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夜說 於 2014-9-1 22:45 編輯
陸之章
這是一個關於小小怪物的故事。
故事的開頭還是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發光的神明沒能把小怪物帶出黑色的地獄。
小小的怪物常常從鑰匙孔看著外面。
雖然外面跟裡面一樣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他還是期待著,閃閃發光的神明能再來跟他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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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呆的站在原地,雙眼一片茫然,藏在睫羽下深幽的黑色渙散得找不到焦點,像是被吞噬進惡夢找不到出口,如同一個空洞的娃娃。
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著什麼,若一台壞掉的收音機不斷不斷地重複播放那個片段,他想傾聽那個聲音在說些什麼,可每當他準備凝神細聽,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精神又被一個凌亂的意識打亂,頓時回到濃霧中看不見也聽不見任何事物。
他感覺到有誰觸摸他的臉頰、牽起他的手……那是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肌膚,像是握到了一整塊冰塊凍得他微微發顫。
──冷嗎?有人這麼問他。
──好冷。他想回答,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睜開眼吧!不要睡了。那個人這樣說道。
──我是張著眼的。他想反駁,話卻卡在喉嚨說不出口。
──睜開眼,看看你四周。這次,那人用了命令的口吻。
腦袋裡混亂的思緒瞬間歸位,他揮別眼前無止盡的黑暗,映入眼簾的是天空的蔚藍色,清朗的沒有雜質,而他腳下則是一片怵目驚心的鮮紅色,起初他以為那是顏料,但隨著視力的回歸,五感跟著恢復原狀,腥臭的味道猛地竄入鼻腔。
滿地的鮮紅色不是打翻的染料,是血液。
他臉色發白的捂住嘴吧,胃在翻騰,堆積如山的屍體躺在血泊當中,大多數死狀都很是淒慘,眼臉被發黑的血漬糊成一團、臉上的表情都還停留在死前一刻的扭曲模樣──想必死前承受了極大的痛楚,除此之外身體並無外傷,屍體的死狀不甚相同,可每個死者身上都爬滿了黑色的符文,更顯得祂們猙獰可怖。
「漾漾!!」姊姊拔高的尖叫聲傳來,他茫然的回頭看向朝他奔來、一身紫袍的豔麗女性,她身後跟著的是一大票人馬,有他認識的也有他不認識的,然跟其他人也在裡面。
「別靠近他!!」不知道是誰這麼大喊著:「沒看到他殺了這麼多人嘛!?」
──殺人?我?
他動作僵硬的低下頭,發現自己雙手沾滿了黑紅色黏稠的液體,掌心似乎還能感覺到那溫熱在緩緩低落,喀拉一聲,爆符變成的黑色掌心雷因他攤開手掌的而掉落地面,他反應遲鈍的看了一眼掌心雷,這才意識到剛剛他有抓著這玩意。
混沌的大腦沒辦法思考任何事情,他甚至來不及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見褚冥玥泫然欲泣的望著他,那麼堅強自傲的姊姊會露出這種表情絕對發生了什麼嚴重的大事。
女子的神情很快轉變成憤怒:「你看看你做了什麼!?」
「我……我什麼事也沒做啊……」聽到自家姐姐的質問,少年下意識的回答道。
「說謊!!」女子雙目通紅、瞠目欲裂,憤怒與痛心夾雜,清冷的面具早就剝落,她喚出了她的十字弓,對準了少年毫無防備的胸膛。
「漾漾……我們一直相信你,結果你就是要這樣回報我們的信任嘛!?」然卸下平常對著他的微笑,轉而用冷酷得像是冰雕的面孔向著他,這一切的變化另少年更加茫然,內心湧上一陣陣惶恐。
他戰戰兢兢地後退了幾步,然後撞上了一個冰冷的物體,他緩緩地回頭,藍色的捲髮與邪氣的笑容在他眼裡放大數十倍。
「早安啊,凡斯的後代。」
「姊……」少年畏縮的側過身望向女子,眼裡藏有希冀、盼望能從女子那裡得到一絲認同。
然而這只是徒然的妄想,女子扣下懸刀,銳利的弓矢穿透他的心口,接著連讓他張開結界的時間都吝於賜予,箭矢如雨點般從天而降,他轉身欲要逃避這波攻擊,但轉身轉到一半他背上就插滿箭羽,他看起來就像一只豪豬一樣渾身是刺。
好痛……眼淚不聽使喚地奪眶而出,浸濕了雙臉,他撐著渾身的劇烈刺痛想要撐起身子,白袍的邊角晃入眼裡,他抬頭,安地爾微笑著,對他滿身的箭矢視若無睹。
──好痛。
他張開嘴想要喊叫,喉頭的腥熱讓他只能嘶啞的哀鳴,少年痛苦地渾身抽蓄,冷汗浸濕了衣衫,濕潤的灼熱自傷處流出,在蒼白的膚色上畫出一條條血色的紋路,鮮紅與青白,強烈的對比交織出詭異慘烈的美感。
──不是說、相信我嗎?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安地爾像是聽見他無聲的嘶吼,笑容滿面的答道:「人類的信任本來就是那麼脆弱的東西,千年前的凡斯與亞那、千年後的你和他們……」他這些話無疑是給少年重重的一擊,少年的淚水染上了烈焰般的豔紅。
那是血淚,只有在極度悲痛時才會流出的血淚。
「那裡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何不加入鬼族?我可以給你復仇的力量、也能為你治好這一身傷,你要是不同意的話也只是死路一條而已。」男人語氣一派輕鬆的說出殘忍的事實,看著少年因失血過多而發白的唇瓣、瞳孔開始渙散,曾經是藍袍的他不會不知道這代表什麼。
──好痛……少年滿腦子都只剩下這個念頭,完全聽不到男人的話語。
「褚冥漾,從今以後你不再是妖師一族的成員,我在此以白陵然之名將你驅逐。」妖師族長淡然的說道,這句話將少年內心最後一道防線擊潰。
──你們不要我了、你們不要我了………
──好痛、好痛苦………
到底是身體在痛還是那顆被鐵矢刺破的心臟在發疼他已經搞不清楚了,從五指抹端開始漸漸失去溫度,他流的血液量足以致命,儘管如此他還是想要說些什麼。
──我不會加入鬼族的。
他明瞭安地爾想說什麼,冥冥那是最後一條生路,他還是選擇放棄,就算被除名,他仍然留著妖師一族的血液,是任何言語也不能斬斷的羈絆,他放棄的是生存的道路,但是他沒有放棄身為人類的自尊。
──我是人類……
少年撐著微弱的即將熄滅的生命火苗,苦澀的一笑,到處都在疼……疼得他連笑都覺得痛苦,到最後全身上下只剩下痛感被無限放大,痛到麻痺後唯獨胸口起伏的時候會感受到那無法以言語描述的撕裂痛。
──我是人、類………
啊、已經到盡頭了嗎?
米納斯,真是抱歉啊,我不是一個好主人、連個有用的人都稱不上……
有我這種主人你一定天天都在為我頭痛吧?
但是今後你可以不用再煩惱了……
幫我告訴烏鷲……我沒辦法去接他了呢………
(主人……)
一雙低溫的手臂擁住少年逐漸失溫的身體,冰珠一顆顆砸在他臉上,放大的瞳孔中,映出的是一張即使哭泣著也絕美無比的面孔,龍神精靈正無比哀痛的慟哭著,水青色的眼眸溫柔的不可思議。
──他看到了,比天空還要美麗的藍色。
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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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