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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那件事
「嗯?你說舞會?」有些訝異眼前的人居然會來找他,夏碎驚訝的重述了一次。
「是啊。這次學校說要犒賞我們這些教職員工的辛勞所以辦了一個舞會讓大家放鬆,還要求每個人都要出席還一定要帶伴。」搔搔頭。「你也知道我的狀況比較特殊,所以舞伴還是找認識的人比較安心。」
「你有問過誰嗎?」
「目前為止就問了你一個,因為我也才剛得知這個消息沒多久。」聳聳肩。「所以,有空嗎?」
「當然有。」忙不迭的答應下來。他們就學期間都沒有那個勇氣去邀請眼前這個他們愛慕的人成為自己的舞伴,現在機會送上門了哪能就這麼輕易的讓他白白溜走。
他已經畢業了,能再見到這個人的時間也沒有以前那麼多,但他對他的愛慕卻一點都沒有少。
從國二那時確認自己的心意後他的眼中就再也納不下其他人,而他注視的那人卻同樣是許多人眼中的唯一。
他渴望自己能成為他眼中獨一無二的那個存在。
「那就這麼說好了,下禮拜見。」絲毫沒有注意到夏碎斂下的眼眸流轉著什麼樣的心思,伊斯黎亞笑著與他道別。
「嗯,再見。」勾起與往常無異的笑。夏碎再度壓下那些心思。
至少在那夜他能成為他唯一的舞伴,這樣就很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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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的真早,我都沒時間打扮了呢。」步出黑館,看著畢業後越發英挺的人伊斯黎亞笑著調侃一句。
「總不能讓我的舞伴等。」彬彬有禮的伸出手讓伊斯黎亞挽上,夏碎似笑非笑的瞅了旁邊的人一眼。「更何況,你也沒好好打扮的意思吧。」
雖是這麼說,但這人從以前開始就是那種簡單收拾一下就能驚為天人的類型,唯一一次看過他認真打扮也就當年大學時在他們的畢業舞會上,一襲繡著奔騰烈焰的緞白衣袍配上飄揚的璀璨金髮,繁複衣物巧妙的襯出那穠纖合度的身形,精巧細緻的飾品妝點了他的容貌,襯的那原本就令人傾慕不已的絕世容顏更加沉靜莊嚴,一踏進會場就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哈哈,這麼說也是。」被拆穿了也絲毫沒有不好意思,本來就是打算去走個過場就閃人的人完全不掩飾自己不打算打扮的心思。「倒是你,還挺認真打扮一番了啊。」
「畢竟身為你第一個邀請的舞伴,我自然不能掉以輕心。」笑著承認了這番話,「那麼,我們走吧。」
「走吧。」
假日期間沒有多少人留在學校,取而代之的是平常各種怕生的小幻獸出來活動。夜幕低垂,遠方的天空開始有星子閃爍。
「最近過的好嗎?」不急著前往會場,悠悠哉哉的散著步,伊斯黎亞問道。「畢業後就很少見到你了。」
「還可以。」
「聽冰炎說你最近都在家族裡幫忙對吧。會覺得有壓力嗎?」
「多少有點吧,但還能應付過來。你呢?」
「也就這樣吧,教教學生、出出任務,你們畢業後就覺得待在學院也沒什麼意思。以前總覺得冰炎和太陽又打起來很麻煩,但現在想起來還是那些日子比較熱鬧啊。」輕輕的笑了笑。「好懷念大家都是學生時的那段時期啊。」
「是啊。注意腳下。」沉靜的笑笑,夏碎提醒了下伊斯黎亞注意竄出來的幻獸。
「我知道,我現在沒那麼虛弱了。」有些無奈的笑。「你還是這麼體貼啊。」
「你喜歡嗎?」
「誰不喜歡體貼的人呢。」輕笑了聲。「雖然你們表現出來的都不一樣,不過你們真的都是很體貼的人。在我上課的時候例外,都不懂的體貼。」
「你上課的時候也沒對我們手下留情過啊。」想起那時候只要是上實戰課都是拿命去拼搏、不然連能不能活到下課都是未知數,夏碎只能苦笑了。
「還不是你們先動真格,我為了保命才會豁出去的嗎。」雖是這麼說著,伊斯黎亞的語氣也沒多少抱怨的意味。「我帶的第一屆學生怎麼就這麼可怕啊,唉。」
「但你也不是挺想我們的。」
「也是。」聳聳肩,閒聊間兩人也到了會場門口。「等一下就充當我的擋箭牌啦。」
「是是。」完全不意外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的作用,夏碎也就很坦然的接受了現實。「走吧。」
一進會場,先不提平時就愛好這種熱鬧場所的老師,許多神出鬼沒的老師居然也都出席了,這讓夏碎不禁有些驚訝。
「因為董事說不來的話就扣一年的薪水,跟學校簽的合約再加十年。」旁邊的人小聲地解釋著。「應該第一支舞跳完這裡就會少一半以上的人了。」
…...好吧,他知道原因了。
即使是很有個性的老師也會屈服在這可怕的條款下吧。
「好了,去跟人打個招呼然後跳個舞今天就可以收工了。」四處張望著,伊斯黎亞挽著夏碎就去跟幾位老師打過招呼,而夏碎發現他也有意無意的將幾位他不熟悉的老師介紹給他。
「老師,你跟剛才那位老師也不是很熟對吧?」在結束一輪交際後夏碎問道。
「是不怎麼熟,充其量也就點頭之交。」在心中清點完要去打招呼的人的名單,完成來這裡的一項任務的伊斯黎亞覺得心情很好。
「那你怎麼會特別去跟他們打過招呼呢?」
「唔,這種事就不用說出來了呢。」沒有回答的意思,伊斯黎亞清淺一笑。「離開場舞還有一段時間,你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老師,別轉移話題。」眼角瞄到有人看上去就是想來搭訕他身旁的人,夏碎忽然湊近低下頭伊斯黎亞的耳邊,輕聲開口。「老師,剛才你打招呼的老師對咒術學有相當深入的研究吧,我可以當作你是為了我而特意去打招呼的嗎?」
「夏碎你⋯⋯!」嚇了一跳,伊斯黎亞不自在的撇過頭,耳朵有些泛紅。「是是我承認我是想讓你跟他認識才去打招呼的,畢竟邀請你來這一趟總覺得不能讓你空手而回。還有好好站好,別在我耳邊說話。」
「好,抱歉。」從善如流的站直,眼見那人已經很識相的離開了夏碎感到相當的愉悅。
「真是,才說你很體貼的,怎麼這回就直接拆台了。」揉著耳朵,伊斯黎亞小聲抱怨。
因為我想知道你的行為是不是特別為了我做的。
用一貫的笑容掩蓋心思,夏碎體貼的伸手替那人將散落的髮勾到耳後,換來的是毫無殺傷力的一瞪和更加泛紅的耳朵。
輕哼了聲將目光移開,伊斯黎亞暗自調整著有些紊亂的呼吸。剛才夏碎在他耳邊說話時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些心悸,這種感覺讓他有些心慌,所以才會這麼輕易的就把目的交代了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算了,你不去吃東西嗎?」
「不了,我不餓。」因為我不想放棄能與你牽手的任何一秒。
「真的?你不要被我們這群人帶壞了,人類的身體沒有那麼強健的。」 除了夏碎以外周圍的人幾乎都有來自血脈的強韌生命力,幾天不吃不喝都還能撐得下來。但他是人類,不能拿他們的標準來看待。
雖然知道這是關心的話,夏碎還是暗暗苦笑了。「我對於我的身體還是很清楚的。」
「也是,相較於其他人你算是愛惜身體的。」承認道,伊斯黎亞轉過頭來看著他。「不過偶爾也要放鬆一下,你們都太拼了。」
「老師你沒有資格說我們吧。」眉一挑。這人好意思這樣教訓他?
「好像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很自覺地承認了。「是說你總不會今天就真的是跟我來跳支舞就回去的吧?」
「不然你之後還有什麼計畫嗎?」
「嗯⋯⋯散個步聊聊天?畢竟也有段時間沒能跟你們坐下來好好聊聊了,我也會想知道你們現在到底過的好不好。」靈動的眼睛瞅著他看。「有空奉陪嗎?」
「樂意之至。」微笑著應了下來,這時主持人剛好宣布舞會的開始,現在要現場抽出一組來跳開場舞,瞬間引起一小陣騷動。
「居然是現場抽人跳?這麼刺激。」看著主持人憑空變出了一個籤筒,伊斯黎亞挑眉。
「你想被抽到嗎?」
「當然不。我還想低調度日的,尤其是不想被某些眼尖的人認出來我是誰。」意有所指的說,夏碎也心領神會的終止了話題。畢竟就算換了個身分有些小習慣還是沒那麼好改,萬一被認出來了那也是很麻煩。
台上的主持人這時也從籤筒裡面選出一支籤,他清清喉嚨,大聲朗誦。「抽出我們今天的幸運兒啦!被抽中的是聯研部———」聽到這裡已經有很多人暗自鬆了口氣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伊斯黎亞低聲說道。
「———的伊斯黎亞老師!請到會場的中央!」
「⋯⋯幹。」極其難得的,伊斯黎亞罵了髒話。「這一定有黑箱。」
「走吧。」好笑地聽著身旁的人小聲地抱怨,夏碎挽著人落落大方的走到會場中央,然後鬆開手,行了一個優雅紳士的邀舞禮。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回了一個姿態標準的禮,伊斯黎亞伸手搭上。
「這樣不也挺好,跳完這支就能走了。」聽著響起的旋律,夏碎暗暗挑眉,對上伊斯黎亞的眼時兩人都確定了彼此想到了同一件事。
華爾滋。
在伊斯黎亞國中向他學習如何跳社交舞時,這首是他們兩個第一支一起跳的舞。
過去的黎鳶,現在的伊斯黎亞,這首的第一次都是由他帶領著他跳的。
隨著輕緩的節奏,兩人天衣無縫的配合著彼此,每一次的踏步與轉身皆由一個眼神便能知悉對方的想法,舞姿曼妙流暢、典雅大方,會場裡除了音樂聲外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在欣賞著這絕妙的舞姿。
太近了。低頭看著那人令人傾慕的容貌,夏碎只能堪堪維持住面上的平穩,然後引領著人一個旋身,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飛揚的髮絲帶來清香,而他的目光捨不得從這愛慕了十幾年的人臉上移開。
他太奪目了,他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追隨、去膜拜,如飛蛾撲火般,即使知道會萬劫不復亦奮不顧身,只因為貪戀那火光的溫暖與明亮。
他的生命是被他照亮的,而他渴望能將那溫暖擁入懷中。
即使只有短暫一瞬他也甘願。
一曲華爾滋不長,在眾人的熱烈的掌聲中兩人向對方行了一禮,挽著手離開舞池後就非常有默契地往門口溜去。
「總算出來了,真是。」遠離了會場,伊斯黎亞立刻鬆開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太久沒跳舞了還真擔心自己會跳錯。」
「你剛剛跳得很好。」身段優美的讓我心醉神迷。
「謝謝,你也不錯啊,帶舞帶得很好。」大大方方地接受讚美,伊斯黎亞笑彎了眼。「這讓我想起了之前剛學跳舞時你也是這樣帶著我跳呢。」
「然後你一直踩到我的腳?」
「這就不用特別幫我回憶了。」
兩人對看一眼,然後笑出聲。
「走吧,散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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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裡的事都還好嗎?前陣子有遇到一些麻煩事吧。」並肩走在月光照亮的小徑上,伊斯黎亞問道。夜晚的白園相當的安靜,白色的葉子篩落下的清亮光暈灑在他們身上。
「嗯,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麻煩事,只是需要多花費些時間解決而已,大致上已經處理好了。」偏頭看向身旁稍微矮自己一些的人。「你呢,最近還有不舒服嗎?」
「老樣子,稍微消耗就覺得睏,每次下課都只想趕快回去抱著淵睡覺。」有些無奈地笑笑。「老實說其實我有點想調去國中或高中部,感覺那種強度我的身體比較負荷的過來。」
「教我們的時候也感覺很吃力嗎?」
「是不到吃力的程度,但也不是隨便能應付過去的。你也知道我一上完課通常就是先睡上個一天吧,現在大概是睡上個半天。」看著皎潔的月亮,伊斯黎亞嘆了口氣。「但這樣的身體太虛弱了,我還是會有點怕啊。」
非常難得會從他口中聽到「怕」這個詞,夏碎有些訝異。「會怕什麼?」
「怕我無法應付突如其來的狀況、怕我無法保護我重視的一切。」苦笑著。「我不是很習慣被人保護的感覺,那會讓我覺得我好像什麼也做不了。」
「但你並非什麼都做不到。」
「我知道。但我還是會忍不住感到有些不安。」舒了口氣。「算了,這麼美的月色,還是談點讓人心情比較愉悅的事吧。」
「像是什麼呢?」
「嗯⋯⋯聊感情問題?感覺大家在談到這個話題時大多時是顯得心情愉悅的?」偏著頭,伊斯黎亞提議著。
對此夏碎失笑。「我們兩個單身的談這問題好像也談不出個什麼。」
「可是你們不一直都對我的感情生活很有興趣嗎?從以前就一直問我喜歡什麼類型的。」撇了撇嘴,伊斯黎亞抬頭看向夏碎,眼神亮晶晶的。「我也會好奇你們會喜歡什麼樣的類型啊。」
「你想知道?」好笑的看了過去,夏碎的眼神轉著說不清的心思。
「當然啊。說吧說吧,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看著那雙澄澈透亮的眼神,柔和的月光讓那人本就令人艷羨的容貌變得更加柔軟且美好,原本只是打算三言兩語搪塞過去的夏碎凝視著那張令他心醉神迷的臉,鬼使神差的開口,「我喜歡的人他的個性很溫柔,雖然看起來總是很堅強,但也會有脆弱到讓人想保護他的一面。」
「看起來是跟你有些像的類型呢。」聽著這番形容,伊斯黎亞說道。「平時看起來都很堅強,但偶爾也需要人家的安慰。」
「原來我在你眼中也是這樣的人嗎。」有些莞爾,夏碎繼續說了下去。「他長得很漂亮,是很多人想要追求的對象,可是他太遲鈍了,遲遲察覺不到那些心意。」
「你形容的這麼具體,該不會是真的有喜歡的人了吧?」聽著敘述內容,伊斯黎亞笑著問道。
「是有了沒錯。」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夏碎也沒有再隱瞞的意思。「我喜歡那個人很久了。」
「欸?這我倒真的不知道。」嚇了一跳,伊斯黎亞看著夏碎因為提到了喜歡的人而變得柔和的眉目,不知為什麼覺得心頭有點堵。
「所以,那個人是誰啊?」不明白自身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感覺,伊斯黎亞決定把這點糾結甩至腦後。
看著他那好奇的眼神,夏碎的心跳逐漸開始加速。「那個人啊⋯⋯我喜歡他已經超過十年了。」
「那不就從國中時就喜歡了?」
「是啊,大概從升國三那時我就喜歡他了吧。國中時我跟他還不同班,但之後就一直同班了。」
「咦?居然還是我也認識的?」
「雖然有幾年我從他的生命中缺席,但從今往後我不想再錯過他任何時光了。」
停下腳步,夏碎轉過身面對仍舊一臉茫然的伊斯黎亞,堅定開口。「說到這個份上了,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了嗎?」
面對他過於認真的目光,伊斯黎亞乍然間想通了。「等等!你⋯⋯!」
「我喜歡你,從很早以前就喜歡你了。」不給他緩衝的時間,夏碎因為緊張而有些發燙的手掌攏上了那纖細的手腕,然後俯下身靠近伊斯黎亞的耳邊。「現在,你知道了嗎?」
「我⋯⋯那個⋯⋯」被握住的手腕跟著發熱起來,熱度一路延伸到全身,最後衝上了他的臉,淡薄的豔色染上了雙頰和圓潤的耳翼,伊斯黎亞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他怎麼也沒想過會被重視的友人告白,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你怎麼說?」仔細觀察他的反應,雖然心跳激烈的似是要衝出胸膛,但夏碎開口的語氣仍是溫和而不帶有一絲侵略性。
「我⋯⋯我⋯⋯」面對突如其來的表白伊斯黎亞顯得慌亂,眼神不斷飄忽,結結巴巴的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不是沒有遇過這種狀況,但以往的那些人都只要用一句「抱歉我對你沒有那種意思」就能結束這個話題,但現在說出這句話的是夏碎、是他重視且珍惜的友人。
他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現在這種狀況。
「我、你讓我想想,好嗎?」低聲開口,話中帶有一絲連本人都沒有發現的示弱意味,被圈住的手輕輕地往回抽,發覺到他的小動作夏碎也順從的鬆開了手。
「好,我會等你的。」後退一步好讓那人能自己冷靜一下,看他的反應夏碎也不知道冒然說出口的告白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看著伊斯黎亞展開移送陣匆匆離開,夏碎在原地靜靜站了一會,然後露出苦笑。
他也不知道今天之後他們的路是否還有交會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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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迦勒?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在這裡?」路過禮堂時發現有人在裡面,推門進去時加百列有些訝異。
「加百列,我、那個⋯⋯」站起身來,加百列發現那人的臉紅的不可思議,情緒波動也很明顯,一看也知道他現在的狀態並不平穩。
「米迦勒,你不舒服嗎?」加百列上前幾步想要查看他的狀況,卻訝異的停下腳步張開手迎接撲進他懷裡的人。
「這是怎麼了?」摸摸那顆金色的腦袋瓜,加百列柔聲問道。
「加百列,我、那個,我被人告白了。」抬起頭,伊斯黎亞的眼神還是很慌亂。「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他。」
「沒關係,先冷靜下來。」大概了解了原因,加百列並不急著說什麼,而是輕輕地順著他的髮,然後哼起了謠曲,在他的安撫之下原本緊繃的身體慢慢的放鬆下來。
維持著這個姿勢,加百列柔聲開口。「所以,你被誰告白了?一定不是一般人吧,不然你怎麼會這麼慌亂呢。」
「⋯⋯是夏碎。我不知道他也對我有那種心思,而且還好幾年了。」低聲回應,「加百列,我不知道他跟我相處時是有沒有帶著這個目的接近我的,我不曉得他對我的好到底是出自於我是他朋友或是他想追求的人,我覺得我沒辦法、沒辦法⋯⋯」
「好,你先別那麼慌張。」再度出言安撫人,加百列輕聲說道。「你是想說,你不知道夏碎對你好是不是出自於「他喜歡你」,而你也不希望他是抱持著這個目標與你親近,是嗎?」
「嗯,我⋯⋯我知道他是個很溫柔的人,也不討厭與他親近,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與他進一步發展的可能,那讓我覺得⋯⋯覺得⋯⋯」
「覺得害怕?」
「嗯。」悶悶的應了聲。「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
「米迦勒,你是不能接受從朋友發展成情人嗎?」
「我沒有不能接受,但我沒想過這會發生在我身上。更何況,」抱著他的手收的更緊了。「我真的適合談一段感情嗎?」
「我知道很多人出於各種原因而喜歡我,但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適合談一段感情。我不適合成為一個人的伴侶,這我自己還很清楚的。」
「你為什麼覺得自己不適合呢?」
「我有太多的敵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沒辦法毫無顧忌的付出一切,而且我也不希望我認可的人因為這樣而受到傷害。」把頭埋進加百列的肩窩,米迦勒的聲音很悶。「我不敢讓任何人成為我的牽掛。」
加百列不語,一方面是他知道現在這人還陷在糾結裡,跟他說什麼開導的話也沒辦法引他繞出那個死胡同,一方面也是米迦勒說的話也沒錯,以他的身分來看他確實是不適合有牽掛的。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一部分私心,他也想成為他一生中獨一無二的那個存在。
看著窗外的夜色,加百列心想這下可不好解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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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夏碎此時也不是很好過。
他知道黎對於他的情感一無所知,也早早就做好自己這段暗戀可能會無疾而終的心理準備,但他千算萬算就是不會出現他意外表白的情況。
他知道自己是人類,而對方是能活過悠久歲月的神明。
即使他能帶給他近百年的幸福,那之後呢?留下他一個人獨自傷心嗎?
夏碎覺得自己是個很自私的人。
他想要與他親近、想與他有更進一步的關聯,但他同時也矛盾著,用盡全力去遏止自己日益增長的愛慕之情。
但今天,那些滿溢的情緒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壓抑了十幾年的情感一旦渲洩出,剩下的都是滿心的苦澀。
得不到回應、迷茫的未來,這些都讓他不知所措。
仰望著月亮,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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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迦勒,有思考出什麼嗎?」推開門,加百列看著那仍舊一大清早就跑來禮堂做禱告的人。這幾天他都是這樣,醒了就跑來禱告冥想,直到夜深人靜時才形單影隻的離開。
「加百列,我不知道。」被喚名的人結束了禱告,站起了身面對他,臉上帶著憔悴。「這幾天我回想了下,我覺得夏碎是真心把我當成他的友人對待的,因為他待其他人也是如此真誠,但我也發覺他有些舉動似乎是特意為我做的,這讓我又有些迷惘了,我不懂他那些舉動只是因為時機湊巧亦或是刻意為之,原本也不覺得有什麼,但在他說他喜歡我後⋯⋯」
「你就覺得他所做的都可能是為了博取你的歡心而做的?」
「對。」挫敗的點頭。「我沒辦法區分友情和愛情,對我來說他就是可以親近及信賴的朋友,但對於他的心意我不確定我是否能夠接受。」
「所以你現在是在思考你是否對他是有那方面的情意,以及自身是否能在兼顧職責的狀況下好好的談一段感情嗎?」
「對,但現在我連第一個問題都搞不定了。」頭疼的按了按鼻樑,「喜歡不就是會想要與那個人親近及交流的感覺嗎,那愛情的那種喜歡跟友情的那種喜歡又差在哪裡?」
看著他苦惱的模樣,加百列想了想,然後暗自嘆了口氣。
米迦勒自己還沒意識到吧,能讓他這麼苦惱的都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如果他自己根本沒那個意思的話那他很快就能解決的。
看來自己是沒機會了吧。
略略彎起一抹苦澀的笑,加百列開口。「那米迦勒,如果我說,我也喜歡你呢?」
聽到這句話伊斯黎亞猛然抬起頭,神色滿是驚訝。「欸?」
「我也喜歡你很久了,早在你墜落之前就喜歡你了。」一步步靠近,加百列的語氣相當柔和。「你曾經問過我,說我為什麼只和你牽手,那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只想牽著你的手。」
「你⋯⋯」
「米迦勒,如果我們在一起了我們之間都是對等的,同樣擁有漫長的壽命,同樣聽命於神,不用在意太多的事情,而我也足夠強大能不成為你的軟肋。」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加百列的眼神柔情似水。「那麼,你願意回應我的心意嗎?」
「我、我⋯⋯」看著人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加百列也不催促,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微笑著看著他。
因為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不出所料,在震驚過後伊斯黎亞很快的鎮定下來,他思索了會,再抬頭時對加百列報以欠然一笑。「加百列,你是我很信任的人,而我也願意將性命託付給你,只是我想我可能沒辦法跟你有進一步的發展,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兄長,所以很抱歉,我無法回應你的心意。」
「我知道,早在你那天回來時我就知道了。」即使早已知道結果,親耳聽見拒絕時加百列還是露出了一抹難過的笑。「你看,我同樣是你信任的友人,也同樣對你做出別人不會有的待遇,我甚至擁有看起來比他更好的條件,那為什麼你在拒絕我時卻沒有像現在這般如此苦惱。」
「米迦勒,我能很肯定地說你是很在意他的。所以,好好想想吧。」說完這句話加百列就轉身離開了,留下伊斯黎亞一個人在空蕩蕩的禮堂裡。
面對那扇被加百列貼心關上的門站了一會,伊斯黎亞轉身面對高聳的神壇,神色迷茫。「我是⋯⋯在意著他的、嗎。」
回應他的,只有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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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說,要你今晚六點在只有你們知道的地方等他喔。
今天早上淵送達的話讓夏碎心神不寧了一整天,下午五點剛過半時就匆匆趕到指定地點。
只有他們才知道的地方,那就只有那裡了。
憑著優良的記憶力,夏碎很快地找到了那棵兩人曾並肩坐在枝椏上的樹,身手矯健的攀了上去。此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沉,東方的天正逐漸迎接夜幕的到來。
靜靜的望著眼前的景色,夏碎覺得他的心情詭異的平靜下來。
也罷,從說出口的那時就已經預料到這時刻的到來,無論結果是什麼他都會一概接受的。
即使最後兩人的路途是岔開的他也會甘願離開他的人生。
「看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麼在乎啊。」旁邊忽然傳來聲音,夏碎驚愕的轉過頭,只見伊斯黎亞輕飄飄的落在了他身旁,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是啊。」不知道該回應什麼,夏碎只能乾巴巴的應和一句。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這裡嗎?」
「不知道。」
「因為我後來回想一下,發覺你升國三那年我們來這裡談話時你應該就喜歡我了吧。」看著遠方,伊斯黎亞喃喃說道。「我那時候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因為那時候我也沒想好要不要面對這份感情。」苦笑了下。「我也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要在一起真的不是件簡單的事。」
「我這幾天也在想這件事,而我也不曉得答案是什麼。」
「那你今天約我來的原因是⋯⋯?」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上我。」看了過來,伊斯黎亞的眼中滿是困惑。「就我對你的認識來說外貌並不是重點,可是我的性格也不好,甚至在情感上還有很大的缺陷,那你為什麼會喜歡上這麼滿是缺陷的我?」
「這個啊⋯⋯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我回過神時我就發現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那你怎麼分辨得出來你對我是朋友的喜歡還是另一種的喜歡呢?」
「因為如果是朋友的喜歡,那我不會出現想跟他牽手擁抱等行為的念頭,不會因為他跟任何人的親密接觸感到吃味,不會視他為生命中的一盞明燈。因為那都是專屬於那獨一無二的人,所以我能分辨的出來。」直視著伊斯黎亞的眼睛,夏碎的聲音有種小心翼翼的輕柔。「而你,是唯一讓我產生這種念頭的人。」
「不要趁機告白啊。」被他這樣的眼神看著伊斯黎亞撇過頭,耳尖泛起了紅。「我都還沒想清楚。」
「但你出現在這裡,代表你已經有一個大概的答案了吧。」很肯定眼前這人如果沒有得出一個結論的話那是絕對不會再和自己碰面的,鼓足最後一點勇氣,夏碎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帶有任何緊張的顫音。「我能知道那個答案是什麼嗎?」
「有時候有個了解自己的人也不是很好呢。」喃喃自語著,伊斯黎亞轉過頭來,臉頰染上了漂亮的紅暈。「確實,我有了大概的想法。」
「夏碎,我仍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也不曉得我是否能理解這複雜的情緒,甚至我的職務本身就是不適合擁有家庭的,因此我才會猶疑不決,直至今日才稍稍下定決心。」
聽到這裡夏碎的神色黯淡下來。確實伊斯黎亞所說的一點都沒錯,而他也早已料到這些現實有很大的機會會終結這段戀慕之情。
「我願意去學習。」
猛然抬起頭,夏碎一臉驚訝的看著眼前滿臉紅暈的人。
「我想過了,如果我對你完全沒有抱持著那種情感的話我不會花這麼多時間在苦惱上,察覺到這點的同時我也想過我到底該不該接受,而現在,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即使說出這番話前就已經先模擬過狀況,但實際說出來仍讓伊斯黎亞害羞不已,特別是面對夏碎的視線時,他發現他居然緊張到差點口吃。
深呼吸了口氣,伊斯黎亞鼓足了勇氣望進夏碎眼裡,「我可能沒辦法扮演好一個情人的角色,甚至我本身還需要在工作與情感之間磨合,但我不想放棄這段感情,如果你不嫌棄這樣的我,就請你、再跟我告白一次吧。」
再告白一次嗎。
「當然沒問題。」
看著他喜歡了十幾年的人,夏碎在這一刻反而覺得心情平靜了下來,因為他知道他這份情感並不是沒有回應的。「黎,我喜歡你很久了,現在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我是人類,壽命並不長,與其他人相比我也不是特別優秀,所以在此之前我沒有勇氣與你告白,但現在,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想成為能站在你身旁的、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伸出了手,夏碎凝望著伊斯黎亞,眼中帶著笑意與深情。「黎,請問我有那個榮幸能成為那個幸運的人嗎?」
對此伊斯黎亞也笑了,他伸出手,輕輕的將自己交付至那溫暖的手掌。
他不知道他做的這個決定是否正確,對於他們的未來也還有著許多困難要克服,但現在,他想要面對自己的心了。
他想試著去愛一個人,哪怕有可能會因此受傷他也義無反顧。
更重要的一點,是對方與他抱持著相同的情感,在這偌大的世界裡這是何等幸運的事。
那還有什麼可以拒絕的理由呢。
「當然,請多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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