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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失控崩壞的關係〉
本帖最後由 s10130559 於 2016-3-16 07:35 編輯
近半年前,兩位使者上門拜訪被精靈掃地出門。在那之後,不論是冰牙還是燄谷,都沒有再派人來踢館。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生活恢復正常……呃,火星人標準的正常,離我渴望的正常地球生活差了不只十萬八千里。
之前人魂兩分離的學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不再需要那麼常去醫療班報到,袍級間你追我跑的幼稚行為也相對減少許多。不過,話是這麼說,每次學長像鬧脾氣的幼稚園小孩不肯回診時,那打鬥的場面都非同小可。有一次,他老大真的不爽,和戰鬥型藍袍僵持了半個小時以上,毀了兩棟黑館大的面積,搞到輔長差點抓狂把黑色仙人掌叫來。
診療方面不配合,滾床單也不配合,一整個我行我素、超級霸道。我已經數不清到底跟他說了幾次,不要留下痕跡、不要留下體液、不要把我弄到隔天下不了床,暴力精靈就是不聽,依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雖然不至於讓我覺得不舒服,但我是正常人類啊喂!你不會累,我會!真是的,把床伴做到睡死的樂趣到底在哪,有誰可以出來說明一下嗎?
我越來越懷疑,醫療班那個時候到底有沒有完整地把精靈靈魂放回學長身體裡。天底下有哪隻精靈這麼「精」力充沛啊你們評評理!說好的清心寡慾超然脫俗呢!
雖然我的內心裡有很多小抱怨,但實際和學長的相處上還蠻融洽的。當然沒有晉升到路上白目情侶們放閃的程度,現在也依舊過著時常被吼和不時被揍的生活。外人看不出來,但多年的認識與了解讓我明白,這只是彆扭的他表達關心及感情的行為。
開始交往後,我和學長在一起的時間比誰都還要來得長,甚至勝過身為工作狂任務搭檔的夏碎學長。所以,當學長在任務中受重傷被增援小隊救回學院時,我感到相當震驚與無限自責。
真的很可笑啊。明明最常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我卻始終沒有發現。
※
學長的身體每下愈況。並不是什麼身體和靈魂之間的連結這類複雜的問題,就是單純字面上的意思──「身體」。
從以前到現在,學長一直都是個愛逞強的人。若不是在任務中倒下、搞到自己和夏碎學長都差點葬身鬼門,可能完全都不會有人發現他的身體出狀況。
「冰炎刻意用術法掩飾,足以順利通過普通的檢測。」那天,輔長少見地收起平時的嘻皮笑臉,嚴肅的神情中參雜著一絲想把學長監禁在醫療班的惱怒。
聽到學長隱瞞病情,我當下差點把在鬼門關前死裡逃生的半精靈從床上揪起來大罵。
不過,在看見他那原本就比常人還要蒼白的臉色呈現近乎半透明的死白時,我終究還是沒有將想法付諸行動。
在學長昏迷休養的這段時間,我把所有非上課的時間全部用來照顧他,醫療班則著手調查問題的根本。
好在不知道是他身上哪一半的血統擁有極佳的恢復能力,一般人最快需要兩三天才有可能清醒,外星人黑袍卻只躺了一天半,硬是比其他人的復原速度快了一倍。當搭檔還躺在隔壁病床上不省人事,煩躁的半精靈已經拽著我瞬間移動回黑館去了。好不容易哄他老大躺平再休息一下,我便接到輔長打來的電話。
「找出原因了,而我認為你有必要來了解一下詳細情形。」
輔長的語氣異常沉重,但那時的我卻不疑有他,單純認為他是希望我代替靜養中的學長去了解一下現在的情況,從來沒有想過──學長的病因居然會和我有關係。
醫療班不愧是專門治療火星人的單位,從完全沒有頭緒到找出根源,也是花了差不多一天半的時間。
匆匆趕到醫療班,我在一位藍袍的指引下,來到一間會議室。會議室裡大多是熟面孔,輔長、月見、越見、賽塔等人,讓我不可置信的是……
「鳳凰族族長?然?」我不禁喃喃出聲。
敢問學長生的是什麼不治之症,居然連琳婗西娜雅都出席討論會議?而且,琳婗西娜雅也就算了,然這個妖師首領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褚冥漾,請坐。」琳婗西娜雅那雙帶著赤紅的金色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我,「關於冰炎身體衰弱的主因,我們已經做了調查,也掌握了一些情報。不過……」
接收到族長的眼神暗示,輔長難得正色開口:「要痊癒,是不可能的。」
「以術法和藥物抑制並非不可行,只怕這不是長久之計。」月見輕柔地說道,沒有重量的語句滿溢沉重的擔憂,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痛心。
會議室裡的低迷氣氛快要將我壓垮。
哈哈,大家在說些什麼啊?好像一副學長下一秒就會因為不知名的恐怖疾病奪去生命。這裡是可以不停起死回生的火星學院耶!更不用說學長是擁有精靈血統的變態強黑袍!這種重症末期病懨懨睡美人的設定怎麼可能套用在他身上!
縱使腦中盡是一些沒有建設性的亂七八糟垃圾話,我還是強打起精神問道:「那、那個,請問……學長究竟生了什麼病?」
整個會議室裡,除了輔長盯著桌上的木紋、賽塔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之外,其餘的人都閉著眼陷入沉思,像是一尊尊雕像。良久,就在我認為沒有人要回答我的問題時,越見的聲音打破了詭異的寧靜:「心臟病。」
「心臟病……?」我像台答錄機,愣愣地重複越見的話語。
心臟病?是我認知裡的那個心臟嗎?不是我輕視心臟病,而是這是個連原世界都能夠掌控的病症,沒道理守世界無法掌握並醫治這種疾病。
「籠統來說,是心臟病沒錯。」琳婗西娜雅嘆了口氣,「但這比一般心臟病還要來的複雜許多。」
這時,沉默許久的賽塔終於開口,談論著沉重事情的聲音依舊悅耳如樂:「殿下因為詛咒的緣故,身體天生較虛弱,尤其是心臟有缺陷。殿下的母親在死前,以自己的生命製成保護心臟的封咒,支撐殿下虛弱的身體。」
「要不是有這玩意兒,別說像以往那樣執行高難度任務,冰炎一個月中沒有花十來天躺在床上靜養就該偷笑了。」越見無奈地補充。
「我們分析了冰炎的行為與異狀。」輔長手指輕敲桌面,一張報告書登時顯現,「他被抬進醫療班時,已經失去意識,卻始終緊抓著左胸。力道之大,胸口留有明顯的紅印。接著,是他下在自己身上、用來混淆視聽的術法。對冰炎來說,這術法並不難,是個短時間用來穩定心跳兼具些許鎮痛效用的簡單術式。依照施術的痕跡判斷,他這招已經用了好一陣子,這次會出錯可能是錯估了任務時間。另一個可能是,他最近的身體情況比平常更差了些,但他不知情……或是選擇忽略。而以我對他的認識,後者的可能性比較高。」
「我們認為,冰炎本身應該是知道心臟有封咒這件事,才會在發現它力量削弱時,以這個方法應對。」琳妮西娜雅做出結論。
好像有點道理,可是……
「既然學長發現身體出狀況,為何會選擇自己解決,而不是尋求醫療班的幫助呢?」我指出疑慮。
醫療班能夠給予最完善的醫療協助與資源,這種連我這個火星菜鳥都能夠理解的簡單道理,沒理由學長不知道啊。何況是這麼嚴重的問題……
「是的,我們也有想過這點,」月見微微皺眉,「只怕他這麼做,就是想掩人耳目、不想讓我們知道實情。」
隱瞞實情?這麼做的原因究竟是……
「那道封咒衰弱的原因有兩個,」賽塔輕輕地開口,「一個是身體和靈魂曾經分離所帶來的衝擊導致封咒出現裂痕與破綻,另一個則是……」
燄之谷的公主痛恨妖師,尤其是擁有強大言靈力量如我的妖師,所以封咒分散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力量去抗拒下了詛咒害她家庭破碎的罪魁禍首。
換言之,我的存在,是導致學長衰弱的一大原因。
「所以漾漾,」妖師首領波瀾不興的玄色眼眸瞅著我,「你打算怎麼做?」
※
滿懷心事、心不在焉地回到黑館,我的雙腳習慣性地帶著我來到學長的房門前。正要伸手打開房間的門,剛才會議中眾人的話語在腦中響起。
(冰炎的心臟出了很大的問題)
(不只心臟,身體的其他機能也正在耗弱中)
(恐怕他不想讓我們知道實情……)
(因為封咒抗拒妖師,導致殿下愈趨虛弱)
(漾漾,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怎麼做?我還能怎麼做?既然我繼續待在學長身邊只會為他帶來生命危險,那唯一的辦法就只有……
忽然間,門砰地被打開。下意識地抬頭,我的眼對上一雙紅寶石般的眸子。
啊哈哈,嗨學長,你老大不需要跑下床親自開門迎接我啦,真的。
「你在門外嘀嘀咕咕的,吵死了。」他一手拽著我進房,腳俐落地往門板一踹,可憐的門在發出尖細的哀號聲後卡回原位。
他不費吹灰之力便把我扔上床,好似我不是個人而是件外套之類的。在我能移動身體前,他整個人在我上方呈趴跪姿、鎖住我的行動,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因為精靈血統而閃著微光的髮絲沒有綁起,垂下來的樣子像銀色的瀑布。他什麼也沒說,也沒有一巴掌往我的頭拍,只是用那對如野獸般銳利的眼睛看著我。
老實說,被擁有狼王血統的人盯著實在不太舒服,生物畏懼強者的本能會被勾起,下意識地畏縮逃避。若是平常的我,一定早就別過臉看向他處。但是,在經過剛才那場驚嚇指數媲美核爆的會議後,我驚覺自己能夠和學長相處的時間可能所剩無幾了。抗拒著想逃開的本能,我直勾勾地望回去,強迫自己正視學長美麗的臉龐。
良久,那我一直覺得帥氣性感的薄唇微微掀起:「褚,認識了這麼久,這似乎是你第三次正眼看我。」
第一次,是他直視著我的眼,告訴了我他被封印的真名;第二次,是前往燄之谷啟程前,他在醫療班短暫清醒的時候;第三次,則是現在。
人總是到快要失去時,才懂得要把握與珍惜。
「沒、沒辦法嘛,學長的獸眼太兇了。」我勉強撐起一個微笑。
很難得地,他居然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揍我。而他接下來的舉動更讓我以為輔長開了錯誤的藥給學長。
那個彆扭害羞的學長竟然主動抱我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他毫不留情地往我的脖子咬下去,「是不能抱喔?」
沒、沒有啊,學長大人您開心就好。再說,不管是精靈還是狼王,應該都不是吸血鬼的近親吧?不要咬我的脖子啊!我的血應該也不好喝。
意外地,他這次並沒有叫我閉腦,只是把臉埋在我的頸肩,喃喃道:「不要突然消失……」
聽見這句話,我不禁伸手環住此時顯得脆弱無比的半精靈,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他那頭長髮,不知是要安撫他的情緒,還是鎮靜自己的。
學長,你現在這麼做,教我該怎麼辦才好?
收緊環住他的雙臂、回抱微微顫抖的他,我努力不讓眼淚從開始痠疼的眼眶流出。
如果我以妖師之力誠心誠意地許願,我倆關係的崩毀能夠就此凍結靜止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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