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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再任性一次(上)
那天衝出學長的房間後,我沒有再踏進去過,就怕遇見那兩個使者會氣到腦中風。而就算已經大四快畢業了,我還是沒膽把擋在浴室沒口前的雜物堆搬開、使用自己的廁所。天知道那隻人偶會不會這幾年內都在裡面潛心修練進化,就為了在我打開浴室門的那一刻撲滅我,以解多年被囚禁的心頭之恨?
雖然以上都是本人腦中被學長稱之為垃圾的推論,我終究還是沒有火星人的膽量,只好去向對妖師沒有偏見的善良天使借用衛浴設備。
很快地,四天的時間在學長沒有回黑館的情況下溜過,迎來了約定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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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學長果然是個說話算話而且記性絕佳的人。
星期五早上七點,整天沒課打算睡晚一點的我被帶著不耐的急促敲門聲吵醒。會用這種準備拆房子的方式敲門的人,據我所知,只有隔壁那位老大。而如果不在三秒內去應門,就會……
砰!砰!砰!
碰撞門板的就會從手變成腳,估計再過幾秒,就沒有門可以給他敲了。
「來、來了!」我連滾帶爬地衝到門邊。
不意外地,打開門後,迎接我的又是一顆拳頭。
「褚,睡得很爽嘛你。」學長瞇起紅紅的眼睛,大有要把我種到黑館花園裡當肥料送給兇殘肉食性植物們當早餐的氣勢。
學長,你這次又幾天沒睡了?一早就脾氣這麼暴躁?
「褚,想睡就說,我可以讓你從此一覺不醒。」學長大人表示他願意親自送我上路。
「不、不用了,謝謝。」我縮了縮脖子,乾笑著說:「學長,等一下喔,我去刷牙洗臉,馬上就回來。」
正打算衝回房間裡拿盥洗用具,學長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像拎小狗一樣丟到門外:「去我房間弄,安因現在不在。瑟洛芬和阿法帝斯他們去找賽塔了,我房間現在沒人。」
「喔,好。」既然可以用學長的浴室,那我就沒有必要回去拿東西了。
不知何時開始,高中畢業抑或是更早的時候,學長的浴室裡就出現了一個專屬於我的小架子,供我放置我的個人用品。
等到學長離開後,黑館還會為他保留房間嗎?幾十年的離去與高中時那一年多的沉睡不同,善忘的精靈在回去之後還會記得在這兒所度過的短暫歲月嗎?還會記得回到這個和大家一同創造了無數回憶的地方嗎?以前的我曾經相信恆久的愛,但現在的我甚至連自己是否會在他的記憶裡留下可見的痕跡都無法肯定。
學長的房間應該會被撤除吧?內心的不願滿溢而出,卻無能為力,就如同我無法用任何方法留住他。
褚冥漾不要再亂想了,學長可是出了名的沒耐心,動作再不快一點等等就死定了!
我拍拍臉頰要自己清醒,加快手腳打理自己。
因為我那一日半睡半醒時的一句話,學長大人表示他今天整天除了陪我,哪裡都不去。聽見這句話時,我感激涕零,只差沒跪在地上磕頭謝主隆恩。臉皮從以前就很薄的學長耳殼微微發紅,低吼了一句囉嗦後,一腳將我踹在地上,用暴力把我的感動全數驅散。
總之,唯有今日握有決定權的我現在拖著學長在冷颼颼的芬蘭早晨市集散步兼走馬看花,落實今天的約會中心主旨──地球人的普通約會。
當然,地球人這三個字我沒有說出來,自從被醫療班檢查出心臟病之後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沒有再繼續偷聽我內心世界的學長當然也不知道我在心裡吶喊些什麼,否則我現在就會在保健室療傷而不是在這裡悠哉閒晃了。
果然,約會就是要找這種清幽中帶點小熱鬧的地方才對嘛!哪像火星人總是安排些什麼「左商街詛咒電影免費觀賞」、「右商街燒女巫實境秀附贈烤咕雞餐」、「二十四小時任務挑戰極限」等等一點都不正常浪漫負值的行程。
「學長,我想吃那個。」我指著斜前方正散發濃濃香氣的小攤子。
通常會念我幾句「一早就吃些有的沒的」的學長這次倒沒說些什麼,很順從地跟著我走到販賣薄餅的攤販前。
「我要巧克力的。」光是聞那抹醬的香氣,我的口水就已經要流出來了。
學長對著老闆機哩咕嚕說了一長串我聽不懂但顯然是芬蘭語的話,很流暢地完成點餐,讓我這個原世界土生土長的地球人自嘆弗如。
火星人就是不一樣,連地球的各式語言都精通,學長那眾多學位中的語言學位真的不是拿假的。
長得像聖誕老公公的老闆俐落地煎好薄餅放到紙盤上遞給我,開朗地對著我說了幾句聽在我耳中像外星語言的話。見我一頭霧水沒答話,他也一臉疑惑地看著我,似乎在等我回應。
看不下去的學長在我耳邊低聲翻譯:「他問你,今天和情人出來逛街嗎?」
聽到這,我的臉瞬間炸紅。
我是知道外國人風氣開放沒錯,但是這程度也提升太快了吧!
「褚,你怎麼說?」學長催促我回答,帶著濃濃笑意的語氣毫不掩飾他此刻的好心情。
「嗯,對、對啦。」反正交往那麼久了,說不是也很奇怪。而且我相信,如果我否定的話,我就等著成為不遠處廣場中央那顆巨型聖誕樹上的裝飾之一。
「還算有自知之明。」學長輕哼。
作為我方發言人的學長向老闆轉達我的回答──但我合理懷疑學長有加油添醋之嫌──老闆聽完後哈哈大笑,豪爽地抓了一大把草莓灑到我端著的薄餅上。我們臨去前,他還不怕死地拍拍學長的肩膀,送了火星人王一記大拇指。
咬著草莓,我疑惑地發問:「學長,剛才那個老闆對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沒打算告訴我正解的學長俯身吻上我的唇。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尚未反應過來,他的舌頭趁機溜了進來。狠狠掃過一圈後,很惡霸地捲走了我還沒吞下去的草莓。
放開快缺氧昏倒的我,他在我面前舔了舔唇,邪氣地笑著說:「多謝款待。」
啊啊啊學長壞掉了!這個一副很擅長勾引女生的學長不是我家那隻彆扭口是心非總是動手動腳的火星殺人兔學長!是誰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把學長掉包了!
「褚,你好像很想俯瞰市景街容,我不介意把你掛到那棵樹的頂端。」學長一巴拍走在我腦中暴走的尖叫。
不、不用了,我沒有計畫要接替聖誕樹星星一職。
邊吃邊往聖誕樹前進,當我們到達樹下時,我正好嚥下最後一口巧克力薄餅。學長很順手地接過盤子,在掌中釋放能力,一把火把紙盤燒得乾乾淨淨。
學長總是把天生之力用在奇怪的地方,比如吹頭髮、燒垃圾之類的。
完全沒有濫用能力的自覺,學長看著聖誕樹,逕自問道:「褚,你還記得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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