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給復仇者的喘息時間03
「唔………」腦部劇烈的疼痛倏忽襲來,修斯意識斷斷續續的,這是過度使用精神力的後遺症,果然一天之內使用兩種精神系術法對他來說還是很大的負擔,儘管他的精神力在今世是無人能出其右。
身體失去支撐的力氣,向後仰倒,背後就是噴水池,清涼的水滴打到臉上,在他以為自己即將墜落到水池中,那天天都陪伴在身邊的氣息環住了他,天旋地轉後,他被擁入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懷抱。
「修斯你在幹什麼!?怎麼擅自使用『全知』?不是交代過不能亂用嗎!?」近在咫尺莫里的聲音帶著氣急敗壞、心疼,以及對自己不在他身邊的悔恨。
──又讓莫里擔心了。
抿緊唇瓣,愧疚感油然而生,如此他還是想為自己的過錯做些辯駁,他伸手指向那個在一邊嚎啕大哭的小男孩,「找、母親。」
莫里放下購置的物品,手按在修斯頭上默念起治療精神的咒語,這種咒語十分稀有,幾乎只能在邊陲之地見到,治療精神的術法便是將自己的精神力過度給他人,而莫里是專攻體術的,精神力對他來說沒什麼用處,因此他學習專門治癒精神的咒語,為了修斯。
修斯為『全知者』,一個世界上絕無僅有、舉世無雙的存在,再啟動『全知』這個能力時可以接觸到世界的「本源」,進而向「世界」提問,故而稱做「全知」,但使用這項能力耗費的精神力也是可觀的,就連修斯一天使用超過兩次,隔天就會陷入休眠模式。
全知者是個特別的存在,就像是世界歷史的見證者,每任的全知者在死後會不停的輪迴,記憶則會保留三世,不管他是否有著前幾百世的記憶,他的職責就是『見證歷史』。
「就算是這樣也不行用『全知』!你明明知道使用全知除了耗損精神力,對身體來說也是很大的負擔嗎!?」莫里仍就無法原諒修斯傷害自己的舉動,每一任的全知者都很早就因為身體的敗壞而逝世,他不希望修斯跟那些過度啟動全知的人一樣。
「………對不起。」修斯老實的道歉。
莫里看他聳著腦袋像株病懨懨的植物的可憐模樣,一口氣頓時淤積在胸腔出不來,他始終是心軟,捨不得這個他一手拉拔的孩子委屈。
「好了,先說發生什麼事。」嘆了一口氣,莫里無奈的叉腰問道。
修斯長話短說地將自己看到的事情經過告知莫里,雖然經過修斯式濃縮法後省略主詞連詞介詞,莫里依舊聽得懂他要傳達的意思,並且臉色隨著他說的話變得愈來愈沉重。
「……我明白了。」瞭解事件發生始末,他更氣不起來了,主要他無法對修斯真的發脾氣,其次是無法放著被拋棄的孩子不管,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存在。
──沒有人願意接納、沒有願意為他們付出愛,被世界所遺棄的孩子。
同病相憐也好、贖罪彌補也好,莫里不願讓這孩子步上他們的後塵。
於是他走到孩子身邊,輕聲地說:「不要哭了,男孩子不應該隨便流眼淚。」
「但、但是……嗚、媽媽不見了……」孩子用哭得發紅的兔子眼睛望向放鬆面部線條的莫里,對上他那雙妖異的金色眼睛,孩子直直的愣住了,愣怔至忘記哭泣,一瞬也不順的盯著莫里的眼睛瞧。
莫裡以溫柔的動作拭去孩子掛在臉龐的淚水,道:「你要堅強才行,所以不能哭,如果你不堅強起來,一味哭泣的話,你的媽媽也不會出現。」
「不、不哭的話媽媽就會回來嗎?」小孩怯怯地問道,圓潤的眼珠浸著淚滴,一副期待又害怕受傷害的表情,在玻璃般的瞳眸後面,隱藏著小小的希望和碎裂得冀盼。
「是的、她會回來,等到你成為一個獨當一面,不會再流淚的孩子,她就會回來了……」莫裡昧著良心說道,有時候說些謊言也總比直接叫他面對現實來得好。
「那、那我會不哭的!」孩子粗魯的揉著眼睛,力道之大彷彿要把悲傷全部揉出來那般,「我會做個堅強的好孩子!」
孩子破涕而笑。
「嗯,要加油喔。」莫里拍了拍孩子的頭頂,決定先把這個孩子送到孤兒院,至少不能讓他流落街頭。
修斯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嘴角勾起一抹不太明顯的微笑,滲了點悲哀。
──棄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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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燦開的金色太陽花布滿了整片山丘,凜然、朝氣的向上伸展脆綠的莖葉,隨時都正對著陽光的花朵就像渴望著光明的孩子,盛放著極其明亮絢麗的笑靨。
奪目得讓人睜不開眼。
洛菲爾孤身佇立於太陽花田的中心,瞇著墨色的眼瞳凝視這個美麗的花境,他們就如同這花,無時無刻地渴求著光明,但是呢、他們所得到的,不過是太陽的那一點餘暉,不僅照不亮他們的世界,更是讓他們瘋狂的期盼陽光。
──然後迎來深深、深深的絕望。
他閉上眼,任由風吹亂他暗藍的髮絲,記憶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他們都還天真的相信一切、’不存在任何憎恨的美好童年………
『洛菲爾,就叫做洛菲爾吧!意思是閃耀於夜空的明星喔!』
『……洛菲爾……』
『你們沒有家人嗎?我也是,所以讓我當你們的家人吧!我是哥哥,你們全部都是我的弟弟妹妹,你看,這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有六個弟妹,你有五個外加一個大哥,加在一起都是七個人,很公平對吧?』
『為什麼我要當弟弟?』
『當弟弟不好嗎?當弟弟的話你們要乖乖聽我的話,我叫你們做什麼都要去做,當然,做哥哥的我會保護你們所有人。』
『真的?』
『嗯!』
彼時,金髮男孩得燦爛笑容就這麼在心底深深紮根,抹不去也拔不掉,應是要根除的話換來的是整顆心的崩潰,一直以來,支持著他們前進的都是這個荒誕可笑的誓言,最愚蠢的是立誓的人早就忘卻,徒留他們被禁錮再回憶裡,追求著被埋藏的過去。
『洛菲爾,有個姊姊說要領養我欸……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的姊姊不就也是妳們的姊姊嗎?我一定會纏著她帶我來找你們的,到時候就在這裡見,今年我會灑下太陽花的種子,等到以後就可以在花田裡面野餐,我們會永遠永遠的在一起……』
──我來了,我等了,只是你卻從未出現。
格里西亞,你是個大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