第二十三章
「大家早-----呃、」
早上剛踏進警局的玖深被眼前散發著濃濃低氣壓並面露凶光的人所震懾,原先輕快的腳步也隨之停頓;看著眼前心情極差的虞夏,玖深默默的移到對方的孿生兄弟的身旁。
「阿佟………」為了避免引起飛來橫禍玖深壓低聲音的向另一個帶眼鏡的雙胞胎問道:「是我的錯覺嗎?老大一副像是想把人折了的樣子,看起來超生氣的啊……..。」
「那個啊,今天早上夏的案子被上頭突然喊停了。」露出苦笑,虞佟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案件資料一邊解釋,「這個案子從一剛開始就很奇怪,消息封的滴水不露,沒有一個報商媒體來追問過,而且現場的一些證據以及遺留物也和現狀說不通。」
「是阿柳這兩天跟老大在忙的案子對吧?」說到這個就想到昨天同僚一副壓力山大的模樣;近日負責了提供黎子弘所起訴案件資料的玖深並沒有參與到虞夏那邊的案件,故做害怕般的玖深抖了抖身子問道:「那個聽說死法很不科學的命案。」
「是啊,這次是連阿司都嘖嘖稱奇。」似乎也是對這個案子感到棘手,虞佟輕嘆了口氣,「死因是失血過多所引發的心臟休克,然而找遍死者身上一個傷口都沒發現。」
「甚至連針孔的痕跡都沒有。」
聽到這裡玖深忍不住輕蹙起眉;他曾聽阿柳抱怨過現場殘留的腳印以及其他痕跡全都只有進沒有出,並且死者身上並沒有殘留任何麻醉或是鎮定劑等藥物反應;體內幾乎消失的血液、身上毫無掙扎以及搏鬥的痕跡,這怎麼想都奇怪。
沒有注意到玖深若有所思的神情,虞佟繼續說道:「可是最奇怪的還是上頭的決定,今天早上突然下達要停下所有調查動作,說會另外派專員過來接手這個案件。」
專員?
對從虞佟口中提到的名詞有了疑惑,玖深的眉頭蹙得更深了;這個案件是牽扯到了什麼高層的秘密嗎?怎麼搞得那麼神秘,就好像是、---------------------
先是一怔,隨即像是終於會意過來般,玖深睜大雙眼,「---------阿佟,所謂的專員是指哪個單位的人會過來啊?」
「玖深你好像還沒遇過對吧?」掏出放在後面口袋的手機,虞佟翻出一張印有黑色卡片的照片,「我跟夏也只有遇過一次,好像是有一個組織專門處理一些特殊事件,他們會隨身攜帶像這樣的黑卡或是什麼級別證明,我記得他們好像叫做-----------」
「公會。」
說出這個對玖深而言再熟悉不過的名稱的並不是虞佟而是原先在一旁釋放低氣壓的虞夏;心情依舊欠佳的人看向自家孿生兄弟手中的資料並說道:「資料就這些嗎?要給對方的。」
「都在這裡了。」
一邊說著虞佟將從剛才和玖深談話時整理的資料遞出,收下廖廖可數的紙張虞夏原本就皺起的眉頭鎖得更深,「死者的資料只有這些?」
「更奇怪的不只這個,」推了下眼鏡,虞佟指向資料上的某個欄位,「不管是看醫生還是刷卡甚至辦店面會員,一定都會留下紀錄;但是這位死者,只有近兩年的紀錄。」
「就像是兩年前突然冒出來一樣,在那之前的所有紀錄都一片空白。」
看著虞佟點出的部分,虞夏前前後後再度翻了下資料後便發出不悅的冷哼聲;而一旁的玖深則是在虞夏點出公會兩字再加上剛才虞佟的描述進而察覺到死者的身份。
有八成可能是守世界的人,默默地這麼想著玖深想起方才虞佟手機裡黑色卡片的照片;在五百年前他也曾和白陵崖一同來原世界幾次,玖深依稀記得那時候的公會證明還是黑色的鑲金木牌。
「現在就等阿柳的資料了。」將資料裝進牛皮紙袋,虞夏看了一眼手錶,「他有說因為有事情會晚點來,公會派來的人就快到了,到時候讓他先進會客室等一下-------」
「啊,那個資料的話。」聽到這裡玖深終於了解為什麼一早會突然收到來自阿柳的訊息,「昨天阿柳剛好有把資料整理在一起,剛才他有傳訊息叫我把桌上的資料先給老大。」
聞言虞夏把視線轉向玖深並危險地瞇起眼冷冷地問道:「那你還在這邊幹嘛?」
是誰一臉修羅般的表情堵在通往鑑識科辦公室的走廊的?
所謂有苦說不清,在衡量了自己要是吐槽而被眼前的人在大庭廣眾下扁會有多羞恥後,玖深決定閉上嘴巴避免多受罪。
「我、我現在就去拿。」撈起自己剛才在和虞佟說話時放下的背包,玖深正準備要離開時,從門口傳來略帶熟悉的氣息及陌生的嗓音讓他不由自主停下動作。
「請問虞先生在嗎?」
三人隨著聲音回過頭,便看到一位戴著黑色鴨舌帽的長髮男子正向前台員警詢問著自己身旁兩人的位置;黑色的長髮綁高在後方,壓得低低的帽沿讓玖深看不見表情,但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氣息卻讓他感到些許熟悉。
似乎是注意到三人的視線,長髮男子抬起頭看向他們的方向;在雙方視線對上的瞬間不再被帽簷所遮蔽的俊美五官讓玖深終於想起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他是在自己第一次去本家時,在門口擦肩而過有著冰牙精靈氣息的男子。
即使當時的他是有著如同火焰般鮮紅的雙眼以及有一搓紅色瀏海的銀髮,但這依舊不妨礙玖深認出眼前的人。
顯然對方也還記得自己,只見他先是幾不可見的流露出意外的神情,隨即便十分迅速的將這份情緒完美的隱藏起來。
「我就是。」沒有注意到玖深和對方的情緒變化,虞夏上前一步,「有事嗎?」
「我是公會派來的黑袍,叫做冰炎。」向前台的人點了下頭,自稱冰炎的男子往三人的位置走來,並從口袋中拿出上面印有金色花紋的黑色小本子遞給虞夏,「這是我的證明。」
收下對方遞過來的袍級證明,虞夏看了下便還回給冰炎,「沒有問題,你就是這次案件的轉交負責人?」
「是的,這次我負責來回收文件以及其他關於案件相關的資料,之後會像跟你們上頭承諾的一樣,由貴區的兩到三位負責人帶我去案件發生地點進行最終確認。」無視從虞夏的語氣以及肢體語言所散發出來的不信任感,冰炎只是淡淡的說道:「晚點公會的專人會開車領回死者,屆時也再請貴區協助。」
聞言虞夏雖然看似還是有些不滿,但此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把手中的牛皮紙袋交給冰炎,「剩下的在鑑識科辦公室。玖深。」
被點名的玖深點了點頭就要往鑑識科辦公室離開,「資料我現在就去拿,請稍等一下喔。」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過去。順便確認資料是否都有齊全。」在看到玖深準備離開時,冰炎突然開口說道。
冰炎突如其來的要求,讓玖深停下腳步回頭並瞄了一眼虞夏的表情,而後者只是盯著冰炎片刻後緩緩開口說道:「玖深,帶他去。」
「喔、好,那冰炎先生這邊請。」有些意外虞夏沒有發難,玖深引導著冰炎和自己一起往鑑識科走去。
僅一人的規律步伐聲在玖深的身後響起;看來虞夏他們沒有跟上來,玖深聽著身後的聲響這麼判斷著;壓下回頭望向後方的慾望,玖深知道冰炎並沒有意真的為了確認資料的齊全才跟過來,但是除此之外他並不清楚冰炎特意支開兩人的意圖。
「上次在本家見面之時沒有向您正式打聲招呼失禮了。」在玖深正在尋思著要說些什麼時,後方的冰炎率先開口,「由於這次事件情況特殊,我認為保險起見讓您知道現階段狀況會較好,但礙於接下來我還有其他任務要處理,所以還請諒解我用這樣的方式爭取了一些時間。」
靜靜聽著後方冰炎的話語,玖深向從對面經過的同僚簡單的打個招呼,在確認對方走遠時,玖深才輕聲說道:「這麼說你知道我的身份對嗎?」
「白陵家先代首領的幻武兵器,也是本家結界的術師・汐時閣下。」停頓了下,冰炎補充道:「您在這裡的事並非有人向我透露,而是我曾經閱讀過相關文獻知曉您的存在。另外我也與虞因相識,曾有過幾次從他的口中聽聞過您的一些事情,故判斷他口中的『玖深哥』應該與汐時是同一人。」
「我會確認您就是白陵家傳說中的幻武兵器僅是因為之前曾經在本家與您遇到過以及剛才虞先生稱呼您為『玖深』。」
雖然知道黑袍不只是力量也必須具備判斷力以及應變能力;但玖深還是對身後的人在短短一瞬間便精準確認自己身份這點感到訝異。聽著冰炎像是要避免誤會般的解釋著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然而玖深並沒有很在意身份被對方知曉這件事,畢竟是在本家一受到攻擊的隔天就出現在首領會客室的人,想必對虞因或是白陵然而言都是可以信任的對象。
「不愧是黑袍之人,反應速度極快且思慮周到。」走進鑑識科辦公室看到阿柳桌上放得整整齊齊的文件,玖深拿起資料遞給冰炎確認並說道:「另外叫我玖深就好,跟我說話的時候也不用使用敬語沒關係。」
對玖深的要求冰炎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並唰唰地快速地翻閱著手邊的資料;此時一旁的玖深也抓緊時間開口問道:「這次的死者是公會的人嗎?」
「是的,是公會派遣的白袍。」
「白袍?」有些錯愕的重複了冰炎的話語,白袍的任務讓黑袍來收尾,公會的人手欠缺這麼嚴重?思考的下玖深還是忍不住問道:「那怎麼會由黑袍來接手?」
將確認完的資料收入剛才從虞夏那邊拿到的牛皮紙袋中,冰炎看向玖深解釋道:「相信你最近有聽到關於黑色聯盟和白色聯軍的事情,考慮到現在是敏感時期又加上這裡是虞因家附近,所以公會決定優先派遣妖師一族所信任的人手來處理。」
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兩人再度移動腳步往剛才虞夏他們的方向返回,同時冰炎也抓緊時間向玖深簡短的解釋了下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
由於每次來原世界出任務都需要向當地相關政府高層提供袍級資料以及手續的申請,為節省時間及金錢公會平時固定會一段時間安排幾位袍級派駐在原世界,期間只要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或是人手不足,基本上都會直接委託派駐的袍級解決。
然而這次本應該只是簡單的淨化任務,但在前幾天公會卻收到袍級死亡的通知,按照第一時間其他袍級探查的結果發現現場殘留了相當濃度的鬼族氣息,但奇怪的是死亡的袍級身上卻沒有發現任何殘留的扭曲力量。
「下手的不是鬼族,而是某個和鬼族聯手的『誰』。」冰炎說出目前公會得出的結論,「這就代表這個事件已經不是突發的,而是有計畫性的。考慮到最近的情勢,這也是公會決定派遣黑袍的原因。」
靜靜的聽著冰炎的說明,玖深的眉頭也隨之皺起;事情的嚴重性儼然超過他的想像,通常鬼族出現在原世界的機率是少之又少,就如同白川主曾經說過的一樣,原世界所能調動的屬性跟守世界相比仍舊有差異,所以除非是具有目的性,否則鬼族本身鮮少會踏足原世界。
「謝謝你提供的情報。」雖然還有一些疑惑點,但現階段跟自己一樣才剛收到消息的冰炎顯然也是所知不多,這麼想著玖深還是僅先向走在一旁的人道謝道:「我這邊也會多注意這附近的狀況,有什麼發現的話也會再跟你聯絡。」
「如果是這樣自然是再好不過,」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冰炎將紙條遞給玖深,「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一邊道謝一邊收下對方遞過來的紙條,這時兩人也已經快要回到大廳;隱約可以看到前方似乎正在打電話的虞佟,玖深把紙條塞入口袋並率先向前方的人打招呼道:「阿佟------!老大在嗎?資料都給冰炎先生囉。」
被點名的人回頭看見玖深後先是點了點頭,便向電話那頭說幾句話後掛斷了電話;見虞佟結束通話後冰炎才開口說道:「資料確定沒有問題,那最後再麻煩你們帶我去現場做最後確認。」
「好的,先請你在這裡稍等一下,夏要把車開過來了。」跟冰炎打聲招呼後,虞佟突然看向一旁準備離開的玖深,「玖深,因為阿柳現在還趕不過來,可以麻煩你跟夏陪冰炎先生到現場嗎?」
「誒?」本來考慮晚上要偷偷過去確認的玖深聽到這個突然其然的好消息,忍不住發出了怔怔的單音節。
「因為畢竟是現場確認,可能有一名鑑識科會比較好。」露出苦笑,似乎把玖深的反應誤以為是『不想去不科學的現場』,虞佟用著安撫的語氣說道:「只是確認而已我想應該不會花很多時間。」
簡直是天助我也,玖深有些愉悅的想著,但同時他也不得不壓下心中的竊喜,擠出個彷彿像是赴死般的苦臉並夾雜著嘆息說道:「我、我知道了。」
維持著像是認命般的低垂著肩膀的模樣,玖深將視線轉向冰炎想帶他去沙發稍坐等候,然而浮現於對方眼底類似笑意般的情緒讓玖深不禁有了瞬間的遲疑。
似乎也發現自己的失態,很快地那幾近柔軟的感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是原先的冷靜且沉著的眼神。
他怎麼了?
考慮到有其他人在場玖深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把一度到喉間的疑問再度吞回去。帶領冰炎坐在一旁的沙發等著虞夏,一時之間沉默瀰漫在之間,知道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確實也沒辦法繼續聊剛才案件的話題,然而玖深注意到有幾位路過的同僚朝著不發一言的玖深和冰炎不時丟來的好奇眼神。
太安靜反而引人注目嗎?這麼想著玖深想起自己剛剛的疑惑並看向一旁的冰炎。
「剛才讓你見笑了,那副模樣。」故意用著讓其他人無法聽清的音量,玖深有些不好意思般地用食指搔著臉頰輕聲說著。
「不,你的情形我聽他說過了。」冰炎依舊沒什麼情緒起伏的淡淡地回應著。
「他」指的是虞因吧,這麼想著玖深問了從剛才感到疑惑的問題,「你有認識的人也是這個樣子嗎?」
看著冰炎幾乎是不著痕跡的頓了下,玖深補充道:「剛才你的眼神,我在想那個應該不是針對我的。」
聞言冰炎並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歷經了又一次短暫的沉默後,對方才再度開口:「剛才你那緊張和千百個不願意的模樣,很像我的認識的一位友人。」
「他是中途才踏進我們的世界的,所以起初對什麼事情都會大驚小叫不然就是說看見河對面的阿罵在跟他招手的鬼話,讓人看了就手癢。」說到句尾冰炎甚至還從鼻子發出冷笑聲。
你這個真的是在講友人時該有的語氣嗎?有些無言地聽著冰炎的描述,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在某種意義上跟虞夏簡直一個樣。
「但是,最近比較少了。」突然之間冰炎的語氣有了變化,「少到令人懷念。」
講到這裡,冰炎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也許是因為看見虞夏開的警車已經停在門外,又或許是一旁的冰炎眼底所流露出的、幾不可見的悲傷,玖深隨著對方的沉默也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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