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 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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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第二人生同人 約定 (11/11:溯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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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11-1 20:26:59 | 只看該作者
番外—煙火

「冰炎,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在一個平凡的午後,黎鳶對冰炎提出了這個問句。

  腦中迅速的過濾了下明天的行程,冰炎點頭,「有空,怎麼了。」

「約你去個地方,不要告訴別人啊,我只約你的。」對他露出狡黠一笑,「你什麼都不用準備,只要負責跟著我就好了。」

  聽到他這麼說冰炎立刻繃緊了神經,「你想做什麼。」不怪他這麼警戒,因為這人如果只單獨約一個人,那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帶他們去要命的地方特訓,雖然真的能學到很多不過他們還是有些敬謝不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賣了個關子,黎鳶笑得別有意圖,「記得啊,明天下午四點黑館前見。」

「我知道了。」看來得多準備些能保命的東西了。


   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天,踩著準點冰炎出現在了黑館門前,旁邊恰好也浮現一個移送陣,黎鳶從中踏了出來,看上去一身輕便,但無法確認這人到底身上來藏了多少東西。就算他真的沒帶,他那儲物空間的容量也不是開玩笑的。

「走吧。」看上去心情很好的人語氣輕快地說,但冰炎可不敢就這麼卸下警戒。雖然能跟他單獨出去確實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但如果最後是被他抬回來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別那麼緊張,我現在的狀況也沒好到能給你們做個人特訓的程度。」一眼就看出冰炎在想什麼,黎鳶笑笑地說道,「我今天就只是單純的約你出來玩的。」

「出來玩?」疑惑地重複了遍。這人說什麼都有可能,但他說他要出去玩那可真的是件稀罕事了。

「嗯,出來玩的。前些日子原本就想找你出來,不過不巧都沒那個時間,現在總算是有點空閒了。」眨了眨眼,「別問那麼多了,我們走吧。」

「好。」按捺著滿腹的疑惑,冰炎踏進了黎鳶開啟的移送陣中,閉上眼睛時他聽見黎鳶用他聽不懂的語言低聲說了些什麼,術力的波動產生了些微的變化,隨後熾亮的光芒褪去,冰炎睜開眼,發現他們在一座湖邊,周圍是蓊鬱的樹林,有幾隻好奇的幻獸探頭出來看他們,然後又靈巧地躲回森林的庇護中。

  習慣性的觀察周圍好判斷他現在身處何處,但冰炎看了一陣子也沒辦法從周圍的景色中判斷出任何他所知的地界處。

「不用判斷這裡是哪裡,因為這裡是我的。」明白他內心的疑惑,黎鳶解釋道。「這裡已經跟外界隔離很久了,原本所處的地域早已不是這樣子,但因為這裡都沒有外來的事物入侵所以才一直維持你所看到的這樣。」

「這裡是你的住處?」從他的話判斷出他所想到最可能的所在地,冰炎看向黎鳶,後者回以他一個肯定的點頭。

「沒錯,不過先隔絕這個空間的人不是我,我是後來才居於此地,但現在也只剩下我在用了。」朝好像明白過來什麼而睜大眼的冰炎一笑。「我想你也猜到了,這裡是亞那和凡斯最早的秘密基地,在我沉睡前我跟他們一起在這裡活了將近十年,之後他們移去了另一個地方,不過那邊我不怎麼會過去,畢竟我跟他們的回憶都在這裡。」

  俏皮一笑。「我不怎麼讓人來這裡的,你可要好好的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喔。」

「你不跟那傢伙說?」沒指名道姓,但兩人都清楚的知道這句話指的人是誰。

「加利沒怎麼在這邊活動的,我也說過亞那和加利發現彼此都認識我時我也已經快要到那世生命的終點了,而那陣子我們都在各地旅行,直到最後我撐不住不得不回來療養時他們才短暫的待在這裡一陣子,所以我想帶太陽來也沒多大的意義。」

「那你怎麼會想帶我過來。」

「這個嘛,天黑了我在告訴你。」仍舊不打算道破玄機,黎鳶勾了勾手指讓他跟上。「走吧 ,我帶你繞繞這裡,他們做了不少很有意思的機關,到現在都還能用呢。」

  一邊看著這處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耳邊聽著黎鳶與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冰炎不禁淡淡的勾起笑容。

  自他幼時,身邊的人總告訴他他的雙親是多麼強大而偉大的人,但他就是無法將那些事蹟與溫和愛笑的父親與爽朗熱情的母親連結在一起,在他的心中他覺得只有記憶中那已然模糊的人影才是他父母最真實的樣子,但卻沒人跟他說過這些。

  直到現在,他才從他身旁的友人口中得知當年父親的情形,如他記憶中的那樣,是個天真爛漫又溫柔至極的人。

「剛認識他們的時候我常做出一些出他們意料之外的是,為此他們也不少次背著我偷偷的討論我是不是不太正常,當然不正常,你看過哪個沒上過學的小孩卻識得一堆古代文字法陣或動不動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搞消失的嗎。」吐槽著,想起那些時光黎鳶也不禁笑了。「那時候我只想趕快離開他們,所以壓根兒沒想過掩飾自己的異常,導致我後來真的不知道同年齡的人正常表現到底在哪種程度,所以國中入學典禮時才會那麼輕易的被你們看出端倪。」

「父親對於這種事情一向接受性很高。」亞那總認為世界上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只要確認對方不抱有惡意的話那他就能很心寬的接受一切不正常,以他對他的認知來看估計他只把黎鳶當成一個天賦異稟的孩子,壓根兒都沒他劃分到異常的範圍。

「他的接受性有時候真的高到讓人接受不了啊。你知道他有一次居然把深淵巨蠍帶來這裡,結果就是樹林毀了一片、湖水乾了一半,我們住了幾天野外。當時凡斯罵他罵得要死,在我因為著涼發起高燒後他罵得更兇了,所以好一陣子亞那都不敢再帶一些奇怪的東西回來。」笑著說道,黎鳶的眼中透著懷念。「但他每到一個地方也都會給我帶回來一些紀念品,在知道我身體不好不太能出遠門時特地弄來一顆火之珠,然後又為怕冷的我切出一塊空間讓我能待在溫暖的地方看著飛揚的霜雪。有什麼稀奇好用的藥草他也會想辦法弄個幾株過來,雖然他的藥草學很可怕不過幸好有凡斯把關,就這麼吃著我居然也清醒的活到了最後一個月,要知道如果沒人管的話我大概在生命最後的半年就會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了,能遇到他們真的是我的幸運。」

「父親有說過這件事,他說他有一個身體不是很好的朋友,他們一起去過很多地方、做過很多事,不過那位朋友已經先行一步,但在未來我一定能遇見她。他說那個人雖然性子冷淡卻也很單純,如果我遇到她時他已經不在了,那就讓我好好地關照她。」看向了黎鳶,冰炎的眼中透著說不清的心思。「父親說希望我遇到你時你能過得很好,而這也是我的希望。」

「你們能過得很好也是我的希望啊。」沒有意會到他話中的意思,黎鳶繼續回憶著過往。「亞那在留下來的信中只有到他和你的母親相戀以及與凡斯有些爭執的階段,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所以當年扇在這裡找上了剛甦醒的我並跟我說有他們的後代在學院裡我是挺震驚的,亞那這個有對象的就算了,怎麼其他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啊,都不跟我說一聲,給我點心理準備啊真是。」

  說到這黎鳶哼了聲,語氣聽上去還頗為不滿的。「而且除了凡斯其他人的孩子怎麼都長得跟他們那麼像,乍然看到的話我也會震驚的啊。」

  有些好笑。「所以你當年看到我有被嚇到?」

「當然,雖然氣質差很多,不過你除了眼睛外基本上全複製亞那了。這麼說起來你們家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個長那麼像。你和亞那就算了,為什麼連殊那律恩長相也都差不多是這樣子,這就是所謂遺傳的可怕嗎。」

  得了,居然還抱怨起來了。

  微微勾起嘴角。「你不喜歡這副長相?」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抱怨一下你們驚人的相似度而已,不然你們這副長相還是挺賞心悅目的。」聳聳肩。「不過讓我挺意外的是你居然手工也不差,當年收到你送的手套時要不是上面的氣息確確實實的告訴你那些圖騰是你繡出來的我都要懷疑是不是你找人訂做的了。」

「我會做這些讓你很訝異?」

「當然很訝異,畢竟你看起來就不像是會做這些的人。這麼說起來我還真沒看過你做手工時的模樣呢。」

「你想看?」

「當然。要知道當年亞那最讓我們省心的時候就是他在做手工的時候了,這種時候他都會特別安靜,神情也很平和,而且十分的專注,所以我和凡斯都不會挑這種時候去打擾他,畢竟他能讓我們清靜的時候可不多啊。」輕笑了聲,黎鳶拉出了他長年以來隨身配戴的項鍊。「這條項鍊也是他做的,畢竟除了他以外其他幾位的手工實在是不怎麼樣,凡斯至少還有普通的水準,加利跟薩拉那根本叫災難。」

「如果你想看我做的話,回去我再做個東西送你。」狀似隨意地說著,冰炎內心已經開始盤算起要做什麼東西才能討這人歡心並讓他隨身攜帶的。

  做個能讓你隨身攜帶的東西,讓我隨時能陪伴在你身側。

「那就先謝謝你了。」絲毫沒有察覺到他這點小心思,黎鳶領著人繼續向前。看著那只要他伸手就能牽上的手,冰炎一瞬間興起了想與他十指交扣的衝動。

  既然自己已經擺脫了詛咒,那他是否可以鼓起勇氣將內心的思慕之情對那個最特別的人傾吐而出。

  精靈和獸王的生命都很長,雖然他無法陪伴他到最後,但他可以在長久的生命中帶給這人幸福。

  他不希望他們之間的關聯僅停留在朋友或契約對象,他希望能更進一步,在未來漫長的生命中能與他攜手並行。

  他是如此真心的盼望著。

「⋯⋯冰炎?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霎那間回過神,冰炎練下了眼中的那點心思看向了黎鳶。「抱歉,我有點走神了。」

「這可真罕見,你很少會走神呢。在想什麼呢。」

  望進那雙澄澈透亮的眸子,冰炎實在說不出他剛才是在想兩人的未來。

  算了,來日方長。

「沒什麼,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你剛才介紹到哪了。」岔開了話題。看他的表現也知道冰炎並不願意將剛才內心所想的事說出,黎鳶也很識相地換了個話題。「說到我們三個合力設下的陷阱,我跟你說,這個可有趣了⋯⋯」

  邊走邊閒聊著,不知不覺間夜色也逐漸降臨於大地,星子開始一一浮現,在天邊明明滅滅的散發著光芒。

「你覺得這地方好嗎。」回到了一開始的地方,黎鳶看向了冰炎。

「很好。」無論是人時地都無可挑剔的好。

「我也覺得這裡很好。每當我遇到不開心的事時我都會回來這裡,感受這裡的陽光,傾聽這裡的微風,這總會讓我有種我只是小憩一會,等我睜開眼他們都還在我身邊的感覺。」淺淡一笑。「我不能否認我還懷念著他們,但我也知道,他們都已經是過去了。現在的我有你們,所以我不能再像當年的我一樣自以為是的蹉跎時光了,我揮霍不起,也不敢不珍惜。」

「颯彌亞,你的父親是一個很好的人,他們改變了我,讓我更像是一個人,讓我重新認識這個我曾以為只是充滿絕望的世界。」明亮的眼神看著他,眸中洋溢的光彩讓冰炎不禁呼吸一滯。「而你們對我而言也是如此,我很慶幸能遇到你們。」

「能遇到你也是我們的幸運。」臉上一片平靜,但被這樣的眼神看著冰炎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尤其當她看間那雙眼中只映出他的身影時,他內心的想法更是難以自抑地湧出,刻劃在血液裡的炎狼基因在咆嘯著,瘋狂的鼓譟著讓他去佔有眼前的人。

  他想要讓這雙洋溢著耀眼光芒的眼眸只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他不希望他的眼中容下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

  所以,他該採取行動了吧。

「黎,我⋯⋯」「好了,這就是我今天帶你來的主要目的。」

  尚未成型的話語被天空中一朵朵繽紛的絢爛給炸得支離破碎,冰炎驚愕地抬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壯觀的煙火不斷地在夜空中綻放。

「記得我們說好的嗎,當時我問你如果還有機會你會陪我一起看煙火嗎,你說會。你答應過我的了,拖了這麼久我總算能實現這個約定。」看著這份成功的驚喜,黎鳶笑了出聲。「因為找不到什麼好場地可以放煙火,也不想買現成的那種,而你也知道了我和你父親他們之間的淵源,所以我乾脆跑回來這邊自己布置,順便跟你分享一下我所認識的亞那。這份驚喜你還喜歡嗎?」

「我很喜歡,謝謝。」找回了發聲能力,冰炎看相了身旁的人,在斑斕的碎光下那張洋溢著笑容的臉顯得更加迷人,一如他對他一直以來的認知,光彩奪目且美好。

「你喜歡就好。」將視線移回夜空,讓一片燦爛映入眼底,黎鳶輕聲開口。「在我看來,你們都像是煙火,稍縱即逝卻燦爛奪目。過往我總眷戀著那些早已熄滅的花火,但如今我也該抬頭看看現在的天空了。」

  淺淡一笑,黎鳶的神情是說不出的溫柔靜謐。「我相信,那一定會是令我驚豔的景象。」

「我很高興你這麼看重我們。」輕聲回應,明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要抬頭去看這場特別設計出來的煙火,但冰炎卻無法將目光移開,近乎虔誠的用視線描摹著那姣好的面容。

「我討厭失去,但我也不想再封閉自己了。我想跟你們相處更久,然後用更久的時間去懷念你們,而我希望到了那時我可以很自信的說我並沒有留下任何遺憾。」露出略為苦澀的笑容。「雖然只是說說而已,但想到那種將來我還是會有些退卻啊,真不希望那日的到來。」

「在那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相處。」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滋長的念頭,冰炎伸手攏上了那纖細的手腕,小心且克制的讓自己的指尖不因為緊張而顫抖。「如果可以,我希望我這輩子都能相伴於你左右。」

「謝謝,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是如此,至少別再像我們做這個約定時那麼糟糕的情況了。」沒有意會到冰炎話中更深一層的意思,黎鳶仍舊仰望著天空。「我希望你們都能平安,這樣的要求會太貪心嗎?」

「不會的。」不是很意外黎鳶並沒有了解他這句話真正的意思,冰炎只得就此作罷。「如果你是這麼希望,那我們就會過得很好。」

「別安慰我啊,這種要求我比你們更清楚到底有多麼荒唐。」略微自嘲的笑了笑。「有時候我真希望能忘記,希望哪一天再度提起你們時我能笑著說我記不清了、印象中那些都是很好的人,但又矛盾的害怕著我總有一天會忘記那些珍貴的回憶,那好像是捨去了一部分的自己,少了那些便構不成現在的我了。冰炎,你會因為遺忘而感到恐懼嗎?」

  會嗎?

  還是會的吧。

  幼時就遭遇了雙親的離去,當時年幼的他雖然裝成早慧的樣子,但內心仍就只是一個幼童,也會害怕自己抓不住那些短暫的回憶,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忘記那些美好的時光。因為沒有辦法再度創造與他們之間的回憶,所以對於那些模糊的印象會更加執重的緊捉不放。

  但那畢竟都已經是過去了。

  重新仰望著夜空,冰炎試圖透過這種舉動了解當年的父親是用什麼角度仰望著這片天空的。「我會,但與其感到恐懼,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相信他們也會希望我這麽做的。」

「也是。就像我告訴自己我不能再為他們哭泣,他們讓我活下來並不是希望看到我因為他們的逝去而一蹶不振,他們希望我能好好為自己而活,而我正努力學習。」附和道,接著兩人有默契地安靜下來,靜靜地欣賞著這場只屬於兩人的壯麗煙火。

   繽紛燦爛的焰火不斷的點亮夜空,在兩人的眼底留下斑斕的光彩。直到最後一絲火光劃過天際,夜色重新執掌了天空,周圍也重歸了寂靜,兩人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微笑了。

「下次還一起來看煙火嗎。」

「當然,樂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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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11-15 21:35:41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0208 於 2021-11-15 21:47 編輯

番外—if(上)

假設黎鳶只認識亞那,沒有成為幻武精靈而是跟冰炎待在無殿來到現代
  
  
  第一眼見到那個小小的孩子時,黎鳶就覺得她要保護他。

  這孩子很脆弱,天生的相逆力量註定了他在羽翼豐滿前不會太好過,尚在強褓中的嬰孩睡得香甜,絲毫不知他未來會面臨到什麼。但她卻很清楚,畢竟被相逆力量折磨的痛苦在她剛墜落時常能體會到,那種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覺連她都難以承受,她不知道這個幼小的孩子是否能承擔下來。

  總是溫柔笑著的友人注定看不到他的孩子長大了,但沒關係,她會替他看護著的。

「你要跟他一起來無殿嗎,我們可以賣你個人情。」在友人和他的伴侶逝去後兩族的族長付出代價讓他身旁的孩子得以被無殿庇護,前來迎接的少女搖著扇子看著她。「你現在也才大他兩歲吧,來我們這裡或許你可以看著他長大也說不定。」

  感覺到身旁的孩子不甚明顯的抓緊了自己的手,她安撫的拍拍他的肩膀,迎上少女帶著笑的眼。「好啊。」

  這麼小的孩子,只有一個人太難熬了。

「姊姊,妳為什麼要答應那個老太婆?」一天訓練完後孩子依偎在她身旁,童稚的臉上有著超齡的成熟。

「因為姊姊想陪著你長大啊。」合上了書,黎鳶抬手替他治好了傷。

「可是在這裡我們不會長大啊。」疑惑的問。聽師父說他們待在這裡時身體的時間就會停止,所以他們跟本不可能會成長啊。

「小亞,你聽我說。」把孩子抱到膝上,黎鳶很認真的看著他,眼神帶了點難過。「你會長大的,而姊姊不能長大。」

「為什麼?」

「這個啊,等你長大再來問姊姊吧。」摸摸他的頭,孩子細軟的髮溜過了她的指間,她唱起歌謠哄著孩子入眠。

  在往後數也數不清的日子他們就是這樣依偎過來的。

  她伴隨著他度過無數個失衡難眠的夜,他陪著她飲下了一碗又一碗的苦澀湯藥。

「妳不跟我去學院嗎?」千年的歷練讓外表仍舊童稚的孩子內裡已經變得成熟起來,他看著陪伴他最久的人再度詢問了一次。

「不了,小亞,我不能長大。」輕咳了聲,黎鳶將身上的毛毯又拉的更緊了一些。即使無殿停止了她的時間,卻仍舊阻止不了這個身體一點一滴衰敗的事實。

「為什麼,妳從以前就跟我說這句話,到底是為什麼。」那不解的眼神讓黎鳶看的心疼,她抬起手向他招了招,在冰炎靠過來時摸上了他的頭。看著如今已經成長到外貌年歲跟她差不多的孩子,黎鳶柔聲開口。

「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你不去嗎。」在冰炎離開後,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忽然傳來聲音。

「鏡,他必須習慣我的不在。」沒有回頭,黎鳶又低低的咳了幾聲。「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我不能一直這樣陪著他的。」

「你這是何苦呢。」極輕微的,鏡嘆息了。

「不過都是命罷了,躲不過、逃不了。」閉上了眼,黎鳶的語氣很輕。「我逃了千年了,也夠了。」

  沉默了下。「你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記得,我入了無殿,就永遠不能自盡。」她很累,但為了那個孩子,她不會死的。

  她想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去見識這個遼闊的世界,以身陷囹圄的自己換取他的自由,她覺得值得。

  她已經太累了,累的提不起勁去看著這個世界,既然如此那就讓他代替自己好好的活下去,這樣便好。

「你記得便好。」也知道勸不動人,鏡只能說上這一句,然後又悄然無息地離開了,只留下她一人在偌大而冷清的大廳。

  良久,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沒想到冰炎你居然還有姊姊啊。」將手機還給冰炎,夏碎說道。成為搭檔後沒多久就被發現他時常被噩夢纏身的事,又一次滿頭冷汗的驚醒時只見被吵醒的搭檔臉色陰沉把他的手機扔過來叫他聽裡面的錄音,他疑惑地點開,然後聽見了那溫柔的嗓音,那歌聲實在太能讓人放鬆,不知不覺間他居然陷入了夢鄉,而且一夜好眠。

「嗯,不是親的,不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整理起等一下出任務需要用到的東西,冰炎一邊回答。

「那她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上學?」

  整理東西的動作一頓,冰炎沉默了幾秒才平淡的開口。「她不願意,她說她不能長大。」

「這樣啊。」多少知道搭檔的背景,夏碎也不再追問下去。

「有機會帶你見見她,她是一個很好的人。」將收拾好的行囊背上肩。「走了。」

「這就來。」

「連那臭小子都找到搭檔了,你真不願意再去看看這個世界嗎。」坐在她對面的少女大咧咧的搖著扇子。「這世界沒你想的那麼糟糕的。」

「我只是倦了,不太想動彈而已。」啜飲著苦澀的藥茶,舌尖上的苦味不及他內心的酸楚。「扇,我很累了。」

「你一天到晚都不出去當然會累,要多跟人接觸才會常保年輕啊。」不滿地說著,扇的眼神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總不能老是陷在過去裡,你看就算是傘也會出去曬曬太陽,哪像你,原本還至少會跟臭小子一起活動的,在他去上學後你一天到晚不是窩在大廳就是待在房間。」

「我這身體還是算了吧,能拖這麼久我已經覺得足夠了。」

「你真的是……!你能不能稍微拿出一點幹勁啊!」

「從以前開始就沒有這種東西。」過往的他因神而活、為神而死,只要遵循神的意志斬除那些扭曲陰暗之物,其餘的予他並無關聯。

  眼見這人絲毫沒有激起鬥志的打算,扇決定使用激將法。「你不是說要保護那個臭小子嗎,你這樣子不拖累他就不錯了吧。」

  這話果然有效,只見黎鳶抬了抬眼皮,看起來有在思考這句話。

「而且你想,要是臭小子回來後發現你居然頹廢成這樣他難道不會唸嗎。」趁勝追擊的加了一句,扇滿意地看著黎鳶撫著杯緣的手一滯,想著那臭小子還有點用嘛。

「……確實,他最近是越來越嘮叨了。」想起那些越來越冗長的訓話,黎鳶覺得這個問題不容小覷。「看來是該改變一下作息了。」

「所以說你就跟他去讀書……」「既然這樣,就麻煩你們與我對練吧。」

「……欸?」預先好的說詞被打斷,發覺事情好像超出她的預期扇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不會離開這裡,畢竟我要保障他度過劫難,所以我不能成長。」將茶杯擱置一旁,黎鳶解開毯子站了起來,幼小的身版卻給扇造成了巨大的壓力。「我不想跟那些隨便就會死的鬼族對練,既然如此能當我的對手的也只有你們了。」

「走吧,到練習場去了。」說完黎鳶轉身就走,迫不得已扇只能跟在後頭,一邊在心中淚流滿面的懺悔著。

  早知道不要抱著讓這傢伙去他們學院讀書的念頭來刺激他了,這下好了,連自己都賠進去了。

  這跟她想的不一樣啊!
  
  
  站在陰沉的黑色建築前,黎鳶思考自己是不是因為一天到晚逼著他們跟她對練才會被他們三人聯手送到學院裡的。

  被傳送走前扇還扔了一句「沒待一個月是不會讓你回來的喔」,把她連人帶行李都扔出來後就把通道給關了,讓她想回去都回不去。

  現在好了,她這一個月要待在哪裡。

「那個……小妹妹,妳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在她思考這有些嚴重的問題時一道男音打斷了他的思考,她轉過身去,然後有些愣住。

  妖師嗎,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妖師又開始出來活動了。

  這麼說來冰炎上次有說過他代導了一位妖師學弟,應該就是眼前這個人吧。

「那個……小妹妹?」看著盯著他看的小女孩,褚冥漾想著他不會是惹上什麼麻煩了吧。

  不過這神情,怎麼感覺跟某人有點像啊。

「同學不好意思,請問你認識冰炎嗎。」在他思考時黎鳶忽然開口,被她一提褚冥漾乍然想通。

  對了!這冷冰冰的樣子就跟學長一個樣嘛!

「同學?」

  對上女孩疑惑的眼神,褚冥漾連忙應答。「呃對我認識,妳找學長有什麼事嗎?他現在應該在上課喔。」

「這樣啊,那能請你帶我去找他嗎。」先找到人比較好辦。

「咦?這……」不敢隨便答應,要是這女孩是什麼奇怪的人,到時候他一定會被學長種在黑館門前的!

  在他還在猶豫掙扎時卻見女孩偏過頭輕咳了幾聲,他這才注意到女孩的臉色很蒼白,不是長年不見日照的那種,而是生病時那種青虛的臉色。

  她不會是身患什麼絕症所以要來見學長最後一面的吧!

  這麼一想褚冥漾絲毫不敢耽擱。「好我帶妳去找學長妳撐住啊!」

「那就勞煩了。」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自己只是咳了幾聲對方卻一下子改變態度,不過也不是很在意這點小事黎鳶也就跟著他走。

「冰炎你學弟找你喔!還牽了一個超可愛的小女孩來!」

「小女孩?不會又是跑來說要嫁給你的吧。」一旁的太陽聽到嗤笑了聲,卻見冰炎的臉色很快地變了,居然沒來得及回瞪他一眼就衝出教室,這讓他們幾個人都訝異的互看了一眼。

  看著衝出來的學長臉色不是很好,再看見他看清他身旁的女孩時變得更精采的臉色,褚冥漾心想他今天的命可能就交代在這裡了。

  不行!臨死前他一定要交代清楚他是無辜的啊!

「學長,她……」「你在哪裡遇見她的。」

「欸?呃黑館前,我一回到宿舍就看到她站在門口,她說要來找學長你所以我就把她帶來了。」瞥瞥冰炎的臉色,沒有遭受巴掌攻擊的褚冥漾感到疑惑,卻見冰炎單膝跪了下來,喊出了一個讓所有聽見的人腦袋當機的稱呼。「姊,妳怎麼來了?」

「被趕出來了,他們說沒一個月不讓我回去,所以我只能找你借宿了。」鬆開了僵住的褚冥漾的手,黎鳶上前幾步對他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會介意我打擾你嗎。」

「不會。我們先回去。」發覺注意到他這邊的人越來越多,冰炎果斷把人抱起後開了移送陣逃逸,留下一教室的喧嘩。
  
  
「久仰大名,原來妳就是冰炎的姊姊。」在太陽家中,滿客廳的人除冰炎外就屬夏碎最淡定,畢竟他也聽著對方的歌聲度過了無數個難以成眠的夜,也知道這看似年幼的孩子實際上也橫過了千年的時光。

「你就是夏碎吧,初次見面,我常聽冰炎提起你。」對他點了點頭,她看過扇給的檔案,所以對這個黑髮人類還是有一定程度上的認識。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姊姊?」太陽發問了,他的資料裡可沒有這一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睨了他一眼,冰炎冷哼了聲。

「因為我不太能出來所以冰炎才沒有特別介紹我吧。」打圓場的笑笑。「初次見面,我名為黎鳶,如你們所知是冰炎的姊姊。」

「所以妳也是千年前的人囉?」

「是的,我跟他是同時進入無殿的,不過我們從小就生活在一起了,我還比他年長兩歲。」拍拍冰炎的手臂,黎鳶好脾氣的回答。

「那妳怎麼沒有跟他一起進來讀書呢?」問出這個問題的人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只見冰炎正死死的瞪著他,表情相當不善。

「冰炎,沒事。」再度拍拍他的手臂讓他冷靜下來,黎鳶無所謂的笑了笑。「因為我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沒辦法長時間待在外界,這次來也只待一個月就回去了,這還是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到外界呢。」

「以前要妳跟我出來妳不要,要不是這次被那個老太婆趕出來妳還想待在那裡多久。」雖然不悅,但冰炎的語氣還是不由自主的放緩了些。

「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姊姊還想看你長大,所以姊姊不能長大。」嘆了口氣,黎鳶下意識地想去摸冰炎的頭,卻發現原本可以坐在她膝上的孩子已經比她高出許多。

「那妳什麼時候要告訴我為什麼妳不能長大。」壓低了嗓音。「姊,妳能告訴我了嗎。」

「小亞⋯⋯」再度輕嘆了一口氣,黎鳶換了個更親暱的稱呼。「我真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你還小⋯⋯」「我已經不小了,別總把我當成孩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冰炎的目光似是兇狠,但又帶著明顯的哀傷。「姊,告訴我好嗎。」

  沉默的看著他,黎鳶最終吐出一聲嘆息,妥協了。「小亞,我並不是像你父親說的、是他撿回來養的孩子,實際上在你出生前我們已經認識了將近十年。」

「「!!!?」」

「那時候你父親在離開冰牙族後闖入了我棲身的地方,大約是有點同病相連吧,於是我讓他躲在我那裡。」

「後來,我就死了,死因是因力量過多而反噬,造成全身器官衰竭。」握住了冰炎的手,透過掌心傳回來的溫度冰冷的可怕。對著他笑了笑,黎鳶的眼神盡是哀傷。「小亞,我身上有詛咒,只要成年了就會死。所以我不能陪你長大,我怕我沒有辦法看到你獨立的那一天。」

「⋯⋯那你為什麼只差了我兩歲。」艱難發出的嗓音嘶啞的可怕,冰炎緊緊盯著黎鳶看。

「因為我的詛咒會使我不斷輪迴,在上一世死去後我又重新回到了你雙親的身邊,他們仍舊接納了我,然後我才成為了你的姊姊。」伸手撫上冰炎的臉頰,指尖輕輕的抹過他有些紅的眼角。「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實。如果姊姊長大了,到時候你一定要放我走。」

  這個「走」的意思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卻令每個人都難以承受。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做最後的告別的,我還有時間,所以你不用露出那種神情。」收回手,黎鳶對眾人歉然一笑。「抱歉,剛認識就說了這些陳年往事,你們沒被嚇著吧。」

「沒事。所以妳現在待在這裡沒問題嗎?」

「沒關係的。」搖搖頭,黎鳶說了句匪夷所思的話。「時間在走了。」

  但任憑眾人怎麼詢問,她也不肯回答這句話的涵義是什麼。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度提起這件事,只是如過往般的相處著。

  有鑒於某人好不容易出門一趟所以現在冰炎出門時旁邊都會帶著一個小小的跟班,而且冰炎居然還對她很有耐性,完全沒有平時的冷漠暴躁,此番情景震驚了不少人,也被不少人調侃說這就是他以後帶女兒的樣子。

「冰炎,你們上的課好無聊。」趴在桌上,黎鳶偏頭看向認真做筆記的冰炎,踩不到地的腳晃啊晃的。「沒有比較有趣的課嗎?」

「姊,這裡應該沒有能讓妳覺得「有趣」的課。」出於對這人的認知,冰炎深感無奈。

「好吧。」咕噥了聲,黎鳶打了個呵欠又趴了回去。「現在的課怎麼都教得這麼簡單。」

  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引起其他人的汗顏,這已經是高階咒術課了這人卻覺得很簡單?這讓他們的面子往哪擺啊!

「那姊妳先睡一下,我下課叫妳。」無可奈何的說著,冰炎異常熟練抖出一件毯子蓋在她身上,黎鳶乖巧的點點頭後就安安靜靜地睡了。

「她是最近都沒有睡好嗎?」一旁的夏碎悄聲詢問,怎麼感覺看到她時她很常在睡覺?

「不是,是她身體不好加上藥物的副作用,所以她從以前就經常需要補眠。」替人加上了隔音結界,冰炎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昨天去找你時看到她已經醒了,還以為是她睡不好。」沒說的是當時他看見他的搭檔緊靠著坐在床上看書的人睡,神色是他前所未見的平靜寧和。而那人注意到他時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輕手輕腳的撥開被緊握著的手翻身下床,動作之熟練可見不是第一次。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搭檔這麼依賴一個人,畢竟從認識他以來他就不是會輕易地放下戒心的人,但他卻對女孩露出了最脆弱最無防備的一面,這讓他訝異的同時也有些擔憂。他擔心萬一女孩先離開了,那被留下來的搭檔真的能割捨嗎。連他和他手足接觸的時間不長都會產生牽掛了,更何況是互相陪伴了千年的兩人,那要放下必定是肝腸寸斷的痛。

  他不相信他的搭檔不清楚這件事,但他明顯是在逃避,現在他只能祈禱黎鳶能勸勸他,不然他應該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你在想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對吧。」盯著搭檔的眼睛,冰炎突然說道。

「是。」不怎麼訝異他會猜到這件事,夏碎也很乾脆地承認了。「你打算怎麼辦。」

  沉默了下。「……我不知道,自幼時我們就相處在一起,我從沒想過她居然也如同我們一樣向死而生,現在想來其實我也不是那麼的了解她,她總是阻止我的探詢,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當初是用什麼作為代價讓自己能陪在我身邊。」

「如果這是姊的意志,那我會尊重她的。」縱然他會很痛苦,但姊為他做得太多太多了,他所能為她做得好像也只有放手這一條路。

「你想通就好。」作為旁觀者他也只能說上這一句,畢竟這種是最終還是取決於他,他們沒有置喙的餘地。

  絲毫不知道兩人的對話,在下課後黎鳶就揉著惺忪的睡眼被冰炎牽著來到了太陽他們的社辦。考量到校內唯一能讓她放心動手的地方大概只有這群有前世記憶傢伙的社團,所以在經過一番協商後現在只要有空黎鳶就會來這裡幫大家上課。

  然後他們也親身體會到外表不代表實力的真諦。

「下一個。」不到三招就撂倒了人,黎鳶直起身看向場邊一群面色複雜的人。

  明明看起來病懨懨還三不五時就咳嗽、感覺就是個體弱多病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怎麼徒手幹掉一個大男人時卻是個連眼睛都不眨的狠角色呢。

  騎士長只有擅長體術的幾位勉強撐到了七招才倒地,其他的大概五招就躺平了,就連從小跟她對練的冰炎殿下也不過勉力撐到了十招,而且他說對方根本沒有認真的意思!

  這讓他們這些人怎麼活啊!

「姊,妳差不多該休息了。」看看時間,冰炎說出了讓許多人鬆了一口氣的話。

「好。」收起了架勢,黎鳶轉了轉脖子,自言自語著。「感覺好像沒什麼動到啊。」

  ⋯⋯聽聽,這還是人話嗎!

  走到場邊,黎鳶扭開隨身攜帶的水喝了幾口,然後若有所思地看著場地。

「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要不你們全部人單挑我一個,畢竟實際演練一次會更清楚哪有需要改進,而且戰場上還是需要彼此配合的。」放下水瓶,黎鳶說道。「我明天就要離開了,之後再見到的機會大概也不多,這次就當成是成果驗收吧,看你們進步到哪裡。」

「姊這樣太勉強妳了。」立刻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冰炎堅決反對。

「不勉強的。姊姊沒有你想像中的脆弱。」但平時很好說話的人現在卻也不肯讓步。「這是我能做到的事,你不能阻止我。」

「姊⋯⋯」「小亞,聽話。」

  每當黎鳶這麼說就代表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了,迫於無奈冰炎也只能讓步。「我明白了。」

  等到對面排好陣式,黎鳶歪著頭。「你們準備好就開始吧。」

  對看一眼,指令一下先鋒的人衝刺而出。

  ——然後被龐大的壓力硬生生的壓制在地,如刀懸頸的感覺讓他們一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在他們後面傳來數聲悶哼,眼角瞄去已不少人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你們的程度只有這樣嗎。」釋放著駭人威壓的人一臉平靜,「拿起你們的武器,對著我!」

  咬著牙,對抗著內心的恐懼冰炎硬逼自己邁出了步伐,手持長槍往黎鳶身上招呼,但不及以往的攻擊理所當然被輕易閃過,反而被揪住衣領狠狠摔翻在地。「太慢。」

  看見太陽佈下的術法正在成形,她一抬手直接打散。「太明顯。」

  狠狠過肩摔衝過來的一人。「下盤不穩。」

  劈手奪過另一人的武器反刺過去。「連武器都拿不好你上什麼戰場。」

「太弱。」

「反應太慢。」

「你有認真在打嗎。」

「拿出你們的態度!一個個都像是來玩的!在戰場上你們是要死幾次!」厲聲喝道,看著一群被他打到幾乎站不起來的人,黎鳶瞇起了眼,「如果你們的程度只有這樣那乾脆回家待著就好!」

  勉力站了起來,冰炎強迫自己無視身上的傷和幾乎使他跪下的恐怖壓力握緊了手上的長槍。

  他知道,他的姊姊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她非常討厭有人拉她的頭髮,被拉住的一瞬間她會稍稍露出一點破綻,雖然那個瞬間非常短暫,而且事後會遭到更強烈的攻擊,但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沒碰到她的話在場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了。

(你有什麼想法。)腦中傳來太陽的聲音,冰炎暗暗回覆。(姊她討厭人家拉她頭髮,碰到的話她會露出短暫破綻,但之後她會更猛烈的攻擊。)

(可是現在也沒有辦法了。你打算怎麼做。)

(拌住她,我來。)

(知道了。)明白此時不能讓他們有餘裕爭執下去,太陽和其他騎士長對看一眼同時發起攻擊,面對這番攻勢黎鳶絲毫不顯得慌張,即使從一開始就沒有拿出武器也沒有使用術法,她卻顯得從容不迫甚至是游刃有餘,可即使如此他們卻未能在她身上留下一分一毫的損傷。

「總算認真起來了嗎。」偏頭閃避幾乎擦著頸側劃過的長劍,讓突如其來殺出的匕首與破風而來的鐵鞭卡死在一起,黎鳶的神色絲毫不顯緊張,幾個點步和走位就輕鬆的達成了讓他們彼此刀刃相向的局面。「但還是太慢了。」

  在此同時,冰炎無聲無息地自她背後冒了出來,太陽配合時機放出了強烈的聖光。一瞬間被光刺痛了眼,黎鳶硬生生頓了幾毫秒,而這點時間已經足夠讓冰炎抓住她的頭髮,另一手將長槍往前直刺,這光炫目的霸悍所以冰炎也是憑著他在光芒覆蓋一切前的片刻印象進行攻擊。

  光芒沒有持續很久,在眾人視線回復時所有人都愣住了,冰炎瞪大了眼睛,持著長槍的手輕微的顫抖著。

「勉強過關。」被注視的人淡淡地說了句,鮮紅的血液正自被貫穿的左胸涓涓流下,在地面上染開一圈刺目的艷紅。

「姊……!!!」幾乎是從喉嚨擠出來的破碎音調驚醒了眾人,一群人蜂擁而上,而夏碎則立刻把冰炎拖到一旁,「冰炎,你冷靜一點!」

  冰炎現在的樣子是他未曾看過的,滿溢而出的慌亂佔據了他,艷紅的瞳孔透出茫然和不知所措,細看還包括了更深層的痛楚,而那疼痛正一點一滴的割著他的內心,一刀一刀的沁出最深層的血水。

「冰炎!看著我!」抓緊了他的肩膀,夏碎厲喝著,企圖喚回他的神智,卻仍見銀紅的圖騰順著他的脖頸蜿蜒而上,逐漸佔據了他大半的面頰。

「平息吧。」忽然,一隻冰涼的小手拍上他的背,那些鮮豔詭異的圖騰瞬間消失,而剛失衡的人不顧身上的痛楚轉過身去,看見了原先倒在血泊的人正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姊!」伸手把人緊緊的抱在懷裡,冰炎語氣帶著脆弱的哽咽。而被抱住的那人卻沒有伸手回抱他,而是伸手抵著他的肩膀,然後毫不留情的將他推開。

「姊?」

「雖然你們確實攻擊到了我,但居然沒有人發現那只是個幻影。」沒有回應冰炎,黎鳶看向眾人。「為了一個幻影賠上這麼多,值得嗎。」

「為什麼你們都不留後路,你們以為擊敗了眼前的敵人就算是勝利了嗎。如果今天我不是站在旁邊看而是出手的話,你們是打算犧牲多少人。」

「還有這麼多人出手的只有那幾個,其他人是擺設用的嗎。而且居然讓指揮者沖在最前方,要是他倒了你們是打算原地解散嗎。更何況為什麼都只有一個人在指揮,你們其他人是只會聽命令行動的魁儡嗎。」

「團結是很好,但你們以為戰場上可以讓你們一直這樣同時行動嗎,一開始不過也才倒了幾個人就一群人動不了,怎麼,是打算團滅嗎。」

  毫不留情地話自那好看的唇吐出,而且句句戳到重點,讓他們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只能面有愧色在嬌小的女孩面前低下頭。

「還有你,冰炎。」將視線移向冰炎,黎鳶的眼神是他所不熟悉的冷然。「你為什麼遲疑了,為什麼動搖了。刺向我時你的手在顫,準度也偏了,這不是你的水準,你在做什麼。」

「看到我受傷時你居然連自身的能力都掌控不了,你自己說你多久沒有因為情緒起伏而失衡了,我以前是這樣教你的嗎,你這樣還敢說你成長了。」面對她自幼看到大的孩子,黎鳶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稍微平靜下來,免得她忍不住把人拖進場中痛揍一頓。

「冰炎,你太依賴我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完蛋的。」直視著他,黎鳶的神情一片冰冷。「我們已經相處了千年,剩下的路你該自己走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會一直都在原地等你的。」說完黎鳶轉身就走,留下場中一群面面相覷的人。
  
  
「叩叩。」

  門被輕輕地敲響,冰炎疑惑地去開門,卻見賽塔懷中抱著今天下午離開後就不見蹤影讓大家找個半死的女孩,只見女孩頭倚在白精靈肩上,已沉沉睡去。

「她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我讓她在我那裡多留了一會。」解釋道,賽塔讓冰炎伸手把人抱過去。「她有跟我說了一些事,而我想聽聽亞殿下的想法。」

  知道年長的精靈指的是什麼事,冰炎沉默了下,然後讓開身請白精靈先進來坐,自己則是把黎鳶抱回臥室。懷裡的人很輕,一直是那瘦小的身版,他忽然有些恍然。

  他真的有重要到讓她甘願陪他留在無殿度過那些空乏的歲月,在他離開後一個人待在那孤寂的地方只為了等他成年。

  而他今天卻讓她失望了,她的期望很明顯,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到。

  她是父母逝去後他唯一的依靠,是陪他度過無數漫漫長夜的人,無數次的給了他信心讓他有勇氣去面對千年後的世界。但現在她卻希望他放手,原本他以為他能做到,但當現實橫在眼前時,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勇敢。

  不同於當年的懵懂無知,現在他已經長大了,知道了失去的痛是有多麼讓人難以忍受,是午夜夢迴時會驚醒,捂著發悶的心口卻落不下淚的痛楚。

  他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將孩子放在床上,冰炎小心的替她撥開臉上的髮絲並掖好被子,然後靜悄悄的離開房間。

「賽塔。」關上了門,冰炎走到客廳落坐於沙發上,看著眼前對他淡淡微笑的白精靈。

「那孩子很捨不得你。」雙手交疊放在膝上,賽塔微微發出一聲嘆息。「她看過了許多事,也知道離別是痛苦的,但她知道她必須這麼做。」

「賽塔,我能理解,但我做不到。」握緊雙手,在年長的白精靈面前他只是個迷茫無助的孩子。「我沒有辦法想像如果姊不在了我該如何是好。」

「亞殿下,你知道為什麼那孩子會堅持要離開你嗎。」不意外的,賽塔看見冰炎搖了搖頭。「因為她擔心自己會撐不下去。」

「在遇見你之前她已經活過了悠久漫長的歲月,而那些離別讓她難以忘卻,你是她相處最久的人,所以與你分別她的內心也是痛苦不堪的,但她卻必須這麼做。」說到這賽塔做了個祝禱的手勢。「亞殿下知道她完整的詛咒嗎?」

  不太意外的看見冰炎搖了搖頭。「除了她的生命會止於成年及不斷輪迴外,她同時無法忘卻任何事情。」

  看見冰炎瞪大了眼。「因為無法忘卻,因此在離別的時候她會感到更痛苦,而殿下,至目前為止你是她相處最久的人了。」

「所以你也覺得我應該要早點離開姊,好讓她之後不會那麼痛苦嗎。」語氣乾澀的說。他從未想過原來自己的存在會造成對方的痛苦,覺得難以割捨的人不是只有他而已,而姊現在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手了,那他呢,他能做到嗎。

「這就要看殿下你了,畢竟在面對這件事上我沒有辦法給出太多的建議。」點到為止,賽塔站了起來。「但你可以跟她聊聊,或許你會有新的想法也說不定。」

「我會的。」應了下來,送走了年長的精靈冰炎回到臥房,看著熟睡的女孩他嘆了口氣,爬上床後緊緊地把人抱在懷裡。在他還年幼時他們總是這樣互相擁抱著取暖,那時候他覺得姊姊的懷裡就是最安全的避風港。

  但在將來他會失去擁抱她的權利,只能在回憶裡、夢境中一遍遍的描摹著她的面貌,然後將她逐漸埋藏在記憶深處。

「姊,妳說,我該怎麼辦……」伴隨著嘆息的語調吐出,不多時冰炎也陷入夢境,但他沒注意到在他說話時他懷中的人已經清醒了,面色淒楚。

「你倒也告訴我,無力再前行的我該如何是好啊……」

  
因為字數太長御論不讓我發所以只好拆成兩半,後續就等我生日那天再發吧,剛好混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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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3#
 樓主| 發表於 2021-11-17 21:39:06 來自手機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0208 於 2021-11-18 10:44 編輯

約定

番外-if(下)

  之後兩人平靜地分別了,黎鳶回到了百般寂寥的無殿,而冰炎仍舊待在學院。兩人有種心知肚明的默契,因此居然在這之後沒有任何聯繫了。

「明明恆久的時光對你來說並不可怖,為何你執意要離開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傘靜靜的看著面帶病容的女孩。

「我擔心我們無法前行。」剛從數日的昏睡中醒來,黎鳶覺得時間或許快要到了。

「冰炎不是那樣的孩子。」身為他的師傅,傘自認對自己的徒弟還是有幾分了解。「對他來說妳就是他最重視的人。」

「但他不知道我是誰,也不能知道我是誰。」疲憊地說著。「他是個會為了自己重視的人而不顧一切的孩子,可我的情況是無解的,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狀況拖累了他。」

「或許他並不這麼覺得的。」

「我明白他不會將我視為拖累,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最後只會形成一個死結。不是他見證我無數次的死去,就是最終我看著他死亡而崩潰。」平靜的說著。「千年來我將我會的溫柔都給他了,也教會了他不少東西,而如今他該學會最重要的一課了。在那之後就麻煩你們繼續看顧他的前路了。」

  深知眼前的人一旦心意已決就不會輕易改變的性子,傘也只能不明顯的嘆息了。「既然收取了代價,自然會達到我們所應允之事。」

「我相信的。而我也會達成我的諾言。」縱然離開他後她又要重回那孤寂的令人發狂的深淵,但在真正被絕望和痛苦淹沒前她應該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在無法掌握的一切中至少她可以阻止扼住自己的咽喉的衝動。

  她相信她可以的。
  
  
「妳身上有很熟悉的氣息。妳是誰呢?」在鬼王塚,安地爾.阿希斯偏頭看向眼前讓他覺得莫名熟悉的女孩。

「或許我們是同路人。」早先從無殿那裡得到對方的資料,但目前沒有心情相認的黎鳶朝對方伸出手。「能把他還我嗎。」

「妳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為什麼要把我抓到的人給妳。」對黎鳶的話嗤之以鼻,安地爾.阿希斯一把拉起了癱軟的冰炎,那漂亮的臉孔因為毒素的侵蝕而染上了不祥的陰影,鼻息也弱的彷彿隨時會消失一般。

「你以前可從來不敢這樣跟我說話的。」感嘆了一句,在安地爾.阿希斯因為她的話感到疑惑時忽然感覺手上一輕,只見他剛才還抓著的人已經被女孩攙在肩上了。

「戰場上見,我想到時候你會更清楚我是誰的。」繁華的空間跳躍展開,轉眼間兩人來到了醫療班總部,顧不得一切黎鳶直接把冰炎平放在地,自己則跪了下來,猛烈的炎隨即攀上了兩人的身軀,灼熱的氣息幾乎將旁人燒成灰燼,過了幾分鐘烈焰退去,乍然而至的極寒氣旋籠罩了他們,凍入骨髓的寒冷讓人覺得彷彿靈魂都被凝結。

  待最後一點寒氣褪去,原本被毒素侵蝕的冰炎身上只剩一些外傷,而黎鳶臉色則是灰敗的可怕,只見她晃了晃,頹然側身倒在冰炎身旁。

「冰炎!黎鳶!」發生騷動時就出來看的夏碎連忙衝上前,讓一同趕來的提爾將冰炎扶起冰炎後抱起了黎鳶,畢竟她的狀況太複雜,不方便給外人得知。

  在衝進治療室時將冰炎放下後提爾立刻動手處理看起來狀況更嚴重的另一個人,雖然她沒有外傷,體內力流也都還算穩定,但這人的呼吸時斷時有,像是下一秒胸膛就會停止起伏,對外界的反應也很差,費了好一番功夫提爾總算把在鬼門關前徘徊的人的命給撈了回來。  

「這小女孩是何方神聖啊,她居然用自己的能量替代掉了冰炎體內那些受到毒素汙染的力流,而且還沒搞到兩人自爆。」安上了維生和監測的儀器,確認她的狀況沒問題了提爾轉而處理冰炎的外傷,一邊嘖嘖稱奇。

「她是冰炎的姊姊。」解釋道,想起剛才的凶險情況夏碎忽然感到後怕。

  要是剛才黎鳶沒能救回來,讓冰炎知道他的姊姊為了救他而賠上自己的命的話估計他也會跟著去了。

「……夏碎小朋友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頓了下,提爾不敢置信的看過來。

「她是冰炎的姊姊,也是那邊的人。」看著臉上仍舊沒什麼血色的黎鳶,夏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比起剛才抱她時那種冷的不似活人的體溫,現在微微傳來的熱度讓他安心了些。

「這我還真的沒有聽說過。」處理完傷口,提爾將黎鳶推至另一個病房休養,留下夏碎和冰炎獨處。

  傷幾乎都被治好的人過沒多久就轉醒,先是搧了搧睫羽,然後睜開了迷茫的眼。「夏碎⋯⋯?我怎麼⋯⋯?」

「你的姊姊救了你。」看著冰炎一瞬間瞪大的眼睛,夏碎嘆了口氣。「冰炎,我很生氣,但我想在她情況穩定下來之前我想我不適宜再多說些什麼,只希望你今後不要再亂來了。」

「姊她怎麼了!」倏地翻身坐起,冰炎下床時手都在抖。「姊在哪裡!」

「提爾剛轉出去,應該會在加護病房。」說罷夏碎就看到冰炎衝了出去,等他跟上去時冰炎已經愣愣的隔著玻璃看著裡面的人了。

「冰炎。」出聲喊他,但對方沒有任何回應。「冰炎,她沒事。」

「為什麼姊要救我。」幾乎是從喉嚨擠出的聲音支離破碎的,冰炎原本死寂的臉上漸漸透出絕望。「她明明不想再繼續跟我有所接觸了,為什麼她還要來救我……」

「冰炎,因為她是你的姊姊。」嘆了口氣,「雖然我跟她接觸不多,但我看的出她是很在乎你的。」

「我明明都盡力避開她了,我不希望她為了我做這麼多……」無力的握緊拳。「我已經長大了,我不要她為我做這麼多,她不該被我牽連的。」

「冰炎,我相信她不會希望你這麼想的。」上前強硬的扳開握緊的掌,掌心已經留下了幾個半弧形的血印。「她不是孩子,我想等她醒來後你們真的該好好聊聊的。」

  無力垂下了頭。「我知道。」下一次,他會將這些事都解決掉。

  然而他們都沒想到的是,他們下一次的見面居然是在戰場,那瘦弱的身軀還裹著寬大的病人服,更顯得她單薄無依。

「安地爾.阿希斯,你為何加入了黑暗。」直視著因為她這句話而瞪大眼的鬼王第一高手,黎鳶的臉上毫無懼色。「我分明說過夜不等於黑暗,為何你會以這種姿態出現在我面前。」

「……是你。」認出了這身軀裡的古老靈魂,安地爾.阿希斯面色頓時變得複雜。「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你先答應我脫離鬼族。」凜起的氣勢鎮壓了意圖靠近她的鬼族,嬌小的女孩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場。「如果你還記得過往的那些,那就過來我這裡。」

「安地爾.阿希斯你在做什麼!還不快把她殺了!」耶呂惡鬼王用著妖師的軀體對他大吼,但安地爾.阿希斯絲毫不為所動。

「我們是不該存在於此的存在,我知道你並非真正心向黑暗,你只是找不到方向。」朝他伸出了手。「如果你還相信著我,就過來吧。」

「……我不接受你的提議,但我也不想被你壓著打。」後退了一步,安地爾.阿希斯旋開一個黑色的空間。「現在我們都不適合談這些,下次見面我再請你喝咖啡。但奉勸你一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認定的同伴。」

「……」沉默著,黎鳶看著安地爾.阿希斯就這麼消失在眼前,然後面向兩位怒氣沖沖的鬼王。「我跟他還有點私人恩怨,但對你們我就不必留手了。」

  霎那間繁複的法陣在她腳下展開,蔓佈了整個清園,其它結界地也傳來了相同的光芒,而維持這龐大陣式的僅有立於陣眼處的女孩。

「疾風、驟雨、烈焰、落磊,萬物之靈聽我之請,馳騁八方而驅逐災厄」劃破了手腕,大量落下的鮮血成為祭品。「尊以神之名,肅清逆反規則者」

  之前她來學院的一個月可不是來玩的,她是為了替將來鋪平前路。在那一個月裡她和學院四大結界地的神靈取得共識,從而佈出了這個可觀的陣式。

  她很清楚她的身體接下來只會更加虛弱,千年的耗損累積起來是她所無力負擔的,照這樣下去她的身體很可能等不到他成年時就會崩潰,既然這樣這就是她為重視的弟弟做的最後一件事。

  這樣一來,她就能安心的再度擁抱死亡了吧。

  伴隨著結界地修復的沖天光束與鬼族被灼為灰燼的哀嚎,溫潤而不帶侵略性的光滲入了每個人的軀體,傷勢被溫暖的治癒著,僅餘身體上的疲憊證實了先前曾遭遇的一場大戰。

「姊!」在光芒褪去的第一時間冰炎就朝那個搖搖欲墜的人衝了過去,搶在人倒地前一把把人抱起,臉上是難得的驚慌。「我立刻送妳回去!」

「不了⋯⋯不用了⋯⋯」勉力搖了搖頭,黎鳶的臉透出衰敗的死氣。「我的身體不能再停滯不前了⋯⋯」

「妳不是說還要看著我成年嗎,妳這樣怎麼能⋯⋯」

「小亞,只要我不想死,我是不會在成年前死亡的⋯⋯」勉力伸出手,顫抖的手指觸不到那張俊秀的臉,察覺到她的意圖冰炎跪了下來,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後低下了頭,任由那冰冷的手指描摹著他的五官。

「小亞,我很高興我能遇見你⋯⋯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輕觸他通紅的眼眶,黎鳶細細描繪著那精緻的眉眼,很溫柔,也很哀傷。「姊姊沒辦法看到你精靈的成年了⋯⋯」

「我可以帶妳回去⋯⋯」

「小亞,你明知道的,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輕輕地搖頭拒絕。「即使我的時間被暫停,但我的身體卻還是逐漸的崩毀⋯⋯」

「小亞,答應我,放我走吧⋯⋯」

  聲音哽在喉嚨,看著黎鳶雖然渙散卻執著的眼神,冰炎伏下了身,貼在她耳邊說的話哽咽的像是要哭出來。「好,姊,我答應妳,我會放手的⋯⋯」

  聽言黎鳶露出了一抹放鬆的笑容,睫羽輕輕的合上,貼著他臉龐的手無力的落下,在壓抑的啜泣聲中靜悄悄的陷入昏睡。
  
  
「姊,生日快樂。」坐在昏睡的少女旁,十年的光陰磨去了少年的銳氣,變得沉穩的半精靈將一束花放在床邊的花瓶,盛放的花卻無法帶給床上的人半絲生機。

「雖然明天才是妳的生日,可是妳今晚就要道別了,所以我只能提前一天替妳慶祝。」對著昏迷的人說著。自那天後女孩就不曾醒來,董事們說這是因為她幾乎將體內能量耗盡加上千年累積下來的耗損,身體已經無力負荷所以才會無法喚醒。剛開始他瘋狂地尋找著能讓她醒來的方法,直至某天被看不下去的搭檔狠狠揍了一拳。

「你覺得她希望看到你為了她而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嗎!」憤怒的搭檔對剛脫離險境的他怒吼著。「冰炎,你能不能為了自己好好活著!」

  這一席話打醒了他,自那之後他不再不顧一切的以命相搏,開始學著珍惜自己的命,畢竟那是他重視的人替他保下來的,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她的心意。

  這幾年來只要有空他就會來到這間特別病室跟床上的人說他近來的狀況、外面的世界有什麼變化,他自顧自地說,聲音填滿了寂靜的空間卻填不滿空空落落的心靈。

  他偶爾會播放那些錄音,出乎意料的黎鳶知道很多祈福和祝禱的歌謠,甚至在他更小的時候還一天一首不帶重樣的,而錄音是他剛上小學時她擔心他會睡不好所以特意錄的,眼下這居然成為她少數存在於世的證明。

「姊,今天最後一天了,妳能醒來跟我說說話嗎。」用指尖輕輕的描繪著她的臉,不得不說黎鳶長得很美,小巧的臉蛋配上精緻的五官,如果她能好好活著必定是眾星拱月的存在。

  只可惜一切沒有如果。

「在父母離開後只有妳會替我慶生,以前總覺得生日不過是更接近死亡而已為什麼要慶祝,哪知道妳其實比我更熟悉接近死亡的感覺。」將手移開了她的臉,冰炎改握住她的手動作熟練的揉捏起來,因為長期臥床的關係黎鳶幾乎沒什麼肉,每次抱她起來時他總被她的骨骼硌的心慌。

「小時候妳說妳是孤兒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結果我現在知道了妳也不會回應我了,我都沒能好好幫妳慶祝一次。」揉到那隻冰冷的手變得溫暖,冰炎改按摩起另一隻手。「總覺得我虧欠妳很多,不過如果我這麼說妳一定又要說這是妳心甘情願的,但就算只是一點小事也好,我也想為妳做些什麼。」

「姊,下輩子妳不想見我也沒關係,妳只要過得好的就行。妳讓我知道要珍惜自己,但妳也要學會照顧好自己。別總想著要幫別人鋪平前路,妳就是妳,妳可以過妳自己的人生了。」

「姊,我都願意放下了,妳能醒來跟我道別嗎?」他用了很多年的時間去接受這件事,而現在他也願意鬆開手了,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好好的跟她說一聲「謝謝」和「再見」。

  這些話自然同以往那般石沉大海,雖有些落寞但冰炎也早已接受他可能無法跟她做最後的道別這件事,將她的腿也按摩完畢後冰炎站起身準備端水給她擦身體。

  最後一天了,至少要體體面面的走。

  替她換上了衣物,冰炎打理起她一頭烏黑的秀髮,他記得小時候曾經笨拙的想要替她梳頭,她雖然不喜歡別人碰她頭髮卻唯獨對自己相當的寬容,任由他替她綁了個彆彆扭扭的馬尾,然後拍拍他的頭稱讚他綁得很好。

  而如今他已經能熟練的綁出一個漂亮的馬尾,甚至從搭檔那邊學了不少技巧,但再也沒有人摸著他的頭稱讚他了。

  人總是這樣,還是個孩子時急迫的想要成為大人,而當羨慕起孩子時往往已經脫離了少年輕狂的年歲了。那些過往所擁有的只會停留在過往,現實所給予的不過是最殘酷的真相。

  替她把棉被拉平整了一些,冰炎再度坐了下來,手覆上了比他小上一圈的手將其輕輕的攏在掌中。

  前幾天他被指派去執行一個高難度任務,好不容易才加緊腳步趕在今天凌晨完成收尾工作,而他的搭檔和那個討人厭的笑面鬼巡司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於是體貼的讓他趕緊回去打理好自己並帶上一束花來到病房,現在緊繃的精神放鬆下來自然就覺得睏,於是他趴在床緣,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夢中略過很多光影,那些相處的零星片段被拼湊起來,夢中女孩總對他露出溫和的笑,手摸在自己頭上的觸感是那麼的真實。

  而他很快的發現那並不是夢境。

  猛地驚醒過來,倏地坐起時原本擱在他頭上的手無力的落回了平整的床上,手的主人正看著他,面對他驚訝的神情露出了一個淺淡且虛弱的微笑。「小亞。」

「姊!妳醒了!」激動的將她的手攏在自己的雙掌中,冰炎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所以醒來了。」控制著不太聽話的手,黎鳶輕輕的反握住他的掌。「你長大了。」

「嗯。」

「今天是最後一天嗎?」

「⋯⋯是。」

「那就幫我過個生日吧,好久沒有人幫我過生日了。」邊說著,黎鳶撐著床想要坐起卻因為長期臥床所以使不出太多力氣,見狀冰炎乾脆把她身上那些維生儀器都拔除後不顧大作的警鈴直接把人橫抱起,換得了一聲低低的驚呼。「小亞,別這樣。」

「最後了,讓我抱抱妳吧。」不自在的掙扎因為冰炎的一句話而被平息,也不再反抗黎鳶有些自暴自棄的讓他抱出了醫療班。今天天氣很好,是個明亮的日子。

「姊,妳想去哪裡?」無視其他人的目光,冰炎神色鎮定。

「我想想⋯⋯」感覺這樣的姿勢不怎麼安全,黎鳶往冰炎身上靠了點,頭剛好枕在他的肩上。「回家好嗎,好久沒回去了。」

「好。」自然知道她所指的是哪裡,冰炎開啟移送陣回到了他們在最後一段時間所住的地方。

  在一切無法挽回時亞那說想要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於是他們離開了黑王的領地到最一開始黎鳶遇見亞那的地方,在那裡建了個小小的住所,那段時間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最快樂的。

  他們可以在陽光下奔跑,在微風中歌唱,被冰涼的溪水凍的發顫,在高聳的枝椏上瞭望遠景。雖然未來不甚明朗,但至少當下能恣意而活。

  那時候父親幾乎難以起身,但還是會唱很溫柔的精靈謠曲給他們聽,而母親也會抱著他們,敘述著焰之谷的英勇。在雙親都抽不開身時黎鳶則帶著他出門,給他講遠方的事,告訴他世界有多麼遼闊。

  那時候他們就是他的全世界,而現在懷裡的人同樣是他的一切。

  但就像雙親一樣,這人也終究是要離開他的,今後他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了。

「小亞,看著我。」思緒被拉回,冰炎低頭看著陪伴他最久的人。「記住,即使我離開了,你也不是一個人。」

「那姊,我希望妳也要記得,就算妳離開了妳也不是一個人。」他的姊姊比他橫過更多孤寂的歲月,忍受過更多生離死別的痛楚,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撐下來的,但他希望他至少能給她留下一絲活下去的念想。「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也請妳好好活著吧,姊。」

  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黎鳶抿唇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在一天的時光中兩人共同走過了千年前的足跡,細數著那些已經有些模糊的時光,為了突然想起的一件小事而發笑,也為早已離去的人而感慨。

「好久沒吃過你煮的飯了,手藝真的進步很多。」坐在溫暖的火堆邊,兩人躺在草地上,看著漫天揮灑的星子,遠方飄來了幾朵深色的雲。

「也是妳教得好。」雖然是處在比較溫暖的地區,但冬天的夜間還是相當寒涼,雖然給人下了保暖的術法及架設結界隔絕寒風,但冰炎仍舊不放心的拿出毯子把人緊緊裹住。

「謝謝。」攢緊了毯子,黎鳶輕咳幾聲,神色有些懨懨的,即使中間冰炎一直有注意不要讓她太累,但她仍舊是困頓疲乏的模樣。

「有不舒服嗎?」靠了過去。這些年來他比她更清楚她的身體狀況,畢竟替她一次次簽下病危通知書的是他,一次次地聽著那些醫療處置的也是他,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身體到底已經到什麼地步了。

「還好。今天過得很開心,沒感覺到太多不適。」偏頭看了過去,即使人很虛弱那雙眼睛仍舊是明亮有神的,看上去倒比之前在無殿時還要有神采些。「好久沒有這麼高興地玩了。」

「這樣就好。」

「我覺得我沒有遺憾了。」身體很累,也有些疼,但她的心境是難得的平靜。烏雲越聚越多,逐漸吞噬了明亮的星子,看上去晚點會有一場雨。「雖然沒能親眼看到你成年,但看到你一切安好對我而言已經很足夠了。這些年來謝謝你的照顧。」

「小事而已,而且明明是我受姊的照顧更多。」她陪著他度過了至親雙亡的哀痛,領著他一次次跨越難關,伴著他橫過了千年的孤寂,他所回報的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話不是這麼說的。」搖搖頭。「小亞,我活很久了,在遇見你們之前我曾以為世界就是那般的無趣,是你們讓我看見這世界還是有希望的。小亞,雖然你覺得你為我做得不多,但我想告訴你,你的存在就是我的救贖,你是我的希望,是退無可退的我的一線生機。」

  深深的看著他。「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我非常慶幸能認識你。」

「我也是,姊,我很高興我能遇見妳。」鼻頭一酸,冰炎希望自己的眼眶不要泛紅。他想讓對方安心的離開,而不是還要牽掛著還不是很成熟的他。

  雲遮蔽了天空,連綿的雨淅瀝瀝的落下,隨著時間的流逝黎鳶好幾次像是疲憊至極般閉上了眼,深怕人就這麼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逝去,冰炎起身把她抱在懷裡,感受著她胸膛微弱的起伏他的呼吸也放輕放緩,怕驚擾到了她的安寧。

「小亞⋯⋯」從昏沉的夢甦醒,黎鳶示意冰炎替她解開毯子,然後讓他彎下身,給了他一個無力的擁抱。

「最後了,讓我抱抱你吧⋯⋯」有氣無力的說著,抱著他的力道很輕,但冰炎卻覺得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小亞,別哭,姊姊只是先走一步而已⋯⋯」感覺溫熱的水珠落在自己臉上,黎鳶費勁的伸手抹去。「小亞,來⋯⋯」

  她讓冰炎低下了頭,隨即一個冰涼的吻貼上了他的額,然後讓他像小時候一樣靠在自己胸前,去聽那逐漸微弱的心跳。

「小亞,我愛你。」歷經了千年的光陰,她總算明白了什麼是親人的愛,而現在她最後所能做的就是告訴他這件事。「答應姊姊,再去找一個愛你的人吧⋯⋯」

「我知道了。」眼淚一旦奪眶而出那要再壓抑就不是什麼易事,冰炎乾脆放任自己脆弱一回。「姊,我答應妳。」

  聽言黎鳶放心的笑了,她閉上了眼,輕輕長嘆一口氣。冰炎聽著她的心跳越來越微弱,最後再也聽不見那生命的鼓動,懷裡的軀體慢慢的冰冷下來。

  在夜幕下,一向自詡為勇敢堅強的他低泣出聲。
  
   
「你要去旅行啊。」已經成為家主的搭檔看著正在收拾行李的他。

「對。四處去看看,應該一段時間才會回來。」將行囊背上肩,冰炎說道。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了,記得報平安。」

「我知道。再見。」

  踏開移送陣,轉眼間他來到了一處城鎮外圍,這裡以前他在執行任務時來過,是一個民風純樸的友善小鎮。

  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遇見轉世的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會不會有交集,但他想即使他們不再相見了但他們都會各自活得很好的。

  只要還活在這片蒼穹下那就是希望。

  邁出了步伐,今後他要自己去探索這個世界了。

  
先說一下對這篇文的感想吧

這篇算是我今年寫的比較滿意的文,原本只是想說如果黎鳶是以長輩而不是平輩的身分來跟他們相處那會變成什麼樣,結果就寫出了黎鳶比較不一樣的一面,不是正文那樣可以嬉笑打鬧的關係,而是更沉穩、更果決的一面,他只忠於自己認定的想法然後貫徹他的信念,所以他最後選擇了放手讓兩人作為個體獨自成長

在文中他用千年的時光來學習如何去愛一個人,也用了千年的光陰去學著放手,這過程必然是痛苦的,但也是他必須且不斷去面對的。他開始有了牽掛,有了必須活下去的信念,而我相信即使因為分離而痛苦,但他也能逐漸明白與人相遇的美好,終有一天他能對離別這件事感到釋懷,而他最後也說出了「我愛你」,那既是感謝、也是道別

雖然他們最後的結局是不再相見,但我覺得這不算悲傷的結局,他們都因為離別而成長、為了下一次的相遇而認真活著,他們從彼此身上學習,在擁抱後分離,再度與新的人交會並告別,也許再相見時他們已經不是彼此相識時的模樣,但我相信那時候他們一定成為了比現在更好的自己

我是喜歡與人交談的人,而我現在的工作每天都會與新的人交會,每天都從不同人身上聽取不同的故事,從他們身上我也學習到了很多,而那些將會成為塑造我的要素。我不夠堅強、不夠有自信,也覺得自己很菜都還需要仰賴前輩的幫助,但即使這樣的我也有很多人願意鼓勵並給我機會,讓我在一次次的挫敗中變得更好。特別是這次生日,我只是在閒談中提到我明天生日、要他們祝我生日快樂,結果下班後居然有人偷偷跑來塞給我東西並祝我生日快樂,當下我真的感動到很想哭,雖然只是簡單的蛋糕和巧克力,但當中的心意貴重到我無法償還,只能感激的收下並努力讓我成為更好的自己

我很慶幸無論是在工作或者是小說上我都是帶著許多人的祝福與鼓勵前行的,過去是如此、現在是如此,而我相信未來也亦會是如此,在此期許再度增長年歲的我能夠繼續秉持初心堅韌的走下去

說得有些多了,總之祝我自己生日快樂,也希望我有幸能相遇的人都能過得很好,再次感謝

最後偷偷放個連結,明年的一月就到了這篇文的生日,有了去年的經驗我決定這次提早一個月開始,希望這次大家也能踴躍的提問,如果可以也希望不吝嗇的給我建議與感想,我會很愛你們的

表單連結
https://docs.google.com/forms/d/ ... FJRbjc8JI-WX7Q/ed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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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4#
發表於 2021-11-18 10:21:29 | 只看該作者
竟然更文了!?原來昨天大大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希望能接受這遲來的祝福W
這番外文看到淚崩阿QWQ
太好看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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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
 樓主| 發表於 2021-11-18 17:56:42 來自手機 | 只看該作者
Aishil 發表於 2021-11-18 10:21
竟然更文了!?原來昨天大大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希望能接受這遲來的祝福W
這番外文看到淚崩阿QWQ

沒事遲來的祝福也是祝福,我就心懷感激的收下了!

乖,不哭不哭,衛生紙給你(遞)之後還有的哭呢,眼淚可以先省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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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發表於 2021-11-18 19:02:09 | 只看該作者
這篇番外真的很好看!
因為太多感想然後又懶得打字所以就不給你長評啦(喂
然後,遲來的祝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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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
 樓主| 發表於 2021-11-19 18:45:17 | 只看該作者
Aliya 發表於 2021-11-18 19:02
這篇番外真的很好看!
因為太多感想然後又懶得打字所以就不給你長評啦(喂
然後,遲來的祝你生日快樂~ ...

大大什麼都可以省、長評不能省啊!你不知道本人我是靠長評續命的嗎!(沒這回事

沒事祝福永遠不嫌晚,謝謝祝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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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8#
 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1:07:54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0208 於 2021-11-29 21:09 編輯

番外—殊途同歸

「欸,你聽說了嗎?就那件事啊……」

「啊啊我知道啊……真不敢相信……」

「就是說啊……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啊……」

一路走來都聽得到一些人在細語著,就算不是事件的主角冰炎依舊覺得煩躁,原因無他,正是因為這問題有一部分是出在黎鳶身上。

———阿斯利安與黎鳶冷戰中,目前原因不明。
  
  
「你們兩個是怎麼了?」結束了研討,趁著空檔夏碎提出這幾天下來的疑惑。從一個禮拜前這兩個人就很不對勁,見了面不打招呼就算了,有時候遠遠看見對方還會自動繞道。這奇怪的現象很快就在學院裡傳了開,大家議論紛紛,誰也不清楚溫和的兩人怎麼就這麼突如其來的打起冷戰來,就連他們這些周圍的友人也不清楚實情到底是如何。

「理念與價值觀不同。」當事人之一給出了相當簡短的答案,隨後站起身朝臥室走去,「我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你們離開時門記得幫我關上。」說完把門關上,還傳來清脆的上鎖聲,顯然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房間內的兩人對看一眼,也只好起身離開房間。

「夏碎,阿斯利安那邊有說什麼嗎?」看向住在紫館的搭檔,冰炎問道。

「跟黎的答案一樣,理念與價值觀不同。」無奈地聳聳肩,這兩人到底是怎麼樣才會弄到價值觀出現歧異,正常情況下那不是相處一兩天就能知道的事嗎怎麼可能拖到現在才發現,所以當中一定是發生了某件事,而在這件事上面他們的看法不同所以才會演變成現在的局勢。

「這兩個人是怎麼搞的。」煩躁的搔了搔頭,怎麼覺得這件事很麻煩啊。

「你不能聽見黎的心音嗎?」身為簽訂契約的對象應該可以吧?

「你說呢。」回應他的是一個大白眼。他們之間是有契約沒錯,不過基本上他們不會透過這種方式進行精神上的交流,而且就算他這樣做了,另一方拒絕對話那他能怎麼辦。況且他能察覺那人的心情就已經實屬不易了還奢望他能聽到他的心音?強人所難吧?再者,他們與一般幻武精靈間都是精靈們聽見他們的想法再給予回應,哪輪到在精靈們眼中是小朋友的他們聽他們的想法啊?

「嗯……還是先去找出源頭好了。看看他們到底為什麼而吵。」

「就這麼做吧。」

「我記得他們好像是上次一起出完任務後就變成這樣了?」

「所以他們應該是對於任務的處理方式有著不同的見解。」

「可能吧。那麼冰炎,麻煩你等一下千萬不要跟太陽打起來,這樣我們會很難調查到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

「……」
  
  
「不知道,那次任務是突發的,沒有任何一位巡司在場,所以我們想調查也無從查起。」很不幸的,聽到他們的詢問太陽給出了令人失望的答案。「我只知道他們回報任務時就已經是這樣子了。」

「情報班也沒有任何資訊嗎?」

「沒有,黎好像把所有消息給封鎖了。」

「封鎖消息?」正常出任務時應該不會封鎖消息吧?

「大概是遇到什麼讓他不得不這樣做的事了吧。」黎親自出馬的話他們就真的沒辦法了。「他們兩個有說什麼嗎?」

「都只說理念和價值觀不同就沒有下文了。」深深的嘆了口氣,夏碎的語氣無奈至極。

「這兩個人怎麼這麼麻煩啊?」一旁的大地碎嘴了一句,對於他的話在場眾人再認同不過了。

「你們覺得從黎那邊比較容易得到實情還是從阿斯利安那邊的比較好下手?」也不能放著兩人一直吵下去,既然無從得知當時的情況那不如就直接去問本人比較快。

「我覺得……都很難。」阿斯利安是很好說話沒錯,不過他倔起來那張嘴根本閉的比死蚌還緊。至於黎,要是有人能從他嘴裡撬出任何資訊他們大概就要膜拜那個人了。基本上他不願意說那他們不管怎麼樣都奈何不了他。

「也是……」

「那我們要怎麼辦?」一群人面面相覷,就是沒有人能提出一個好方法。

「你們在說什麼好玩的事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響起,一群人警戒的四下張望,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冰炎二話不說召出武器往旁邊一揮,鋒利的槍尖直指某個不速之客。「老太婆,妳來幹嘛!」

「真是的,這麼久沒見你就不能說一句「我好想妳喔」,小孩子果然長大了就不可愛了。」可惜的停下飛撲,扇抽出扇子晃了晃,還一邊做出拭淚的動作。

額角爆出青筋,「沒事就給我滾回去!」

「欸欸不要這麼快就趕我走嘛,我可是來幫你們的呢。」搖著扇子,扇說道,「既然不歡迎那我就走了。」

「扇董事請留步。」壓著搭檔的肩膀要他忍下怒火,夏碎上前了一步,「請問您知道黎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嗎?」

「因為黎小朋友的天性喔!他們爭執的原因是源自於黎小朋友從創造時就被賦予的價值觀。」

「黎的天性?」

「給個提示,他的職責是斬除扭曲之物。好了你們加油吧!再說下去就換我被黎小朋友宰了。」

「來不及了,我已經聽到了。」另一道聲音出現,扇僵硬的轉頭,只見對話中的主角緩緩從空氣中浮現,還很意外的沒有維持幻術。「我的事情輪得到妳來說嗎?」

「好啦,你冷靜、冷靜,不要跟我計較這點小事嘛。」陪笑著,扇倒退一步,想要逃離眼前這個顯然心情不佳的人。

「黎,你怎麼會來?」出聲轉移來者的注意力,冰炎問道。扇趁機逃逸無蹤。

瞪了空氣一眼,黎鳶轉過頭看向他們,「只是來跟你們說我這幾天會待在那裡不會回來,不用來找我。我要回去想一些事情。」

「扇董事說你的天性是怎麼一回事?」

「大概是,我還是不太懂身為一個人在那種情況下應該會做出什麼反應吧。這是我的問題,我需要好好想想。」雖然不明顯,不過他們確實在那人身上捕捉到一絲嘆息,「就這樣吧,學校我已經請好假了,一個禮拜後會回來。」

「你又想自己一個人解決問題嗎?」忍不住說出口。這個人從以前到現在都這樣一個人默默的解決問題,前幾年他們就是放任他下去他才會在坦承的時候露出那麼懾人心魄的絕望笑容,那種表情,他們再也不想看見了。

「這個問題,你們幫不了我。」又來了,又是拒人與千里之外的神情。

「你為什麼都不讓我們幫忙?你又想像之前一樣推開我們嗎?」

「不是我不想讓你們幫忙,只是一個人的天性不是別人能改變的。能改變我的性格的,大概只有神和我自己了吧。有些事情,我必須自己去克服。」偏著頭,黎鳶微微的笑了,「但即使被塑造成這樣,天性並非不可改變。給我一點時間吧,相信我。」

「……好。」

「對了,幫我跟阿斯利安帶一句話,一個禮拜後晚上七點,我在水之清園的湖那邊等他。」

「知道了。」竟然以全名稱呼,他們這次也未免吵的太嚴重。

「謝謝。我走了。」

「路上小心。」

點點頭,黎鳶展開了空間跳躍,轉眼間就消失無蹤。留在原處的人對看一眼,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果真是,很麻煩啊。
  
  
「我知道了,學弟謝啦。」站在紫館的某間房間門前,剛回來的夏碎正好遇見大概是要出門一趟的阿斯利安,轉告了黎鳶的話阿利點頭表示明白,臉上還是那種爽朗的笑容。

「不會。」客氣的說完,夏碎斟酌了下還是問出口,「阿利,在你們吵架的原因中,你認為誰錯的比較多。」就算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麼而吵,不過吵架中一定是對另一方有一些方面感到不滿,不然怎麼會吵起來。眼下問不出原因那麼也只試著旁敲側擊,看能不能問出一些有用的資訊了。

「這個啊……」聽到這個問題阿斯利安苦笑了下,「應該說,我們都沒有錯。」

「都沒有錯?」

「是啊,誰都沒錯。正是因為誰都沒有錯我們才會吵起來吧。」又是一抹苦澀的笑容,「他現在應該很討厭我吧……」畢竟,他說了那些話啊。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會去赴約的,不用擔心。」重新掛起笑容,阿斯利安朝夏碎揮了揮手,「我還有事得先走了,學弟再見啊。」

「再見。」目送著他離開,夏碎在原地靜靜的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到房間。


「米迦勒?你怎麼回來了?」推開禮堂的門,本來是好奇這時間怎麼會有人待在禮堂,看到裡面正在禱告的人加百列驚訝了。

「回來思考一些事。」結束了禱告,黎鳶站起身,轉過來面對加百列。

「遇到什麼狀況了嗎?」走上前,加百列溫和的問道。

「加百列,如果你在任務地點遇見一個人,你會怎麼做?」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黎鳶只是面無表情的淡淡問著。

「如果可以當然是帶走並交給其他人安置。」雖然不明所以不過加百列還是如實回答。

「如果那個人已經染上黑暗氣息了呢?」

「我會盡力搶救他的生命。」

「那麼如果他已經被黑暗氣息汙染,而且沒有挽救的可能性呢。」

「雖然很遺憾,不過我會殺了他,讓他的靈魂回歸自然,以乾淨的姿態再度重生。」一旦扭曲就再也沒有重生的機會了。雖然不捨,不過既然都已經如此了還是給他一個解脫吧。

靜靜的聽完他的回答,黎鳶抬起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直盯著他看,那淡漠的神情讓加百列一瞬間彷彿看到當初那個不知情感為何物的米迦勒。「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那個人只是個孩子,但他已經被黑暗氣息汙染且沒有挽救的可能性、也許下一秒就會被全數扭曲,但是他還保有身為人的意識,沒有因為逐漸扭曲而控制不了自己去傷害任何一個人,只是靜靜的待在原地,在看見你時開口求你殺了他好讓他不會在非理智的狀態下去傷害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狀況,你,會怎麼做。」

氣氛一時凝結,良久,加百列嘆了口氣,「米迦勒,這題沒有解答。」站在理性的觀點,當然是把他殺了避免他扭曲成鬼族,如此一來也讓他的靈魂得以安息。但站在情感的觀點,他還是一個有著良知的人,是一個有著高貴情操的幼小生命,誰也不忍心對純真的孩童下手,即使他正在墜入無盡深淵也是如此。

「我知道。但是,我是否還是過於冷血,是否依舊不近人情。我是真的有所改變、變得如你口中一般溫柔的人,還是那只是我自己的誤解,其實我的骨子裡依舊是那個只會殺戮的米迦勒。」嘆了口氣,黎鳶倏地張開三對羽翼,像是在抒發什麼似的將其伸展到極致。寬大的羽翼擋住了大半透進來的光,將他整個人覆於陰影之下。

「我不像你們擁有情感,我只知道敵人就該斬除,而這就是我的天性。面對這件事時我的反應只有斬殺而不會產生你們那種憐憫猶豫的心態,這點讓我的朋友難以接受,他認為我們應該要盡全力的去挽救。我不明白,凡事不是要盡早斷絕最糟情況,為什麼還要進行徒勞無功的搶救。加百列,請告訴我,所謂的同情和不忍心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我真的真的不懂。」

「米迦勒,這個我無法教你。」沉默了下,面對自己一直以來都很替他擔心的人加百列嘆了口氣。「人的情感太過複雜,我無法一一向你敘述。我只問你一件事,那孩子死去時,你有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面對這個問題黎鳶一愣,然後認真的思考起來,「好像……覺得有些可惜?就覺得他應該可以過得更好而不是死在我手下之類的吧。」

「米迦勒,當你替一個人感到不捨、感到惋惜時,這就是同理心。也許你現在還不能完全體會到那種感覺,但你可以慢慢去摸索。請相信我,在你能感覺到這些時就代表並非你想像中的那麼冷酷無情。」溫言說著。黎鳶能感覺的到情感,只是比起一般人他的感受就沒有那麼強烈而確定,也不明白各種感情應該怎麼被稱呼歸類。所以他才會不知所措,認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只知道天職的他,其實在他們眼裡他已經與以前的他大相逕庭了。

「是嗎。」若有所思的說著,黎鳶收起羽翼,信步向前,在離加百列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然後向他張開雙臂。

「這是……?」

「上輩子遇見的人告訴我擁抱是最貼近對方的時刻,藉由擁抱就能將自己的心情毫無保留的傳遞到對方身上。那麼,可以請你抱我,用你此刻的心情教我什麼是身為人應該有的情感嗎?」很認真的看著加百列,黎鳶的眼神裡透出一絲徬徨無助,像是個迷途的人正等著有人引領他到正確的路途上。

「當然可以。」主動上前一步,加百列同樣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眼前迷惘的人。如果這樣做可以讓他明白到他對沒有情感的他的不捨及憐惜,那麼他樂於給予他一個擁抱。
  
  
「我說阿利,你和黎鳶到底是怎麼了?」看著自家弟弟,戴洛不解的問道。他前天才出完任務回來,一回來就聽說阿斯利安和別人吵架了,一開始他還以為又是和休狄鬧得不愉快,結果聽到蘭德爾說跟他吵架的竟然是基本上不太跟人跟人結怨的黎鳶,這讓他不驚訝都難。

「只是一點意見歧異而已。」不打算回答兄長的問題,阿斯利安笑瞇瞇的說。

「意見不合也不會弄得這麼嚴重。說吧,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很清楚自己弟弟如果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根本不會和對方僵持這麼久,所以這絕對不是他口中說的只是一點意見歧異而已。

面對認真起來的大哥,阿斯利安最後還是卸下表面的笑容,露出有些落寞的神情。「黑袍,都是這麼看待一個人的生命嗎?」

「發生什麼事了?可以說給我聽嗎?」見弟弟有意開口戴洛趁機追問下去。

「我們接到了緊急任務,趕往一處突然出現鬼門的村落,到達時很多村民都已經扭曲了,所以我們不得不就地消滅。後來我們在後山的地方找到一個已經被扭曲大半的孩子,他還保有自己的意識,看見我們時央求我們殺了他。我還在猶豫時黎鳶就已經毫不猶豫地動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孩子在我面前斷了氣。做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表情連變都沒變,彷彿他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我無法認同他不把生命看在眼裡的態度,所以就和他吵起來了。」懊惱的嘆了口氣,「那時我還說了很過分的話,現在他應該很討厭我吧。」

「你對他說了什麼?」

「「你是神,你可以不在乎我們這些凡人的生命,對你們來說我們的生命大概不值得一提。但我跟你不一樣,我實在無法接受你這種不珍惜其他生命的態度。之後我們還是別合作了吧。」那時候他露出了很複雜的表情,像是想說些什麼話來辯駁,最後還是沒有開口,回報完任務後就逕自離開。然後就變成你知道的那樣子了。」

苦笑了下,「理智上我也知道那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但我無法認同的是為什麼他能夠不帶一絲情感的結束一個人的性命。那可是一個人啊。」狩人的職責是引領迷途的人回歸正軌,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將迷惘者引回正途,而不是毫不留情的斷送他們的性命。

「阿利,你的想法沒有錯,但是你有想過黎鳶的想法嗎?」聽完他的敘述戴洛嘆了口氣,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家弟弟的一頭棕髮。雖然阿斯利安常被別人說是一肚子黑水,可是他的本性還是十分善良的,要他面對這麼艱難的抉擇也許還是太難了。

「他比我們遇過更多無可奈何的事,類似的經歷他可能數都數不清。他看的比我們更多、更遠,明白生命的結束並非終止而是新的開始。也許他只是將一切看的豁達而已。」

身為黑袍,他也經歷過很多不得不的情況,一開始還會感到心痛,但現在,雖然並非完全沒有感觸,但大約還是有些麻痺了吧。

「那大哥呢?」是否也變得如此豁達、如此冷漠?

「我還沒到他那種程度,但是阿利,黑袍擁有決斷權,很多時候我們只能在不得已中做出比較好的那個抉擇。」他曾在無意間聽到有人問過為什麼最高級別的象徵是黑色,而那人的回答讓他至今依舊忘不了。

那人說,血液乾涸到最後是黑色的,而身為黑袍,染上血是絕對不可避免的事。不似白袍還有一絲天真、紫袍尚有一絲餘裕,黑袍是接受了世界上的一切,無論是好是壞他們都必須一概承受。背著光行走於陰影之下,黑袍們承擔著太多太多世界的陰暗面,所以最高級別的象徵才會是容納一切的黑。

懶散的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阿斯利安仰頭看向天花板。「果然黑袍都不是什麼正常人啊。」

「說的我好像是什麼外星人似的。」無奈地看著自家弟弟,知道再繼續說下去也沒有實質幫助了戴洛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知道,他的弟弟沒有脆弱到無法接受世界殘酷的一面,只是要給他一點時間。但作為大哥的私心,他還是希望他的弟弟們都能不用接觸到這世界最深沉黑暗的一面,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們會成長、會逐漸認知到這個世界並不如想像中的美好。有得必有失,這是成長的代價。

靜靜的坐了一會,阿斯利安倏地站起身,臉上重新掛起笑容。「嘛,大概有想通了一點,只是下次他依舊這麼做我還是會生氣。但是我還是得為了那些話道歉呢。我走啦。大哥,謝了。」

「記得好好跟他說清楚啊。」在門關上前戴洛在後面喊道。

「知道啦知道啦。」

也許現在的他還是不能接受黎鳶的態度及想法,但是他內心也知道黎鳶並非有意如此的。他當初只是在對自己生氣,氣自己為什麼無能為力,氣自己為什麼什麼事都阻止不了。譴責別人總是容易的,但當今天動手的人是自己時,他還會這麼想嗎?衝口而出的話他說完就後悔,所以,接下來,得好好向他道歉呢。
  
  
「我們這樣真的沒有關係嗎?」看著眼前由使役傳回來的畫面,綠葉有些擔心的問道。

一群人擠在太陽他們家的客廳,正緊張的關注等一下會發生的事。

「我們也是關心他們,安啦安啦。」目不轉睛的盯著畫面看,烈火不在意的說。「來了。」

畫面中,阿斯利安已經先走到定點,只見他四下張望,像是在好奇約他的人怎麼還沒出現。

「黎怎麼還沒來?」

「可能要等一下吧,畢竟時間差不好算。」

「不好意思來遲了。」正說著,另一個人緩緩地從空氣浮現,輕輕的落在湖面中央,平靜的水面沒有因為來者的舉動激起半絲波瀾。月光映照在那人身上,配上其絕世容顏更是唯美的驚人。

「你怎麼沒有維持幻術?」阿斯利安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只是覺得沒那個必要。更何況這才是我原本的模樣,黎鳶那副樣子只是我其中一個前世,並不代表完整的我。」從湖心緩步走向岸邊,黎鳶腳步踏的平穩,不似走在水面上。

他們這才看清楚這人是直接飄在離水面幾毫米的地方,原以為是風術,可是在他踏上陸地的那一刻他們卻發現他還是維持著這樣一小段距離,大概是他現在維持著靈體型態。小小的改變讓這人看上去離他們更疏遠了些。

在距離幾步的地方停下腳步,黎鳶直直看向了阿斯利安,「你當時說的可能有一部分是對的。對我來說,生與死只是一個生命循環的過程,也許當下會很難過,但我不會將悲傷延續下去。這是我的天性,而我不否認我的認知。神並非總是仁愛的,必要時我們也可以冷酷無情。我的天職是戰鬥、是無止境的殺戮,所以對於上次的那種情況,說真的,我沒有什麼感觸。」

這雙手早已不是潔淨的,而且說真的,即使會心痛,那又如何?時間不會因為傷痛而停止,只會盡力將悲傷帶走,所以,他能做的,只有豁達的去看待生命的誕生與消亡。

「他怎麼會這樣說?」太陽眉頭微皺。這樣說話只會讓對方更不能諒解而已,看看阿斯利安現在已經稍微露出不悅的神色了。

「誰知道。」

「但是,說真的我很羨慕你們。」話鋒一轉,黎鳶突然說起乍看之下不相關的事,讓聽者的神情都露出一絲疑惑。「我應該沒有對你說過,我天生就沒有情感這件事吧?」

「你天生……沒有情感?」阿斯利安這下真的吃驚了。那個跟他們一樣會哭會笑的黎鳶竟然天生沒有情感?這說出去都沒有人信吧?可是如果照他的話來看黎鳶是真的體會不到他當下的感受所以才會表現出那副冷酷無情的模樣?

「是。從被創造出來時我就是如此,因為我的職責不必要、也不需要這些情感,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就被剝奪了這個能力。我一直很羨慕你們能自然的表達出心中的情感,雖然這麼說有點推卸責任的樣子,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同理心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是對弱勢者的憐憫嗎?還是出於自身情感的投射?這些我真的不明白。」

說這話時黎鳶的聲音很輕,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露出了一絲困惑隨後又恢復原狀。眼光望向遠方,似是在思考,又像是什麼都沒想。

看到黎鳶的眼神有些悠遠阿斯利安也沒有出聲打擾,一時之間竟無人開口,任由月光與夜風浸染了一身涼。

靜靜的站了一陣子,大概是思考完了黎鳶再度把視線聚焦到阿斯利安身上。 「阿利,我不是人,我只是一個必須的存在,只是為神斬除阻礙而生的靈體。也許我沒辦法在短時間就能改變天性,但請相信我,我不曾放棄學習這些情感。我想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神。」

牽動了嘴角,黎鳶微微拉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如果他能感覺的到情感,那樣一來,活著,會沒那麼單調乏味了吧?

斂起了稍微外漏的情緒,黎鳶重新恢復到那副淡漠卻凜然而不可侵犯的姿態。「說來你可能不相信,即使是我們這種不屬於世界的存在,我們並不會將任何一個生命看得輕微。我們尊重世界上的每一個生命,每個生命都有享有活下去的權利。面對那種情況我們能做的只有送走他,讓他有尊嚴的回歸神的懷抱。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個孩子能好好的活著,而不是死在我的手上。阿利,雖然我經歷過許多事,但很多時候,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輕輕的嘆了口氣。縱使身為為神效力的靈體,那又如何?一般人經歷過的他們也經歷過,困難的抉擇也會讓他們痛苦不堪。但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得繼續前行,因為他們還活著,他們要替暫時終止的生命活下去。珍惜自己的命、感念已逝去的人,這樣才算是對得起那些消逝的生命。

「我不祈求這套說詞能得到你的諒解,如果你仍舊無法接受我觀點我們之後就各走各的吧,畢竟人與人的相處是強求不來的。」

像是紫水晶般透徹而無機質的雙瞳正淡然的望著他,不怒而威的神情看得阿斯利安呼吸一滯。這種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神,真的是黎鳶會擁有的嗎?

「請做出決定吧。」將選擇權交到對方手中。對於朋友黎鳶並不強求,以他的身份而言即使不是現在,最後他們也終將會分離。既然如此,什麼時候離別、在分離時會不會感到痛苦,就不是那麼重要的事了。

「我沒有討厭你的意思,只是你的觀點我目前沒有辦法接受。」斟酌著自己的用字遣詞,阿斯利安慢慢說道。「我也許看得沒有你那麼多,想法也沒有豁達到那種程度。你上次的舉動再來一次我還是會生氣,只是我不是在氣你,是在氣我自己。氣我自己什麼都沒辦法替那個孩子做,氣我自己的無能為力。黎,抱歉,當時我說的話太過份了。」彎下腰,阿斯利安鄭重的朝黎鳶鞠了躬。

這幾天他想了很多,雖然黎鳶當時做的乍看之下很殘忍、很不近人情,但是如果他因為無法下手而那個孩子扭曲成鬼族,對那孩子來說真的是好的嗎?一旦扭曲成鬼族靈魂就不復存在,到時即使不是死在自己手上也會有別人誅殺他。那樣的結果真的是他所希望見到的嗎?狩人希望引領迷途者回歸正途,而當一切無可挽救時,也許他們能做的只是給他一個解脫並引領他到安詳的國度罷了,就這點來說黎鳶做的並沒有任何不妥,只是表現得過於冷漠而讓當時目睹這一切的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進而造成之後的這一場冷戰。

「沒關係的。這次也讓我明白到我還有一些情感上的缺陷尚未改進,如果想要像一個人活著的話同理心似乎是十分重要的。」慌忙要他直起腰,黎鳶說道,「我會努力去學習、去體會,就像我現在能像個一般人一樣會哭會笑,總有一天我一定能體會到那是什麼樣的心情。」微微勾起嘴角,「在那之前,可能還要請你多多擔待了。」

「我才是,之後還要請你指教還不是很成熟的我了。」也笑了出來,阿斯利安伸出小指,棕色的瞳對上疑惑的紫眸。「打勾勾,在我們改變之前,我們都是朋友。」

理解他的意思黎鳶淡淡的笑了,雙腳緩緩踏上地面,虛幻的外表被隱藏起來,變回他們所認識的模樣。他笑著,伸出小指勾了上去,淡淡的圖騰浮現,迅速攀上兩人交纏的指,很快的又消失了。「好,說好了。在改變之前,我們都還是朋友。」

「看樣子應該是沒問題了。」看著相視而笑的兩人偷窺的一行人總算鬆了口氣。如果他們兩個鬧翻了連帶他們也會跟著不好做人,畢竟兩方都認識,說要偏向哪一邊都很尷尬啊。

「是啊……等等,黎是不是往我們這邊看了。」畫面上黎鳶衝著他們燦爛一笑,那笑容耀眼到連他們隔著螢幕都覺得背脊發涼。

「幹死定了!快切掉螢幕!」

「來不及了快逃吧!」

「雖然很感謝你們對我們的事這麼關心,不過偷窺總還是不太好的吧?」聽到聲音眾人僵硬的轉頭,剛剛還在螢幕裡的兩人正出現在他們後方。只見黎鳶笑的如夏日艷陽般刺眼,看的他們彷彿置身於大太陽下一整個狂冒汗。

「黎學妹,麻煩手下留情。」一旁的阿斯利安嘗試勸阻,不過語氣聽上去實在不怎麼真心。

「我可是沒什麼同理心的,手下留情什麼的再看看吧。」直接把自己情感的缺陷當成藉口,黎鳶再度看向想要逃跑卻沒膽逃跑的一群人,笑的一臉如沐春風。「吶,訓練場見。」

「拜託不要啦!」哀嚎聲此起彼落的響起。有黎在的訓練場根本是修羅場!跟現在的他打真的會出人命的!

「呵呵。」

身為沒有被算帳的一員,阿斯利安坐在太陽他們家的訓練場外,很無奈地看著裡面一群天才鬼才被打的落花流水,而暴力輾壓的那人看上去無比的輕鬆寫意,連點認真的樣子都沒有。

其實他沒有對他們動真格就已經很有同理心了吧,因為我們太弱小所以有手下留情了很多點?

某方面來說學妹還是個很心軟的呢。在場外,阿斯利安默默的在心中下了註解。
  
   
  
發個以前的舊文,這篇算是我難得覺得比較滿意的,三年前的我到底怎麼寫出這種東西啊,真是太神奇了(喂!)好啦說重點

其實寫這篇文時我的心情是很複雜的,我怕我把我家孩子寫得太不近人情,也怕把阿利寫得太脆弱。但在我的想法裡無關乎年紀和經歷,面對與自己無關的人的生死時人總不可能反應都一樣。黎鳶代表的是絕對的理性,阿利則代表了人內心柔軟的那一面。我不會說哪一方的處理方式比較好,在我看來他們的出發點都是好的,就這一點來看我認為他們都沒有錯,所以最後我並沒有寫出誰最應該道歉,而是讓他們各自回去冷靜一下再好好談談。中間也是一路刪刪減減,才勉強達到我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篇文之所以會取作殊途同歸是因為雖然方式不同,但他們都是希望能對那人做出最好的處置。黎鳶冷血,但他的目的是為了拯救靈魂。阿利仁慈,他希望能拯救正在逝去的生命。所以不能只看表面上是誰動手誰就比較沒良心,請相信我家孩子還是善良的好嗎(不要破壞氣氛!

最後和解時,他們說的是「在改變之前,我們都還是朋友」而不是「之後我們還是朋友」。我不否認他們未來會翻臉的可能性,畢竟未來我們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沒有人能確定,也許會對彼此不諒解而對立,也許會因為空間上的改變而斷絕音訊,但在分離前我們還能是朋友,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畢竟人生嘛,總不可能朋友一直都是那些人吧(不要因為妳自己孤僻就這樣說別人!)不過說真的這樣沉重的題材我不想再寫第二次了,寫一寫都覺得我僅存不多的腦細胞死的差不多了,不曉得還能不能長回來(喂!)也不知道長回來的好不好用(妳夠了!

說了一大串廢話其實我只是在想辦法解釋他們到底為什麼而吵而已(幹)但是這是他們必須面對的課題。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勢必會得到什麼或是失去什麼,但我希望他們都能保有一顆體恤別人的心,這才是身為人最重要的根本。失去了心,那我們什麼也不是了

好了就先這樣吧,感謝看完這一串話的大家,我們下次見, 還有如果可以麻煩五週年的表單多提一些問題,表單是完全匿名的所以不用擔心被算帳(?)請勇敢的作死吧!(???

表單連結
https://docs.google.com/forms/d/ ... FJRbjc8JI-WX7Q/ed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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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9#
發表於 2021-11-30 13:49:47 | 只看該作者
沉重是沉重啦,但以最近幾本特傳來看,如果那個小孩願意,其實是可以把他送到黑王殊那律恩那邊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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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52:58 來自手機 | 只看該作者
Aliya 發表於 2021-11-30 13:49
沉重是沉重啦,但以最近幾本特傳來看,如果那個小孩願意,其實是可以把他送到黑王殊那律恩那邊的喔? ...

是啊,但那也是「假設」。在文中那孩子或許對可以以另一種姿態活下去的事並不知情,也親眼目睹了親人和朋友被殘殺或扭曲,重重的外在因素加起來他是否還會選擇以他憎惡的姿態活下去,這答案我們是永遠不會曉得的,但我能肯定的是如果今日那孩子說的是「我想活下去」,那黎必不會無視他的請求,但既然他選擇了結束一切,那我們也只能替他感到惋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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