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 第九章】
我們的救援任務算是成功了,三個人都救回來了,還連帶兩個已經恢復記憶的聖騎士。
但也就只有表面上。
原本就坐在客廳乖乖等待的奇克斯一看到我們回來,高興得跳了起來,直接撲向他的兒時玩伴。
「萊卡!你還好嗎?有沒有被那隻臭獅子咬?」奇克斯不顧在場外人眾多,一副恨不得把刃金全身扒光的氣勢,掀開刃金的上衣。
「烈火,你這是在幹甚麼?我沒──」
「你叫我什麼?」
「咦?就烈火啊?要不要叫你甚麼?烈火騎士長?還是你比較喜歡被喊『奇怪廝』 ?」
奇克斯的臉色沉了下去,他直勾勾看著刃金,嚴肅地問,「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啊?」刃金面露疑惑,但還是回答了,「我是萊卡.刃金啊!你的腦袋還好嗎?」
刃金的右臉遭受到猛烈的衝擊,他跌在沙發上,臉上的問號越變越大。
奇克斯握緊拳頭怒吼,「你答應過我,你不會恢復前世記憶的!你不會忘記我的!你父親呢?昕雍呢!現在你要怎樣跟昕雍解釋,我要怎樣給昕雍一個交代!」他轉向暴風,「你說過,你不會讓我們恢復記憶的!」
「我只說過不會逼你們恢復記憶。我們抵達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暴風的內心應該也不好受,他的臉撇向一邊,不願對上奇克斯的視線。
忽然奇克斯往我的方向冷冷地問,「那你呢?」
「我真的很對不起……」
「最好對不起!你一定很高興對吧!你的朋友回來了,不高興才怪吧!」奇克斯瘋狂地對我咆哮,「怎樣,你的朋友重要,我的朋友難道就不重要嗎!三界最強大的存在就可以這樣玩弄人類嗎!」
「奇克斯,羅蘭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這真的是個意外──」
「啪!」奇克斯大力拍開綠葉的手,「不要碰我!你們全部離我遠一點!」
面對奇克斯的沖天怒火,就連不知前因後果的刃金和寒冰也不敢出聲制止。紅髮的少年重重摔上大門,屋子裡的氣氛異常沉重。
我長嘆了一口氣,回頭要走到二樓安置剛到手的太陽神劍。只不過回頭的時候,就撞見了絕對在生氣的審判騎士長……
「給我解釋一下剛剛的情況。」
我猶豫了一下,「可以等我把楊西亞送回去嗎?」
審判突然爆出鬥氣,還揮出一道月牙型的劍氣,那劍氣險險地擦過我的耳邊,劈在我後方的牆壁上。牆壁毫無疑問地被劈開了,還看得到外面的風景。
「呃──我幫忙送楊西亞回家好了。」綠葉很好人的自告奮勇送人回家。
問清楚需要送到哪裡之後,綠葉和楊西亞消失在傳送陣的光芒。回來的時候就只剩下綠葉一個人。
由於綠葉跟我算是同一陣線,他坐在我的旁邊,一同接受審判的審問。
審判開口,問的問題正中核心,「明明能夠一擊解決的敵人,為甚麼一開始不出手?」
這個問題,沒有這麼好回答。我先回答了一句,「因為我不能。」
審判並沒有問下一個問題,而是用他深邃的雙眼靜靜地看著我,透漏的訊息簡單明瞭:請加以解釋。
「你們應該還記得我上次講過滅世大地震的事情吧?那時我說過,我來到了另一片大陸,而這一片大陸還在很原始的狀態。」我開始講述,「那之後,人類文明慢慢崛起,從美索不達米亞文明開始,慢慢一個一個發展起來。而每個文明幾乎都會有宗教信仰,一個他們想像中的神界。因為如此,神誕生了。然而信徒的多寡不再決定神的力量,而是靠神自己的修煉。隨著神越來越多,神界也開始成立,冥界也差不多同樣情況。就跟綠葉講的一樣,世界上神界不少,而各神界都採取自掃門前雪的態度。神界是不會插手另一個神界的事情,這是各神界都有的默契。」
「直到有一天,某個神試圖毀滅世界被我發現了。起初我還不怎麼想管,神界自然會插手。當死了那個文明一半的人口時,我殺了那個神。那之後,各方神界開始注意到我的存在,並拉攏我入籍他們的神界。我拒絕了。自然而然的,各方神界就開始討伐我,試圖抹除我這個異端。當然,托了格里西亞的福,我沒有那麼容易升天。原本我只想躲藏,靜靜地過著活人的生活,但神界不斷向我開戰,還把戰場設在人口密集的首都。那些神一出招,殃及的是人類。就在那個時候,我強硬地表達了我的立場。」
我陷入回憶中,那一段日子,讓我又重新聽到了與滅世大地震發生時相似的民眾哭號聲。我做了那個決定,雖然不智,但我願意。
「我向他們宣告,世界上所有的凡人只要是活人,統統歸我保護。我不會允許不合理的滅世。我保護人類,但不統管人類。人們自己互相殘殺我不會插手,但當神介入時,我會插手到底。而當我插手時,墮落的天神祗有被抹殺這條路可走。天神打不過我,也拿我沒辦法,只好跟我簽了一紙協議。各方冥界則欣賞我的作風,自動宣誓對我效忠。協議內容包括了除了我當時居住的國家之外,在其他的國家除了瞬間移動,基本魔法和布包含鬥氣的劍術之外,一概不能動用其他能力。除非我在執行判決。而判決也有一定的程序,而且必須要有一個有資格的人見證。」
綠葉接下去說,「我就是那個有資格的人。家族首領階級,或者在組織或機構有職位的,在接受過訓練之後,才能成為見證人。」
「在這個時代,我是人界的守護者,冥界的最高統治者,同時也是現今三界最強大的存在。」
我環顧在場的聖騎士的臉,發現所有聖騎士的臉都很平靜──
看來他們比我想像的還更能接受我現在的身分。看來之前我都白擔心了,格里西亞底下的聖騎士心理素質果然強。
「這就是為甚麼你一直在挑釁那隻獅子的原因嗎?」刃金問。
「人類不能弒神,會直接遭受天譴。那種東西我擋不下來。」綠葉輕輕搖著頭,「我需要做的就是誘導他說出特定的話,讓魔獄可以判決然後處刑。」
其實我們兩個這樣的作法跟栽贓沒兩樣,但是一想到太陽之前的做法還更卑鄙無恥──而且現在綠葉也沒有被雷劈,看來這次的見證算是順利了。
至少我只是把神格燒掉然後送進輪迴,下一世轉世成甚麼就看他的運氣了……
忽然,一團綠色的鬼火在我眼前冒出,其他人或許還有點疑惑,但我對這種傳訊模式已經很習慣了。
綠色鬼火爆開,裡頭飄下了一張冥紙。冥紙背面用紅色墨水寫好了訊息。
東方新神戚牯與西方天使艾利恩皆已順利送入輪迴。
閻羅王 上
……我今天不是只判決了一個神嗎?綠葉湊過來和我一起閱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魔獄……」
「靠,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們兩個齊齊望向嫌疑最大的寒冰。
「怎麼了?」
「寒冰……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哪邊不大一樣?」
「嗯……身體比較虛弱?還有不知道為甚麼,對冰屬性的感應力和控制力比以前好上許多?」
我們倆聽到了關鍵字,幾乎已經眼神死了,但仍抱著最後那麼一點點的希望說,「寒冰,你可以脫下衣服,然後背對著我們嗎?」
面對奇怪的要求,寒冰也不多問,只是照著做,露出上衣底下長期營養不良的皮包骨和遍布在驅趕四肢上的傷痕,但那不是我們兩個要看的重點。
寒冰轉過身來,一個由繁複咒紋組成的六芒星刺青在蒼白的背上無比突兀,甚至還能看到上面流動的冰藍色光芒。
「幹……」
「靠夭欸……」
暴風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可以不要再做出與你們原本個性相差十萬八千里的事情嗎?」
我和綠葉都自動忽略掉暴風的抱怨,各自掩面哀怨,
「我好想死啊──」
「你還能死,我連死都不能──」
「可以請問一下你們兩個在講什麼嗎?」刃金舉起手,臉上就像是說「你們在工三小,可以讓我們也進入狀況嗎?」
「寒冰身上的印記大家應該都有注意到吧?那個是神界的神被貶或自願以人身下凡時在身上做的記號,所有的法力也會暫時被封印在這個記號裡面。他們會完全以一個普通人的身分體驗人間疾苦,」
正確來說,神都會出生在一個健全的家庭,享受父母親情的滋潤,接著進入一所好的學校,憑著優異的成績考上一流大學,接著出社會為社會服務,遇到一個漂亮又賢淑的女友熱戀一場,步入禮堂後生下一對兒女──很幸福美好的人生。
我不只一次懷疑,這哪叫體驗人間疾苦!
「──而還未恢復記憶的寒冰,就是一個被貶或自願下凡的神。」綠葉接下我沒講完的話。
哪個神這麼衰,竟然下凡成了乞丐!
「──沒證據沒見證沒判決,這次真的是違反協議了。」
重點是,不管是「上面」還是「下面」,可能都要把這一份算在我頭上了。
我站起身,離開沙發,「我去下面一趟,看還來得及把他帶回來嗎?如果進入了輪迴,那就真的沒辦法了。」一個瞬間移動,眼前的景色從我家客廳變成了陰森的冥府,確切來說,閻王殿。
閻羅王看到我,從王座上站起矮下身子欲對我行禮,卻直接被我一個揮手拒絕。我直接進入話題,「那兩個神呢?」
「就如同跟君主報告的一樣,都已經進入輪迴了啊。君主親手送下來的靈魂,我們怎敢怠慢呢?」
我這時候還希望你們的效率不要那麼高!進入輪迴後就算是我也拉不回來啊……
能不能也把我送進輪迴啊……
我半神遊地走過奈何橋,原本想說再逃避一下,卻在橋的那一端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小姐,請喝湯吧!」一位彬彬有禮,穿著正裝的男士捧著一碗湯,獻給眼前的小姐。
「不要,我不要!我是被殺死的!羅蘭跟我說過我能活到六十七歲那年的十一月──我要見羅蘭!我要見你們的君主!」
「小姐,請你冷靜下來──你才剛死,心情難免會有點激動。來,要不要喝點湯,會讓心情比較好喔!」
「我要見羅蘭!」
「抱歉,君主行蹤不定,不是我們所能揣測的。不如你一邊喝湯,一邊等君主如何呢?」一旁在旁觀的男女也圍了上來,他們共同點就是都有平均值以上的容貌,每個人手裡還都捧著一碗湯。
「全部退下。」原本已經打算強灌新死之人的孟婆們立刻退開,還很識相地去招呼別的新鬼喝湯,不過問這裡剩下的事。
我輕輕喚了一聲,「莉涵。」
莉涵見到我,不斷槌我的胸口破口大罵,「羅蘭!你為什麼騙我!你明明說過生死簿上面寫著我的死因是患癌而死,現在是什麼意思!我下個星期就要結婚了,婚紗照都拍好了──」
當然這個有點親密的舉動也招致不少羨慕嫉妒恨的眼光──冥官們對我都有一點不實際的想像和崇拜,不過那是題外話了。
我抓住莉涵的手,「莉涵,你冷靜一點。告訴我,你是怎樣死的?」
「我哪裡知道!我只記得我走在路上,一股淡淡的陰氣混著神氣就在眼前,我試圖避開,可是他卻纏上了我,讓我無法呼吸──我看不到。羅蘭,就算我有陰陽眼,我也看不到襲擊我的東西。然後那股奇怪的東西就突然消失──
突然消失?我問莉涵,「我比了幾?」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根本就沒有舉手啊──」她的聲音想像到什麼似的漸漸遠去。她明白了,我也證實了我的猜測。
「我的陰陽眼沒了,對吧?」她努力集中精神,試圖讀取出現在她眼前,我所聚集的淡薄的黑暗屬性。
「不是封眼,而是強制奪走。難怪你會死。」這種天分大多是跟靈魂綁在一起,強制奪走會造成極大的傷害。有修煉的人就算了,像莉涵這樣的普通人類一定會死。
我看著莉涵,至少這個還來得及。
「放她還陽。」
「君主,可是──」其中一個孟婆試圖反對。其他的「孟婆」都不贊同的看著他們的同事,眼裡大有「你這賤婢拿來的狗膽竟敢反抗君主」的涵義在。
不是我過度解讀,是他們的眼裡真的就是這樣寫著。
但是會反抗我命令的冥官,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多數冥界的生物對我的命令都沒有甚麼抵抗力。
「我說,放她還陽。」我語氣強硬了一點,也多了一絲的不容反抗。
其他孟婆一個點頭,一窩蜂地把莉涵往冥府的反方向推。在他們行動之前,我多看了一眼那個「孟婆」的名牌:水夢斐。
應該是死後才自己改名的吧?」是有哪個父母有那個閑情取這麼漂亮的名字啊,尤其是在古代。
我要求東方冥界讓人還陽也不是第一次了,莉涵應該會順利回到人界。
現在就只剩下寒冰的事了,也是最麻煩的事。
我回到人界後,馬上接到了死訊。
莉涵的死訊。
半小時候,活蹦亂跳的郭莉涵押著她的未婚夫向我彎腰九十度道謝,只差沒行大禮了,莉涵還當著她的未婚夫的面走進我家廚房,烹調出豐盛的一餐,意外發現我家人口增多後還多叫了外送。
最厲害的是,莉涵的未婚夫從頭到尾莫名奇妙不知所以然。
「我是不知道為什麼啦,聽到小涵的屍體躺在太平間時我整個人完全崩潰,我連自殺的安眠藥都準備好了。哪知道還不到一小時,警方竟然跟我說小涵活過來了,扯了一堆奇蹟神祝之類的鬼話。開玩笑!現在的警方是辦事不利還是怎樣,活人也能被他們送進太平間準備解剖。」
莉涵的未婚夫我大概見過個三次,兩次是來探莉涵班時見到的,還有一次是他抓著我的領子,叫我離他未婚妻遠一點。
是你的未婚妻一直貼過來啊!
我也想叫他離遠一點我的生活圈有夠危險的啊!
五萬年前我一定不會想到我也有被誤認成小三的一天。
那一次由我、莉涵在加上全公司上下的員工費盡唇舌解釋,才化解這個誤會。
晚餐過後,莉涵的未婚夫跑去和「男孩子」聊天,綠葉也很親切地配合分享一個正常男高中生該聊的話題。莉涵趁未婚夫不注意的時候脫下手上的手繩,「這個還給你,我現在看不到了,帶著應該沒什麼用,甚至還會招來一些『內境』的人吧?」
內境,就是對「不是普通人」的統稱。道士、魔法師、非人等都屬於內境。當然,我也是。
我本來就有跟莉涵把手繩要回來的打算。我收回了手繩,提醒她,「你未婚夫在外面等。」
「我知道。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你。」我等待著,莉涵問,「那些小朋友,都是內境的嗎?」
「小朋友」指的是審判他們。我看了一眼在客廳各做各事的同袍,「目前,只有一個是。其他的,我會盡量不讓他們與內境扯上關係。」
「不大可能吧?你是內境最頂端的人物,這些小朋友待在你身邊要不牽扯上都很難。」
「所以我才說我盡量。」
「算了,反正你自己會看著辦,我這個渺小的人類替君主操心了。」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紅色卡片,「我的喜帖。你最好給我出現。不出現你就等著被我──」莉涵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是,是。」這是邀請人的語氣嗎?我收下那張喜帖,順帶把門關上。然後第五十六次思考:為什麼莉涵的未婚夫會看上這種女生啊?
所有外人都離開之後,我才轉向在聽綠葉解釋「遙控器」的刃金。
幸好這次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收集資料,刃金回去應該不會露出任何馬腳。
十二聖騎士各自隱瞞真實個性二十年,就算不是演技出眾的演員也是一個演技不錯的演員。
就在我準備帶刃金回家時,家裡的門鈴有響起了。
今天好像很多人來拜訪。平常都不見得有那麼多人按過我的門鈴。
離門較近的綠葉主動上前應門,卻在開門後倒抽了一口氣,往後退了幾步,臉上立刻擺出厭惡的表情。看到綠葉的反應,我走到門前──
「請問羅蘭先生有在嗎?」他染有一頭奇特的深紫色,及肩長髮俐落地梳到後面綁成馬尾的男子站在門前。年齡大概跟我差不多──外貌而言。
「我就是。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我是警察。希望你能配合警方調查郭莉涵的案件。」那人亮出他的警徽,大有想盤問我的意思。
我也沒多說什麼,直接把他請進家門。
他,魏洱月,長得真的、真的很像維瓦爾‧孤月。
「羅蘭先生,請問你跟郭莉涵小姐是什麼關係?」
「關係?就純粹前同事,我們曾經一起在家樂福上過班,交情還算不錯。」
「一個歷史系碩士在家樂福上班?」紫髮的警察好奇地問。
「那個時候找不到教職。我總得賺錢養活自己吧?」
「鬧區樓中樓,很難想像你會缺錢。」
「不能一直靠爸媽的遺產啊,總有一天會吃空的。」我開玩笑地回應道,心理卻想著,「要問甚麼趕快問!不要在那邊拐彎抹角的!」
「那為什麼她從警察局出來後第一件事是帶著他未婚夫來到你的屋子呢?」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總不能說實話吧?雖然我已經知道他是──但也不能說是因為我命令下面的人放她還陽,她來感謝我就她一命吧?
「請問郭莉涵小姐有跟任何人結怨過嗎?」
「應該沒有吧?莉涵人還不錯,不會有什麼人會討厭她吧?為甚麼這樣問呢?」
其實這樣子還滿不習慣的。審訊我的是孤月,而審判和其他聖騎士則處在被審訊的一方,只不過他們都坐在餐桌邊靜靜地觀望。
「我們找到她的屍體──雖然過後發現那不是屍體,總之郭莉涵被發現的時候倒在巷子裡,身上的錢財都沒有損失。我們的調查方向當然從病發身亡或者仇殺兩方面下手。」
「原來如此。可是我不記得莉涵有甚麼病……」
「你家小朋友還滿多的。」魏洱月看著餐桌的方向,意義不明地說。
更確切來說,是看向綠葉的方向。
「都是朋友和他們的朋友,來我家玩的。」
綠葉,應該沒問題吧?
「是嗎?那接下來的話語和行動不代表警方。」魏洱月站起來,猛地掏出一把手槍,按下扳機,子彈對準的是綠葉。綠葉立馬架起結界抵擋。當子彈打到結界時,子彈前端現出繁複的深紫色魔法陣,魔法陣運轉,試圖破掉結界的保護。
綠葉當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見結界不保只是時間的問題,當機立斷放棄維持結界。結界崩壞的同時,綠葉送了一道火術過去,艷紅色如人一般粗的火柱、橫過客廳,打到了魏洱月的身上,卻沒達到綠葉預期的效果。赤紅的火柱打到的不是魏洱月的身上,而是他的鞭子上。火柱被長鞭分成了兩半,魏洱月安然無事地看著熊熊烈火吞噬他身邊的家具。
話說,那好像是我的沙發……
我和其他聖騎士在強烈火光的掩護下,退到了主戰場外。
「報上名來。都幾歲了,內境的規矩還不懂嗎?」
綠葉這麼一說,魏洱月不耐煩地彎下嘴角,但還是認命地報上了名號。
「國際魔法使用者組織裁決團團員,威爾.璐納兒。現正進行組織命令,生擒治療師團副團長葉艾梅歸案,以協助調查弒神一案,必要時格殺勿論。」
「第一,我已經不是組織的人了,管你們有沒有接受,辭呈我已經送出去了,而我不接受退件。」綠葉手指比出了一個二,「第二,我沒有弒神。我今天早上做的是見證!」
「根據你呈上來的報告,你今天早上協助洛嵐德陛下見證判決已記錄在案,明早賞金將會匯入你的帳戶,但我們講的不是東方新神戚牯,而是自願下凡的古神靡下之八翼天使,艾利恩殿下。」
綠葉聽到最後一句,面無表情的臉鬆動了,但還沒破功,依舊是冷漠的一張臉。
寒冰原先體內的神來頭還不算小啊──是說,洛嵐德陛下是誰啊?該不會是我吧?難道這是內境給我的中譯名字?應該是,不然的話魏洱月/威爾在看到我的名字和綠葉時應該就要馬上想到我就是那個「陛下」。
順帶說明一下,因為我的存在對內境而言是個秘密,所以知情的人並不多,我的事蹟大多都是高層或者家族首領口耳相傳。冥界的冥官都知道我的存在,甚至連我的人類偽裝都很清楚,但是再怎樣凌虐他們,他們也不會出賣我。神界的話,就是一些比較高階古老的神知道我,我的存在本身就讓神界很沒面子,所以這些神也沒有告訴較低階的神我的事情。
「我願意跟你回去,因為我是清白的。」
威爾冷哼了一聲,「清白?那為什麼艾利恩殿下的軀殼會在你這一邊?」魏洱月把視線投向在旁邊一直沒出聲的寒冰。
「我沒有遭受天譴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了我是清白的了吧?」
「因為天譴落在了組織總部。」
這句話如同響雷一般震驚在場的所有人。綠葉沉默了,找回自己的聲音時先是問了一句,「死傷如何?」
「十三人死亡,輕重傷共六十四人。」
綠葉握住符咒的手也有點顫抖,但他還是一個咬牙,「那些人的死傷與我無關。」
「但與洛蘭德陛下有關。而你是最後已知與洛蘭德陛下有所接觸的人。」魏洱月字字清晰地說,確保綠葉有聽懂他的每一句話,「洛蘭德陛下為甚麼要殺了艾利恩殿下?」
「我不知道,我見證完就沒見到洛蘭德陛下了,連一句話都沒說上。」
雖然我知道十二聖騎士隱瞞真實性格二十年,演技都很不錯,但是綠葉在說謊這一方面臉不紅氣不喘,連眼睛都沒眨過一次……也太強了吧!
「你可願意發誓?」
綠葉很快地就舉起右手,一字一句地說,「我以柳曜守護神之名發誓,我剛剛所提供的證言沒有一絲虛假。」
他們兩人動作靜止了一會兒,似乎在等些甚麼。
可是甚麼事也沒發生,我也有點搞不清楚他們是在等甚麼。
「看吧,我家守護神沒有突然出現揍我,也沒有突然被雷劈或者變成一團光。現在可以放過我了嗎?」字面上看起來綠葉好像是在開玩笑,可是綠葉的語氣超級認真。
「很好,我會如實回報。」威爾收起手槍和鞭子,對綠葉輕輕點頭示意,「那我先離開了,祝你們有美好的一天。」
先是二話不說把我的客廳給轟了,再祝我們有「美好的一天」……
我剛剛才把牆壁給補好啊……
「綠葉!」暴風緊張地小跑步到綠葉旁邊,「你這樣子拿守護神的名義發誓好嗎?剛剛你說的幾乎沒有一句是實話啊!」
「我家守護神?」提到自家守護神,綠葉完全沒有對守護神該有的尊敬,反而抱怨了起來,「她對我怎麼樣我才要鬆一口氣好不好!這樣我才可以連家主的位置也順便卸掉。」
綠葉讓光屬性在他的手上聚集,光點形成的葉子在他手中旋轉,「怎麼可能會有事?她不要把我的命玩掉我都要謝天謝地了!哪有守護神三番兩次差點害死自己的守護對象啦!」
事後綠葉才告訴我們,他這一世魔法/法術會那麼強有一半──四分之一是今世努力,四分之三的原因是因為某神神臨在綠葉身上,離開時忘了把神力抽乾淨,當某神發現時已經無法挽回了,神力已經充分「溶解混合」在綠葉的靈魂裡了。幸好──真的是幸好綠葉前世是光明神殿隸屬溫暖好人派得十二聖騎士,愫緣又是光明系的神,還不會有什麼太大的相衝。
先不要說閰黑系的神,就算是較溫和的水系,附在綠葉身上一樣會出問題,更不用說那麼亂來的把神力遺留!輕則重傷,重則直接魂飛魄散,意識永遠留在人間,卻因連一個魂魄都無,沒有人會注意到你,也沒有任何人傷害得到你。同樣的,那一抹意識也無法做什麼事,甚至連移動都有困難,意識與意識之間也無法有任何交集。
試想像,你隱形了,連與人說話都做不到,永遠待在你被魂飛魄散的地方,就算核子彈爆炸,世界末日了,你也無法離開。永遠的一個人。
所以,魂飛魄散對任何有靈魂的物件而言是最嚴重的懲罰了。
順便說一句,除非你是像奇克斯那樣的完美乩身,不然就連鬼上身也會有問題,只是問題不如神上身那麼可怕而已。
大概是難得找到可以傾訴的對象,綠葉說了很多他家守護神的「惡劣」事蹟,餘下的十二聖騎士則是呆呆地聽好人綠葉發牢騷,發到一半還不忘往我這邊看一眼,「魔獄你不是也認識我家守護神嗎?」
是啊,很遺憾的,我也認識。
柳愫緣。
想到這個名字,就連我也忍不住嘆氣。
✤✤✤
經過一連串刺激非凡的一天,刃金在晚上時被魔獄送回家──好吧,是金萊卡的家。對刃金而言,他突然要稱呼素未謀面的男人為爸爸,這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幸虧魔獄之前收集的資料夠多,連錄影帶都有,刃金在沒有絲毫被懷疑的情況下進了家門,順利住進了「自己」家裡,甚至共進了晚餐,在餐桌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都沒有被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察覺有任何異狀。
晚餐後,刃金進了「他」的房間,打算熟悉一下未來幾天,如果魔獄沒有成功讓他轉學並搬到他家借住,那就是未來好幾年會住的房間。但他相信,以魔獄的辦事能力,後者幾乎可說是不可能。
轉了房間幾圈,大概熟悉東西的位置放哪裡後,刃金倒在床上,雖是放鬆了,但他還是保留一絲警戒,警戒著可能突然出現的妖怪。根據綠葉的說法,就算靈魂改變了,他的肉還是擁有強烈的「唐僧肉」屬性。然後綠葉有說了一堆理論和特有名詞,他記不得那麼多了。反正就是稍稍警惕就是了。
他趴在枕頭上,馬上感覺到枕頭下有硬物。一手伸進去,摸出了一本筆記本,有點類似日記。
這本筆記本應該是金萊卡的,是金萊卡也就等於是他的。刃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翻到第一頁。
給:恢復前世記憶的我。
會翻開這本書的一定是恢復前世記憶的我,因為我老爸是不會進我房間的,而唯一會進我房間的奇克斯再怎麼白目,也知道我的東西不能亂碰,因為我會直接一拳揍過去。
不要關上這本書,因為真正的重點在書裡面。在開始我的很長的自我介紹之前,我要先跟你交代幾件事情。
你不是我的這件事,你不要讓老爸知道。老爸他心臟不好,經不起他的兒子的靈魂被掉包這麼離奇刺激的事實。能瞞得住就瞞得住。你就照著我平常與他的相處模式和他交流,你竟然用了我的身體,就給我記住。組成我DNA的一半來自於我老爸,即使是你的靈魂在我的身體裡面,以生物的角度來看,他還是你的親生父親,請善待他。
第二,住我家隔壁的奇克斯是我的好朋友,從小玩到大,似乎也有前世記憶會恢復的可能還是什麼鬼的──總之,如果你讀著這封信的時候,他還沒恢復前世記憶,你就把事實告訴他。順便幫我跟他講一聲對不起,我可能留了一堆麻煩給他。
再來,我不知道你以前有沒有交過女朋友,但我有一個女朋友。許盺雍,她是奇克斯同年的表姐,比我小一個月這樣,跟我同班。我真的很愛很愛她,交往已經兩年了,兩人之間的愛情一點也沒有變淡。我真的真的希望你能真心對待她,最好是喜歡上她,以男朋友的身分照顧她。但我不強求你,如果你覺得你做不到真心照顧她這一點,請你主動跟他分手。不要一直綁著她,放她自由,讓她找到另一個能給他幸福的人。必要時,把這本筆記拿給她看也沒關係,她會明白的。我相信。
順帶一提,她有點小虐待狂,多多容忍一下吧。
金萊卡 留
從第二頁開始,內容都是金萊卡的日常生活作息,個人詳細的生平,和十六年來的回憶。還有兩封分別給金萊卡的父親和昕雍的信。
筆記本裡頭掉出一張圖片,這應該就是魔獄口中的「照片」。刃金拿起來一看,背景是一棟白色建築物,「他」正穿著白色的襯衫,打著領帶,再加上一件草綠色的長褲。他的旁邊是一個女孩,沒有說特別漂亮,但有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的上身一樣穿著白襯衫,下身是相似設計的綠色的窄裙。那女孩親暱的把臉貼在「他」身上,手上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而「他」,笑得很開心。
就只是這樣的一張照片,刃金看得出神了。
原本,這一對小情侶可能會一直這樣子走下去,甚至在某人的見證下結婚。
原本,金萊卡有著一段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如果不是他進來攪局的話,這一對情侶應該會一直那樣的笑著。他讀著近乎等同「遺書」的手寫信,橡皮擦不斷擦拭過的痕跡說明了寫信的人很努力地想要傳達他的意願。
他的心頭泛起些許的罪惡感,明明轉世到這個世界不是他能決定的,但是他想起剛恢復記憶時,塞滿胸口的悲傷。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昕雍……
他拿起手機,撥了魔獄的號碼──
「──魔獄嗎?剛剛你不是提到轉學的事?我不想轉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