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雙慧 於 2024-11-4 20:01 編輯
【第三部 第十三章】
真正接觸恩佐．溫斯頓的隊伍之後，綠葉更加確信這個隊伍絕對有問題。
太多眉來眼去、太多悄悄話、太多讓人起疑的舉動。
他們無法拒絕他的加入。就如同奧利佛團長所說的，他是一流的治療師，更是頂尖的戰力，但當他帶著團長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組織指令書加入他們的時候，恩佐的臉色有點僵硬。
不只是恩佐，其他人也是。
他突然想拿回淨華了。綠葉心裡這麼想著。但如果收回淨華卻害得恩佐的隊伍在遭遇危險的時候沒有足夠的手段自保而受傷或犧牲時，他會覺得更加內疚。
……那就看顧到任務結束好了。如果恩佐還有腦子，那麼只要有他在，恩佐就不敢隨便使用淨華，更沒有機會使用淨華。反正只是護送三座神像到某座在深山裡的村落，雖然說因為神像守護的關係無法使用傳送法術，但是以現代交通便利而言，這個任務用一個禮拜的時間完成綽綽有餘。
簡單的護送任務卻帶上二十人也是有些古怪。據他看過的資料，神像雖然珍貴，但也不至於需要這麼多人來保護它。領隊的恩佐甚至找了好幾個小隊組成這個聯合任務。
他問起時，恩佐只說大家是愛爬山的人，出任務當郊遊，順便去見識古老部落的模樣。
他們先是用海路抵達最接近部落的港口，然後再轉小船沿著河流而上。隨著寬闊的河流越變越細，直到河流上游的瀑布無法前行為止，他們才下船改用步行。
一行二十人在深山中步行其實很顯眼，但是這裡已經是方圓一百公里都不會有普通人出現的荒林，所以他們也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著。
不過，這般如行軍般的旅程對於絲毫沒有野外冒險經驗的現代人來說還是困難了一點。不少人才走上三、四個小時就已經看起來快死了。
作為以耐力見長且曾經生活在中世紀的聖騎士而言，這已經很舒適了。至少所有的野外求生配備都可以丟進儲物空間，他不用扛自己的隨身物品，也不用背後再背一個人，更不用為了趕路而全程狂奔。
前世的魔法為甚麼沒辦法這麼方便呢？綠葉一個人坐在隊伍的最外圍，隨手點起營火，再從儲物空間拿出鐵路便當開始吃著。
營火甚至是懷舊才點的……在有防寒魔法的情況下，他根本不需要火來取暖。
但就是因為魔法和法術是十分方便的東西，他才不能理解為甚麼一個護送神像的任務需要二十人跋山涉水。明明由五個人護送神像，到定點後設置傳送法陣讓在組織待命的人過來交換，就能省下休息的時間，效率應該會快上許多。加上他共二十二人甚至能輪四班，如果想要更周全一些每班人力多一點，輪三班應該也沒問題。
不時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也很有問題。
「艾梅，走這麼遠的路還行嗎？」恩佐突然湊上來，臉上掛著虛假的笑容關懷著：「你年紀比較小，還要跟我們走這麼遠的路會不會太辛苦？」
「還好，我覺得蠻有趣的。」綠葉沒有忘記現在的外表年齡只有十四歲，舉止和回答還是要有十四歲的樣子。
「年輕就是本錢啊！」恩佐若有似無地望向攤了一片的隊員，在經歷四小時不中斷的山路後大家幾乎都脫力到多動一下都沒有力氣。
真不知道葉艾梅是用甚麼做的……道術強、劍術和箭術也很強，現在看起來連體力都不是一般人的境界。柳曜的祖先們到底是燒了多少香才生出這孩子的？
「我們今晚在這裡紮營嗎？」看隊友的疲累程度，對於野營有一定經驗的綠葉不禁提問道。夜間趕路對於有魔法照明和驅趕野獸、妖怪的隊伍而言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就是了……
他很努力地說服自己要用有魔法的觀點去看待野營這件事，卻發現難度比想像中的高。
「我們休息半小時，之後會繼續往東南東前進。那邊有一個隱世村落，與我們的目的地──曲狩山村平常就有貿易交集。」恩佐一邊咬著自己的三明治一邊說，「我們在那邊過夜，明天再進入曲狩山村的神明保護範圍。」
「範圍會很大嗎？」雖然說是臨時入隊，但該做的功課綠葉還是有做。進入神明保護範圍他們就不能再使用任何魔法和法術，不然會觸怒神明，遭到報應。
「大概村落邊界往外兩公里。如果把神像歸還的話，神明高興了說不定能夠村落邊界能拓展得更寬，信徒的力量也能更加強大。」
跟拿到的資料吻合。綠葉默默地多扒一口飯，認真思考要不要詢問心中想問的問題。
為甚麼不採取更有效率的護送方式？為甚麼要多繞這一段路？明明曲狩山村只剩下十公里，為甚麼不在今天想辦法抵達目的地？
為甚麼做那麼多多餘的事情？
綠葉很想提問，卻發現自己做不到。如果問出口了，恩佐會不會因為被懷疑而感到難過？
那個時候的他天真到明明有那麼多警訊與徵兆，卻還是幫對方找了藉口。再仗著自己無論遇到何種危險，都至少能安然逃出的想法繼續跟著隊伍前往分明不在預定行進路線的烏野村。
抵達烏野村的時候，村民們熱情的歡迎、豐盛的洗塵宴、舒適的床鋪並沒有讓他失去戒心，該設的結界與警示都有好好設置。反而是第二天安然無事的起床讓他放下防備，甚至在恩佐邀請他和其他零星幾人去村里散步的時候並沒有多疑，而是如往常地回答一聲「好」。
約莫半小時的山林小徑後，綠葉先是感受到濃度逐漸提高的黑暗屬性，才透過樹林瞧見黑湖的一隅。
黑色的湖水映照著藍天，伴著湖邊綠油油樹木的倒影，形成極其反差詭譎的畫面。
「相傳烏野村的黑湖湖底與黃泉相通，所以湖水才有那麼不自然的黑色。」領路的烏野村村長介紹道，「如果真的與黃泉相通，這個湖早就被內境列為禁地了。但是湖水蠻深的，建村以來總有不信邪的孩子來這邊玩水溺斃，所以這邊陰森一點很正常。」
也難怪這邊的風聲聽起來會有孩童的啼哭聲了，八成是那些回不了家的孩子吧？
「需要我幫忙超渡嗎？」綠葉好心地提議。可能因為十四歲的外表不怎麼讓人信服，村長一開始還拒絕了，還是恩佐哥向村長介紹他是現任柳曜家主才讓村長同意讓他超渡年幼的亡魂。
不只有年幼的亡魂吧？風聲裡面混雜的也有成年人和老人的聲音，但說實話，這種湖多死幾個人也不奇怪吧？綠葉一邊從儲物空間拿出一些水果和糕點作為祭祀品，一邊思索著。他遵循爺爺生前的教誨依序佈置著祭壇，為求正式也拿出了他從未穿過的道袍。相較於一般道士的黃色道袍，他的道袍是純白色的，淺綠色的線在袖子與衣襬處繡著淺綠色的柳葉圖騰，特殊的顏色和樣式彰顯著柳曜家主的地位。
……袖子好像有點短了。綠葉穿上道袍時不禁注意到無法遮住手腕的袖子。製作這套袍子的時候是十二歲，這兩年他也抽高了不少，尺寸會不合很正常。但就不知道還要不要再製作一件了。他又不愛用柳曜家主的身分活動──
正式開始儀式之前，烏野村村長來到他的面前，雙手捧住他的手，由衷地感謝道：「真的很謝謝您，願意為這些迷失的村民指一條路……」
「沒關係，這是我該做的……」而且感謝也應該在儀式結束之後吧……
綠葉靦腆地回應一些客套話。他並不大會應付過度的熱情，就算是他當綠葉騎士的期間，民眾的熱情也大多面向太陽和暴風。
他就如同他的騎士名一樣，一直都是襯托他人的綠葉。
他不喜歡過多的注意力，更好隱身在同袍的身後，成為他們的助力。弓箭手的職責除了攻擊之外也要學會判斷何時同袍需要遠程的輔助。劍術排得上聖殿前十也不曾到處聲張，而是默默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輔助他的同袍……
這就是第三十八代綠葉騎士──艾爾梅瑞．綠葉。
「甚麼──！」村長握住的手腕突然爆出一陣劇痛，綠葉立刻抽回手，卻發現一根黑紫色的長針貫穿他的右手腕正中央。
他發現自己的體力極速流失，退開的腳步竟有點踉蹌。
針有毒……他還沒來得及對毒素做任何處置，腹部又遭到某個物體貫穿，殷紅色的鮮血在純白色的袍子上暈染開來。
「恩佐哥……」綠葉回頭，不可置信地望著用槍指著自己的恩佐。恩佐手上的槍口還散著淡淡的輕煙。
「對不起啦！誰叫你不乖乖待在治療師團，硬是要跟出來呢？」恩佐冷酷地說，「擋人財路是不好的，懂嗎？下輩子你就知道小孩子乖乖待在家裡就好。」
附有消音魔法的槍不會有槍聲，但綠葉逐漸模糊的視線仍看得見槍口的火花。
「他只是個孩子！你這樣開太多槍了吧？」
「要殺就要確保人會死，活著回來我們只會更麻煩。那麼村長，關於我們之間的交易……」
跟他們同行的人將他推進湖裡，充滿黑暗屬性的湖水灌進他的嘴巴、他的喉嚨、他的肺裡……
他想求救，他揮舞著手臂掙扎著想要浮出水面，但湖底某樣東西卻抓住他的腳踝、纏住他的脖子和腰，往湖底深處拖去。
「相傳烏野村的黑湖湖底與黃泉相通，所以湖水才有那麼不自然的黑色。」
他媽的一群混帳……
他的意識逐漸渙散，最後只剩下祈禱的力氣。
……救我……
＃＃＃
再度醒來的時候，眼前土灰色的畫面讓他一度以為自己在山洞裡面。
這又是從哪個惡夢醒來呢……他撐著身子爬起，意外地發現綠葉神弓竟然被擺在一旁，不遠處還有一團光明屬性的火焰。
我在哪裡……發生了甚麼事……他才剛想要回想起來，腦袋卻爆出一陣疼痛。他本能地抱住頭，想要等疼痛消退，但他很快就發現手腕上染血的繃帶，掉進湖水前的記憶也全數回來了。
可惡……明明這麼多徵兆，為甚麼還要繼續跟著恩佐的隊伍……臨行前團長也特別交代了，察覺到不對勁要立刻回報或脫隊，不可以繼續前進。
明明只要用上強硬手段就能回收淨華，為甚麼他不一開始就這麼做……
淚水默默地劃過他的臉頰，他甚至不知道這淚水是為了恩佐的背叛還是為他自己的愚蠢而流。
「你醒來了嗎？」一把女聲突然說道。他順著聲音望去，一個渾身籠罩著光明屬性的女子站在不遠處，有點感傷地望著他。
「你是……」
「初次見面你好，我叫柳愫緣，你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吧？」
他當然有聽過，那是柳曜守護神的名字。但講實話，他並沒有接受過面見神明的禮儀訓練，更沒有預計自己真的會有見到自家守護神的一天。
雖然對自家守護神不敬，但他還信奉者光明神教。
「你……您怎麼會……」
「禮儀甚麼就免了，我不喜歡那些禮節。」柳愫緣走到他面前，整理裙襬後席地而坐，「至於小家主你的問題嘛……不是你對我祈禱的嗎？」
不……他祈禱的對象應該會是光明神才對。而且，他沒有印象昏迷之前有召喚出綠葉神弓……
「我……」他還有很多想問的，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所有問題我們先擺一旁，先來講現在比較急迫的問題。」以這任家主與柳曜傳家神弓的契合度，他們應該還能見面很多很多次。餘下的問題下次再問也不遲，先讓小家主活著離開比較重要。
她也很想認識這個小家主，竟然能夠透過神弓召喚了她，而且顯然是無意識偶然召喚出來的。
「你知道你在哪裡嗎？」
「……應該是在黃泉。」
小家主還算冷靜，這是好事。遭遇危險時頭腦也陷入慌亂就幾乎等同一隻腳踏進墳墓了。
「我沒有辦法做太多，最多就只能幫你治療好身上的槍傷。毒素也暫時幫你壓制在手腕的部分，解毒可能得靠你自己。」
小家主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手腕，輕輕地說：「解毒應該沒有問題。我終究有受過治療師團的訓練。」
「這樣的話就更容易了，因為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剩下的你得自己走。」她手指指著一個方向，「黃泉之門在那邊，路上會有許多阻礙。作為神明我有很多的限制，沒辦法一路陪你回到人界。」
小家主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眼神竟然有點猶豫。良久，小家主才開口細聲問道：「如果我回到人界，我會不會發現……很可怕的事情？」
作為柳曜的守護神，她當然知道淨華在不久前被啟動了。啟動的人自然不是目前被困在黃泉的小家主。
小家主錯誤的信任和決定奪走了五十幾人的性命，但她並不想要因此欺騙小家主。
頂著柳曜家主的身分，他這輩子只會遭遇更多的惡意。
「下次給出符咒的時候多想一下，不要甚麼要求都說好『好』，好嗎？」柳愫緣盡量溫柔地責備道。但就是這溫柔的言語，使綠葉更加愧疚與懊悔。
「好啦，別哭了……歷代柳曜家主你大概是最愛哭的一個了……」也是年紀最小的一個就是了。柳愫緣讓小家主多倒在自己懷裡哭一會兒，但她除了秀秀之外好像甚麼也沒辦法做。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會哭的人類了。
哽咽之中，小家主又問了一句，「那如果我出去之後……做出很可怕的事情呢？」
柳曜的守護神柔聲地說：
「我會相信你的判斷。你是善良的孩子，如果連你都想做出『可怕的事情』，那麼一定是對方太可惡了。不管怎樣，我都會支持你。」
「有時候不需要忍耐，懂嗎？我不管你之前經歷了甚麼，你現在是柳曜家主葉艾梅。我認可你，也會一直守護你，所有的罪業我也會與你一起承擔。」
他走出黃泉之門後，先是去察看了曲狩山村，但迎接他的只有杳無人煙的村子。空氣中還殘存著淨華啟動過的痕跡。
他又回到烏野村。一番刑求之後，從烏野村村長口中證實恩佐將曲狩山村的神像賣給他，並從他手中取得錢財以及一些失落的法器。他並不知道曲狩山村會因此被滅村。
綠葉把那名村長留給烏野村的村民自行處置。烏野村的村民有不少來自曲狩山村，對於親人逝世所感到的悲傷全數化為針對村長的憤怒。
村長的下場應該不會太好看。
接下來就是最後了……綠葉從樹葉縫隙間觀察著正在討論每個人可以分多少錢的護送隊伍。
每個人都知道這次的目的是要將這次的神像賣給烏野村，掩飾的理由甚至都已經串供好了。全部人口徑一致，回報的時候就說「護送神像到曲狩山村時，發現曲狩山村已經被妖怪侵略，沒有任何活口。於是將神像轉贈給長期有交流的烏野村。」
整個隊伍的氣氛異常輕鬆歡樂。從他們的對話中，綠葉才得知這次特別繞遠路是因為恩佐謊報了神明守護範圍的距離，只為了短期內組織不會派人大老遠來調查。
的確，距離曲狩山村滅村已經三天了，甚麼證據都不會留下。
是的，在這荒郊野外，甚麼證據都不會留下……但是他自己會記得。
「咻！」
一枝鵝黃色的箭插在隊伍最前面，擋住所有人的去路。
他冷冷地望著曾經一起旅行的人渣，知道事態不妙的成年人們紛紛逃竄，但全被他困在結界裡面。
利用他的人，一個也別想逃。
他念咒的當下，就算身週聚集的是光明屬性，但他還是能感受到自己內心有一點點原本不該屬於自己的黑暗屬性慢慢溢出……
前世的常識不自主的浮現在他腦海裡。
聖騎士只有在墮落或死亡時才會被黑暗屬性侵蝕。
他很清楚死亡的不是他，而是對面那群將他丟進黃泉的人渣。
墮落。這就是他信奉了兩輩子的光明神，在他不再忍耐時對他的獎勵。
但又何妨呢？
反正他不一定找得到魔獄，也沒人知道他曾經是光明神殿的綠葉騎士。
對現在這個世界而言，他只會是葉艾梅。
而葉艾梅絕對不是個好人。
「……淨華！」
鵝黃色的光芒逐漸籠罩他的視線，原本求救求饒的聲音嘎然而止，樹林裡瞬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葉艾梅握緊手中的綠葉神弓，一滴淚水悄悄地滴落在滿是秋天落葉的土地上。
他並不想要這樣的……
各位看官好～我又準時更新啦～
這陣子真的都在寫起源故事XDD
但怎麼蒼藍的起源故事和綠葉的起源故事都在比慘呢？
（不，哪個起源故事不悲慘？）
墮落也算是……很早以前就想要寫的設定了。
我一定要說，綠葉性格大變＋有墮落的原因是我從一開始寫就很想寫出來的一個橋段，但是我一直都找不到能夠寫這一段的地方，拖了再拖之後就到了第三本了==
再不審慎規劃劇情啊乾……我真的是正在自食其果，伏筆好難全數收回QAQ
希望各位看官會喜歡~
接下來這個禮拜忙了一點，下次更新時間押下禮拜吧～
喔對了，歡迎各位看官支持我的原創作品喔！
因為一樣是我寫的，所以普遍上都會像史詩這樣，莫名其妙從歡樂向變虐文喔！（還敢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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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發表於 2024-9-16 19:2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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