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十二】再見
本帖最後由 s10130559 於 2016-7-22 19:54 編輯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的景象已經不再是五星級溫泉旅店，而是熟悉的黑館房間。暈黃的燈光自天花板灑下、落在我的臉上，有點刺眼，但還不到無法忍受的程度。翻身，我將臉埋進枕頭裡，想繼續來個回籠覺。枕頭上有著學長身上特有的冷香氣息，帶來極佳的放鬆效果，剛清醒不久的腦袋很快地進入半休眠模式。
可惜，天不從人願。我的賴床計畫還沒來得及實行，馬上被某隻惡鬼攔腰斬半，胎死腹中。
「褚，你是打算睡到幾點？再繼續睡，我現在就馬上送你到主神身邊去睡個夠。」
聽到那一如往常的威脅，我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大喊道：「對不起學長我錯了我已經醒了賴床什麼的我完全沒有想過喔！」
如此靈敏的反射神經，連我都忍不住想誇讚自己一句「真是訓練有素！」。唉，我到底該為此感到開心還是悲哀呢？
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的學長踏著優雅的步伐向我走來，像一位在走時裝秀伸展台的模特兒。俯下身，他在我耳邊低語，微冷的呼氣吹動我的鬢髮，搔得我耳朵癢癢的。
「先吃點東西吧。如果你半途因為肚子餓而喊暫停，我可是不會理你的。」
聽見他的話，我的臉很不爭氣地熱了起來。顯然，某匹狼已經等不及要進入深夜活動了。
穿著從溫泉旅館順手帶回來的浴衣，我拖著虛浮的腳步飄到小客廳的茶几邊。那個溫泉舒壓療癒的效果極好，原本壓在身上的沉重全被溫熱的泉水沖刷乾淨，現在我整個人全身輕飄飄的，走起路來像是漫步在雲端。
茶几上擺著精緻的日式會席料理，十之八九是從旅店打包回來的。老實說，這種高檔料理應該是沒有在讓人打包帶走的，但是……
偷偷瞄向挨著我坐下的黑袍，不意外地，我立刻收到血紅的瞪視一枚。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我這下百分之兩萬確定：某人動用了特權追加特別服務，才會有現在眼前這滿桌的高級料理。
看看那灑在蒸魚上的金箔，這是要我怎麼吃下去啦！
「那個，學長，」我有些艱難地開口：「沒有比較……普通一點的東西嗎？」
這些高級食物在我眼裡簡直是一顆顆威力滿點的閃光彈，刺眼到讓我無法直視，更不要說把它們吃下肚。小平民我的胃無法承受這種極品，待會兒肯定會拉肚子的！
「叫你吃就吃，哪來那麼多廢話。」學長大人低於十的耐心值瞬間降到零以下，一個巴掌往我頭上搧，「再有意見，我就餵你吃。褚，你是要我餵，還是自己動手？」
「我我我我自己會吃學長的好意我心領了！」在他伸手拿起餐具前，我乖乖動筷，夾了一大口金箔蒸魚塞進嘴裡。
不愧是出自五星級飯店專業主廚之手的料理，才吃一口，我就快落淚了。不只是因為食物的美味，還有那懷念的感覺。
明明是許多年前的事，我到現在卻依舊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跟學長在任務期間住飯店時，早餐也是金光閃閃到讓人眼睛快瞎掉。此刻的我面對著金箔魚，就跟多年前和那碗一口不知道要價多少的鮑魚粥乾瞪眼的情況一樣。
在我恍神時，有個涼涼的東西碰到我的臉頰，嚇得我手一鬆，筷子掉落與瓷盤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眨眨眼，我摸上那個貼在我臉上的玩意兒，發現那其實是學長的手。
「學長，怎……」
不等我把話說完，學長平靜地開口：「褚，眼淚。」
抹了抹眼眶，我這才發覺自己居然真的落淚了。
胡亂把殘存的淚水抹掉，我乾笑著解釋：「啊哈哈……呃，那個，這、這條魚好吃到我都流淚了。如果廚師知道的話，應該會很開心吧。」
學長沒有戳破我蹩腳的藉口，只是把手收了回去。丟下一句「我去拿杯水喝。」後，他離開座位，留我一個人和滿桌吃不完的食物奮鬥。
拍拍臉頰振作精神，我拾起筷子，開始努力吃飯，不再胡思亂想。但是，剛才想到的那句話，卻怎麼也無法從腦袋驅逐出去，不斷迴盪著。
──真是相似啊，第一次同住一房和最後一次同睡一間的經歷。
最後，晚餐吃是吃了，但究竟吞了什麼東西下肚，食不知味的我完全不知道。
由於我之前昏睡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加上吃飯又心不在焉的，等到我在浴室打理完自己無意間瞄了眼掛鐘才赫然發現──現在居然已經晚上八點了。換言之，我跟學長相處的時間剩不到半天，而其中有大把寶貴的時間是被我浪費在發呆恍神上。
啊啊啊褚冥漾你這個笨蛋！
正當我煩躁地在內心大罵自己時，浴室外傳來學長的聲音：「褚，你是掉進馬桶裡了嗎？再不出來，我就真的讓你永遠出不來！」
不想親身體驗能夠讓我卡死在廁所裡的恐怖方法，我連忙大喊：「等、等等，學長你不要衝動！三分鐘後，我立刻出去！」
「快點！三分鐘一到，我會立刻放你最害怕的『那個』進去抓人。」老大不爽的他下達最後通牒。
這下，我真的得加快手腳了。被烏漆抹黑的廁所人偶抓出去──這絕對會在我脆弱的小心靈上留下無法抹滅的傷痕，成為跟著我一生的精神創傷。
拿起剛才放在架子上的小瓶子，我輕輕晃了晃它。跟我的小指差不多大的水晶瓶裡裝著湛藍的液體，像水上亭一般的顏色，絢麗中帶著點神祕感。不過，美麗歸美麗，看著這瓶藥水實在沒辦法讓我產生想喝下它的欲望。真不知道愛麗絲是如何練就無論看到什麼樣的神祕藥水都能喝下去的技能。
猶豫著，那天扇董事對我說的話在腦中響起。
『喝下去之後，交易才會成立；如果你最後沒有喝，這東西會自動消失，連帶抹除你和我之間的談話記憶，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花點時間好好想想吧，漾漾小朋友。』
要喝？還是不喝？
眼看答應學長的三分鐘快沒了，我心一橫：「算了，隨便啦。」
閉上眼，我把那一小瓶藥水倒進口中。藥水甜甜的，嘗起來像藍莓糖漿混著冰涼的薄荷，十分特殊的滋味，但並不會讓人覺得反胃。我不禁慶幸扇董事還算是有點良心，沒弄個什麼海民口味的藥水給我。
藥水被喝完後，小巧的瓶子像暴露在陽光下的冰塊，從瓶口開始快速蒸發。當最後一小角消失在空氣中，學長不耐煩的敲門聲正好傳了進來。
用白色的浴巾把赤裸的身體包住，我對著門喊道：「我、我好了！學長你不要再敲了。」
帶著異常緊張的心情，我伸手扭開浴室的門鎖、踏了出去。
學長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撐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裹在浴巾裡的我──這個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分鐘以上，讓我渾身不自在。
「學、學長，我臉上是沾到了什麼嗎？」我開口，聲音因為緊張且高漲的情緒而顫抖。
他伸手貼上我的臉，兩人之間的溫度差讓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湊到我耳邊，他悄聲說道：「你現在的臉，特別紅，身體也是。」
被他這麼一說，遲鈍的我才發現浴巾早已不翼而飛，兩人赤裸的胸膛相貼著。
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我輕嘆道：「學長的心跳……最喜歡了。」撲通、撲通、撲通，像節拍器一樣穩定。
在那些因為噩夢而驚醒的夜晚裡，他用心跳聲不斷重複著：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不是在崩塌的鬼王塚裡，也不是在充斥著藥水味的醫療班，而是真的安安穩穩地待在黑館，就在我身旁。
「褚……」他低吟道。吻上我的唇，他拉著我一同墜入情慾之海。
最後的最後，我們感受著彼此的心跳，以近乎要交融成一體的熱情，用身體牢牢記住對方。
由於前一晚太累，導致我扶著痠疼的腰爬下床時，已經是隔天的中午了。一如往常地，我的身上披著乾淨的浴袍，身體也是清洗過後的清爽感覺。一切都和平常一樣──至少我是想這樣催眠自己的。
但是，殘酷的現實不容許我這麼做。那些消失不見的物品所留下的空白無聲地宣告著學長已經離開的事實，所有屬於他的物品，包括書、衣物等，全都不見蹤影，只剩下我的東西孤零零地散在房間各處。
「亞……」抱著殘留一絲颯彌亞氣味的被子，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滑下臉頰，在白色的布料上留下點點暗色水漬。
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而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以幾乎要扭斷小指的力道，茫然地握著左手的小指啜泣。
再見──此生，恐怕再也無法見了，颯彌亞。 |
|
狗仔卡
樓主
發表於 2016-7-22 22:5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