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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往(七)
「所以,現在要做什麼?」看了看一片漆黑、僅只有月光以及微弱燈火照亮的周圍,三日月宗近十分自然的發問。
「先探查周圍,然後擬定計畫……主上沒有跟你說嗎?」聽到這簡直可以證明三日月宗近對於出陣這件事根本完全沒有概念的發言,山姥切國廣頭疼了。主上啊,就這麼把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扔上戰場真的沒問題嗎?
「哈哈哈,大概是小姑娘有太多事要忙所以忘記了吧。」笑的仿佛自己沒有任何責任,三日月宗近說出了讓人除了嘆氣外還是只能嘆氣的話。
「那你不會去問其他人嗎……」面對十分脫線的人,山姥切國廣深感無力。
「總之,來了就好好做事吧。收了工資可是得把事情做好的。」
「我怎麼覺得事情會變成我和山姥切在做……」喃喃唸著,黎淵認命地接受了事實。「總之先探查吧。」
「嗯。」低聲贊同,山姥切國廣正準備開始偵查,卻見黎淵身形一頓,然後筆直朝某個地方衝去。
「喂!你……」「抱歉,我的目標出現了,這次沒逮到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遇到。」遠遠拋了句解釋,黎淵將注意力集中在某個東躲西竄的黑影上。
之前與那些鬼族交手的時候他發現它們身上有著一絲不屬於鬼族的氣息,雖然很微弱但他還是將這股氣息牢記在心,現在他能感覺到前方的那傢伙身上也有這股氣息,所以他才會選擇追上去。
無論那是鬼族或是幕後主事者,都應該要當場斬除才行。
「逮到你了。」揚起一抹笑容,黎淵踏著牆一個翻身躍上屋頂,腳下一蹬高高躍起,在半空中抽出匕首,反手握緊藉著衝力朝那傢伙筆直襲去。發現被鎖定了對方乾脆也不逃了,抽出一把通體墨黑的長劍指著黎淵,張狂的表達他接下他的挑戰。
「吭!」武器強硬的碰撞,帶出絲絲火光。沒有打算硬拼的意思黎淵很快的撤回施加的力道然後身子一矮,匕首朝對方的腹部揮去。對方也不是簡單的人物,只見他很快的收回攻勢急速後退,刀鋒僅劃破了他的衣服。兩人隔著幾步之遙謹慎的打量著對方,而對方與他同樣是披著斗篷將其容貌覆蓋於下,上頭有咒術阻隔他的窺探。
「同樣披著夜色,就不要如此殺氣騰騰了吧。」略為低沉的男音從那人口中冒出,聽上去有些戲謔的意味。
「同樣沐浴著月光,但我們的立場並不相同。」冷冷的說,黎淵警戒著隨時有可能出手的對方。
「一開始就已經定義為敵人了嗎,這還真無趣。」像是感到有些可惜,那人甚至還嘆了口氣,「我本來還打算至少拉攏你一下呢。」
「撤回你的妄想,那是不可能的事。」
「是嗎,那也只好動手了。」他聳肩,然後促不及防的發攻擊。
「正合我意。」毫不膽怯的迎擊,面對強烈的攻勢黎淵顯得冷靜,像是潛伏的豹,仔細的觀察獵物的一舉一動,等到其露出破綻時一口咬斷獵物的咽喉。
「你很強呢。」帶著一絲笑意,即使一來一往逐漸趨於劣勢,那人也沒有露出半絲狼狽,沒有被帽延覆蓋住的嘴咧出一個讓人瞬間進入警戒的笑容。「可惜我沒有太多的時間跟你耗。先走一步了,注意你那些暫時的同伴。」
「!」察覺到原先沒有出現的氣息竟憑空在他們原先抵達的地點冒出,黎淵皺了眉,迅速的欺近那人,毫不留情的往脆弱的脖頸抹去。
「偷襲可是不對的啊。」虛晃數步以詭異的步伐閃避致命的弧度,那人往後一躍蹬上屋頂。「再見啦。」一陣詭異的夜風吹過,黑色的身影以消失在月光的籠罩下。
「嘖。」沒有察覺到術力波動,所以是定點轉移吧。這下麻煩了,不先把那些定位破除那人逃掉的機會就會增加,而且定點轉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佈置完畢的,所以在他接手這個任務前他們已經不動聲色的佈好局了。
已失先機、後不能退,得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不過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迅速銷毀定點,黎淵邁開步伐,不用多加確認方向筆直的朝氣息最濃厚的地方衝,踏著屋簷一個躍起,披著夜色的人瞬間將另外兩人難以應付的鬼族斬首。
「還好嗎?」敏銳的捕捉到空氣中的血味,捅穿命核時黎淵一腳把偷襲的鬼族踹出去。
「死不了。」因為有抵禦過鬼族,雖然打不贏不過山姥切國廣勉強還能應付過去,相較之下另一人的狀況就不太理想了。
「有些力不從心呢,哈哈哈。」身上有些傷口正冒著血,可是三日月宗近的聲音聽起來竟挺從容不迫的。
為什麼這種時候還笑的出來……
「你們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給我。」默默在心裡吐槽了句,黎淵壓低身子,閃過一道突刺後向前揮出匕首將那醜惡的軀體斬開,接著開始一連串毫不留情的攻擊,劈斬、踢擊、突刺,動作簡潔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手段之狠戾讓另外兩人都暗自心驚。
這要是用在他們身上估計撐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他們就已經陣亡了吧。
「只有炮灰嗎……」無法提取出更多資訊黎淵心情不好的皺了眉,下手也更加肆無忌憚。是敵人,殺就對了。
簡單粗暴的掃蕩出一片空地,將所有阻礙清空黎淵猛然回過身,「鏘!」
沉悶的金屬碰撞聲響起,重重扎進土裡的是一支苦無,在夜色裡閃爍著詭異的綠光,顯然淬了劇毒。
「嘖!」陰寒著一張臉,黎淵對於竟然有人從背後暗算他這件事十分的不滿,更氣的是在偷襲者出手前他竟然幾乎疏漏掉那人一閃而逝的氣息。隨著他不甚美好的心情,周圍的寒氣幾乎實體化,為這個本有些寒涼的夜更添了一絲冷意。
放出使役破壞掉那些定點,探查一番確認沒有遺漏的後黎淵拿出一塊白布包住手,隨後彎下腰將那支苦無用力從地上拔出,手中的布一個反折,俐落的將它包覆起來。「回去吧。」敵人都已經消失了,繼續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
「嗯。」
拿出傳送的工具將三人傳送回去,守在一旁的人立刻衝上來。「回來了!你們有沒有怎麼樣?」
「我沒事,倒是山姥切和三日月受了點傷。」
「被弄髒正好。」山姥切國廣低低的說了聲,音量不大,只有黎淵聽到而已。
「還是去治療吧,放著也是會疼的。」有點習慣這個人的自卑心態,黎淵還是說了一句。
「有人受傷了嗎?」接到消息穗迅速從走廊的另一邊跑來,因為著急快跑到時竟拌了一跤。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面她反射性的閉緊眼睛等待疼痛來臨。
然後,落入了一個有著淡香的懷抱。
「沒事吧。」維持一手扶著穗的肩膀、一手攬著她的腰的姿勢,在人摔倒的同時就瞬移到她面前的黎淵平淡的問。
「沒、沒事,謝謝你。」像是被電到般穗震了一下連忙脫離黎淵的懷抱站的筆挺,講話還結巴了一下。
「不會,妳先去處理他們的傷勢吧,晚點我再向妳說明調查結果。」
「好、好的。」
目送著黎淵的斗篷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剛剛神經還沒接上的穗突然炸紅了臉。
她她她她居然被一個應該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抱了!而且還是那種很親密的抱法,天啊啊啊啊啊!雖然很害羞不過有種很爽的感覺啊!
「主上,妳發燒了喔?」鶴丸國永湊了過來,還伸手戳了戳那紅的跟煮熟的蝦差不多的臉頰。
「臉這麼紅,應該是害羞吧。」
「主上那麼粗神經怎麼可能會害羞啊!」
「可是沒有其它理由了啊。」
「主上,妳該不會被一個擁抱收買了吧?」
「沒有!我沒有被收買!我絕對沒有因為黎淵先生的舉動感到臉紅心跳!這、這是因為剛剛跑太急了才會臉紅的!」
「哦~」顯然,這番說詞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同,反而換來的更加曖昧的目光以及意義不明的鼓譟聲。
「看、看什麼,再不去做事就等著內番一個月吧!」此話一出閒雜人等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的,連機動值不高的太刀們速度都能跟短刀有的拼。
「這群傢伙真是的。」用力拍了拍臉頰試圖覆蓋紅暈,穗看向負傷的兩人,「你們兩個還好嗎?先進手入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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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開包覆著苦無的布,發現原先潔白瑩亮的布隱隱被染了色黎淵嘖了聲。這布出自於精靈族,照理來說無論是什麼都無法令其改變色彩,但眼下竟被染了色,這下可真的麻煩了。
小心的從上頭取下一些毒素裝進小瓶子裡準備留下來自己做研究,黎淵抽出一張紙開始寫起報告,簡單交代一下過程後就把苦無和報告直接傳送進公會的專責部門,正想開始研究毒素時門被拉了開,黎淵轉頭,「回來了,傷還好嗎?」
「嗯。」身上只有一些不嚴重的傷口,所以包紮後山姥切國廣就自行離開了。「你在做什麼?」
「研究這種毒素,我沒見過,所以留了點樣本下來。」晃了晃手上的玻璃瓶,黎淵說道。「還是說穗小姐現在有空,我先去找她討論一下調查結論?」
「主上現在正在幫三日月進行治療,應該很快就會結束。」關上門,山姥切國廣說道。
「是嗎,那我等會再去好了。」聳聳肩,黎淵將注意力轉回瓶子上。「雖然不知道你們會不會中毒,不過我看還是做個標記好了,要是誤觸中毒的話我也不能立刻解開,會很麻煩的。」
「你不擔心自己會中毒嗎?」
「我?基本上是不用擔心,我的體質不容易中毒。」就算是弒神的毒素對現在的他而言頂多就是暈一下,大不了就是感到有些疲乏,離殺死他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這個人還真是……奇特。」斟酌了字句,山姥切國廣用了個委婉的形容詞。
「這算是稱讚嗎?」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過去。「算了不重要。對了,我可以問一下你知道那些傢伙是怎麼冒出來的嗎?」
「那些東西……好像是從黑暗處突然衝出來的,不、不對,比較像是……直接從陰影裡冒出來的?」想起那些突然冒出來的奇怪的敵人,明明先前沒看到那邊有任何東西,但下一秒卻突然有人殺出來,要不是他反應夠快,恐怕他和三日月宗近撐不到黎淵趕來的時候。
「那是定點轉移。之前有出現過這種狀況嗎?」
「沒有。」
「那也有可能是他們定點的位置離你們比較遠……看來以後要多加留心周遭了。真是,早知道就把這個任務推給別人。」有些煩躁的掀開兜帽,黎淵決定透透氣來紓解一下煩躁感。
順著頭髮準備綁起,黎淵突然轉頭面向一旁的山姥切國廣。「是說,有件事我有點好奇,你一直披著斗篷不熱嗎?」
「……這樣就不會被拿來比較了。」
「也沒有人想拿誰跟你比較吧。」從口袋摸出一條髮繩繫上,黎淵說道。「我是不清楚你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你變成現在這樣,不過個人認為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我一開始也會跟手足比較,但後來我也不太在意那種事了,反正不同的個體再怎麼比較都沒有意義,不是嗎?」
「……嗯。」
「只有肯定了自己,世界才會肯定你。所以,」重新套上帽子,沒有被帽沿遮住的嘴唇彎起了讓人失神的美好弧度,「相信自己吧,你其實是很優秀的。」
「先去向穗小姐回報了,晚點見。」
隨著黎淵拉上的門,山姥切國廣的臉突然整個炸紅。「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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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那些敵人的出現不是偶然?」聽完黎淵的報告,穗皺緊了眉。
「目前看來不是,他們設有定點轉移,可見預謀已久。」慢條斯理的說著。「但我尚未明白他們這麼做的意義及目標為何。」
「你確定那些敵人的來源了嗎?」
「尚未,但已將訊息回傳,從中比對可能的來源。」沉著以應,「若能從這個時空完全抹去自然是最好,畢竟雖然能於過往的時空中行動,但我也不是完全沒有限制的。」
「黎淵先生的限制是什麼?」好奇的問,上次出陣也沒看到他有什麼異狀啊。
「只是一點小約束而已,對我而言不構成太大的問題。」避開這個問題,黎淵並不打算據實以告。
「這樣啊……」聽出黎淵拒絕告訴她的意思,穗也不再繼續追問下去。「今日辛苦你了,請早點歇息吧。」
「好的。穗小姐也別過度勞累。」客套的應了一句,黎淵起身離開房間,離開前瞥了鄰近的轉角一眼,但並未多做停留,留下穗一個人獨自沉思。
想了想,她起唇。「被被。」
「在。」一道略為低沉的嗓音響起,房門被推開,披著一匹白布的人從房門外轉了進來,順手將房門關上。
「黎淵先生還有什麼其他的發現嗎?」不是她不信任他,只是在有可能危害到她的刀的情況下,她自然希望能獲取多一點的資訊。
「沒有,就如同他所說的一樣。」他從一開始就站在房門外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全,所以他可以很肯定的說黎淵並沒有隱瞞任何事情。
「這樣啊……看來是我多慮了。」一拍額頭。也是,人家是政府派來幫她的,沒道理會害他們,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被被,你曉得黎淵先生的限制是什麼嗎?」
「……不知道。」他頂多就知道他隱藏在斗篷底下的面容,剩餘的他一概不知。
「是嗎。果然是很神秘的一個人呢。」看著門,穗若有所思的說。
「嗯。」的確是如此。
「對了。被被。」
「?」
「黎淵先生到底長什麼樣子啊?你跟他同一個房間應該知道吧?」
「……」
「怎麼樣,好看嗎?」
「……」
「被被你不要沉默嘛,就告訴我啊!快說快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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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最後在穗不斷的詢問下山姥切國廣也只能吐出一句「非常好看」後就假借有其他事要處理趕快告退了,不然一定會再被問東問西的。
「真是……」彎過轉角,山姥切國廣嘆了口氣。主上這個人是沒什麼毛病,就是有時候會有點迷糊還有喜歡看好看的人這兩點實在不太好,想當初她第一眼看到自己時就十分失禮的脫口說出「這個人好漂亮,我想選他」,害他當下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應對。
「嘆什麼氣呢?聽牆角的山姥切君。」
猛然轉頭,只見黎淵站在離走廊不遠的水池邊,嘴邊彎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知道?」脫口而出時山姥切國廣才驚覺自己已經不打自招。
「我沒有遲鈍到連有人躲在近處都發覺不了。」揣著微笑,黎淵踩上了鋪在池邊的大石頭,腳尖交替著沿著石子走了起來。「所以穗小姐有因此比較相信我了嗎?」
「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句話,山姥切國廣只得含糊應了聲。
「不過她相不相信我都無所謂,畢竟這只是個任務,她想要保護你們,而我的首要職責是解決那些敵人。我可以和她只有部分共識,剩下的部分我不會多做干預。」輕躍到下一顆石子上,凹凸不平的表面顯然並未影響到他的平衡。「畢竟頂多一個月我們就會分道揚鑣了。」
「你只待一個月?」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一個月內解決,我還有其它事要做,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單腳旋過身子,黑色的斗篷隨著他的轉身畫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當然,回去之後還是先放假比較重要。管他之後有沒有什麼任務,總之我是不會再接手了。」
「你這樣不會被……開除嗎?」有些遲疑的說出到之前和穗一起到現世時學到的辭彙。這個詞應該是這麼用的沒錯吧?
「不會,他才不可能這樣想。」不甚在意的聳聳肩,黎淵輕巧的躍至下一顆石頭上。「我倒還希望他放過我,別成天想著給我找事做。」
看著眼前像是孩子一般跳著石頭玩的黎淵,山姥切國廣不自覺的開口,「你……在你待的地方,算是強的嗎?」
對於這個問題黎淵有些愣住,回過神時就是一個自信到讓人覺得耀眼的笑容。「確實能這麼說。真要能說的上是對手的,也只有我的手足了。」
「要不是因為……,我們會更強的。」中間意義不明的消音,在山姥切國廣問出下一個問題前黎淵微彎膝蓋,一個使力躍過了有些寬度的水塘。「就這樣,我去走走。晚點見,偷聽對話的山姥切君。」
「等……」正要開口時那人已經消失無蹤,山姥切國廣只能不自在的拉了拉蓋在頭上的白布。「那串稱呼是多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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