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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風雨欲來的七夕〉
本帖最後由 s10130559 於 2016-3-16 07:32 編輯
一片大草原──這是我進入夢裡所看見的景象。沒有風吹拂的青草自動自發地搖擺,努力營造出普通草原的氣氛。
連在夢裡都要吐槽守世界的不正常真的很累,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腦殘一下──
沒有風就不要擺動啊!休息一下,至少在我夢裡當片正常的地球草原讓我過過乾癮、滋養我那快要被火星人扭成麻花辮的心靈價值觀嘛!
我是在睡覺沒錯吧,為什麼感覺特別疲累呢?
放棄開導擺得很開心的小草們,我放鬆地躺下。滾了幾圈,異樣的感受開始從心底滲出。
我自認為不是個敏感的人,但總覺得這個地方帶給我熟悉的感覺。
夢裡的草原……
想到這兒,我有種胃抽痛的不適感。
怎麼可能忘記呢!我可是在這個地方被學長又打又踹,欲哭無淚地度過大半護送旅程。白天身體累到骨頭快散掉,晚上還要被據說在睡覺但一直偷窺我們行動的暴力精靈當成出氣筒。而且,如果說在夢中只受學長摧殘,那也就算了,反正他動手動腳也不是第一天的事。重點是──
這兒還有雙面人性格陰影小朋友的夢連結啊!動不動就不分時間地點地把我拖進來,當時沒有因此從飛狼身上摔下來,或是被山妖精砍成碎片,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我能活著回到學院,不排除我一生中那少到不行的普通運氣已經全數在旅途中消耗殆盡的可能性。
話說回來,今天這兒真安靜啊,很適合躺著發呆。倘若沒有那些不好的經驗,我想我應該會喜歡這個地方。
『大葛格、大葛格,』就在我想要在夢裡享受醒來就不可能存在的美好悠閒時光時,有道耳熟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你終於想起我、要來找我玩了嗎?』
烏鷲!
連忙坐起身,我花了很多力氣穩住全速衝刺並飛撲過來的黑髮男孩,這才逃離被種進土裡的命運。
『我等你好久喔!這段時間,烏鷲都有乖乖的喔!』他興奮地摟住我的脖子,開始向我炫耀他是多麼地乖巧可愛簡直是黑暗種族裡的最佳優良生代表。
好啦,我知道你沒有再因為孤單寂寞覺得冷就隨便拖路人進來陪你玩耍,但是在你開始報告你的豐功偉業之前,可以先放開我嗎?我不想要在夢裡窒息。
顫巍巍地舉起手,我扯了扯他那力氣大到和學長有得拚的手臂,拯救自己快要被折斷的脆弱脖頸。
『大葛格,我跟你說、我跟你說!』鬆手後立刻一把跩起我、開始拉著我奔跑的小孩邊跑邊大叫:『烏鷲找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喔!我帶你去看!』
守世界的人都這麼自我中心嗎!你好歹先問問我的意願吧!
不過,想歸想,我可不敢阻止這個蘊藏著強大力量、不是號稱而是真的能夠摧毀全世界的終極兵器。只是陪著他在夢裡晃晃,應該沒有問題……吧。
半跑半撲地離開草原,我才想起一件事──
烏鷲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已經踏上成為幻武兵器的奇幻旅程了嗎?那現在拉著我的是什麼?力量的殘影,還是……
要是有空出來的手,我真的很想扶額哀號。
我該不會,又被腦入侵了吧。還我隱私和睡覺的權利啊你們這些不尊重弱小的人!
在我邊跑邊在腦中哀悼我可憐沒人理的渺小人權時,我以自身驗證了各位父母一定都告誡過的注意事項。
走路要看路,走路要看路,走路要看路!因為很重要,所以得說三次。我家算是例外,就算我老母每天講一百次而我也有乖乖看路,衰神還是會讓我出事。
總而言之,因為我邊跑邊神遊,所以華麗麗地撲倒,狗吃屎姿勢滿分。
負責帶路的人消失前要出聲提醒一下啊!無聲無息地消失還讓隊員受重傷,這樣要怎麼當個合格的導遊呢?
……等等,消失?烏鷲消失了!
扶著似乎閃到的腰艱難地爬起來,放眼望去,我真的沒看見那小小的身影。
好啊,強迫推銷旅遊行程又半途放生,下次我絕對不跟你走了……呃,大概,如果我有記住的話。
看了看四周,我試著找能夠回到草原起點的原路。好歹經歷過一些磨練,應該不至於連夢中的迷路都解決不了吧。
但是,事實證明:永遠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
繞了好一陣子,我依舊走不出這塊似乎被戰火轟炸過的灰暗區域。所到之處都是斷掉的兵器、咒法遺留的痕跡和紅白混合的血跡,連一根小小的草都沒看見,更別說是草原了。
(在夢裡都能迷路,是吧?敢讓身為代導人的我沒面子,你應該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吧?)
經過長期訓練,我連學長可能說出的恐嚇威脅都已經模擬好了,處罰大概是塞一堆任務要我去處理,用生命換經驗。
就在我煩惱該怎麼離開這個鳥不生蛋的夢中戰地遺跡時,我聽見了一些細碎的耳語。聲音不大,卻讓我頭痛欲裂。
『鬼族攻打西之丘,他們要找你,你趕快逃走……』
『我為什麼要阻止?這一切都不關我的事啊。』
『我詛咒你痛苦到最後,你的愛人、子孫都承受妖師一族的憎恨。』
是那個時候,千年前的大戰……
跌跌撞撞地奔向聲源,我有好多話想要告訴他們。
一切都只是個誤會、凡斯你趕快設法補救、安帝爾你這個咖啡變態閃邊去……亂七八糟的內容在腦中糊成一團。但我管不了那麼多,只是不停地前進。
跑著跑著,腳下無預警地出現一個小坑洞,害我再次絆倒。不同的是,上一次的出糗沒人看見,這一次的蠢樣卻完整地映入某人眼底。
一件白色袍子闖入我那和土地在同一個水平面上的視線。抬頭,我看見一張曾經在凡斯記憶裡看過的臉孔──
亞那瑟恩・伊沐洛,冰牙精靈三王子,學長的老爸。
好尷尬啊,我該說些什麼呢?
比如說「嗨,學長的父親大人,您好。撇開不斷逃脫不斷被抓回醫療班的惡性循環,學長他現在過得還不錯。你問我是誰嗎?我是褚冥漾,就是那個……呃,凡斯的不知道第幾代子孫。」
不對吧!這樣自爆身分自討苦吃,豈不是讓氣氛更尷尬。
我還沒想好該怎麼和千年前的長輩寒暄,對方已經先開口:『我們恨你,妖師。』
那是一種不同於冰和鬼氣的寒冷,而是──
徹骨的心寒。
※
「呃,痛痛痛……」還沒想好被放話後該怎麼做,腰部傳來的強烈痠痛便讓我從夢中痛醒。
學長,你昨晚那麼激烈我都沒計較了,你好歹放過我那可憐的腰吧,再壓下去真的要斷掉了啊啊啊!
在腦中慘叫了幾秒,預想中會落下來的拳頭和怒吼卻遲遲沒出現。張開眼,呈現趴姿的我艱難地往後看。才瞄了一眼,我立刻把頭轉回來。
我我我有沒有看錯啊?那不是……嗎?
再次回頭,壓在我身上的玩意兒依舊存在,不動如山地霸佔我痠痛到快炸掉的腰,我再怎麼想欺騙自己也沒用,只能接受讓我百感交集的事實。
重柳族的蜘蛛,請問你可以解釋一下你現在的行為嗎?難道這是新的妖師捕捉方法?如果是,我不得不稱讚一下你的主人,居然懂得抓住敵人腰部最痠軟的時刻下手,好一個趁人之危,果然是守世界的作風。
不過,照這樣推斷,昨天晚上的一切豈不是……
想到這兒,我的心情已經不是害羞,而是羞憤,有股衝動想要把藍蜘蛛送給黑館外新裝上的怪鳥雕像當早午餐。
在我把計畫付諸行動前,米納斯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主人,您剛才受殘存黑暗力量的影響,陷入不好的夢境裡,所以我和老頭公請剛抵達黑館的兩位幫忙。」
剛抵達……所以我該慶幸重柳族只看到凌亂的床鋪,而不是完整過程嗎?
話說,為什麼米納斯不自己叫醒我,還要找等著卡位看電視的蜘蛛幫忙?
「如果您因為濕透而感冒,那將會是我的過錯。除了普通水柱之外,其他模式殺傷力都過於強大,不適合使用。」米納斯淡淡地解釋。
嗯,有道理。不然我現就不會躺在這裡和兼差當我保母的王族幻武兵器聊天,而是在保健室外排隊的屍體之一,還是死象悽慘前三名、背部遭王水溶蝕的那一個。
藍蜘蛛完成任務後,很識相地離開我的身體,快速移動到電視前面,完全把這兒當自己家,一點都沒有在跟我這個房間主人客氣。
除了那場詭異的夢之外,一切都很平常。
我的幻武兵器依舊不把我當主人看、監視我的時間種族依舊按時來這裡報到殺時間、理論上是我情人但相處模式沒有太大變化的學長依舊在每個月一次的固定回診日跟醫療班玩你追我跑的遊戲、升上大學的我依舊腦殘沒藥醫……啊,真是個美好平和的一天。
小心翼翼地以不會加重腰部負擔的奇異姿勢坐起,我快速地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除了腰痠背痛之外,沒有什麼大礙,身體甚至沒有黏膩噁心的感覺,大概是學長在我睡著後幫我洗過澡了。雖然他這麼做的動機有大半是出自自己的潔癖,但不得不說,他在某些方面其實還算細心與體貼。
撈起學長離開前掛在床邊的浴袍,我隨便一披就下床。出房到隔壁盥洗前,我從零食櫃裡順手抓了一包仙貝,扔給開始收看《蟲蟲危機》的藍蜘蛛配。
這隻蜘蛛的選片品味也真奇特,看自己的同類陷入危機很有趣嗎?難不成……
走到門邊的我回頭,為了確認推測又看了一下沉醉在動畫片裡的蜘蛛,果不期然地發現他的身體一顫一顫的。
透過卡通笑正常地球蟲類同胞你也爽!你是火星蜘蛛,開外掛嘲笑別人你也真好意思!
無奈地關上房門,我走了幾步到隔壁房。還沒敲門,門已經認出升格為學長房VIP訪客的我,自動開啟。好一個人性化的功能。
熟門熟路地鑽進浴室,我拿起早已融入學長浴室的我的牙刷,開始每日例行公事──晨間腦部運動。
對了,今天好像是農曆七月七日吧?傳說中的七夕情人節。
我永遠忘不了學長那個彆扭至極的告白,還有告白後所發生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學長跳脫黑袍理性思維的一面,也是第一次體會到滾床單是多麼累人的一件事。受過黑袍訓練的體力加上獸王族的動物本能,要他棄械投降真的很困難。不意外地,那天先體力不支睡死的當然是我,隔天起床他還說玩得不夠盡興,要加強訓練我的體力。
哪有人為了這種奇怪又羞以啟齒的理由加強訓練啊!而且地球人的體力本來就不能和火星人相提並論啊!
不過,難得的是,行動派說到做到的他並沒有真的丟任務操死我,只是說好玩嚇嚇我而已。現在回想起來,他那個時候的語氣比平常溫和,還帶了點笑意,真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開玩笑。
話題回到七夕。情人節這天要怎麼過呢?不,在思考這個問題之前,學長知道中國的情人節這檔事嗎?
我們開始交往後的情人節,沒有一次是兩人的時間都對得上的。
第一次的七夕,學長被越見以層層疊疊從不同種族蒐集來的禁制符咒關在醫療班,情況可不是「插翅難飛」能形容。管你飛天遁地鑽牆壁,通通無效,聽說連黎沚都誇讚它的防護嚴密程度,還表示自己不想要體驗這種特殊待遇。黎沚耶!那個有最大權力無視一般規則、總是用各種怪異方式逃脫的娃娃臉黑袍居然也有敬謝不敏的一天!聽到這裡就可以知道,越見那次為了找實驗品……為了給予傷患最佳的休養空間,花了多少心思籌備。當學長被放出來重見天日,七夕早已過了一個禮拜,我也就沒有再提起情人節這件事。
第一次的西洋情人節在寒假,為了拯救我被當掉的「妖物辨識與處理方法」,不只學長,留守黑館的所有黑袍都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幫我複習功課。除了講解課本上的基本知識,還額外提供一堆他們出任務的經驗當作補充資料,說是要我自備高度危險的魔物當作補考考題,去電任課老師。說說也就算了,黎沚當天下午還真的從守世界某個不知名的禁忌角落,弄來了一隻危險度破表、偽裝成椰子葉的噴火爬蟲類。他還沒來得及打包椰子葉蟲給我帶去考場製造災難,那隻魔物就先被學長做掉了。雖然之後的補考以高分順利通過,但情人節也就泡湯了。
第二次的七夕,學長和夏碎學長一起去處理什麼扭曲的空間裂縫,一聽就覺得是個了不得如果我去百分之一萬當炮灰的高等任務。印象中,他們忙了三天才回公會回報。那次的任務結束後,學長爆睡了整整四十八小時,嚇得我不管自己的死活、十萬火急地把他送去給輔長檢查身體。不但沒度過浪漫的一天,反而嚇掉了我大半條命。
第三次的情人節呢,扇董事調整學校課表,要大家為了配合校園情人節活動,提早開學。活動內容淨是些不正常的東西,像是努力逃出巧克力的大嘴、會死人小處罰之告白大挑戰、去死去死團的怨念攻擊、保護閃光大作戰……光聽名稱就讓人想抱頭在地上打滾哀號。那天的學院亂成一團,到處都是人的屍體和巧克力怪的屍體,還有被當作武器丟擲的禮品和情書飛鏢。那天最開心的,莫過於有被虐屬性的哈維恩。他非常盡責地把靠近我的生物與非生物全數掃除,還獲得「最佳男友獎」這個莫名其妙的獎項。那我真正的男友呢?他被賽塔約去喝茶聊天了,幸運地躲過大鬧劇。比起情人節更像中元節的一天,就在打打殺殺中消逝了,連個小小的約會都塞不進去。
第三次的七夕……算了,我不想一一細數那些不堪回首的悲慘回憶。
打理好自己,我把毛巾掛回架上,小聲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今年的七夕有沒有辦法存活下來……」我的情人節為何如此命運乖舛呢?
衰神啊,祢真的可以不用這麼勞碌,三百六十五天都二十四小時營業太辛苦了,在情人節休息一下不行嗎?我求祢了!
換上學長幫我放在浴室裡的備用衣物,我走出浴室,神清氣爽地準備展開腰痛的一天。
但是,前一秒才在浴室祈禱今年能過個正常的地球七夕,打開門和不知何時進入學長房間的兩位訪客對上眼,我立刻明白──這次也甭想安安穩穩地度過了。
不論是外表還是個性都冰冷無比的女性略帶輕蔑地開口:「是你。」
站在她身旁的紅髮男性則完全不掩飾他的厭惡,不屑地吐出兩個字:「妖師。」
太棒了,七夕情人節這天,我一個人對上了兩個魔王等級的人物──
冰牙精靈與燄谷狼王的使者,瑟洛芬與阿法帝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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