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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往(十三)
你、認可自己了嗎?
不是打從心裡認同自己存在的人,是沒有進步的空間的。
所以,你別跟吧。
清冷的聲音說出這些話後,山姥切國廣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麼離開那個房間的,等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那棵櫻花樹下。
茫然的仰頭看著上面紛華爛漫的櫻花,山姥切國廣內心淨是迷惘。
我不認可自己嗎?
我是刀匠堀川國廣的得意之作,是曾經斬下山姥頭顱的刀的仿製品。
所以,我到底是「山姥切」,還是「國廣」?
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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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被被你來了,剛剛黎淵先生已經醒來了呢。」推開審神者室的門,少女笑嘻嘻的迎上來。「我有跟他道歉了,他也原諒我了,真是太好了……被被,你怎麼了?」
發現山姥切國廣異常的沉默,穗停下說話,小心的觀察著他。「你……不開心嗎?」
「……不是。」話語幾經思量卻繞在嘴邊說不出口,驀地,他又想起黎淵的話。
你認可自己了嗎?
我認可自己了嗎?
「主上,聽我說,我有一事相求。」下定決心,此時山姥切國廣的眼神堅定的無法撼動。「請讓我、出去修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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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在逼他改變嗎?」
一日回來,回到房間的黎淵正準備更衣,關著的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聲音。
「如果我說是呢。」沒有因為突然響起的聲音而感到驚訝,黎淵繼續手上的動作。「但令我訝異的是你居然會過來呢,三日月宗近。」
「畢竟總隊長可是個令人操心的孩子啊。」門外的人笑了幾聲,然後傳來輕微衣物摩擦的聲音,透過紙門的影子顯示他已經坐了下來。
「不只是如此而已吧。」迅速更衣完畢,黎淵走到門邊,沒有開門請人進來的意思,而是背對著門席地而坐。「你好奇的是,為什麼我會對山姥切說出那些話。」
「是這樣沒錯。」意圖被識破了三日月宗近也乾脆大方的承認。「雖然你表現的平易近人,但觀察久了也就知道,你對誰也不上心。」
「這我不否認。」聳聳肩。「在我眼中任務對象都只是過客,因此沒有投注心思的必要。」
「這話還真絕情。」
「如果要對每個人都投注心力,那可就太累了。」
「也是。」
「所以,他讓你想到了什麼?」
對此黎淵沉默了會,才幽幽開口。「大概是,過去的我吧。」
「喔?願聞其詳。」
「這是逼我一定要說的意思嗎。」嘴上雖然是這麼說著,但黎淵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我是雙生子,打從睜眼起我和我的手足就不停的被拿來比較,而兩人之間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事,縱使我們都不怎麼在意,但聽久了多少還是會影響到。」
「一開始還不覺得煩,但後來我發現我們之間並不是像旁人所認為的那樣相似的不分彼此,我們之間的差異越來越大,於是當我發現時我已經開始下意識的比較起我們之間的差異,然後就……」又是一個聳肩,黎淵不再開口,不過言到此處也無須再多言。
「你覺得你不如他?」
「倒不是這樣,我們的實力不分軒輊,但就是有一種……你以為你很了解對方,但在捅破那層面紗後才發現對方離你很遠的那種感覺。」慢慢說著,像是感到倦了黎淵半闔上眼。「與山姥切不同,我不會因為被比較而感到自卑,但在他身上我看到了過去那個凡事都要跟手足比較、企圖透過這樣證明自己存在價值的模樣。因此我才會想推他一把,讓他明白無論是不是仿製品,他就是他,是無可取代且不可或缺的人,這樣一來才算是真正的活著吧。」
「確實是如此呢。」門外的人慢悠悠的說著。「無論是誰,只要存在這個世界上都會有他的價值,沒有人是真正不被需要的,只是肯定他的人還未出現罷了。」
「而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等不到那個肯定他的人的到來。」輕聲說著,黎淵靜靜的閉上了眼,嗓音輕柔到一不注意就會消散在空氣中。「也因此,他更應該要先學會肯定自己,再去追求他想要的一切,不然到頭來終究會陷入一種「即使我做的這麼好、但我仍比不上別人」的死胡同,這樣不斷比較的人生未免也過得太累。」
「所言甚是。」
「人啊,是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拿來比較的。我們只能看著自己、然後前行。」如嘆息般的語調輕輕自那雙好看的薄唇流淌而出,當中夾帶著莫名的憂愁。
「確實如此。」三日月宗近看向遠方,櫻花仍是怒放著,被風捲起的嫩粉花瓣在空中嬉戲翻騰。「所以,你是怎麼看待他的呢?」
這次黎淵沉默了很久,久到三日月宗近以為他睡著時聲音才幽幽的透過紙門傳出。「他像是過往的我,卻又比當年的我好上許多。他雖然自卑,但卻是個堅韌且會讓人不自主想要親近的人。」
「你也包括在內嗎?」
「……是啊,是這樣的吧。」所以他才不在意稍微將自身的事讓他知曉、所以他才願意逼著他走向另一條路,哪怕對方會因為他說出這話時的語氣而感到受傷甚至因此疏遠他他也在所不惜。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的沉寂下來。
「希望他能放下那些過往去建立一個新的自己。」最終,話語結束於這句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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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黎淵先生你回來的正好。」
剛踏出時空傳送器的範圍,黎淵就被等在旁邊的一期一振叫住。
「有什麼事嗎?」掀開了斗篷,黎淵一邊解下纏在眼上的繃帶一邊問道。
「總隊長大概中午時就會回來了,主上想說邀請你一起去迎接總隊長。」看著解下繃帶的精緻面孔,雖然後來得知那是為了壓抑他自身的力量才會將那雙漂亮的眼睛遮蔽住,但一期一振偶爾也會忍不住想著該不會他是因為怕外貌引來的麻煩、所以才乾脆藏的嚴嚴實實的吧。
「喔?山姥切要回來了啊。」將斗篷脫下與繃帶一同隨手扔進空間裡,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回到這裡的黎淵伸了個懶腰。「中午回來嗎,那我先去洗個澡,馬上就過去,是在門口對吧?」
「是的。」
「我知道了,那待會見。」
「好的。」
與一期一振道別後黎淵慢悠悠的晃向浴室,不急不徐的洗完澡後往大門晃去。
「前面的!有看到總隊長嗎?」
「還沒!還有不要再推了,主上都要摔下階梯了啦!」
「抱歉抱歉。」
一到門口,早到一點的人佔據了最前排視野最好的位置,後到一點的人就只好站在人群後面不斷的墊腳翹首盼望。
「啊,黎淵先生你來了啊。」搶不到前排的次郎太刀對慢悠悠走過來的黎淵咧嘴燦笑。「現在已經搶不到前面的位置囉。」
「我沒差。」聳聳肩,黎淵在他驚訝的目光下飄了起來,悠悠哉哉的飄到了大門上面坐好,佔據了觀景最好的位置。「喔,我看到他了。」
「哪裡?」瞬間一群人搶位置搶的更厲害了,每個人都想第一眼就看到即將歸來的那人。
「在半路了。」遠眺著歸來的那人,黎淵的表情看不出什麼端倪。
沒有欣喜、沒有期待,就只是單純的望著,靜靜的等待那人的到達。
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下,山姥切國廣終於踏上了最後一格臺階,迎著眾人的目光摘下了頭上的寬邊草帽。
「被被……你……!」
「主上。」沒有被斗篷覆蓋的面貌完整的出現在眾人面前,那雙翠綠的眸含著笑,溫暖的如四月春風。「我不會再去思考關於仿製品的事了。我是你的刀,有這點就足夠了。」
「我,山姥切國廣,回來了。」
「……被被啊!」因為山姥切國廣不再覆蓋著白布而感到訝異的穗先是愣了幾秒,回過神來時直接撲進他的懷裡,哭的淅瀝嘩啦。「你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總隊長你變好多啊!」
「居然沒有再蓋著那塊髒兮兮的布了。」
「雖然之前就知道了,不過果然長得很好看啊。」
「為了慶祝總隊長回來,今天來辦宴會吧!」
「「贊成!!!」」
「山姥切。」看到底下的人都說的差不多了,黎淵輕輕的喚了聲,在他們都看過來時一躍而下,輕飄飄的落到地面然後朝他走去,其他人識相的讓開一條路讓他能走過去。
「黎淵先生。」看著朝他走過來的黎淵,山姥切國廣不知為何感到了一絲緊張。
這幾天修行他想了很多,也大概猜到為什麼黎淵當時會對他說出這種話,為的就是讓他重新建立對自己的看法,進而成長。
現在他肯定了自己的存在,那麼,逼著他去成長的黎淵會肯定他嗎?
終於走到山姥切國廣面前,黎淵看著他,紫色的眼瞳露出的真切笑意讓看見的人都呼吸一滯。「歡迎回來。」
立刻鬆了一口氣,山姥切國廣也朝他露出了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謝謝,我回來了。」
「然後,就著這個時間,我宣布一件事。」看著周圍的人,黎淵慢悠悠的開口。「這幾日我已經將存留於過往的威脅清除完畢,所以我的任務完結了,明天就會離開。」
「「……欸?」」
「這麼快?」眼睛哭的泛紅的穗不敢置信的看著黎淵,這人不是三天前才開始處理的嗎?
「嗯。任務我已經回報完畢,時空政府那邊也檢查過確認沒有疏漏了,所以我明天就會離開,這一個多月多謝大家的照顧。」淺淺一揖,黎淵有禮而疏離的說著。
「黎淵先生不再多留幾天嗎?」
「不了,再不回去有人會不開心的。」
聽到這句大家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誰啊?」
對此黎淵輕淺一笑,那雙眼包含了他們從未見過的柔軟,不少人因為這個笑容而心跳漏跳一拍。「是與我的命同等重要的存在。」
「與命同等重要的人?該不會是……!」
「黎淵先生的妻子嗎!?」
「好想看啊!黎淵先生,她明天會來嗎?」
對於這些提問黎淵皆是淺笑不語,放任眾人隨意猜測,完全沒有澄清的意思。
「黎淵先生,我能提個請求嗎?」
在一片吵雜中黎淵準確無誤的捕捉到這句話,於是他看向了聲音的來源。「你說吧。」
「能和我比一場嗎?」直視著他,忽視心中莫名湧出的異樣酸意,山姥切國廣說道。「我知道我還是比不上你,但是,我想知道現在的我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在你離開之前,請答應我這個請求吧。」
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黎淵嘴邊的笑意加深了點。「山姥切,我很高興你會提出這個要求。」
「所以,來吧。」認清現在的自己,然後繼續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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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轉移到櫻花樹前,黎淵讓眾人後退一點隨後架設結界,接著面向山姥切國廣。「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請多指教。」拔出了刀,明知道這是一場只輸不贏的對練,山姥切國廣卻沒有絲毫退卻之意。
「那就來吧。」憑空抽出了一柄通體透徹的劍,黎淵隨手挽了個劍花充當暖身。「讓你見識我的能力。」
剎那間,令人窒息的壓力席捲而來,冰層自他腳下迅速的蔓延,眨眼間遍地冰華。
連場外的人都多少感覺到不適,更別提直接面對黎淵的山姥切國廣,只見他被那股壓力壓制的幾乎站不住腳,身上冒出的雞皮疙瘩不知是被畏懼還是寒冷給逼出來的。
「山姥切國廣,拿起你的刀。」沉聲說道,不怒自威的語氣讓山姥切國廣定下心神,抵抗幾乎讓他舉不起刀的壓力,眼神堅定的盯著黎淵看。
「就是這樣。」低聲說道,黎淵瞬間消失在原地,後頸傳來的寒意讓山姥切國廣立刻轉身舉刀抵擋,刀面不偏不倚的擋下劍鋒。
發覺自己差點第一招就死了,山姥切國廣不自覺驚出一身冷汗。
「專注。」低聲提醒,沒有硬碰硬的意思黎淵迅速撤回力道,劍刃偏了個角度刁鑽的急速往山姥切國廣的脖子抹去。
堪堪閃過,抓準這一時機山姥切國廣持刀捅向黎淵的腹側,但黎淵卻憑空一踏就讓自己身體整個騰空而起,以倒立的姿態完美避過這一擊,手上的劍又換了個方向,直奔山姥切國廣的持刀的手而去。
打從一開始就只能被動的抵禦,周圍的寒氣又凍的刺骨,面對黎淵不給任何喘息機會的進攻山姥切國廣應付的相當吃力,但他都只是咬緊牙關去面對接二連三的攻擊,絲毫不肯吐出一個示弱的音節。
「最後一擊。」如此宣告著,黎淵一個躍起,劍尖直指山姥切國廣的咽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冰晶反射的關係,山姥切國廣一時竟覺得那頭金髮應是透徹的雪色。
手中的刀被擊落,閃著寒意的鋒芒在他喉結前幾吋停了下來,精準的沒有傷他一分一毫,但也足以讓他知曉他們之間的差距。
「速度、反應、力道、專注力……真要說的話太多點需要改進了。」卸下威壓並遣去滿地冰霜,黎淵彈指解開結界,開始清點起山姥切國廣的不足之處。
「……是。」撿起了刀入鞘,雖然對於這個結果不感到意外,但山姥切國廣還是覺得有些難過。
「但是,我必須讚賞你的勇氣。」黎淵話鋒一轉,山姥切國廣訝異的抬頭,看見對方向他露出一個淺淡卻真實的微笑。「很多人會在我出第一招時就會因為知曉沒有贏的勝算而選擇投降,但是你沒有。就這點來說我覺得這已經足以彌補你所有的不足了。」
「你有勇氣去面對困境,那一切都將不是問題。」
「山姥切國廣,我認可你了。」
「……謝謝。」彎下了腰,山姥切國廣鄭重的對黎淵一鞠躬。直到黎淵說出這句話,山姥切國廣才發現自己到底有多麼的在乎他對自己的看法。當他說到他認可他時,他整個懸空的心才放下來。
在旁人的叫好聲中,只有三日月宗近來回看了看這兩人,露出了有些意味深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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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宴會自然是以歸來的山姥切國廣和即將離去的黎淵作為主角,大家都鬧翻了,直至夜深才三三兩兩的散會。
作為主角的兩人毫不意外成為被灌酒的對象,黎淵還好,至少人還是清醒而且能好好走直線的,相較之下一旁山姥切國廣狀況可就沒那麼好了,走路踉踉蹌蹌的,還險些一頭撞上旁邊的廊柱。
「需要扶你一把嗎?」把差點又去撞柱子的山姥切國廣拉回來,黎淵終於忍不住問道。
「不、不用了。」試圖站穩腳步,山姥切國廣懊惱的捏了捏眉心。
「真的嗎?」
「真的。而且也快到房間了。」
「好吧。」聳聳肩。雖然黎淵很想說背都背過了、只是扶著走幾步路而已需要在意這麼多嗎,不過想想山姥切國廣就算變得比較有自信了估計還是那個容易害羞的性子,黎淵也就體貼的不道破這點。
拐過最後一個彎,黎淵走在稍微前頭一點的地方,所以他很自然的走到門前,伸手就要拉開門。
後到一步的山姥切國廣搖搖晃晃的停下腳步,用著有些模糊的視線看著黎淵的背影。
山姥切,你有沒有注意到,你經常注視著黎淵先生呢?
……我不知道。
有呢,很明顯喔。
……這也不能代表什麼,不是嗎?
不,是可以代表什麼的。例如……
腦中突然飄過稍早前與三日月宗近的對話,山姥切國廣用著被酒精泡過的大腦模模糊糊的想著。
那時候三日月說用什麼方法可以驗證去了……對了……好像是……
「山姥切?」察覺到映在紙門上的影子離他越來越近,黎淵疑惑的轉身,正巧被一雙伸直的手臂給困住。
「山姥切,你怎麼了?頭暈嗎?」
看著眼裡只有他的黎淵,被月光映照的半邊臉顯得柔和而不似凡人,腦子一熱,鬼使神差的山姥切國廣開口,「黎淵先生,我……我……」
僅存的羞恥心拉回了理智,話繞在嘴邊好幾次都說不出口,山姥切國廣紅著一張不知道是因為醉酒還是害羞的俊顏,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山姥切?既然你沒事的話,那可以放開你的手嗎?」無法從醉酒的人臉上讀取想法,黎淵只好如此說道,然後伸手想要推開他以逃離這個過於親密的距離。
發覺黎淵試圖離開,山姥切國廣下意識的更加用力抵住黎淵身後的門,視線游移了幾秒後重新定在黎淵身上。他閉了閉眼,然後堅決的開口。「黎淵先生,我、我喜歡……」
話還沒說完唇就被一根手指抵住制止他說下去並稍微使力將兩人的距離拉開,出手者正是黎淵。只見他神情平靜,平靜的令人有些心慌。
「山姥切國廣,到這裡就夠了。」他說著,然後輕輕推開了山姥切國廣,跳下長廊後轉眼間就消失,只留下山姥切國廣一人獨自站在長廊,與靜寂的夜風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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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要走了。」隔日早晨,身上依舊只有來時的輕便行李,黎淵站在大門口與一干人等道別。
「很感謝你的幫助,之後請多加保重。」穗對著黎淵一鞠躬,黎淵也回了一禮。
「黎淵先生,下次要再來玩喔!」
「我們會想你的!」
「這是我們送你的,希望你會喜歡。」
「謝謝。」接過了各式各樣充滿心意的禮物,黎淵微笑著與眾人話別。
「被被,你不跟黎淵先生說些什麼嗎?」推了推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山姥切國廣,穗問道。
「……不了。」早上睡醒後記憶回籠,想起他昨夜幹了什麼事山姥切國廣瞬間把自己埋進被子裡無聲的吶喊。
他到底都幹了些什麼啊!!!
為什麼要聽三日月的話去說什麼「我喜歡你」,這下好了,人家黎淵先生都不知道怎麼看待他啊!
懊惱的想著,山姥切國廣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黎淵,正巧對方也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不偏不倚的對上,山姥切國廣幾乎是立刻紅透了臉別過頭去,而黎淵則是慢悠悠的移開視線,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噠、噠、噠。
細小的腳步聲傳入黎淵耳中,一秒判斷出來者是誰黎淵眨了下眼,回過身對著在他不遠處停下腳步、神情有些拘謹的小孩子張開手。「來。」
「親長!」這許可的動作一出現,原本還擔心會打擾到他們的孩子立刻撲進他的懷裡,抬起頭時露出一張與黎淵極度相似的面孔。「親長我們來接你了!嗯?為什麼親長的頭髮變得這麼短?是剪頭髮了嗎?」
「這個嘛,回去我再告訴你。」拍拍孩子的頭,黎淵俯下身親暱的往孩子額上一吻。「一個月不見有想我嗎?」
「有啊,超想的。可是我很乖,都沒有吵著說要找你喔!」抱著黎淵的腰蹭來蹭去撒嬌,旭打定主意今天都不要鬆開手了。
「謝謝你這麼懂事,不過下次真的很想我的時候還是可以請爸爸傳訊息給我喔。」回抱了下孩子,獲得孩子小聲嘟嚷著「才不想讓爸爸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的黎淵笑笑,隨後站直身側頭看向一旁因為突如其來的狀況而愣住的一干人等。「這是我的孩子。旭,向大家打招呼。」
聽話的鬆開環抱的手改成牽,旭乖乖的站好,精緻的小臉勾起了討喜的笑容。「哥哥姐姐好,我叫做旭,謝謝你們這段期間對親長的照顧。」
「呃,你好。」看著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兩人,穗的腦筋有些轉不過來。「所以,黎淵先生,你真的結婚了?」
「是。」
「還有小孩了?」
「對。」
「他多大了?」
「今年七歲,要上小學了。」
「……黎淵先生,那你不就超早結婚的嗎?」
他之前說過他二十七歲,現在他的小孩已經七歲了,那這不就代表這個人最晚二十歲就結婚了嗎!?
「啊,關於這個……」「他也沒有很早結婚,是吧?」
突然插進一道陌生的聲音,除了黎淵和旭以外其他人都訝異的看著一個男子朝他們走來,在看清楚來者的樣子時穗倒抽了一口氣。
「走這麼慢,是不想太早見到我嗎?」瞥了男人一眼,黎淵調侃道。
「怎麼可能,只是想說讓旭先跟你說話才走這麼慢的,畢竟他也知道要是我來了你的眼裡就只剩我了。」走到黎淵身邊,夏碎的眼裡含著笑意,然後伸出手,相當親暱的撥了撥黎淵的短髮。「怎麼剪短了?」
「你們果然是父子,一見面都問我這個。」聳聳肩。「當成支付代價的籌碼了,你可別找我算帳啊。」
「這件事就等回去再說吧。」沒有答應的意思,夏碎決定等回去兩人再好好算算到底有沒有該說教的地方。
「……不能就此揭過嗎?」
「不行。」溫和而堅定的拒絕,夏碎轉頭看向了穗,而後者瞬間從看見男人的震驚中回神,慌忙朝夏碎一鞠躬。「家主大人,抱歉我失禮了。」
「無妨。」擺擺手示意他不跟她計較,夏碎看向身旁的人。「你是因為她是旁系家族的人才來的?」
「當然,總要看看族裡的年輕後輩有沒有可造之材。」理所當然的說著,黎淵看向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的一干人等。
「所以,你……您、您是家主的夫人?」穗結結巴巴的問。
「嗯。」黎淵爽快的一個點頭。
「旭、不對是小少爺,是您們親生的?」
「沒錯。」
「所以……所以您不是男性?」
對此黎淵露出了一個有些看好戲的笑,緩緩開口。「我從來沒說過我是。」
瞬間,一干刀劍男士崩潰了。
「黎淵先生、不對是小姐,妳早說啊!」
「之前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原諒。」
「山姥切!山姥切你還好嗎!?」
原本聽到黎淵已經有小孩時山姥切國廣就有些無法接受,現在又聽到他親口承認他不是男性他就更想逃避現實了。
他不但跟人睡同一間房間,還一起洗過澡,昨天還莽撞的告白……
「讓我跟塵土一起消散吧……」他無地自容了。
「「山姥切啊!!!」」
笑笑的看著眼前一群人,黎淵一手牽著旭,另一手很自然的挽著夏碎,眉眼間的笑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柔情。「那麼,我們就此告別了。」
三人微微一點頭,在轉身踏下第一級臺階時背後忽然傳來聲音。「抱歉,可以請你們稍微留步嗎?」
停下腳步,黎淵回過頭,看向臉上還有些尷尬的山姥切國廣,其他人皆是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有什麼事嗎?」轉過身,黎淵淺笑盈盈的問道。
面對眾人的視線,山姥切國廣有些緊張的嚥了口水。他知道,他這樣的舉動過於唐突且莽撞了,但他心裡卻有個聲音一直告訴他,眼前微笑著看著他的人不對勁。
那是一種模糊且不可信的直覺,但此時山姥切國廣決定相信它。
鼓起勇氣,他直視著黎淵,鄭重的提出自己的疑問。「恕我冒昧,請問、黎淵……小姐呢?」
對此,黎淵嘴角揚高了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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