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穿越】異世緣 卷一•自欺、欺人 18.祭品
真實比想像還要更加駭人。我想,當男孩的手指離開了我的額頭,而我的意識也從過往的畫面脫離後。
我甚至不太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漂浮在我眼前的男孩……還是我應該要用鎮長專屬的寶物來如此稱呼他?
我斜瞄了眼同樣臉色發白的路得,卻有些驚訝的發現,路得的表情雖然不是很好看,但更多的是若有所思。
「你是……幻?」路得突然這麼開口,用的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我曾經在獵人協會的情報網站是看過與你有關的傳言。」
我被挑起了好奇心,「幻?」
『哦?我叫幻嗎?』男孩的聲音在同一刻響起,聽來是有些興致勃勃,『和我有關的傳言是什麼啊?』他用很閃亮很少女漫畫的星星眼緊緊盯著路得,而站在一旁的我也同樣跟進。
「喂喂,拜託你們兩個別擺出這樣充滿求知慾的眼神啦,這樣我這個講話的壓力會很大耶……而且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別和我說你們兩個沒有感覺到外面的異變!」
我眨眨眼,看了看窗外不知何時在外面逐漸聚集起來的點點燈火,及散播於空氣之中,那滿是空洞的惡意與殺意。
「誰管他。」聳肩,我面不改色的說。
『有差嗎?』仍舊歡快地飄飛著,男孩說。
路得有些黑線的看著我和男孩寫明了「快講吧快講吧我很好奇我正聽著呢」的表情,然後長嘆了一口氣,開始講古,雖然第一句話有點風馬牛不相及。
「有聽過殘念嗎?那是───」
死人的執念。
據史書說,在距離現在大概有一千多年的一個時期,曾有一個統御著超過一半的世界的王。
那位王者擁有世上所有人都會欣羨不已的一切特質,不論是金錢、權力、地位、榮譽,還是力量。
彷彿無所不能一般。
但只要熟悉點人情世故的人都知道,越是尊貴榮華的寶座,在建立時期,便需要灑下遍地鮮血、需要大量的破滅家庭、需要無盡的兵將枯骨,需要成千上萬個生命的消逝。
以千萬為單位記數的亡魂帶來的是數不情的悲鳴,而死去之人的厲聲哭喊、不甘與忿恨,比較沒那麼刻骨銘心的便隨著時光消亡,剩下的則附著在贏得的戰利品上,永無止盡的流傳。
那些被纏上的寶物,各個都在殘念的影響下,原先有特殊功用的,其能力因被殘念壓迫而變質;另外原本只是普通用品的,也開始變得不普通。
太多特殊的東西最後引來外人的覬覦。
世界上多的是利慾薰心之人,哪怕對手是統領半個世界的王。
不是有人說只要有足夠的誘惑,就算要背棄所有也沒關係嗎?所以區區一位接近全能的王根本構不成退縮的理由。
在前仆後繼的外來攻擊下,與被收買的內奸裡應外合,顯赫於世界巔峰的王、還有他所統管的王朝,最後也只能黯然地走下歷史舞台。
王朝沒落了,原本屬於王朝的寶物則全數流離天涯,有些就再也沒有出現於世人面前的機會、能有曝光機會的則讓所有收集古物的收藏家為此瘋狂。
而在各式寶物中,有一項極其特殊的存在。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據說它可以帶給擁有者成為現實的夢境。
有人相信,說那真是完美的幻化;但也有人不相信、認定那不過就是真實度極高的幻覺。
但無論是信或不信,那個寶物的名稱───幻,「幻」為真實的虛想或只是一場美麗的「幻」夢───則是所有知情人士都公認的。
「情報上說『幻』最後一次出現公開出現,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路得說,「那個鎮長也是二十年前左右離鎮的,時間點吻合。」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比較好奇為什麼這麼了不起的東西有辦法被那傢伙接收。」我說,「而且這不能解釋幹嘛將鎖住寶物的地方弄得一副祭台模樣,而且還不是單純擺個樣子是真的有在獻上人命。」
那麼濃烈的血味是騙不了人的,沒有一定數量的人在那裡殘酷的死去是絕對無法造出如此光景。
聽到我一半自言自語一半是在問他的話,路得突然露出一個很奇妙的笑容,明明嘴唇彎起的一個這麼完美的弧度,我卻完全感覺不出他的笑意,甚至現在連圍繞在他身周的氣氛都莫名的教人發冷。
我感覺到了,路得他……現在相當憤怒。
「亮兒,妳真的想不出來嗎?」路得輕聲地說,眼神有意無意的瞄向停留在空中的某一處,在聽到自己的「身世」後看來是若有所思的男孩……啊不,現在我應該要叫他幻。
「幻他啊……他現在能夠化為人形甚至擁有自我意識,是基於殘念的影響,但殘念是死人的執念,就算當初在怎樣強烈,過了一千多年妳認為還能夠剩下多少?更何況幻可是……一直維持運作中的狀態至少十多年有。」
我驀然感到全身發冷,有一個想法在內心裡蠢蠢欲動。
那一天占滿整個視野的飛揚鮮紅,全然赤色的畫面重新在腦海裡閃現,還有彷彿要撕裂靈魂的不甘吶喊。
清晰如此,好像連五感都跟著融入。
恍恍惚惚的,我聽到已經冷靜下來的路得客觀到幾近殘酷的說出自己的分析結果,「念是生命的能量,而殘念雖然禁忌,但仍可以歸屬在念的領域裡頭。幻這幾年下來不斷在消耗自己的能量好完成鎮長的妄想,這樣長時間下來,如果不奪取旁人的生命進行轉化,妳想他……怎麼可能維持這麼精準完美的幻覺這麼久、卻完全沒有消散的跡象呢?」
道出這些字句的路得,此時的臉色寒若凝冰。
「……」我沉默著,算是默認了路得的說法,畢竟很合理。
這樣就都說得通了,幻曾提過如果有段時間沒有人陪他「玩」,他的身體就會漸漸變的透明而後消失;另一方面,若有人和幻面對面相處,那人的生命能量就會成為他的糧食,所以和他玩的人身體才會日漸虛弱。
幻他……根本是被人利用他的特殊能力了,而且這麼做的人還這麼輕易的控制旁人獻出毫無抵抗能力的生命來持續滿足自己的私慾。
如果真的是想要將現代化的科技帶給隱藏在森林裡的人群,那為何不再讓鎮民們有此體會後便解開控制呢?只要是心有嚮往的一定會像當初的他一樣想盡辦法到達外面的世界,根本沒有將人們限制在森林裡的必要,還在外頭加上了奇怪的迴圈限制,說到底是完全沒有要讓半個人離開鎮裡的打算!
控制所有人生活在自己創造的幻想之中,那位鎮長難道自以為是造物主嗎?
自封為神,還這麼隨隨便便的讓身為家人朋友鄰居的人去死……明明很清楚眼前的所有都是假的,也要繼續下去?
呵呵,雖然說這座小鎮的人全數死光也不甘我的事,但這一切的一切,都實在是令人噁心的想吐啊。
真叫人火大。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
「幻,我問你,」思慮至此,我揚聲提問,雙手緊緊的握成拳,在感覺到指甲刺入肉裡的痛感時,我也看到了不過五分鐘,窗外已是一片燈火通明,並帶來一波又一波出現在沒經鍛煉過的普通人群裡是過分強烈的殺氣、混雜著狂亂的興奮。
那個鎮長、那個偽神……是要準備動手了嗎?
有意思。
『嗯?大姊姊有什麼事嗎?』
「你曾經說過的那個『大餐』……詳細情形是怎樣?」
『耶,大姊姊妳是說那個喔?』幻歪了歪腦袋,亮銀色的眼睛光華璀璨,『就是鎮長他啊,時間點我想應該是每年一次吧,總會把十二個人帶來全部殺掉,而且還是用很特別的方法殺的呢!』
果然!我恨恨地咬牙。
「……什麼特別的方法?」安靜了好些時間的路得突然開口,語氣很淡,雙眼凍結著相對映的刺骨冰霜卻也同時燃燒著矛盾的駭人高熱。
『我也不很清楚呢,他就推了每個人的背部一下,然後那些人的身體就會有什麼東西冒出來,』幻開心的笑了出來,看起來就像個天真的幸福孩子,『那個東西我很喜歡,只要吸收掉就會覺得很有活力喔∼不過被這麼做的人大概不到十分鐘就會死了,好討厭,而且每次吸收完後那個鎮長又會要我進行補強還有其他有的沒的,真是有夠囉嗦。』
路得啐了一口。「強行打開精孔開念,這招真虧他想得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我說。
「學會念能力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長期進行冥想慢慢修成,雖然對沒天分的來說要花不少時間,但很安全。」路得轉頭面向我,「另外一種就是強迫性的打開精孔,讓全身的生命能量流通,這個做法非常危險,如果本身身體素質不好,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掌握到控制的訣竅,那等能量全都流光就死定了。」
我懂了。
「而一座對外封閉的小鎮絕對不會有那麼多有天分的人才可以成功修成念……其實本來就打算要他們的命吧,每年最初先以十二個人的生命作為大禮或是賄賂,並不定期的帶來『新的玩具』,確保幻會一直聽話的維持包覆整座鎮的幻象。」我瞭然的說。
「什麼大禮、賄賂……」路得冷笑出聲,渾身念壓似乎只差那麼一點就要進入暴走狀態。
「祭品之類才會是最適合的說法!」
他重重的向桌面一拳捶下,那張看來挺堅固的原木方桌因那一擊而被四分五裂、中央處則成了空心狀態。
「……」
祭品嗎?真是很精闢的見解呢。
隱藏在年末歡樂祭典的背後,是隔天零時濺滿血與淚的悲鳴。
其實我早該明白了,那時衝入腦中的畫面,我望見的紅是屬於鮮血的瑰豔,那麼絕望的求生意志則是被獻上的祭品垂死前的無用掙扎。
還有,我也想到了在幻影旅團住進珊朵拉的旅館時不是有一個叫阿莫的孩子很興奮的這麼說嗎?他說,這樣下來就湊到八個───結果尚未說全的話就被珊朵拉緊張異常的打斷。
那個時候,阿莫他應該……是想說這樣下來就湊到八個祭品名額了吧?
雖然不知道是如何選出的,但儘管負面情緒之類的都被刻意壓抑,所以沒有人想到逃走或反抗,他們還是不會想要死去啊,這可是人之常情。
我想到珊朵拉在提到自己父母時臉上閃過的異樣神色,還有近幾天來摻在飲料裡面的安眠劑。
真是珊朵拉的不幸,在鎮裡出生長大的她完全沒接觸過外面的人事物,如果她知道魔蘭朵森林的危險性,那她一定不會笨到在能平安抵達這裡的人身上做手腳,更何況眼下到來鎮裡的八個人有六個還是通緝犯之首。
───等下,負面情緒之類的都被刻意壓抑?
「路得。」我皺眉的說,「那個鎮長的能力不是藉由畫滿全鎮的念陣來操作情緒嗎?為什麼我們兩個現在還會有想要把他大卸八塊的想法?」
「我哪知。」路得說,「搞不好是後來將念陣的作用改成能讓幻發揮出所有的『投影』能力時變調了吧,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們不是本鎮民,我猜他的操作系能力對蜘蛛們也是完全沒有作用……」
在路得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他突然猛地住口,雙眼直視外頭的窗戶。
我心裡的警鐘同一時間敲出了危機預告。
砰砰砰砰砰───
多重響起的槍響聲奏起殺戮樂譜的序曲,子彈擊破槍牆上的玻璃窗戶,化為致命的鋼鐵落雨。
「危險!」我大喊一聲,順手抄起被路得砸爛的方桌朝窗外一扔,擋下絕大多數飛嘯而來的彈頭,一邊反手拉過幻將他護在一旁───雖然以幻的能力而言我應該是不需要如此多管閒事。
呼,幸好他們只是拿小型手槍,如果是衝鋒槍或是機關槍甚至火箭炮的話憑一張桌子是絕對沒戲唱的。
「亮兒小心───!」
『大姊姊後面……』
站在一旁的路得突然瞪大雙眼望向我的後方,在與幻的警告聲一同響起時我也感覺到了危險而有所動作。
碰!
鏘啷!
一枚子彈從外頭群聚的反方向襲向我的左肩,我憑感覺一揮手,從回到房間後便一直沒有離手的小刀朝旋風的中心點斬去,剛好正中紅心。
但是子彈雖然擋住了,我的手卻也因為發麻而暫時無法緊握小刀,便索性朝前一甩,將方才站在旅店走廊處開槍的珊朵拉的「釘」在牆上,以她的右手為支點。
珊朵拉連吭都沒吭一聲,明明我刺穿了她的手掌,卻完全沒有痛苦的表現,仍舊是殺意驚人,眼神卻是一片迷茫的混濁。
現在是在被控制的狀態了,不只是她,恐怕聚集在外面的人都一樣。
我忍不住大罵出聲。
「靠!我真恨幻影旅團的人現在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明明會是絕佳戰力的!」
「欸?妳知道他們現在都不在旅館裡?」一邊踢翻床鋪暫時擋住外面的攻擊一邊還行有餘力的與我聊天,路得有些驚奇的看著我,而我則甩了一個白眼給他。
「氣息都不在旅館裡這很明顯吧?而且如果他們在的話我們剛剛移動回來時弄出的噪音也一定會驚動到他們。」
路得撇嘴,「感覺真夠敏銳的變態……」
一個翻滾我避開了下一波槍林彈雨,同時冷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現在的情況非常我一定要揍你,啊對了,在給我一把刀吧,剛剛那把我用掉了。」
「妳用的還真兇,我就算當初開始練習時汰換率也沒有那麼高啊……」路得咕噥了一聲,但還是抽出了另一把小刀扔到我面前。
「要殺出去?」我說,語氣冰冷而殘酷。
「看情況決定要不要殺吧,不過我覺得很快就要這麼做了。」路德沉下臉,「照這個樣子,鎮民大概是破壞衝動被完全激發出來了,這種情況就算痛揍他們好幾拳那些人也不會覺得痛、更不用說退縮。」
抿嘴,我對於在必要情況殺人是不會特別抵觸,但眼下真叫人不爽!
可是我也想不到其他比較好的方法了。
「就一路過去祭台那裡吧,不把幻的本體拿走我們也離不開這座鎮,幻你可以帶路嗎?」我說,瞄了幻一眼,卻發現他的眼神對準某個方向,表情有些奇異。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沿著直線的某一點……是那位鎮長住宅的所在處。
「幻?」
『有人……很多人在接近放置我本體的地方。』幻微微皺眉,『最靠近的有六個人,看來是想要拿走我的本體耶?不過我不喜歡他們,感覺不太好,雖然他們身上的能量好像很舒服的樣子。』
六個人?難不成是───
「幻影旅團成員?」
「蜘蛛?」
我和路得同時開口,雖然在話出口的當下我們就都心裡有數了。
也是,堂堂榮登A級通緝犯的榜首哪可能隨便出現?何況還有那個閒情逸致在這裡住下那麼多天?
「大概是不知在哪邊聽說過幻的傳聞,一追蹤就追蹤到這裡來了吧。」路得說。
『啊?他們也想要我的力量?』
「可能性很大。」我說。
『可是我不想跟著他們耶,』幻說,『大姊姊我比較喜歡妳,我只要跟著大姊姊!』
「……」
我相信幻並沒有惡意,對他來說大概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可是為什麼我突然有一種我命即將休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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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雪的話:
又爆字了又爆字了又爆字了……(無限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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