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來秋風悲畫扇?(二)
「放心吧,夜無漪。」
大概是看著我答應之後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樣子,男人難得主動開口道:「要求也就那麼一項,事成之後便按約定告訴妳孤王的名字。」
我見他那麼囂張的人為了這個約定連語氣都變得嚴謹又恭敬起來,不禁瞇起眼打量男人。那雙不論是在這裡或是守世界向來狂傲自信的眼,居然閃過一絲不確定和擔憂的愁色,「那敢問你又是什麼要求?」
不自覺將他帶入學長的我放柔音調,忽然想起所謂「史上最年輕的黑袍」就是個大我一歲的半精靈;就算第一面的印象就是個暴力的戰鬥雞,學長甚至還未成年。所以,殺人兔時有著害怕或擔心的情緒也是正常的,雖然我沒看過。
「治好孤王的愛駒瞳狼。」男人淡漠的嗓音染上一絲輕顫。
我看著他所謂的愛駒,那匹玄色的駿馬正蘶戰戰地靠在主人身旁,聽到自己名字時竟低低的嘶鳴一聲。這個是傳說中的狼神鬼娃在這裡的化身?
盡量保持專業的態度掃著它的全身,最後是在左前肢找到一個很深很深的牙印,「咦?」
像是被什麼肉食性動物撕了一塊肉般,仍是不斷冒血的齒痕深可見骨,傷口周圍已經發紅冒膿,漸漸潰爛。
「瞳狼和孤王征戰多年,此次在斷頭崖與鬼族少將瀨琳一戰,遭其咬傷腿。」一直默默不語的他蹲下身同我凝視著那樣貌淒慘的腿,然後很溫柔的用手輕撫瞳狼逐漸垂下的頭。感受到主人的馬再次發出了聽著漆悲的嘶嘶聲。
「蛤,鬼族?!」我一驚。這個世界也有鬼族嗎?還有瀨琳也在,那該不會耶呂、比申也都是吧?不過眼下重要的不是這個。「怎麼⋯⋯」
嘆了口氣,首次在我面前顯出疲憊的男人無助般按住太陽穴輕揉,弩著劍眉好像相當頭痛的懇求著,聲音急切低沉:「孤王是估摸著瞳狼這種情況,不上十里五便將倒地不起,又不通醫術才求助於姑娘的——還望姑娘傾盡巫族之所能,便算是報了孤王的救命之恩。」
呃,明明應該是感傷涕零的畫面,但他用一張學長的臉做出有求於我的表情⋯⋯我靠,怎麼看怎麼古怪啊啊啊啊!再說這樣的學長看來又怪脆弱的,我的母性本能眼看要被激發了,一整個就是想給他秀秀⋯⋯
不對啊啊啊啊我是男的我是男的我是男的沒有母性只有父性,最近居然有忘記的趨勢,都快瘋了!
「不不不⋯你、你等會啊。我還沒反應過來。」不顧男人驚愕的目光,我直接賞給自己一個聲音清脆的巴掌,然後長吁了一聲。
「⋯首先,你怎麼知道我是巫族的?」
剛剛我應該只有說自己的名字才對吧?應該啦。
男人挑起一邊劍眉,表情就像在本人不自覺的撩妹,沈思不語半餉才道:「前幾日孤王在邊疆早聞有高人眷族隱居於山中,開國先皇賜姓其夜,封地㟰䣁,後代被世人喚做『巫族』,上京則有傳言說凡是巫族子嗣皆有得天獨厚的先天能力。」
他說的好像是從百科節錄下來的一樣,挑不出錯誤。所以我點點頭滿意的回道,「喔,原來是這樣。」
「其二呢?」聲音多了緊迫,男人眼神直勾勾的望向我。「問完趕緊給瞳狼治治。」
「啊⋯⋯那我問囉,真的要問囉?真的要⋯⋯」
「別用那白痴同廢話般的問句逼孤王揍人。有屁快放。」
沒能等我說完,拳頭在我面前突然出現又「喀拉」的一聲,好像很想招呼過來,而我很確定那一聲的意思應該是,「殺意」。
一時之間那悲傷的氣氛一消而散,從而被地獄修羅王的火爆氣息掩蓋住。
「咳,好的。」我趕緊陪著笑,忽然想起男人的情緒大概不是很好,跟學長學得有模有樣的。反正他自己都說什麼都能問了,我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所以我直接大剌剌指著馬匹,拋出剛剛想到的疑問:「⋯⋯請問瞳狼是『馬神』嗎?」
⋯⋯⋯
⋯⋯⋯⋯
瞬間又是一陣靜默,溫馨氣氛轉而降到冰點。
⋯⋯呃,是我問錯題了嗎?這問題挺正常的阿,在守世界是狼神,為什麼在這裡不能是馬神?
「⋯⋯妳這是在戲弄孤王?」
「欸?沒有。」看著他驚疑不定的表情好像隨時準備抽槍砍死神經病一樣,我趕緊搖頭。「我的問題是認真的,很認真的,非常認真——所以他到底是不是?」
「不、是。」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像恨不得巴死我這蠢貨般,卻又礙於我是治療師沒辦法。
「喔。」
這時的我好像終於有些明白學長一直以來的糾結了。
⋯⋯唉,這位大哥你和我學長大概很合的來,真是期待你們有相見的一天。
「問完了?」
然後是幾秒後自動恢復成高冷狀態的男人瞪著我。
「嗯。」因為我沒有其他疑問,自然是很乖巧的點點頭應允了。
「那就幫瞳狼治療,半個時辰行嗎?」
「你就容我試試吧。」我再次開始打量著那道猙獰的傷口。
⋯別擔心,其實用精靈百句歌大概只要幾分鐘,你的瞳狼就能再次活跳跳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接受這個方法就是了。
最後在男人專注炙熱的眼神之下,我慢慢閉起眼用微顫的聲音詠唱道:「⋯⋯風之音,水與葉相飛映,貳貳傷回癒。」
然而,就在三秒後睜開雙眼,我卻錯愕了——居然沒變,居然什麼都沒發生。
血淋淋的傷疤依舊。
百句歌,失效了。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