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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血色的幸福碎片(微慎)
本帖最後由 s10130559 於 2016-2-29 21:29 編輯
完全不把上個月的瀕死放在眼裡,冰炎沒有要改變生活的一丁點意思。
除了領了張出自琳婗西娜雅之手無法燒毀的醫療班診察單,被勒令不得接高難度任務之外,他一樣任務照出不誤;除了被親親戀人兼學弟硬性規定次數,在不會被言靈踢下床的範圍內,他床單依舊照滾不誤。
就像……就像一切在上個月那莫名脆弱的一夜之後,回到了所謂的正軌上。
理應是如此的。
冰炎對生活其實沒有什麼的要求,在漫漫長生中亦無豪情壯志的遠大目標,只想要和自己所愛的人,平淡地走到生命盡頭。或許如白開水般的生活貧乏了些,但他只求這麼多,多餘的刺激他倒是沒有太大興趣。就這點人生價值觀而言,他承認自己還蠻像精靈的。
但是,在那一夜,在褚冥漾靜靜地用纖瘦的身軀抱著他、無聲地安慰他的那一夜之後,他總有種詭異違和的感覺。若要形容,就像是原本波瀾不興的湖面開始出現一個個無法抹去的小小漣漪,令他煩躁不堪。
該死的獸王族野性直覺。
下意識地摸上左手的小指──這是自從他為自己和認定的另一伴綁上紅線後所養成的小習慣──他感受著上面細小的力量。
只要有這條紅線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在一起的──平時最仰賴以力量證明一切的冰炎,此刻卻無比渴望這條肉眼看不見的細線,能夠永遠將褚冥漾綁在他身邊。
壓下內心最近愈趨強烈的不安,他將公會交付的水晶捏碎。閃耀著暗色光芒的深紫色水晶碎屑落在地上,自動排列成繁複的移動陣。
或許,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吧。今天多砍幾個鬼族好了,應該能達到洩憤和舒壓效果──身影消失在移動陣光芒裡的冰炎如此想著。
※
「嗯……啊、哈……」
房間內滿是甜膩的喘息,交纏著似是要使空氣凝滯膠著的氣味。小貓腳掌撓癢般的輕哼與刺激著敏感嗅覺的男性氣息,對冰炎而言,無疑是最佳的催情劑,加速喚醒他體內屬於狼族的野性動物衝動。
一邊親吻著褚冥漾因情慾而染上潮紅的身體,冰炎因長期練槍而帶有薄繭的手掌愛戀地由上而下撫過愛人的敏感點,勾起底下那人一連串的嬌喘。
心癢難耐。原本專心攻略胸前的口轉移陣地來到脆弱的頸邊,由靈巧的手轉而取代其職。
「褚,你好誘人。」他啃咬著褚冥漾白皙的頸項,留下如火焰般豔紅且不易抹去的痕跡。
「嗯……學長、亞……快、快一點……」在冰炎的撩撥下,褚冥漾的理智一點一點被慾火焚燒殆盡,不滿足地扭動、往冰炎體溫較低的身體靠,想藉此獲得一些慰藉。自動環上冰炎的頸,褚冥漾努力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好讓兩具此刻都渴望著「性」的身軀更加貼近。
大方地接受戀人不自覺的挑逗,冰炎騰出一隻手攬住褚冥漾的腰,如對方所願地拉近。兩人敏感的慾望有意無意地擦過,讓冰炎舒服地低吟,像隻狼從喉頭深處發出心滿意足的呼嚕聲,褚冥漾則是緊抓著冰炎的肩,在他耳邊哼哼唉道,近似低泣的聲音讓他體內想征服駕馭的欲望開始大聲叫囂,催促他立刻佔有現在一絲不掛被他抓在懷裡的人類。
急切地吻上褚冥漾的唇,冰炎大肆掠奪對方口中的空氣,靈活的舌攻城掠地,宣示所有權的意味濃厚。
除了暴躁好鬥的個性之外,冰炎也承認自己在床事上將燄之谷狼族的野性展現得淋漓盡致。簡單來說,他是一匹有著精靈血統的公狼,而那半精靈血緣總是會在他殺紅眼或被情慾沖昏頭時蒸發殆盡,使他剩下野生動物的原始本能──為求生存的殺戮與為繁衍後代的交配。
即使理智上他知道,和懷裡的小妖師做再多次,也不可能有什麼見鬼的後代,但這種本能是他無法強制壓抑的。再說,他自己也不想強忍。兩人情投意合,是心甘情願將身體交付予彼此。若是褚冥漾不願意,他也不可能勉強對方──他雖有狼族血統,但還不致於禽獸至此。
將近來內心萌生的不安宣洩在愛人身上,冰炎不斷索求,糾纏著褚冥漾的舌。似是感受到他狂躁的心情,有點生澀地,褚冥漾盡全力回應著,搭在他肩上的手抱上他的頭,安撫似地撫了撫他銀色的長髮。
只有褚冥漾會這樣包容他的全部。那雙純淨水靈的眼中不僅僅是映照出他那人人皆稱出眾的外表,而是看穿他的內在。所有好的與不好的,柔弱卻又堅強的小學弟全部概括承受。在一般人眼前,他是疏遠但帶有朦朧美的強大黑袍;在朋友面前,他是個能夠託付信任卻仍舊帶著距離感的存在;在褚冥漾跟前,他什麼偽裝和防衛都不需要,只是一個普通的半精靈,一個和所有生物同樣擁有七情六慾的半精靈。如同廣闊無邊的大海,褚冥漾容納他稱不上好的脾氣、任性和予取予求。
冰炎感覺得到自己的理智也正在情慾火海中灰飛湮滅。
「嘶!疼……」褚冥漾的低呼和在兩人口中蔓延開的鐵銹味稍稍拉回冰炎快消散的理智。
今天的他異常失控,竟不小心咬破了褚冥漾的嘴唇,讓他很是懊悔。手指愛憐地擦過那滲出血絲的部分,他將傷痛轉移到床頭板,不是第一次遭到波及的床頭板上登時出現一個小坑洞。用鼻頭蹭了蹭褚冥漾──這是狼族示好或請求原諒時會出現的行為──冰炎伸出舌頭將殘存的一點血跡舔乾淨。
然而,就是這無心的小動作,使冰炎差點失手。
他無從判斷褚冥漾的血是否和其他人的血嘗起來相同──他沒有意願請樓下的吸血鬼同袍幫忙鑑定──但至少和他所聞過的血味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腥甜中帶著鐵生鏽的氣息。但在那微量到可完全忽視的血和著他的唾液進入身體裡時,強烈的燥熱從身體各處竄出,往心臟集中。
幾不可見地微微皺眉,他輕柔地吻上剛剛被咬傷而有點驚嚇到的小妖師,有些分神地想著心臟的問題,思考著結束性愛後加點修補法術上去。
纏綿的一吻結束後,他咬上褚冥漾的鎖骨,逐步向上移動到他最愛的頸肩,吻出一條細長瑣碎的紅痕,像一朵朵象徵愛情的嬌小玫瑰,卻又同時情色無比。
就在冰炎認為穩住了自己的身體異常時,心臟突然強烈地一縮。因突如其來的不適而有點精神渙散的他模模糊糊地聽到細碎的耳語。
『殺了他……』
『那個該死的黑暗種族……』
『不應該活著的人……』
『不配活著的人!』
視野漸漸被淡紅色的色塊覆蓋,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加重。抓著褚冥漾的手收緊,彷彿再用力一點,懷裡的人就會像陶瓷娃娃般碎成無數塊。
對,殺掉,害死公主的人,殺了妖師為父母報仇……
仍然吮吻著圓潤肩頭的嘴不自覺加重力道,惹來對方無力的拍打和唉叫。
「學長,痛……」褚冥漾輕拍著他的頭。
那一瞬間,冰炎的理智回籠,硬是把突然闖進來並試圖控制他的精神力壓了下去。
「褚,抱歉……」他顫抖著抱住愛人。
冰炎很清楚,剛才那染紅的視野與難以壓抑的焦躁是什麼。
天殺的!他居然對最愛的人釋放真實的殺氣,還差點失去自我地傷害對方。若不是還有一絲清醒,按照那個力道咬下去,褚冥漾的手臂恐怕已經和身體分離了。
即便清楚在這死不了人的校園裡,斷條手臂根本是雞毛蒜皮般的小事,恐懼還是攫住了冰炎的心臟,使他呼吸急促。
如果今天換作是哪個路人因為手臂分家而被送進保健室,他連理都不會理。但是,就因為受傷的是褚冥漾,而加害者是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自責如洶湧浪濤般襲來,將他捲入懊悔的漩渦中。
若他真的撕裂褚冥漾身上的任何一部份,他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感受到冰炎的緊繃和抑鬱,褚冥漾眨眨迷濛的雙眼。抗拒著身體畏懼殺意的本能,小妖師顫抖著回抱住冰炎,將自身的溫暖分給半精靈,希望能撫平對方剛才那差點把自己撕裂成碎片的躁動情緒。
見冰炎沒有要回神的跡象,褚冥漾忍著肩上刺痛的傷口,輕輕地吻上半精靈人神共憤的美麗臉龐。從額頭開始,眼角、耳朵、臉頰、鼻子、下巴,兩片柔軟的唇瓣最後停在微涼的薄唇上。試探性地伸出舌尖,他輕輕描繪著冰炎的唇形。
呻吟了一聲,冰炎回應褚冥漾的淺嚐,然後加深。環著腰的雙手也沒閒著,重新在赤裸的身軀上點燃使人情迷意亂的火焰。
雖然繼續著情事,冰炎卻早已沒了興致。但礙於不想被戀人發現異常,加上他也捨不得褚冥漾受「箭在弦上不得發」的折磨。
比平常還要快速地,冰炎在兩人都去了一次後,對褚冥漾下了極輕微的昏睡術法,讓對方在高潮結束後昏睡過去。
例行性地在歡愛後幫褚冥漾清洗身體,冰炎的思緒很雜亂。即使是熟睡著也能勾引他的身體靜靜地任他擺布,今天的他卻毫無「性」致,沒有心情在對方不省人事時惡作劇一番。
在小學弟光滑的背部抹上沐浴乳,他突然覺得抱在懷裡的少年──就算大學生已不在少年的範圍內,對方清純的長相就是有隱瞞實際年齡的本事──是件易碎物品,好似他只要輕輕一碰,較普通男性纖細的骨架就會碎裂、散落。
就像他們一起守護著的兩人幸福一樣,因為他的緣故……不,因為千年前的糾葛而粉碎。
高三那年為了將被強制分離出來的靈魂放回身體裡,他在同伴的護送下回到燄之谷。不僅是靈魂歸位,狼族的醫者們還幫他做了身體的檢查,心臟的問題就是那時發現的。他們曾試圖用各種輔助術法蓋過原本的封咒,無奈千年前的燄谷第一公主恨意過於強烈,無法拔除的執念纏著他的心臟,已然成為他身體的一部份。
老實說,他還真有點懷疑這之中是否含有故意不解決問題的可能性,畢竟母親那方的族人對妖師所表現出來的排斥比冰牙精靈還要明顯許多。
雖然只要他遠離妖師,問題雖稱不上可迎刃而解,但至少封咒不會繼續削弱,也就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負擔。但是,他的血液中並非只有狼族因子,精靈也佔了一半──而精靈與妖師的命運注定糾纏在一起。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亦然,這已經是歷史軌跡的必然。
再怎麼繞開與逃避,最後總會在某個因緣際會下相遇。遇上也愛上了,他不會逃避──這從來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他一定會試著找出能夠克服困境的辦法。
「褚,對不起、對不起……」抱著睡著的褚冥漾,冰炎在情人耳邊不斷呢喃著道歉的語句。一次又一次,即便對方現在根本不可能聽見。
心臟再次痛了起來,卻不是因為天生的殘缺與封咒的消蝕。
破碎的幸福如玻璃碎片扎在心上,染紅了他們期望著的平靜未來,遮蔽了原本可見的道路。
一滴清淚從冰炎閉著的眼睛滑出,隱沒在褚冥漾的黑髮中。再次睜眼,那雙赤色的眼眸不再迷惘與掙扎,只有堅定的決心。
是時候,該做出抉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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