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 J.RK/幻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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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特傳同人] 那些家裡的事情(all漾))-27.5(三多篇)(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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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樓主| 發表於 2017-4-12 10:47:13 | 只看該作者
雅雅(◕‿‿◕) 發表於 2017-4-11 15:11
哈囉~幻希
在說感想之前,雅雅先跟你打招呼一下Ow<

嗨嗨雅雅owo/////

感謝裡的心得哈哈xDDDDD
收到很開心OWO//

8的修樣那邊有嗎有嗎有嗎,打那篇的時候我鎮在追全職XDDDD所以就默默有點黃少天的影子XDDD

總之謝謝太太一路看到這XDDD

點評

ヾOwOノ☆  發表於 2017-4-12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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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樓主| 發表於 2017-5-12 14:09:10 | 只看該作者
午安各位太太,這裡是分段希owo//

因為還沒一半就兩萬五了,所以決定先放一點上來orz,其實主要是因為我不想再改來改去了,為了不讓自己繼續糾結決定一刀死((喂

然後因為這篇很複雜,所以我要先講一下架構:

27主要是在講三多和漾漾的關係,葛蘭多和白陵幾百年的交情。

這邊我有調動的是他們的年齡,考量到伊多是醫生,在厲害也不可能馬上就獨當一面,所以設定上伊多的年齡和漾漾差了十歲。
雷多雅多和褚冥玥、然的年齡也做了調整。
第一次碰面:伊多/19歲、雷多雅多/15歲,漾漾/9歲,但是因為何人接觸的少,所以怕生比起同年齡的孩子,還要更不精明。
褚冥玥、然第一次登場,玥姐十二歲,保留原作中和漾漾的年齡差(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xD)然大一歲,十三歲。

這篇和前面的篇章不同,會比較沈重、勾心鬥角有---應該說,從這篇到戰爭篇完結,都會有這種勢力鬥爭的感覺,這也是我選擇用三多來為備戰篇做結尾,他們是使命感與感情最好的中間者。

然後有崩角!!!真的有崩角!!!再說一次有崩!!!慎入!!!!

最後,這篇下面有我開的印量調查和心得,記得要填一下喔哈哈XD



那麼

正文






擁有龍之庇護的王者,越過死蔭的幽谷,手握荊棘的長劍,開拓歷史的黑色道路。

『日落月升,沈默森林唱響夜之歌。以歌為引、以夜為憑,立於王國三岔路之前』

『宣誓』

『此生不爭榮寵,不戴寶冠,盡忠職守,生死與共。我願以龍之雙翼為王擋去災厄,以龍牙撕毀阻礙在前的罪惡,獻奉此身為王之雙臂。從今以後,格守王理,即便以我之血為祭;遵從王意,即便以萬人之血為祭。不離御前,不違詔命,誓約忠誠。』

『我寬恕。』

寬恕什麼?

讀著書本上字字沈重的宣言,十歲的孩子眨著褐色的眼睛,不能明白為何發誓忠誠之後,得到的回應卻是寬恕。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其貌不揚的小診所。

廉價的綠色塑膠板上用白漆寫著幾個大字—XXX小兒科,非常俗氣卻又普遍的名字。

穿過防火巷,從小門走進診間,跟裡頭的醫生點過頭打完招呼後,伊多目送對方從後門離去。

過沒多久一個小男孩推開門,跑了進來。
黑色的短髮熠著光,柔順的髮絲上圈著月牙色的光暈,男孩稚氣未脫的臉龐泛著異樣的潮紅。

莽撞的動作、急迫的小碎步,一舉一動間沒有成年人的從容、社會化的禮數,表現出來的行為完全符合他的年紀。

同樣是孩子,他和他的性格卻迥然不同,連一點影子都看不見。

「醫生….?」吸著鼻子,已經坐下來的男孩怯生生的看著自己,黑色的眼睛霧濛濛的,像是不能理解眼前的情況。

回過神來伊多露出溫和的微笑「叫我伊多就好。」

將身體轉回來,褐色的眼睛裝模作樣地瞄了下螢幕「褚冥漾阿......我可以叫你漾漾嗎?」

從頭到尾語氣都柔柔的,像暖烘烘的羽毛。

『他的聲音好好聽。』
這麼想著,年幼的孩子眨眨眼睛,頓了一下才重重的點頭。

冥玥說不可以跟壞人講話,醫生應該不是壞人吧?
恩,應該不是。

自我質疑又肯定了一回,沒幾下就被放軟的語氣收買的褚冥漾,把心事就這樣大辣辣地寫在臉上。

不大的臉一下緊張,一會困惑,最後又是肯定…..非常精彩。

伊多忍不住輕笑出聲。

「好了,漾漾今天是哪裡不舒服?」

「喉嚨癢癢的,很熱….哈揪!」噴嚏來的又急又快,孩子根本來不及遮掩,兩條鼻涕就這麼飛奔出來掛在臉上,吸都吸不回去。

困窘的吸著鼻子,褚冥漾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麼沒聽姐姐的話,出來的時候帶上一包面紙。
嗚嗚嗚嗚好丟臉好想躲起來—

一張衛生紙被遞了過來。

「…..謝謝。」接過紙巾抹抹臉,把自己打理好後他挺直腰板,雙手放在膝上正坐,一雙眼睛無比感激的看著眼前的人。
原本以為會像平常那樣被嘲笑,沒想到醫生不僅沒有笑還馬上翻出衛生紙。
大哥哥果然是好人!

孩子閃亮亮的眼神,讓伊多費了好大的勁才穩住嘴角—八成是覺得他人很好吧,真的很單純什麼都寫在臉上。

「不客氣。這幾包小的面紙你帶在身上,下次要帶齊東西在出門喔。」從抽屜翻出幾包隨身面紙,伊多遞了過去,爾後伸手柔亂那一頭細髮。

將東西收了下來,褚冥漾乖巧的點點頭應了聲好後,突然抓住頭頂上的手掌。

軟軟的手捉住長著薄繭的大掌,皮膚貼著皮膚,特屬於小孩子的體溫傳了過來。
溫溫熱熱,握不起槍提不了刀,還在練字的手沒有多大的力氣,就連繭或水泡都沒長出幾個,皮膚細細滑滑,白嫩的顏色體現出生命的稚嫩。

就是一雙孩子的手。
和自己不同、和白陵然不一樣,這是一個還很幼小的生命,不懂世事沒有自保的能力。

比起成年人複雜的心思,什麼都沒想的褚冥漾用頭蹭了蹭被自己捉住的手,然後自己舒服地瞇著眼睛。
細長的手指覆在腦袋瓜上,完完全全的蓋住,蹭起來格外有安全感。
在家雖然老媽有時候也會摸他的頭,可是……..他還是比較喜歡爸爸的摸頭,雖然已經很久沒有看見爸爸了。

「伊多哥哥。」自顧自蹭的很開心的孩子咯咯地笑了起來,一句親暱的稱呼就這麼跑了出來。

穿著醫生袍的人楞了一下,片刻的僵硬後,褐色的眼睛頓時溫如暖玉—雷多、雅多小的時候也是這麼叫自己。

一想到那兩個彆扭的弟弟,在看看笑的燦爛的小鬼頭,不管是誰準備在多的戒心,眼下都絕對拿不出來了。

見褚冥漾似乎很喜歡被摸頭,伊多也不在客氣,肆意舞動手指就跟搓湯圓一樣狠狠的搓亂那一頭烏黑的短髮。

頂著亂糟糟的鳥窩頭小孩子也不生氣,東扭西閃笑的更開心了。

又鬧騰了一會,直到人都快從椅子上跌下去,伊多才收手「好了別玩了。」

「嗚。」這一聲不是不甘願,而是對於自己頭髮慘狀的哀嚎—事實上生著病褚冥漾本來就不太舒服,玩了一會也確實累了。

亂成這樣光用手指整理是不夠的,從包包裡拿出梳子,伊多笑著對苦著一張臉的人招招手「過來。」

眼睛一亮,孩子立馬蹦下椅子,乖乖湊過去,什麼小心陌生人、看醫生很可怕等等諸如此類的念頭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伊多哥哥人很好,他會陪我玩,是好人!』

十幾分鐘前,十幾分鐘後差異之大,如果褚冥玥在這絕對會環手冷笑,接著把自家弟弟拖出去狠狠重新教育。

「除了喉嚨癢之外,漾漾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一下一下的梳著頭,總算還記得自己是來幹麻的伊多,輕巧的將話題帶了回來。

「老媽說我好像有點發燒,」眼睛往上飄阿飄,孩子努力回想出門前被交代的事項「鼻子癢癢的…」

都是蠻常見的感冒症狀,又聽了一會,梳完頭後伊多才開始檢查,和年齡全然相反,動作間行雲流水,熟稔無比。
葛蘭多世代服侍白陵,他們是黑色帝王跟前最忠誠的醫療者,家主一輩子更是只負責維護首領與守護者的健康。這樣子的職責、背景,注定了他們無法像其他的醫療者,進入正規的體系學習。
既然無法進入體系,葛蘭多家族也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自成一系,資質優秀的本家孩子被留在家族中教育,旁系與手底下的家族,部分進入正規體系、有些則是潛入先進的醫療機構,唯一的任務就是掌握住所有先進的醫術,反饋回家族。

有了情報的更新、白陵的支持、歷代家主頂尖醫術的傳承,葛蘭多絕對可以說是最頂尖的密醫。
用長大後褚冥漾的腦殘話來形容,他們活脫就是一群怪x黑傑客。

「漾漾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回去按時吃藥,很快就會好起來。」快速的敲打鍵盤定下藥方,伊多一邊交代「晚上睡不著、不舒服要跟爸爸媽媽說喔。」

又打了一會,他這才注意到不太對勁。
轉過頭去,坐在椅子上一直很活潑的人忽然靜了下來,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漾漾?」

輕輕喊了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伊多忍不住皺眉,雖然是頭一次見面,但是根據前面的互動,褚冥漾是別人問話絕不會一點反應都不給的孩子,不敢答最不濟也會點頭搖頭,現在的反應隱約有些反常。

他好像在…….難過?還是沮喪?
自己有講什麼話刺激到他嗎?

掃了一眼電腦上的個人資料,配著門外顧問給的訊息,不一會伊多就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論。

拿起桌上的貼紙在孩子面前晃阿晃,吸引對方注意力後他放緩了語氣。

「回答我幾個問題,貼紙就送給你。」

「….好。」

「你是一個人睡嗎?」

「恩。」

「會害怕嗎?」

「….恩。」褚冥漾機不可見的輕輕點頭。
自從感冒後他一直都睡不好,冥玥在隔壁房,老媽總是很忙,每次躺下去就睡著了,他實在不敢去吵她,老爸………不在家。

夜很深,房間裡頭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蓋著棉被與不舒服的身體相處,面對冷冰冰的牆壁與黑漆漆的空間。

四周靜悄悄的,安靜到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平常不覺得有什麼,這種時候待在房裡卻格外難受。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晃著腦袋,在難以入眠的每一晚他都在偷偷想著這個問題。

還真的被他猜對了。
看著孩子隱約泛紅的眼眶,伊多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撕下貼紙貼在他的手臂上「漾漾很勇敢喔,這個送你。」

褚家的情況放在這個社會上,其實很常見。褚項長年在外時間都被工作佔據,白玲慈雖然是家管,但是一個人要照看兩個正值活潑好動年紀的孩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況就算她做的在好,都絕對難以取代兒子與父親間難言的羈絆。

他們都還在摸索怎麼扮演好爸爸媽媽的角色,然而,褚冥漾卻已經成長到能夠感覺到孤單的年紀了。

年幼的孩子不懂得表達,拿起筆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寫不出寂寞兩個字。
他描摹不出來寂寞與孤單的輪廓,卻又比誰都要清楚的感覺到它們的存在。

沒有說話,伊多輕輕將人往前拉,敞開雙手給出了一個毫不保留的擁抱。

聞著洗髮精淡淡的香氣,被抱住的孩子在片刻的僵硬後,很快的鬆懈下來。
黑色的小腦袋蹭著青年的頸窩,不高不低的體溫暖暖的,光是靠著就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又蹭了一下,覺得好點後褚冥漾忍不住伸手抱了回去,像是要抓住那種溫暖。

「喜歡伊多。」軟軟的童音和著一掃陰霾的笑臉,說著單純的喜歡,孩子一邊歡喜的往肩窩又鑽了鑽。

忍住犯起的搔癢感,伊多笑著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伸出手拍拍褚冥漾的背。

又陪著玩了一會,直到櫃臺值班的護士敲門,用有些為難的表情說外面還有其他病人在等,伊多這才結束診療,將人送了出去。

邊整理桌面上的資料、刪除電腦的使用記錄,他一邊回想孩子走時臉上戀戀不捨的表情。
不捨雖然不是什麼開心的情緒,但至少也已經沒有沈浸在難過的氛圍裡了。

這樣子,病也才會快點好起來阿……雖然很想要幫忙,但他也清楚這件事情並不是自己隨便能夠插手的。
只能請門外顧問轉達,讓褚家的人多注意褚冥漾的狀況好了。

將幾份資料放進包包理,掃了桌面確定收拾的差不多後,伊多這才停下來。
用很慢、很小心的動作,將手寫的兩份病例拿出來,看著姓名欄位上的兩個名字,褐色的眼眸轉為深沈。

特殊的紙張、特殊的印記,放眼整個家族,除了白陵首領與守護者之外,只有一種人的資料能夠蓋上這種印章。
白陵家族首領的候補繼承人。

白陵然、褚冥漾。

六個字,印在白白淨淨的紙上。
只有一種人配的上這種印章,也只有一種人能握有這種章。

葛蘭多家族下任家主繼承人,當代候補者中醫術最傑出者。

握著紙,伊多.葛蘭多輕輕呼出一口氣,憑著手上這幾張紙,無論本家那群人有多討厭他們兄弟,下一任的繼承者都肯定是他了。
這不僅是兩份病例,更是讓他們能夠正大光明立足於世的證明。

心性沈穩如他,一時之間也不禁有種這麼多年的感歎—可感慨歸感慨,後頭需要去辦的事情還多著。

不在停留,收拾好東西後,伊多跟去而復返的駐診醫師簡單寒暄完後,直接從後門離開,沒一會就消失在巷弄裡。






白陵,當代數一數二的古老家族,組織之龐大細分起來寫滿幾張紙都不夠。如果真要粗略的寫出架構,大致上可以分為四個部分:首領與守護者,以及葛蘭多家族、瓦利亞與門外顧問。

而其中最特別當屬葛蘭多,比起其他另外兩個井然有序,儼然就是組織架構的團體,執掌醫療的葛蘭多完全就是家族體系,成員全都是有血緣關係的家族者,放眼望去一個外人也沒有。

名符其實的掌權一族,而且執掌的還是機密中的機密,這樣子的存在放到任何一個環境裡勢必會引起當權者的反感,可神奇的是,白陵與葛蘭多之間卻從沒出過什麼問題。
叛亂、滅門、暗殺等等在兩族之間的歷史從沒發生過,不僅如此,歷代白陵首領甚至有幾位公開表示過與葛蘭多當主有著至交的情誼。

這段主僕關係,看在有心人眼裡無疑是種難以理解的奇緣,但真正奇葩的部分,卻是只有他們兩家人才能夠明白。

不是只有幾代而已,事實上每一任的白陵首領與葛蘭多家主都是生死與共的至交,這並非作假博個美名,而是雙方人馬心裡都有數的事實。

『到底是要多投緣,才可以連後代子孫都同樣共赴生死?』
沒有人能夠替初代回答,兩方家族都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段離奇的緣分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甚至越演越烈從首領延燒到候補。


回到家族,一個人走在長廊上,伊多回想這兩次的出訪。

這一代的首領候補有兩位:白陵然與褚冥漾。

在過往的歷史當中,不是沒有發生過旁系家族生出擁有言靈能力孩子的紀錄,可褚冥漾的異常並不僅僅只是如此。

有一句很古老的話叫作人性本惡。
白陵的存在恰巧驗證了這個道理。歷代擁有言靈能力的候補繼承人,從小就會表現出異於常人的心智才華。

遇事他們神色自若鎮定異常,並且學習能力驚人,應對間的進退反應更是超齡到似是成人。
白陵然就是很好的例子,歷代繼承人的心性也大多如此,但是褚冥漾….伊多幾乎要懷疑是不是當初診療時出了什麼差錯。

漾漾就是一般的孩子,跟他的表哥完全不同。

白陵然生性謹慎,對人有很強的警戒心,要不是兩族間那一層奇妙的緣分,他絕不可能在一次三十分鐘的診療時間內讓他鬆下警備。

看著無名指上的瑪雷戒指,褐色的眼眸不禁閃過一絲複雜。
………緣分嗎?

那是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在被定位繼承人後沒幾天,現任首領把自己叫了過去,除了讓他負責照顧白陵候補之外,還說了些關於兩家族間的事。
白陵與葛蘭多確實如外人所說世代交好沒錯,但這背後除了懸怪的緣分以外,還牽扯到戒指。
眾所皆知黑色王族所擁有的,象徵首領與守護者身份的七枚戒指,無疑是黑手黨傳世寶物中最尊貴的存在,而且歷經上百年的傳承後,陪伴無數首領走過大風大浪的大空首領戒,更是被神話成能夠選擇繼承者—事實上,大空戒除了白陵血脈之外,確實無人可以配戴。

戒指是會認主的,這麼特別的屬性奠定了它們無法被取代的地位。

『瑪雷戒指與白陵指環當初在鑄造時,使用了同一塊原石,它們是同出一脈的親兄弟。』

首領是這麼告訴他的。
那麼,是不是瑪雷戒指也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樣平淡?而是跟白陵指環一樣,擁有足以讓後代拼死也要傳世的價值,例如………選擇首領?

伊多不曉得,關於這部分首領並沒有細說,只有暗暗提點他,兩家族會如此緊密背後或許也有戒指的因素。
可以選擇首領的戒指,有著親兄弟的關聯;而它們選出來的人,有著親如手足的情誼。

聽起來難以置信,可歷史擺在那、兩次出診經驗擺在那,無論伊多在理智也多少有些動搖。

懷著心事,他推開門,待在房間看書的兩個人立刻抬起頭來。

「………吃過晚餐了嗎?」沒有馬上將手收回來,褐色的眼睛半垂,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讓他頓了一下才走進房裡。

「吃過了。」雙胞胎對看一眼,看著正在整理包包的兄長,雷多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開口「伊多,我們—」

「既然吃過了,就把衣服脫下來吧。」

房間裡靜了下來。

將資料收好,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伊多轉過身看著神色忐忑的弟弟們,放柔了語氣「讓我看看。」

覺得大哥好像沒有動怒,猶豫了一下,雅多率先解開襯衫,露出底下的繃帶,一旁的雷多跟著動作。
看著厚重的繃帶在心底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後,他走上前去幫忙。

沒多久兩副傷痕累累的身體暴露在空氣當中。

瞇著眼睛看了一會,伊多轉過身、拿出房裡的醫療用品。
雖然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但是雙胞胎每次受傷,傷都在同一個位置,彼此互相治來治去做的在好好完成度也就七八成而已。

除了動作間發出來的細微聲響,沒有人說話。

好幾道傷口都很深,連一向很能夠隱忍的雅多在消毒時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好幾處的肌肉都痛到在抽動。

將弟弟們忍耐的表情看在眼裡,琥珀色的眼睛沈了下去。

「伊多,生氣了嗎?」先一步被整理好的雷多,看著自家兄長緊抿的嘴唇,難得嚴肅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尋問。

「沒有。」

他得到的是生硬的回答。

怎麼看都是有阿。
抓抓頭,一想到早些發生的事情雷多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是他們先動手的,要不是他們說死人就不會有醫術好不好這檔事,我跟雅多也不會—」

「雷多!!」正在慢慢穿回襯衫的雅多低吼一聲,制止了未出口的話。

雖然話沒有講完,但這不妨礙伊多從蛛絲馬跡中旁側推敲出事情的始末。

「家族裡的人想要動手嗎?」

話一出來,兩兄弟的表情頓時陰沈了下來,隔了好半晌才作聲「恩。」

「他們知道你還沒見過所有候補,打算要….下殺手。」說到後面幾個字時,連一向臉上都掛著笑容的雷多,也忍不住面部扭曲咬牙切齒。

兩家族世代交好,但是在好權力頂點的鬥爭也是避無可避的。葛蘭多雖然家規明定由醫術最好的人繼位,可凡事總有意外,萬一最優秀的人死了呢?

雖然專職治療,但就憑跟白陵的關係就足以讓許多人垂涎家主的位置了,對於這種家族內部的勢力鬥爭,黑色帝王就算想插手也不能夠完全把手伸進來。

不能坐視不管—不然醫術好的全被鬥死了也不行,卻也不能強行出手,兩相為難之下,有了一條彼此之間不言的潛規則,那就是『一旦完成所有下任候補的治療,便算是為家族效力,視為正式的家族成員。至此,葛蘭多繼承者的身份將會得到白陵一族的認可,派遣瓦利亞小隊保護。』

規矩是這樣定,但條例是死物人是活的,山不轉路轉幾次發展之下才演變成如今這種誓死阻撓的局面。
不起眼的小診所後門連著狹窄的暗巷,在知道那群人打算在唯一的入口機狙擊伊多後,他跟雅多趕過去,拼死在半路攔截攻擊隊伍。
在沒人注意到的小巷子裡,他們不曉得砍死多少人,自身的鮮血跟敵人的血混在一起,橫流在柏油路上,形成一窪窪的暗色。

好幾此他都忍不住為敵人強大的火力與狠勁而感到髪指—往死裡打有很多種方式,可這些傢伙殘忍到似乎連一個全屍都沒打算要留下。

雷多知道,那不僅是因為伊多繼承者的身份,更是因為他們三兄弟並不是正妻所生的孩子—打從生下來家族裡的人就一直對他們敬而遠之,一天的好臉色都沒給過。
與非姻親的女人生下孩子,這在黑手黨界是不被允許的。

這些事情、自己的身份,他們都曉得,也比誰都還要清楚,然而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不能夠忍受有人想用那麼殘忍的手段,對付唯一照顧自己的兄長。

看著弟弟們憤恨的神色,伊多輕輕嘆了一口氣,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們的頭「我真的沒生氣。很快白陵就會插手後續的事情…..今天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就算要氣,也是氣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兩個弟弟。
從小看到大,伊多又怎麼會不清楚他們的轉變?從前年幼無知的時候,還會期盼身邊的人改變態度釋出善意,長大懂事後漸漸變成只在乎自己這個兄長。
心灰意冷,就是形容這段不停被傷害的過程,最好的四個字。

不是他們不願意做好孩子,而是在那群人眼中他們就是不該存在的孩子。

雷多跟雅多自從醫術達到家族門檻後,就轉換跑道學習起槍械體術—以他們的資質,繼續學醫就算沒辦法超越自己,也絕對能夠擠身頂尖的行列,但是他們放棄了,毅然決然。

而那個時候,正是他的醫術天賦被首領注意到,暗地裡攻擊最盛的時候。

弟弟們的選擇是為了什麼,他們沒有說出來,但是作為兄長伊多又怎麼會不明白?
就像他努力往首領之位爬去也是為了他們一樣阿。

「我們已經不是小了,別老是把我們當小孩子看阿…」撥開頭上的手,雷多嘴上如此嘟囊著,一旁的雅多也跟著贊同的點頭—都十五歲了還被人這樣摸頭,實在是有點難為情。

「在我眼裡你們永遠都是小孩子。」看著一模一樣的兩張臉同時露出無奈的表情,再糟糕的心情這下也都散了,莞爾一笑,欺負完雙胞胎後伊多地從公事包裡抽出褚冥漾的病例,遞給他們。

接過東西,在看到上面的資料後,雷多跟雅多一直以來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白陵然的那一份他們前些日子已經看過了,再加上手中這一份,繼承者的身份如今總算是拿到手了,以後家族裡的人也不能夠在輕易對他們動手了。

「漾漾得的只是小感冒,過幾天就會好了。」

「漾漾?」隨手把病例傳給在旁邊探頭探腦的雷多,雅多挑起眉。
大哥是先探訪過白陵然才去醫這個小鬼,可前一次回來可沒改稱白陵然任何的綽號。
反倒是這一趟回來直接就喊起褚冥漾的小名了,兩相比較之下和誰親近自然不言而喻。

「他是什麼樣子的人?」將東西還回去,同樣察覺到這點的雷多忍不住發問—白陵的首領候補有什麼特徵他從資料上也讀過,大部分都很早熟穩重,這樣子的個性很難讓人第一次見面就親近,而且伊多也不喜歡和那類人相處…..可眼下似乎和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不問還好,一問就提起了他一路上放在心裡頭的煩惱—褚冥漾的異常。

「他是會害怕寂寞的孩子。」

簡單將情況說了一遍,聽完後雷多雅多對看一眼,同樣意會到為何自家大哥會如此擔憂。
這是紀錄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狀況,白陵是立於裡世界頂點的存在,出了這樣子的一位候補,萬一傳到有心人眼裡難保不會對褚冥漾出手。
如果他確實沒有歷代候補的超齡本領,那麼……他能熬的過嗎?除此之外,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特例也是需要調查的部分。

「我跟雷多會從古老黑手黨同盟中塞選出一些信得過的家族,問問看他們的家史中是否有相關紀錄。」
瓦利亞的部隊已經到了,以後大哥就不需要他們守著,他們也就能夠騰出時間去查這部分的資料。
雖然正式的紀錄中沒有出現過,但不代表沒有發生過,畢竟正史永遠是掌權者說的算。
那麼眼下也只能從野史著手了。白陵家大業大,幾百年下來出過的候補算起來人數也絕對可觀,每個人到處活動總是會在其他家族的歷史中留下點影子。

「就交給你們了。」看著已經開始熱烈討論到底要怎麼做的兩個弟弟,伊多的眼神忍不住柔和了起來。
以往這個時候雷多跟雅多總是在談論槍械等等血腥的問題,放下護衛的擔子後,言語間總算不再那麼嚴肅暴力,終於,有些像被出作業的時下年輕人了。

他們這個年紀,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看這熱絡的氣氛…….今晚大概要熬夜了。
轉過身,伊多背著弟弟們偷偷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邁開腳步去泡提神的茶水。









褚冥漾到底是不是白陵的候補繼承人?
或者應該說,漾漾身上到底有沒有繼承到白陵一族的言靈能力?

這個問題在無數的日夜裡不斷在伊多的心頭上跳動。
在沒有任何證據前,他不能夠隨便拿這件事情去問首領,事關重大貿然提出來難免會被人說他質疑首領的判斷,挑戰權威。

但這不代表伊多真的打算什麼都不做。
褚冥漾只是一個孩子,很普通很普通,第一次見面就對人卸下心房,抓著人傻笑要摸頭的小孩子。
或許是因為他們同樣非正統的出身、或許是因為在他身上看見了弟弟們的影子.....無論如何,伊多都不打算袖手旁觀。
如果這孩子當真沒有繼承到言靈能力,只是被捲入權力鬥爭的一枚煙霧彈,那麼他會盡全力設法幫漾漾脫身。

但首先,必須要先確認言靈能力存在與否。
密傳的檢測是做不了的,一去準備器材就會打草驚蛇,眼下也只能夠先派人跟著。
白陵一族的言靈能力並非像世人所看到的那般溫馴好操控,事實上歷代的首領完全掌握住自身的能力最少也要十五歲過後,在這之前力量隨時都會有暴起的可能性,而且隨著年紀越大會越明顯。

讓人跟著,隨時記錄一言一行,在對照漾漾身邊發生的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

最慢一兩個月內就能夠搞清楚。
伊多是如此盤算著,卻沒想到事情比他所想的還要更快撥雲見霧。



雷多跟雅多面露疲態的從手術室裡走出來,過了一會伊多才跟上。
藍色的髮絲貼在額頭上,但是眼下也沒人在意這些,隨手抹掉額頭上的汗,轉過身雷多看著自家大哥,表情欲言又止。

他們三個在接到門外顧問通知說候補被牛撞斷骨頭時,還以為是惡作劇電話差點訓斥對方。
因為這個時間漾漾應該在市中心的學校上課!市中心哪來的發狂野公牛阿?

但是等他們到了現場,看到門外顧問真的追著一頭野牛跑的時候,也只能硬是忍下滿腔的不敢置信問人被送去哪裡了。

連總是沈著一張臉的雅多在看見躺在病床上,白著一張臉的少年時都忍不住投以憐憫的目光。
他們三個的醫術都是被扔進戰場實打實練出來的,只需一眼就曉得褚冥漾的左手傷得很重,骨頭斷了都還算小,十之八九大概碎了,而且可能碎的很慘。

回頭想起來,被發狂的公牛痛踩了一頓,這樣子的傷勢絕對算是輕了,只是不管是當下、還是現在,他們都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會不會是另外一位候補、或者敵對勢力要對付褚冥漾?』

在手術房裡他們曾經低聲討論過這個可能性,可是很快就被否決了—派一頭野公牛來暗殺?怎麼看都不會比雇用正常殺手來的靠譜。

而且冷靜下來細想,不難發現奇怪的地方。
在伊多開始照看候補之後,很快就注意到褚冥漾異常高的受傷頻率,比起前景被看好更多人想殺的白陵然,前者受傷的頻率之高足以讓人嘖嘖稱奇。
雖然都不太嚴重,可理由千奇百怪,例如:被天花板打到、坐在五樓被籃球打中、還有一次是白鷺鷥撞破窗戶,飛濺的玻璃劃傷褚冥漾,原以為這些已經夠離奇了,沒想到還有更詭異的。

好端端坐著被野牛撞傷送進醫院,這在首領候補者的歷史當中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對上弟弟的目光,一直以來擰著眉不作聲的伊多,頓了一下點點頭,褐色的眼眸中沒有倦色,清明如燭火。

「是了。」
一句簡單的是了,卻已經足夠道盡一切。

褚冥漾身邊的怪事是自然發生,大多都沒有人為跡象,這點早在一開始他就讓人查過了。
既然如此,也只有一個理由能夠解釋這種現象。

三兄弟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情勢已經有了定論,但是他們心裡頭的憂慮倒是不減反增。
漾漾確實繼承了言靈能力,這意味著他有角逐首領之位的資格,不管他本人有沒有這個意願、適不適合,光是擁有這種能力,就註定了他這輩子都很難從權力的風暴中抽身離開了。

原本臉色就不好的雅多頓時整張臉皺了起來,雷多也收起了笑容—他們不像伊多可以名正言順的出現在褚冥漾面前,正大光明的有私交,對白陵繼承權的問題更是打從心底不關心,但就憑大哥很想幫他這一點,就足夠他們兩兄弟為這局面想破頭了。
何況從這幾個月的報告來看,漾漾實打實的就是普通小鬼,對小孩子雷多雅多也不是沒有絲毫憐憫心。

就在氣氛有些低迷的時候,本是無人的走廊忽然傳出一聲冷哼。

他們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靠近!

「誰在那裡?」轉過身,雷多一抬手就準備要將藏在身上的小刀甩出去。

「住手!」

一隻手制止了他的動作,在看清楚來人後雅多幾乎是撲過去壓倒自家兄弟的…..如果是這兩個人的話、如果是他的話,難怪瓦利亞沒有傳來任何敵襲的警告!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褚冥玥與白陵然。

十二歲的小女魔頭臉上掛著和年齡全然不符的可怕冷笑,隨手將靠在牆角的人影扔了出來。

「這個,是你們的人吧?」

看著摔在地上掙扎的手下,兩兄弟神色一變。
雖然只是簡單的跟蹤任務,但為了小心起見他們還是派出了手底下的死士—事關候補謹慎點總是好的。
可眼下卻被活擒了,這代表遇上褚冥玥和白陵然他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逮住了,這是要多俐落的手法才能夠辦到?
而現在,他們都還只是剛過十歲的孩子,如果在幾年………他們簡直不敢繼續想下去,原本就已經滿是汗水的背,頓時又被源源不絕湧出的冷汗狠狠浸溼一次。

「是我派去的人。」相較於弟弟們的緊張,伊多鎮定的扛起責任。

站到最前面,褐色的眼眸中沒有絲毫被揭穿的怒意與尷尬,而是一如往常的溫潤如水,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人,他緩緩的說道「這裡不是很好的談話地點,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好嗎?」

尖銳的氣氛被溫柔的語氣三兩下的化解。

白陵然的額角機不可見的抽了一下,沒多久也跟著揚起一個同樣溫和無害的笑「我剛好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廳,就去那邊坐坐吧。」

「…………………..」看著互相笑來笑去的青年與小孩,褚冥玥不與置評的撇撇嘴。

她怎麼會看不出來誰優誰劣?
同樣是溫和,對面那隻是貨真價實的草食性,而她身旁的這位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肉食動物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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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5-12 14:10:11 | 只看該作者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茶香,混著店家特意點起的薰香,只聞幾下就能讓人渾身舒爽,緊繃的氣氛在淡淡的香氣包圍下,一時之間倒是緩和不少。

垂著眼,伊多不急不躁的喝著熱茶,端坐在對面的白陵然也笑盈盈的捧著茶杯,三不五時淺啜一口。

兩巨頭不開口,滿桌的人到也沒人想去當出頭鳥打破沈默的僵局。

又過了一陣子,然才像是得出結論般加深了臉上的淡笑,輕輕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茶杯率先發話。
「你們應該已經知道漾漾的情況了。」頓了一下,在對面三張神色各異的面孔都點過頭後,他才繼續說下去「我跟冥玥打算要讓他從黑手黨的鬥爭中脫身,從此以後世人只會知道這一代的白陵,只有一位候補繼承,只有一個人繼承到言靈能力。」

這番話說的輕描淡寫,但是背後蘊含的訊息量卻深深震驚了聽話的三個人。

沒有急著繼續說下去,更沒有催促眾人回神,白陵然褐色的眼睛凝望深色的茶水—如果在深一點,就會像表弟的髮色了。

漾漾和他們不一樣,這是褚冥玥和然小時候就察覺到的。
可是他卻也繼承到了言靈能力,必須被算進候補裡……在知道這件事情後,他們就開始籌劃要怎麼把褚冥漾從這潭爛泥裡劃出去。

打從很小,還沒有人會防備他們的時候就開始準備,最近幾年可以說是已經修成正果了—威脅首領讓他放棄這個候補的籌碼他拿到了、現任的葛蘭多當主也有把柄在他手裡,負責瓦利亞與門外顧問的冥玥這幾天也已經就定位了。

還沒搞定的就只剩下眼前的三兄弟了,不管手中的勢力多寡只要他們一天坐繼承者的位子上,就一定會見到褚冥漾,然曉得自己勢必得將他們算進去。

伊多早就起疑心,讓人跟著漾漾這件事情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卻沒有阻撓。
這個和自己一樣,即將背負家族的青年他是見過的,性格中有著歷經權力鬥爭後的小心謹慎和沈著冷靜,卻又保有溫和良善的醫者心性。
這樣子的人臉上還總是掛著柔和的微笑,光是看就足以讓大半的人心生好感如沐春風,白陵然當然也不例外。
但這並非是他信誓旦旦伊多不會傷害褚冥漾的理由,最主要的還是第一次診療過後,他向門外顧問提出請褚家人多陪伴候補的請求。

一個小感冒,有需要如此關照嗎?頭一次診療就對別人的家務事出聲,有多麼不妥,嚴重點甚至可能會影響到白陵對他的評價,伊多不可能不明白,但他卻還是做了。

代表這份關心是發自內心的。明明曉得漾漾只是一個孩子,手邊沒有任何可以幫助他坐穩繼承者位子的勢力,也願意冒著自傷三百的風險將人護在龍之翼下。

再深入一點,假設他們從別的管道知道了他和冥玥手底下的勢力,想要利用漾漾放長線釣大魚…………然也早在剛剛無語的沈默中對這一可能性有了定奪,雖然另外兩個很緊張,但是伊多本人到是問心無愧的從容。

既然已經確定了對方動機單純,那麼要談成接下來的事情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他們都很擔心漾樣、三個人又已經靠自己的力量瞭解了局面,光是這兩點,就已經優渥到白陵然有把握,今天這一場會談他不需要拿出額外的籌碼…或是威脅。

雖然心知肚明棋會落在哪,可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

「你們這麼關心漾漾,是因為他是褚冥漾?還是候補者的身份?」

「他是我的朋友。」放下杯子,伊多的目光筆直地望向然,神色是難得的嚴肅。

這不僅是關係的表示,更代表他的所作所為並非是想要扶植或者支持某一候補,而是以擔心友人的立場在調查整起事情。
這一代的葛蘭多家主無意介入白陵繼承者內部的鬥爭。

「那你呢?是因為他候補者的身份才做這些事情的嗎?」一直以來沒有說話的雅多,瞇起眼沈聲說道。
剛剛那番話表面上聽起來對漾漾似乎很有利,但仔細一想最大的得利者其實是沒了競爭者的白陵然。
黑手黨的承諾即使是親兄弟也不可以輕易相信,在沒有正式的簽出協議,這份保證真的可靠嗎?會不會漾漾一脫身就被人害死在暗處?

這句話一出口,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沒有因為質問露出怒容,白陵然只是似笑非笑的用指尖輕輕摩擦著茶杯上的花紋,可咖啡廳的溫度卻彷彿硬生生地降了數十度。

隔了很久,薄如刀片的唇吐露鋒利的話語。

「他是我表弟,」纖細的指頭把玩著茶杯,抬起頭,充盈滿冷意的褐眼掃過對面所有人「但是我把他當作親弟弟。在這世上無論是誰妄想殺他,我都會將他剁成粉碎。」

沒有老梗的茶杯粉碎,只有森冷的笑容與凜然的殺意—雖然明白這份殺氣不是針對自己,雷多跟雅多卻還是忍不住繃緊了身體。

而坐在中間的伊多卻彷彿沒感覺到一樣,神色自若的笑著開口「那麼,我們需要從旁協助什麼?今後對漾漾的看護要怎麼進行?」

柔軟的語氣,簡單的幾句話,一切似乎又跟最開始的時候一樣,所有刀山血海的氣勢就像打在棉花上,波瀾不起的被化解了。

「這部分就交由我來說明吧。」一直在旁邊看戲的褚冥玥黑色的眼睛看向年輕的後繼者—有意思。
雖然跟葛蘭多繼承者打好關係、交涉早就列在計畫裡,可如果對方是個識趣的聰明人,她做起這份工作也會比較提的起勁。

劃分好今後的職責歸屬後,這場起頭不算歡快的談話總算是愉快的散場了。

走在回程的路上,他們三個同時鬆了口氣,一鬆懈下來疲倦的感覺立刻就席捲而來。

毫不避諱的打了一個哈欠,雷多揉著眼睛,強撐著精神笑著開口「好厲害阿,有他們在漾漾說不定真的不用當黑手黨了。」

一旁伸著懶腰的雅多沒有說話,但是臉上贊同的神色不言而喻。

這個他們是指誰伊多當然知道,用人小鬼大來形容白陵然跟褚冥玥都還淘氣了,這份本領簡直只能用老謀深算來形容。

毫無疑問,白陵然會是很好的首領人選—至少現在看來,他的能力絕對足夠坐上那個位置,漾漾也會過平凡人的生活,這樣…..很好。

「是阿,他…會跟我們走上不一樣的道路。」

按耐住胸口那股難言的失落與寂寞,伊多勾起一個溫柔的微笑。






他們的生活好像沒有什麼改變,但是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還是一如往常的照顧兩位候補,只是負責聯絡他們的不在是總部的人手而是白陵然自己的部隊。

一晃眼,三年過去了。

偌大的房間內,坐著一個面帶愁容的青年。

穿刺傷、摔傷、被籃球架砸傷,翻著褚冥漾的病例,伊多重重的嘆了口氣,將東西放回桌面上,看著厚度懸殊的兩疊白紙,他忽然又覺得,剛剛那口氣嘆的太早了…

言靈能力本來就不好操控,在配上漾漾沒自信的個性,簡直就像野馬沒了韁繩,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告訴他力量存在的事實,好好教導,說不定這孩子可以少受點傷—但是那兩位似乎沒打算那麼早和人開誠佈公。

「伊多,時間差不多了喔!」

門外傳來雷多的聲音。
收回思緒,聽著弟弟歡快的語氣他心底最柔軟的那處動了一下,唇角跟著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轉頭望向月曆,白淨的紙上唯有一天被標上了醒目的大紅圈—是的,就是今日了呢。

起身走向衣櫥,打開拉門後,伊多一邊聽著隔壁房嘰嘰喳喳興奮的討論聲,目光一邊在整排的襯衫中來回,最終落在一件極為普通的白襯衫與黑褲上。

等到換好衣服照著鏡子,他這才在滿滿的熟悉感中想起來,第一次見到漾漾時,他穿的就是這套衣服。
向來沉穩的人忍不住愣在原地,表情說是錯愕,卻又帶了些五味雜陳。

他從來沒有刻意去記住和那孩子相處的點點滴滴,但像今天這種情況,卻也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每當他挑選茶杯、挑選衣服,挑選生活中很多東西的時候,總是會不經意的與記憶中的一切相撞,眼前的畫面時不時就會和回憶輕輕碰在一起。
他總是會選到漾漾喜歡的東西,不然就是他們一起看過的事物。

正是因為不會刻意去記,所以在舉動間,發覺到對方的影子時才會如此的不知所措。

所有的驚訝茫然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慢慢地平復下來,平靜的望著鏡子,伊多在心裡不斷重覆一句話。

『只是一套衣服而已,沒什麼不要多想。』

又反覆寬慰自己兩三次後,他才提起公事包走出房門。



今天對於伊多來說,只是與褚冥漾又一次尋常的碰面吃飯,但是對於雷多雅多而言,卻是個天大的日子。
今天,是他們和漾漾的『第一次見面』。

在這之前,雷多跟雅多並不是沒有見過褚冥漾,然而他們每次見到的時,人要不是昏迷就是被麻醉,總之沒一次是醒著講到話。
雷多不是沒想過要偷偷接近褚冥漾,沒什麼動機也不會對他做什麼,就只是單純的聊聊。

可無奈葛蘭多最森嚴的家規之一就是除了首領與其繼承者之外,其他族人是不得擅自接近候補的,這不僅是必免事端,更是在權力的鬥爭中為保家族清譽的作法。

所以伊多可以光明正大得和漾漾成為朋友,而他們不行,因為撇開那一層血緣關係,他們也不過是族中一抓一大把的治療者。
如今知道白陵還有另外一位候補存在的人,不是選擇合作就是已經消失在世界上了,白陵然完全兌現了對他們的諾言,漾漾就只是作為普通人生活著,身邊很乾淨—所以他們才能夠安心把人約出來,不用擔心會被其他黑手黨發現或者一狀告到首領那。

「雅多,等一下要跟漾漾聊些什麼阿?」喝著色彩斑斕的冰砂,從清早開始臉上的笑容就不曾退去的雷多,無比愉快的問著自家兄弟。

這真是個好問題。

雖然他們是看著人長大的,但正因為如此才更難拿捏聊天的分寸,說太多怕會被懷疑,太少又怕冷場。
伊多出門前就已經交代過漾漾個性膽小、怕生、緬靦,場面萬一尷尬起來勢必會很難救回來。

環起手,雅多皺起眉沈思了一下「說些學校的事情?」

「可是我們沒上過學阿。」一提到這個原本心情十萬分雀躍的雷多一下就扁了,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回話。
到也不是他們沒接受過教育,而是葛蘭多家族的教育方式本來就跟外面不一樣,什麼小學他還真沒待過—說實話,要不是因為伊多接下照顧候補的任務,雷多這輩子說不定永遠不會知道小學、國中到底在幹麻。

雅多想了想又提出幾個可能用的上的話題,雷多一邊聽時而點頭又搖頭。
雙胞胎一來一往的討論起來,一時之間倒是把第一次見面的緊張扔到旁邊去了。

沒有插話,從頭到尾伊多只是出神地側首望向窗外,將街景收盡眼底,褐色的眼眸閃爍著點點的光芒,掛在唇邊的微笑淡然卻又隱約帶了些感傷。

雖然以前有他護著,但是雷多跟雅多在家族的日子其實也沒太好過,身邊通常只有兩種人,敵人和暫時合作的人。
交朋友,今天倒是同一回。
更何況論起年齡漾漾和他們比起來又小很多,也難怪兩兄弟會緊張。

「伊多、伊多….」

飄遠的思緒猛地被搖了回來,轉過頭,視線越過搭在肩上的手,伊多看向身旁的人,神情難得有些恍惚。

「你怎麼了?」伸出手在兄長跟前晃阿晃,雷多擔心的問,一旁的雅多見狀也湊了過來。

搖搖頭沒有說話,深呼吸一口氣壓下湧上心頭的紛亂情緒,他重新將笑容掛回臉上「什麼事?」

又看了一下,確定伊多沒有哪裡不舒服後,兩人對看一眼,沈默了一會才緩緩地開口

「你覺得我們真的可以跟漾漾作成朋友嗎?」

直白的問句讓伊多愣住了。
收起撐著頭的手,看著眼前忐忑不安的人,幾秒後他不禁噗嗤的笑出聲—要不是眼下的情況不允許他說不定會笑的更大聲。

自從雅多雷多十五歲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雙胞胎像小朋友一樣,緊張不安、惶恐到徵求他這個兄長的意見了。
但這也不能怪他們,如果對象換成是普通人,他們肯定不會那麼緊張。

「伊多!!!!」兄長的不厚道頓時讓兄弟倆惱羞成怒了,有一就有二,既然都拉下臉面問了那種問題,繼續幼稚一回又有何妨?
賭氣的別過頭,雷多雅多忍不住紅了耳廓。

褚冥漾之於他們是特別的,最初是因為伊多的原因所以愛屋及烏,但是默默看了兩三年後,現在的他們是發自內心如此認為。

他們一直都在看著,遠遠地,在暗處觀察著這個人,因為有他和然的存在,伊多才能夠獲得瓦利亞的保護,他們才能夠獲得現在的生活。
所以他們跟著大哥,懷抱著一點點感恩的心情,細心照顧兩位候補,而相較於強大的然,人生無時無刻都處在多事之秋的漾漾,顯然更需要他們重點照顧。

為了這個人,不僅是伊多他們兩兄弟也是煞費苦心。
受傷、開刀,在到之後的復健,復健完有沒有養成不良的習慣,例如走路時某一隻腳特別用力,康復後身體的調裡等等…………為了完成這些,他們苦練外科技術、還看了營養師相關的書籍。
每一次漾漾從病床上起來,堅強的繼續生活,他們心裡頭的感覺其實都很矛盾。

有成就感,也有難言的不捨。
雷多雅多曉得,發生在褚冥漾身邊種種的怪事,是因為言靈能力沒有得到控制,有時候他們也會想,如果然能夠將力量存在的事實告訴漾漾就好了,如果、如果他們能夠說些什麼的話………….

每一次拿起手術刀,對著猙獰的傷口,他們總是會忍不住這麼想。

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造成的傷害不僅僅只是肉體,更是摧毀了褚冥漾的生活。
沒有形體,虛無飄渺的謠言對一個人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他們那天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因為住院住到熟了,有時候家裡比較忙漾漾會很懂事的一個人辦理出院手續。有一次他們三兄弟剛好還在醫院沒有離開,碰巧就撞見了讓雷多一直忘懷不了的一幕。
拄著柺杖漾漾一個人吃力的往門口慢慢移動,身邊的人跟躲瘟神一樣地閃著他,沒有人主動出手幫忙。

這個世界有多大,一個鎮放在地圖上就有多小,褚冥漾身邊的事情又太過詭異,小小一塊地方有誰沒聽說過?

看著那個瘦小、帶了點淒涼的背影,雷多簒緊了拳頭,他承認那一瞬間,他彷彿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作為禁忌,他們三兄弟也曾被人如此對待過,可是那個時候他們的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伊多守著,但是漾漾呢?白陵然和褚冥玥也都只能暗暗護著,又有誰可以正大光明的保護他?

就在他怒到極點,想要衝過去的時候,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肩膀,原本以為是雅多,然而當雷多紅著眼轉過頭時,才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的雅多也同樣被拉住。

制止他們的,是平常最在乎,最疼漾漾的大哥。
那時候的伊多先是平靜地看著他們然後搖搖頭,接著目光才轉到遠處的人身上。

那眼神遠遠比他們還要更不捨更心疼,但也僅止於眼神,腳下的步伐卻是一吋也沒有挪動過,顯然比起難過有一股更強的意志在制止他衝動行事。
或許是被那份鎮定感染,雷多雅多翻騰的情緒也慢慢平緩了下來,冷靜下來後多少也懂得伊多的苦心。

他們同樣是上不了舞台,只能待在暗幕後的人,現在去幫忙一點用處也沒有,出了醫院的大門,在他們管不到的地方,漾漾還是要一個人面對人們的歧視,沒有人會幫他。

一個人熬過來,讓自身變的堅強才是他真正需要的,所以縱使有在多的不捨,伊多都還是忍住了。

明白一切後,雷多雅多不作聲了。但是從那之後在面對褚冥漾時,他們的心態也轉變了。
不再只是因為感謝,他們開始和伊多一樣,發自內心地傾盡醫術,三不五時的操心那孩子的事情,在收到情報員傳來有關他的消息時,嘴角悄悄地上揚,心情不受控制的飛揚一整天。

他們變的和大哥一樣,無比珍惜這個孩子。
比誰都還要來的珍惜,因為除了他們三個以外,也太不會有人那麼做了。

然而,正是因為比誰都還要來的珍惜,所以才會如此的忐忑不安,深怕出師不利搞砸了這難得可貴的機會。

「你們會成為朋友的,我敢說漾漾肯定會很喜歡你們。」伸出手輕撫弟弟們的頭,伊多換回溫柔的笑語氣輕柔的說道。

總是很介意被當成小孩的雷多雅多,難得沒有一把揮開頭上的手,頓了一下雅多轉回來,僵硬的問

「真的嗎?」

「恩,真的,漾漾他—」

就在伊多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個聲音遠遠地傳過來打斷之後的話。

掛在玻璃門前的鈴鐺隨著被推開的門,發出了一連串悅耳的聲響,黑髮的少年走進店裡,張望一會後綻開了笑容,往這邊走過來。

「伊多。」打過招呼,褚冥漾直接坐到三兄弟對面。

「漾漾。」笑著點完頭後,伊多馬上微微促起了眉「你自己過來的嗎?」
十一歲,怎麼看都不是可以一個人上街出門的年紀。雖然褚家的情況比較特殊,但是這樣……………..

「冥玥帶我過來的,她約了朋友到剛剛才分開走。」想了想稍微解釋了一下,褚冥漾將目光投到坐在伊多旁邊的人身上「他們是…..?」

「這是雷多,他是雅多,他們是我的雙胞胎弟弟,這是褚冥漾,你們可以叫他漾樣。」

「嗨,我是弟弟雷多,」揮著手,雷多很歡熱的自我介紹「旁邊這個臉很臭的是我哥…噗嗤!」後面的話被一臉青筋的雅多肘擊打斷。
幾秒後一左一右的兩個人摀著胸骨痛的說不出話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褚冥漾傻住了,誰可以告訴他發生什麼事?

「我跟雅多中毒會一起中、受傷會受一樣的地方」顯然痛的不輕半個人還趴在桌上的雷多有氣無力的開口解釋「雅多的事情我都可以感覺得到,他同樣也可以知道我的。」

類似雙胞胎心電感應嗎?
可是連受傷也會一起受,實在是…….太神奇了!
等等,那他們幹嘛要互毆?怎麼打不都是打自己嗎?

看著褚冥漾一會驚訝一會讚嘆,最後停留在不解的表情,伊多笑了笑「他們從小就愛這樣打鬧,你別在意。」語落,話鋒一轉將話題帶到正事「先前跟你提到過,和我不同雷多跟雅多學習的是中醫,碰巧他們今天剛好沒事,就帶出來想讓他們幫你把把脈。」

「好。」想也不想,褚冥漾直接就將手伸出來。對於從小照顧自己到大的伊多,雖然還比不上對然跟冥玥的無條件信任,卻也近乎言聽計從了。

從桌上爬起來,端正神色雷多雅多接過手,探了一下,問了幾個問題後,開出了張藥方。

「這是什麼?」從來沒有看過中醫的褚小朋友,指著白紙上名字千奇百怪的藥材好奇的問道。

不問還好,一問雙胞胎頓時眼睛一亮,他們正怕找錯話題,但如果是醫學相關的就沒有這個顧忌了。

「這個是….」一談到所學,連一向冷冷的雅多也變得熱情不少,兩兄弟一左一右拉著人開始解釋起來,問答間頗有老師學生的架勢。

到最後,雷多雅多乾脆直接坐到對面,一邊說一邊拿出筆在紙上寫下註解。

褚冥漾邊聽邊點頭,有時候還會適時的提出問題,同年齡的孩子聽起來枯燥無味的藥理,他聽著卻也沒有覺得不耐煩或者無趣,反而越發津津有味。
十一歲,本來就是對什麼東西都充滿好奇心的年紀,在三不五時住院的人生中,陪伴他的多半是書本課業,對於學習新知識自然也就沒有其他小孩那般排斥抗拒。

「…………….」看著和樂融融的三個人,伊多的眼神沒有一點被冷落在旁的難過,有的只有溫暖與滿足。
眼前的三個人,就是他在這世上最在乎、最為珍重呵護的一切了,有什麼比他們三個可以處的很好,還要更讓人覺得欣慰滿足?

又說了一會,雙胞胎才停下來,拿起桌上的藥方拉著褚冥漾興沖沖的就想往外跑,竟是等不及要帶人去看他們千挑萬選的中藥鋪了。

眼看人就要被拖走了,從頭到尾都沒能說上幾句話的伊多眼明手快的將褚冥漾拉住。

「外面的太陽正大,漾漾在陪我坐一下吧?」

瞥了眼外頭金燦燦毒辣的陽光,看著盈滿笑意的人,沒有猶豫太久褚冥漾就點點頭坐回去—平常他要上課、伊多要上班,兩個人久久見一次他確實也累積了很多話想和他說。

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雅多一個挑眉,雷多暗自一個聳肩,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也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伊多要不是真的有話想和漾漾說,要不,就是不滿人一直被他們佔著了……不論是哪一個,大哥的心情都不會多美麗。

「那我們先去弄藥方,回頭再來找你們,漾漾放心!我們會記得幫你要名片的!」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反正人他們見到了,也處的很不錯,還怕以後的事情會不順利嗎?

何況,他們這一趟得目的本來就是要幫漾漾調身體的。雖然還很年輕但是一直受傷,久了他們三個擔心會留下不好的影響,才決定要演這麼一齣中醫好友的戲碼,幫從來不走進中醫診所的褚冥漾慢慢調整。

而成果,很不錯。
滿意的瞄了眼手中的配方,雷多笑著揮揮手,拉著雅多推開門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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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5-12 14:11:27 | 只看該作者
直到人完全消失在門口,褚冥漾才把頭轉回來。一轉回來就看見對面的伊多笑笑地看著自己「雷多個性比較活潑,漾漾在學校應該沒有遇過雙胞胎吧?」

「沒有,至少沒有長那麼像,還有心電………婀。」看著兩兄弟的大哥,後面的感應兩個字,褚冥漾實在不好意思就這麼說出來。

瞭然的笑了笑,沒有介意,轉著手中的茶杯,伊多像是想到什麼地垂下眼眸「以前雅多雷多很愛打架,每次回來兩個人總是傷在一模一樣的地方,久了我都習慣醫藥箱裡的東西要準備雙數了。」

聽起來像是在揶揄人的句子,褚冥漾卻敏感的捕捉到關鍵字,疑惑的問「打架?」
雷多跟雅多雖然看起來也是不好惹的樣子,卻不太像班上的小混混,隨時把『來打我』三個字寫在臉上,這樣子的人….感覺不會隨便與人起衝突?

「他們以前在學校,因為一點家裡的事情所以名聲不太好,很常被人找麻煩……總是有很多人想欺負他們。」一想到雙胞胎風風雨雨的成長過程,伊多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聽起來竟然和他有點像。
雖然伊多講的很簡短,甚至可以說是概括帶過,但是褚冥漾還是對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兩兄弟多了幾分好感,也更加願意和他們親近了。

想了想,看著連笑容都黯淡幾分的伊多,他小心翼翼的開口

「但是他們現在很好了阿。」

顯然沒有想到會被安慰,伊多抬起頭來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孩子,一直以來藏在心裡頭抑鬱擔憂的心情,硬生生淡了幾分。
雷多雅多對於以前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想的,正是因為他是他們最親近的兄長,才更加問不出口,卻又比誰都還要更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可那都已經過去了。
不管如何,雙胞胎都已經能夠笑的很開心,而不再是紅著眼睛想哭不敢哭了。
已經沒有人可以隨意傷害他們了。
現在的他們,過得很好。

「是的,現在很好了。」想通之後,伊多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看著眼前的孩子眼神忍不住更柔和了「你的事情,我多少從褚媽媽那裡聽說過一些,回頭讓他們教你一兩招防身的招數?」

白慈玲當然只是個幌子,伊多需要一個藉口來問這件事情。
雖然曉得外頭的謠言,知道褚冥漾在學校是怎麼被欺負的,但是這麼直白地將事情攤開來講,還是頭一次。

以前害怕刺激到他,只能假裝不知道,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想錯了,這孩子或許並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麼脆弱。
至少能夠說出那樣的話,代表著漾漾心裡頭,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仇恨。

「嗚。」一提到被欺負的事情,褚冥漾頓時像被搓到死穴般發出了小小的哀嚎。
暗暗在心裡頭抱怨老媽的長舌,他有些難為情的抓抓頭「可是我運動不太行….」

「放心,他們會教到你會的,別忘了我是他們的大哥阿。」語落,伊多暗示性地眨眨眼睛,那動作、配上語氣,儼然是要拿出長兄威嚴壓榨弟弟們。

「噗!」雖然相處沒多久,但是雙胞胎的個性並不難捉磨,一想到雷多像剛剛那樣,扁扁地趴在桌上要死不活,無論褚冥漾心裡頭有多不好意思,眼下也還是憋不住地笑出聲。

「漾漾願意多說一些學校的事情嗎?」

不知道是因店裡的氣氛實在太讓人放鬆了,還是今天真的很開心,當伊多向他提出這個要求時,褚冥漾意外地沒有太多排斥的感覺,很自然而然的就將那些一直壓在心裡,沒有跟任何人提過的糟糕回憶吐露出來。

他說得很零散、毫無章法,明明都是一些沒意義的抱怨,但是伊多卻還是聽得很專心。

「大概就是這樣。」一口氣說完積在心裡頭的鬱悶,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香的茶水滑過喉嚨,再回甘的剎那,他忽然覺得輕鬆了許多。
其實,這些事情並沒有所想的那麼難,向誰訴說煩惱也不是那麼彆扭與難為情的事情。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伊多先說了他們自己的事情,所以聊起這個話題才不覺得奇怪。

「我不是學生,沒辦法插手校園裡的事情,只能給你一些人際方面的建議。」思索片刻,伊多針對幾個被反覆提到校園惡霸提出了幾種處理方法。

懵懵懂懂地點著頭,暗自記下來,正當褚冥漾想要說些感謝的話時,咖啡廳的店員忽然捧著小蛋糕湊過來。

「祝你生日快樂!」
邊緣用巧克力醬寫著Happy birthday的白瓷盤,中間擺著精緻的巧克力蛋糕,上頭還插著一根小蠟燭。

「這是……..?」他的生日是在前幾天阿,錯愕地瞪著蛋糕,褚冥漾十萬分的不解,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的看向伊多。

「漾漾,雖然晚了幾天但還是祝你生日快樂,希望你會喜歡。」沒有否認,始作俑者笑著大方承認。

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和桌上的蛋糕,過了許久褚冥漾才回過神,動起刀叉。
除了老姐老媽外,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幫他過生日。
伊多對他真的很好。

「謝謝。」

聽著那一聲沙啞的道謝,伊多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難掩心疼的伸出手柔亂了那一頭烏黑的短髮,。

一個感動地吃著蛋糕,一個神色複雜的在旁邊看,一時半刻誰都沒有說話。
時間緩緩的流逝。

當褚冥漾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巴時,掛在玻璃門上的鈴鐺又響了。

「漾漾,該回家了,再不回去老媽說你就不用回去了。」遠遠地向伊多打過招呼後,環著手晃過來,女大魔頭臉上掛著招牌冷笑。

小孩子聽到這句話很少不會害怕「我馬上回去!」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看了眼外頭昏黃的天色,他確實出來太久了,也難怪老媽要發火。

「今天非常謝謝你。」
風風火火的收拾完東西,向伊多打完招呼後,褚冥漾小跑步的追上姐姐的步伐。

那模樣就像尋常趕著回家吃飯的孩子,普通、溫馨、平淡。
伊多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每當那對姊弟背著他往前邁出一步,一直以來他埋藏在心裡頭的那股失落就像是被匕首狠狠劃開似的,越發不可阻攔的想要噴湧而出。

出門前強行壓下的所有情緒隨著距離越來越遠,終於爆發了。

「漾漾!!!!」他忍不住大聲將人喊住,不僅前面的人詫異地回過頭來,半個餐廳的人也都看過來。

伊多發誓,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思緒是難得的混亂。

他知道,漾漾會走向和他們截然不同的道路。像尋常的孩子那般雙手不染鮮血的長大,他會接受正規教育,安穩的上學出社會找工作……他會成為『正常人』,而不是和自己一樣的黑手黨。
將要接受他誓言的不是眼前的孩子,而是能力卓越的白陵然,到最後和他並肩站在權力頂點的會是另一個人,而不是褚冥漾。

這個孩子,不會收到他生死與共的莊重誓言。

這些伊多都曉得,會這樣發展他自己在這中間也出了不少力。
他只是沒想到,當這一切真的在眼前上演時會是這樣難熬,他的心裡頭竟然會如此痛苦。

這一刻,伊多甚至有股衝動,想將他們兄弟一直以來的付出全部說出來,告訴褚冥漾:這些事情很可怕,但是沒關係,我們會支持、保護你,只要、只要你….願意當我們的首領。
他真的真的很喜歡他,在漾漾面前他可以作自己,不用像面對然那樣小心謹慎,可以安心的將所有的溫柔都給出去,而不用害怕會受到傷害算計。

所以總是會忍不住去在意、留心,明明曉得作為葛蘭多的家主,白陵首領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卻還是將這個人放到了心裡頭的王座上。
對於褚冥漾的喜歡,到底是兄弟間的親情,還是出於對弱者的憐愛,又或者是其他什麼的,連伊多自己都說不上來。
他只知道一件事。
如果真的要為了誰鞠躬盡瘁、勞心勞力,誓死效忠的話,他希望那個人會是褚冥漾。
如果他這輩子注定要為了誰而死去的話,他想要選擇這個孩子。

然而,當他顫動雙唇想要言語時,看著那雙清澈困惑的眼睛、對上褚冥玥森冷無情的眼神時,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正當氣氛越來越尷尬,伊多越發掙扎,騎虎難下時,一包白色的藥被塞進褚冥漾的手裡「他是想要提醒你還有藥沒拿辣!」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雷多笑嘻嘻的這麼說完後,將名片也一併遞了過去。

收下東西道完謝後,褚冥漾下意識地就往伊多的方向看過去,想要確認是否真的是這樣。

他的目光被雅多擋住。

「下次再約出來玩吧。」這麼說完後,沒什麼表情的人臉上難得浮現淡淡的笑意。

「你姐姐已經出去了,趕快追上去吧。」輕輕推了推孩子的背,雷多示意的一指,果然冥玥已經在外面瞇著眼睛瞪他了。

「雷多、雅多掰掰!」被瞪的渾身起雞皮疙瘩,再也管不了那麼多,褚冥漾推開門跑了出去。

確定人都走遠了以後,他們才走向自家大哥。

「伊多………..」

「我沒事。」已經收斂起心神的伊多,有些蒼白的朝著雙胞胎笑了笑。甩甩頭不在去想那些事情,他打起精神問道「門外顧問找你們什麼事?」

褚冥玥和白陵然為了避免被人懷疑,通常不會直接和他們碰面,會遇到肯定不是湊巧那麼簡單,一定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他要我們證明自己。」將黑底火漆的信封遞了過去,雙胞胎的神情嚴肅異常「是不是鋒利到足以成為牙,就用這個任務來證明。」

葛蘭多的家徽是條銀藍色的龍,作為族長的首領擁有龍之翼的名號,而貼身保護家主,擁有足以與守護者一戰實力的左右兩位親兵,被稱為龍牙。

白陵然的意思是,只要他們能夠完成這項任務,便會幫助他們成為下一任的龍牙。
這對雷多雅多無疑是很大的誘惑,出身一直都是他們三個被人詬病的地方,自從伊多確定成為繼承者之後,家族裡反對他們接下龍牙位置的聲浪就越來越大,無論是否有相對的實力,那些老頭作為黑手黨的驕傲讓他們無法忍受族裡最重要的三個位置,全都被不乾不淨的雜種給佔據。
而伊多,因為和他們有血緣關係變的難以出手,一不小心就會被扣上一個偏頗兄弟的罪名。

但是如果白陵然願意公開表示支持他們的話,為了不得罪下任白陵首領,家族裡反對的聲浪將會小很多。

接過東西,才剛掃過第一行伊多就忍不住出聲「式青?」

越往下讀,原本就微微蹙起的眉頭更是擰成一團,全部看完之後伊多實在很難對這份差事下定奪。

任務的內容就是讓雷多雅多在不被發現的前提下,掌握式青往後三年之內的行蹤,並且巧妙地將這個人的存在與他幹的種種輝煌事蹟,洩露給耶呂與比申知道。
最後在指定的日期,將人約到特定的地點就算任務成功了。

前後看起來,沒什麼需要動粗的地方,但是那個人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式青,光就不被發現這點就足夠刁鑽了,還要整整跟蹤三年……..這難度絕對非同小可。

不過,為什麼然會突然對他感興趣?

「他們打算要幫漾漾培養私兵。」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惑,難得安靜下來的雷多開口解釋「式青會是最好的人選。」

看著自家大哥驚訝的神情,雙胞胎相視苦笑—他們剛聽到的時候表情大概和伊多差不多。

雖然已經不是候補了,但是漾漾身上的言靈還在,隨時都有可能被捲入事端了,為了防止這點培養效忠於他的私兵,白陵然判斷是必須的,而獨立於黑白兩道、沒有立場但是能力很強的式青,很可憐的被選中了。

「………….這麼早?」啞了半晌,伊多這才找回聲音。
漾漾今年十一歲,再過三年也才十四,一個沒有任何勢力的少年身邊跟著私兵,這實在是…..更何況用私兵其實不太對,應該稱呼為精兵才是,能夠周旋在所有勢力之外的人擔的起這個名號。

點點頭,同樣被這驚人決定壓到喘不過去的雅多,輕輕呼出一口氣,低聲說道「他是真的把漾漾當作弟弟在照顧,沒有騙我們。」

「那麼,你們怎麼說?」舉著手中的信紙,伊多看著眼前的弟弟們問。

褚冥玥顯然沒有強迫他們答應,不然雷多和雅多也不會這種商量的語氣說話。

「這一趟絕對不會容易,不管是式青還是耶呂的勢力都不是好惹的,弄不好你們可能會把自己的命賠進去。」壓下聲線中的顫抖,伊多盡量讓自己平靜的說話。

如果這不是白陵然交代的任務、如果他們不是陷在家族反對的聲浪裡,如果沒有這些,伊多是絕對不會徵詢弟弟們的意見,直接就拒絕掉了。
可他們就是需要幫助,儘管明瞭這其中的風險,卻還是得考慮要不要咬住這個餌。
這是每一個成年人都會經歷的,不得不為之的無奈。

雷多雅多垂著頭,過了很久之後才抬起頭說話

「我們一定要成為龍牙。」

兩個聲音,卻是一字不差。
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少年,渾身上下都纏繞著一股毅然決然,他們的決心是折人的堅定強烈。

就像伊多想成為首領一樣,他們也有想做的事情。
成為龍牙,像世界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是他們兄弟以來一直追求的目標,無論在危險都不可能退縮放棄。
他們要向這個世界證明,他們不是不該存在的人,不是不被人需要的存在。

那樣子的神色,要人怎麼說出勸解的話?

「走吧,我們回去準備吧。」






後記

我終於把瑪雷戒指寫出來了!!好激動QAQQQ
白陵指環就是彭哥列指環,對於指環認主的部分我偷偷給他加強了XDD
在想要不要讓好補學弟以彩虹之子的身份登長XDDDD

式青當初會被褚冥玥帶走並不是巧合,而是三多再加上褚冥玥的算計,用了三年的時間才讓他走進甕裡。
然當然可以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答應,但是這樣風險太大,如果不是自願成為漾漾的私兵,沒有勢力的約束又沒有忠誠心,式青只會是漾漾身邊的不定時炸彈。
所以他們花了三年的時間設計他,將一切做得很自然,讓他第一時間沒有懷疑的跳進去。
或許很多年後有人會告訴他當年的真相,但那也是他為漾漾盡忠N年後的事情了((笑

三多的身世我參照了家教中的獄寺,而前面誓詞的部分不飾我自己寫的,而是參考了十二國記台輔的誓詞、冰與火的守夜者,以及f/z的英雄召喚詞,還有斷罪的兄弟會誓詞...整個很多XD

總之先放一半試試這種風格的水溫XD

下面是家裡的印調以及心得,請踴躍填寫XDDD這會關係到我要怎麼修文,如果真的很喜歡哪些篇章請點進調查告訴我,以免我把他改掉ORZ

本子的事情會在印調中說明,下收連結;

Google:https://docs.google.com/forms/d/1KomphEfAINuwVPW9xSVk56TrUP4kJtDIr2kV1ymEwZY/edit
對岸版:https://www.sojump.hk/jq/9605579.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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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5-25 17:37:45 | 只看該作者
27(中).伊多篇
27(中).伊多篇
27(中).伊多篇
27(中).伊多篇






夜安各位太太,這裡是按到上一建重發一次的阿希orz
差點吐血。

總之因為這篇風格比較沈重,所以分三段放,希望這樣子比較不會有洗三溫暖的感覺(?

當親媽太久,我要大口餵玻璃渣大口大口餵~
(就是寫不出歡脫文的人自我放棄中

那麼,再來放一次表單,為什麼一做表單後記會說

<那些家裡的事情>印量調查:

https://docs.google.com/forms/d/ ... /edit?usp=drive_web





那麼



正文






雙胞胎當晚就收拾行李離開了,他們決定抓緊時間先去拜訪一些專精於跟蹤、情報以及謀策的高人。
雷多和雅多知道,憑他們現在的程度去接近式青,不到幾天肯定就會被發現—那位能夠遊走在黑白兩道之間,自然是身懷本事。

一時之間房間空了下來,只留下伊多一個人。
除了偶爾出門替候補治療,還有通信時幫雙胞胎出主意,一整天下來他大部分的時後都處於空閒狀態。

分針滴答滴答的往前走,微涼的夜風從敞開的窗吹了進來,掛在窗口的風鈴叮叮作響。
室內瀰漫著淡淡的茶香,在一派安詳甯靜的氣氛當中,擁有深藍短髮的青年放鬆地靠坐在沙發椅上,閒適地翻看手中的書,舉止優雅到像是從中世紀走出來的貴族。

他掌中的書不是光鮮亮麗的現代書籍,而是一本泛黃陳舊、每一吋都帶著一股滄桑悠遠氣息的書本。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勾起紙張的邊角,褐色的眼眸倒映出優美的義大利文,爾後長睫輕顫,翻至下一頁。

這是家族裡每個人都背得滾瓜爛熟的訓條,從平常要遵守的規矩在到大方向黑手黨存在的意義,都記錄在上面,每一條都是祖先用無數鮮血驗證的黑色真理。

他最近一有空就會思索這些事情。
那天在咖啡廳裡,連伊多都被自己的失態嚇了一跳。
不能夠在發生類似的事情了,他必需要趕快沈澱自己。

雖然能跟白陵然相處,可那只是因為比起其他人,他更能夠扛的住然散發出來的壓迫感。
沒有人會否認,這個深不可測的少年有能耐坐上首領的寶座。

能夠輔佐如此優秀的人,毫無疑問是他們這些下屬的榮幸……….但是為什麼然前進的步伐越穩,他心裡的失落就越大?

心煩意亂的闔上書、粗魯的扔到旁邊,將手肘撐在膝蓋上,十指交扣,伊多面色凝重的傾身思考。

理智上他非常清楚,漾漾並不適合成為首領,然才是最佳的人選。
但他好像一直過不了感性那關。
總是會想要親近,在他身邊不用特意屏住呼吸、不用小心翼翼的措辭,他可以是伊多,而不是葛蘭多未來的家主。
沒有人會討厭那種自在的感覺,相較於跟很精明但是相處起來需要步步為營的然共事,伊多更偏向和褚冥漾當一輩子的上司下屬,更希望自己的生命是奉獻給前者。

人都有私心,即使是他也不意外。
只可惜漾漾並不適合那個位置,而他……也不能夠因為純粹的喜好,就隨意去攪亂那孩子的人生。
明明想得很清楚,可在看見褚冥漾走向平凡的道路,和自己越來越遠時,他竟然恐慌到出聲喊住他。
望著不斷放大的距離,獨自走在另外一條路上,伊多沒辦法不感到寂寞與失落。

這麼脆弱,一點也不像他。

原以為在經歷過繼承者爭鬥的種種後,這些纖細的情感早已經離自己很遠了,現在看來,只是沒遇到可以讓他坦露心性的人而已。

摀著臉苦笑了一下,在放下手時伊多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接觸到瑪雷戒指。
凝視著雕工精細的寶石,一道想法忽然竄進他的腦海裡。

如果白陵首領跟葛蘭多家主,注定要有親如手足的情誼,那麼,為什麼他在面對然時,卻總是只感覺到疏離?

那個少年很優秀,太優秀了,強悍到伊多都覺得即使沒有黑手黨的權勢,光靠他自己就足以做到任何事情。

黑手黨最初是為了保衛家園而存在的,發展成現今這樣左右政權、控制政府其實已經太過了。
經歷過無數的爭鬥與談判,才好不容易達成如今的平衡,在這種情況下出現不論是交涉手腕還是力量都霸悍無比的繼承人,對於白陵與黑社會來說,真的是好事嗎?

更多的權力、更強悍的武裝……真的是白陵與葛蘭多需要的嗎?

好不容易釐清的思緒這樣一攪和,頓時又亂的像被貓玩過的毛線球。

還好,雙胞胎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在,夜也還很深,伊多曉得自己會有非常多時間去考慮這些沒人可以教導他的事情。
無論是他的事情、還是這個世界的走向,都該好好想想了。





褚冥漾升上了國中之後,意外交到了一個朋友,叫作衛禹。

含笑看著眼前的人,眉飛色舞地講訴和同學相處的種種,伊多一顆擔憂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了。
他原本還很擔心漾漾換了環境會適應不良,繼續被同學欺負,現在看來….雖然十二三歲還是很青澀的年齡,但比較早熟的人也開始脫穎而出了。

他會慢慢的交到更多朋友的,真是太好了。

正當他盤算回頭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雙胞胎時,原本一直說著瑣碎事情的人忽然話鋒一轉。

「伊多知道Atlantis嗎?」

心臟猛地一縮,隔了幾秒伊多才顫顫地開口「怎麼突然提到Atlantis?」
他當然知道這所學校,許多優秀的人才都出自那裡,最重要的是,歷史中白陵好幾位首領都曾經就讀過。

Atlantis軍事學院之首,即使是沒有任何基礎的普通人,只要考的進去,熬過繁重的訓練與課業後,不出太大的意外基本上都能夠在裡世界裡待下去。

如果漾漾去那裡唸書,成為白陵首領就不再是一點希望都看不到的事情了。

伊多忽然覺得有點口乾舌燥,原本很自然擺放在身側的雙手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位子。

「今天老師提到未來的志願,衛禹跟我說想以這所學校為目標,但是我查了一下他的分數蠻高的,不是那麼好考,所以就想問問看已經出社會的你,這所學校在業界的風評怎麼樣。」雖然認識很久,但臉皮薄如褚冥漾,打探消息這種事即使對著熟人做,也還是會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Atlantis學院的風評?
在業界當然非常好,但是在學子中的風評就有點…………大多數進去唸過的人對於母校的評語似乎都是人間煉獄。

望著笑得呆傻天真的少年,伊多神色微妙了起來—到底要不要把這集天堂與地獄於一身的評語老實說出來呢?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不要這樣嚇一個孩子。

揚起優雅的笑,伊多語氣是一貫的溫和「Atlantis在業界的評價非常好,我認識的幾位戰地醫生都在那裡唸過書。」

醫生?

「我以為它是軍事學院?」

「是這樣沒錯,但是Atlantis和普通高中不同,它的學制近乎大學,除了一般科目外,似乎還有很多課程」說到這,伊多有些欠然的笑了笑「抱歉,因為它不是我的母校,所以我知道的很有限,不過我想學校的制度等到你考進去,自然會有人帶著你瞭解。」

這麼一說後,褚冥漾頓時也覺得現在說這些確實太早,自己太心急了「我想我還是先把國一的東西先唸好,考上了再說。」

他不語地淡淡一笑。

「伊多為什麼會想當醫生呢?」既然都談到這個話題了,褚冥漾腦袋一轉,發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問過對方這個問題。
醫生雖然受人尊重,但卻是很辛苦責任很重的職業,相處這麼久,他覺得伊多的氣質比較偏向大學教授,很優雅,靜靜坐在那邊翻著書都可以變成一幅畫。
這樣子的人,為什麼會走上如此辛苦沈重的道路?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伊多愣住了,他從來沒有去思索過這個問題,因為那沒有意義。
為什麼呢?
因為可以做到、因為必須要做到。
出生在葛蘭多的孩子,是沒有選擇權的。學習醫術是他們天生的使命,而他作為禁忌,帶著兩個弟弟,如果不努力出爬上首領的位子,或許哪一天就會死在家族中某個陰暗的角落。

他當然不可能將沒得選的事實說出來,想了想也只能把走上這條路後,寬慰自己的理由拿出來講「成為醫生後,我就可以治好那些我所愛的人,讓他們遠離痛苦,我會擁有從病痛中保護他們的力量。」

看著伊多臉上懷念的神色,褚冥漾下意識就覺得那應該是指雷多和雅多,畢竟他們以前似乎很常打架。

「你後悔過嗎?」

「沒有。」比起前一個問題,這題他答得很俐落「在這一路上我所得到的遠遠超過失去的事物,還很幸運的遇見了讓我很珍惜的人,如果沒有成為醫生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是的,如果他沒有生在葛蘭多家族,如果他不是禁忌,就不會有機會和動力去拼命成為繼承者,也就不會遇到眼前的人了。
他和他,就會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原本很單純的回答聽在青春期的少年耳裡,頓時變得很奇怪,露出驚訝的神色褚冥漾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拋出一句

「伊多大哥原來有女朋友嗎?」所以才會一直戴著戒指?

「噗—咳咳….」本是淡定喝茶的人頓時極度不優雅的將茶水給噴了出來,白淨的臉上通紅一片,也不曉得是被嗆紅的還是在害羞。

到最後談話到底是怎麼收尾的,伊多已經有點忘記了,只有那句女朋友不斷在腦海中反覆出現—沒辦法尷尬的感覺實在太強烈。
任何一個人被事主這樣天真無邪的問,都會和他一樣如坐針氈的尷尬。

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今天的一切,最重要的果然還是只有褚冥漾想將Atlantis學院當作志願去努力。

而自己,在那個時候沒有制止,反而鼓勵了他。

如果漾漾真的考上了,去念Atlantis……
伊多有預感事情將會往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一種可能性隱隱約約浮現在他的心中。

下意識地,他摸了一下戴在手指上的瑪雷指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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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5-25 17:38:26 | 只看該作者
剪不斷,理還亂。
原本需要思考的事情就已經夠多了,會面的時候又被接連扔了好幾顆炸彈,過沒多久褚冥漾病了一場,一陣忙碌後轉眼間人都要升國二了,他竟然還沒將事情理出一個頭緒來。

每次一想到漾漾畫面總是會跳到那句女朋友,讓伊多只能無所適從的僵坐在沙發上,什麼裡世界今後的走向、家族的發展等等全都卡死在腦海裡。

按照進度他原本是要將自己的私人情緒整理乾淨,公正的繼續盡本分,怎麼他和褚冥漾的關係反而越來越混亂了?

他知道自己很難割捨這個孩子,在情感上甚至希望接下自己誓言的是人他,對於這份在乎與關愛伊多重覆定義了好幾次,卻從來沒有一次是戀人。

對於漾漾,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何況是一把烈火燒在一張乾淨的白紙上?
這個問題就像明亮的火炬無時無刻地烤著伊多的神智。

就在他煩到都想給自己開幾顆安眠藥的時候,像是嫌他還不夠忙似的,雙胞胎傳來消息—式青要前往亞洲了。

聽到的瞬間伊多的第一個想法是禍不單行,然後才是該怎麼辦。
亞洲很大,可以落腳的點很多,要怎麼在剩下的這一年內讓式青輾轉到台灣來,將會是這趟任務是否能成功的關鍵,為此雙胞胎需要自己以客戶的身份去接觸他。

「我以為你們會想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任務?」意外地挑眉,將電話夾在頸邊伊多手邊的動作沒有停下,俐落的翻鍋煎蛋。

『是這樣沒錯。可是情況有點特別……這兩年下來我們發現式青非常挑客戶,即使開出去的價碼很高,但如果...』雅多後頭的話很小聲,全都糊成一片。

「如果?」弟弟們吞吞吐吐的反應讓伊多料理的手一頓,忽然有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後面的話是他不想聽見的。

電話那頭傳來深呼吸的聲音,接著是雷多豁出去的大吼

『如果不是美人他還是不會接辣!!!!!!!!!!!!』

手一滑,鍋子的角度一歪,原本快要完成的蛋就這樣斜斜地飛出去。

盯著掉進水槽裡的食物,伊多揉揉額角嘆了口氣,話筒的另外一頭雷多還在不停解釋除了需要長相還要氣質符合云云,不是易容就可以解決….很詳細,但是他已經聽不下去了。
簡單來說,就是希望他去色誘那位是吧?

他該感動雙胞胎對自己的色相很有信心嗎?

「………………….我知道了。」

可能是感覺到他話中的疲憊、也有可能是出於愧疚,談完正事後雷多雅多忽然關心起他最近過的怎麼樣。

『漾漾升上國中後適應得還好嗎?』

「很好,他交到新朋友了,叫作衛禹,是很早熟懂事的孩子。」一想到那個緬靦的少年,伊多的表情頓變得很柔和,心情似乎也沒那麼糟糕了。

『那你和他,還好嗎?』

「什麼?」錯愕地呆了幾秒,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是指誰「還是跟平常一樣,一個月定期見一次。」

『你曉得我們不是問這個。』兄長刻意模糊焦點的行為讓雅多不滿了。

家用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適時救他脫離困境。

「我沒事,你們自己小心點。」不顧另外一頭的抗議,匆匆結束通訊,走到客廳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後,伊多接起話筒—果然是產品推銷。

客氣的謝絕所有試用試吃,掛掉電話,還沒吃晚餐的人抬起頭,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忽然發起呆來。

還好嗎?
他能老實說不好嗎?

雷多和雅多正在進行風險那麼高的任務,縱使心裡有再多事情,他也不願意這時候說出來,讓他們操煩擔憂。
兄長應該要是弟弟們的支柱、保護人的存在,而不是扯後腿的角色。
雙胞胎都拉下臉說需要自己幫忙,他也是該振作了。

伊多決絕的走進浴室,狠狠洗了把臉幫自己提神。

什麼都不做,光是空想是沒有意義的。
要忙得事情還很多,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沈浸在情緒裡,漾漾的事情…既然他無法乾脆俐落的給自己一個答案,那麼估且就當作是時間還沒到吧。

總有一天,他心裡頭會有很清楚的答案,告訴他這一切到底算什麼。








或許是因為靜下心的關係,之後的事情意外的很順利。
式青沒有懷疑的和他建立起長期合作關係,最終,他們如期將人引到指定的地點—置於到底會不會答應,就是褚冥玥的事情了。

完成任務後,白陵然信守承諾的對外表示支持雷多雅多繼承龍牙。
家族在歷經數個月的爭執後,總算拍版定案答應讓雙胞胎接下那個位置,從今以後與自己一同為白陵效力。

時光飛逝,漾漾先是上了國三,接著如願考上了Atlantis,等到雷多和雅多領到戒指,回到他們闊別三年多的小天地時,人已經開開心心的上學去了。

說開心,好像也有點太過了,根據他們收到的消息,漾漾第一天上學就看到校門口爆炸,最後是腳軟的被代導學長拖上樓去。

Atlantis學院最著名的制度之一就是代導人制度,而褚冥漾的代導人,颯彌亞.伊穆洛.巴瑟蘭更是他們在學院中的兩位接頭人之一。

另外一位是羅林斯.提爾,保健室的負責人,會和這一位合作實在是出於無奈—看著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伊多頭痛的拒接電話。

要不是褚冥漾的病例不能外流,為此需要提爾的配合,他也不會把自己的聯絡方式交給這位………..很喜歡美麗事物的輔長,害自己三天兩頭被電話騷擾。

「殺手家族的人跟漾漾走的很近,」指了指資料中的幾個名字,雅多皺起眉顯然對於這種發展不是很滿意「需要上報給門外首領嗎?」

而一旁的雷多難得沒有蹦過來附議,垂涎三尺地盯著手中的相片,看著那顆每根毛都不同的七彩台客頭,他忍不住著迷的呵呵喝亂笑,偶爾還會穿插幾句這顆頭真的是藝術品什麼的。

對於自家兄弟中邪般的執著,雅多在暴揍對方一頓害自己也狠狠痛了好幾天後,終於徹底心死決定無視—但也只是大部分的時候,偶爾雷多太超過時,他還是會忍不住出拳打過去。
任誰看到自己的臉露出集下流變態於大成的表情,肯定都會和他一樣渾身上下起雞皮疙瘩,額角青筋跳動,十萬分的想要把那張犯病的臉揍歪。
這真的不能怪他,要怪就只能怪他們長太像,光是看弟弟露出那種表情,他就有種自己的臉被那顆毒蘑菇頭褻瀆的感覺。

「別鬧了。」就在雙胞胎一觸即發時,伊多適時的出聲喝止他們,彎曲的食指輕敲著資料,看著上頭的兩個名字,他不禁有些猶豫。

雖然褚冥玥找了颯彌亞和式青照顧漾漾,但他們兩個只負責將資料回傳,真正整理、從中挑選出比較重要的部分上報,是他們自願做的差事。

雙胞胎認為需要回報的是西瑞,但他覺得…..應該是九瀾的部分比較需要報告。
截至目前為止,羅耶伊亞三子都沒有做什麼會危害到褚冥漾的事情,甚至還教了他不少東西,明明是這樣,可伊多看著回傳的情報,一股不安在心裡頭蔓延。

說不上是為什麼,但這就是問題所在,隨便拿沒憑沒據的東西去煩門外首領是會被轟回來的。

「上報西瑞的事情就好,要不要讓他們兩個人深交門外首領會判斷。」暗暗嘆了口氣,到最後他還是決定理性一點,不要冒這個險去給別人安上莫須有的罪名。

雪野、史凱爾、席雷在到羅耶伊亞…..漾漾進入學院之後結交的朋友幾乎都是古老家族的成員。
或許是因為自身背景複雜,見過的事情多了,這群人對於外界盛傳的種種衰人事跡並不像常人一般排斥害怕,所以褚冥漾很順利的和他們交上朋友。

其中有數個家族彼此甚至是敵對關係—這讓伊多很意外。
古族之間的仇恨經歷過數十代的鮮血淬煉,是非常難解的,漾漾能夠互不衝突的和雙方成為朋友,在沒有勢力與手段的情況下,可以說是交友天分極佳。

這孩子其實很討人喜歡,會被排擠是因為言靈能力不受控制的關係,這點伊多一直都曉得,不然也不會那麼喜歡和他出去了—但在自己身上印證和在別人身上得證是兩碼子事。

很多人會覺得,與其靠別人不如靠自己,可事實上討人喜歡、受歡迎是非常重要的,擁有好的人緣處理事情來絕對可以事半功倍。

在這點上,比起能夠讓人真心喜歡的褚冥漾,擅長謀略談判的然確實差了一些,少了大空的影子…………..思及至此,伊多的臉色猛地變了。

是的,回傳的資料帶給他的既視感就在這,他竟然覺得漾漾比起然更有大空首領包容的架勢?

「伊多?」將訊息用加密的方式傳給門外首領後,雅多放下手中的器具一抬頭就看到兄長陰晴不定的表情「怎麼了?」

就在他想要答沒什麼的時候,不知道何時從魔障中回神的雷多搶先一步「不要又跟我們說沒事!」

他們回來前就有感覺到兄長的不對勁,但是礙於任務、也明白伊多不希望他們分心所以當下才沒有追問,可現在塵埃落定,他們平安回來了,那麼無論是什麼煩惱雙胞胎都不希望哥哥在獨自背負了。

看著雷多雅多堅持的神色,伊多曉得這一次沒有那麼好唬弄過去了,轉過身、替所有人泡了一壺茶後,才拉開椅子坐下來,將這些日子以來的煩惱慢慢地說出來。

白陵然繼位的好壞以及裡世界今後的走向,還有戒指擇主的疑問—除了對褚冥漾朦朧不清的感情,與放在心底的失落惆悵沒有說,其他的事情伊多通通一五一十的交代出去。

雅多環抱著胸口,坐在一旁的雷多端正了神色,兩個人同時板起臉來,一時之間讓人分不出來誰是誰。

「你的意思是,漾漾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白陵首領嗎?」

「恩。」一直以來放在心中的猜測,忽然被這麼直白的說出口,讓伊多苦笑了一下。
頓了好一會,他才艱難的開口,彷彿用全身的力氣說話「我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不光只是親近感,漾漾…雖然不具備鬥爭的手腕,但做為領袖的個人魅力卻不比然還要差….能跟古族擁有交情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看著桌面上的資料,伊多的眼神閃爍「白陵已經太強大了、強大到遠超過任何黑手黨,即使是敵對的耶呂也無法將手伸進各個國家。在這樣子的情況下,他們…..我們真的有需要一個更加霸悍的首領嗎?」

雙胞胎沈默了一會,然後由雅多開口,語氣是難得的冷酷

「權勢需要用力量去鞏固。」

「可是這引發更大的戰生!」嚴厲的這麼說完後,伊多猛地站了起來,激動的雙手撐在桌上「一旦戰事爆發,首先被犧牲掉的就是最底層的無數生命,為了過度膨脹的權勢與利益,這麼做值得嗎?」

「伊多…」看著兄長難得發怒的樣子,雷多叫喚的聲音帶了些猶豫,褐色的眼眸中轉著複雜的流光「雅多的意思是,即使我們不願意去招惹別人,一樣還是會有人因為這些而想害我們,如果不能夠保護自己,所失去的將不會只有權力而已,那些追隨我們的家族也會一併受到傷害。」

白陵走到今天,樹立的敵人無數,多少人在旁邊虎視眈眈,往後退個半步就會有許多人衝上來想打落水狗。
一旦失敗,失去的可能是權勢、地盤,或者家族成員的性命,還有他們的妻與子也都會受到牽連,滿門被滅都是時常發生的事情。
所以他們只能往前走,即使這條前行的路是用戰爭的屍骨開拓出來,也寧可繼續如此,也不願意在人性與和平協議之間下任何的賭注。

敢反抗就屠戮掉,背叛者絕對死路一條,所謂的協議就是臣服狀,要不成為白陵的附屬家族、要不就是敵人,在絕對力量的碾壓下,任何商談都毫無用武之地。

死別人沒關係,不要死自己人就好。在團結幾百年的古族中眼裡,一千條無辜的人命都還沒有家族成員的半條命重要。

這就是黑手黨家族狠厲的向心力,齊心協力保護自己人,集火抨擊阻擋在前的敵人。

「我明白,但是………」
伊多當然曉得這種必要之惡,白陵看似風光實則走在崖邊的處境也都知道,可連試都不試就放棄—他沒辦法接受這種結果。
從小就在戰爭中磨練醫術,可以說他的醫術有多好,見過的血腥鬥爭就有多少。
所以伊多遠比雙胞胎更要瞭解戰爭的殘酷,那些畫面清楚的刻印在腦海裡,無時無刻提醒著他,這是你未來要做的事情。
所以對於然的強大,他欣慰的同時卻也極度的不安。
也因此,當褚冥漾展現了不同於任何首領的溫和大空氣質時,伊多驚訝、擔心的同時,卻也隱隱約約的開始期盼。
驚訝、憂慮於這孩子能否真的脫離與身俱來的黑手黨血液,一方面卻又矛盾的想,漾漾或許並非他們所認為的,那般不適合首領的職位,如果….是這孩子的話,或許白陵一族有機會擺脫征戰四方的宿命。

他忍不住如此期盼。

就像在跳舞一般,抱持著不切實際的希望與奢求前進一步,然後又因為理智而退回來,在複雜的局面與角力中,他的心智不知不覺間也混著起來。
不再是大公無私,只求人平安長大,而是懷抱私心,希望這孩子能夠成長為他理想中的模樣。

「……………….」雅多沈默的看著自己消音的兄長,在心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伊多的個性太溫柔了,面對這種傷害自己或者傷害別人的選擇,往往會選前者,而這,絕對不是一個黑手黨會有的想法。
至少他跟雷多不會這麼想,在他們心裡無論多少人命都絕對不會比兄長還來的重要。
從這點來看,他們已經是合格的黑手黨了,而伊多….並不適合這條路。
要不是為了保護他們,大哥也不會選擇成為繼承者,雖然他從來都沒有說,但就像伊多明白為什麼他們會想成為龍牙那樣,這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所以雅多有時候難免會覺得,兄長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或許就是被他們雙胞胎給拖累的。

就在氣氛陷入某種沈重的低迷時,客廳中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我去接!」離的最近的雷多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帶著如獲大赦的表情跑過去。

講了一會,掛完電話又急沖沖的跑回來。

「冰炎成功把漾漾從保健室帶出來了,現在吃了藥在昏睡,我們有一個小時的探訪時間。」

這麼說完後,原本還坐在椅子上的兩個人也跟著彈起來,各自快步去打包可能會用到的藥物。
一個小時,扣掉去的車程也只剩下四十分鐘,時間很緊湊。

當他們風風火火趕到現場的時候,還剩下不少時間。
從別墅的後門鑽了進去,跟等在門口的冰炎點過頭後,伊多立刻進入工作模式。

用最快的速度將儀器固定好、展開,在雙胞胎的幫助之下,他動作熟稔的開始對傷口進行檢查,然後是全身的例行檢測。
褚冥漾自從念了設備完善的Atlantis學院後,受了傷大部分會直接進入保健室治療,而不會像以前一樣轉入市立醫院,這增加了伊多工作的難度,要怎麼在人沒發現的情況下完成治療,保密性的維持成了需要嚴肅考量的議題。

這件事在提爾輔長願意成為接頭人後,有了解決方案—小傷保健室會負責治療,需要全身麻醉或者半身麻醉的手術,則由伊多完成。
除此之外,褚冥漾的病例必須要定時回傳給他們,畢業後將所有紙本資料銷毀。
另外還有定期的抽血檢查等等,也都需要接頭人的配合。

可現在提爾忽然悶不吭聲的請假好幾個月,直接把工作甩給羅耶伊亞三子…………伊多覺得稍早前自己掛人電話的舉動,實在太不划算了,他應該要接起來和提爾好好談談他的不負責任給別人添了多少麻煩。

不論九瀾的醫術好或不好,算不算的上是拔尖,只要不屬於秘密合作的一環,他們就不會對他放心,也才會拜託冰炎去把人接出來。

又忙了一會,終於趕在時間內完成所有檢查,匆匆收拾過東西後,抹掉額頭上的汗水,伊多朝等在旁邊的人露出欠然的微笑「這次麻煩你了,臨時拜託您真的很抱歉。」

「你真的是葛蘭多的繼承人?」皺著眉頭這麼問,冰炎曉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失禮,但是面前的青年實在是太過……….溫和,身上沒有一點血腥味,平靜溫柔的眼神絲毫沒有黑手黨兇殘的影子「伊多.葛蘭多?」

雖然私底下通訊過很多次,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萬一發生認錯人的事情就搞笑了。
其實,冰炎會這樣懷疑,主要還是因為面前的青年實在太過溫柔、一點也不像黑手黨。

無心的問句與表情一下子又讓伊多聯想到出門前發生的事情,苦笑著拔下手中的瑪雷指環,作為證明身份的物品遞了過去,他端正了神色「我是,能夠與少年成名的冰炎閣下合作,是我們的榮幸。旁邊這兩位是我的雙包胎弟弟,也是下一任的龍牙繼承者,作為兄長的雅多,以及弟弟雷多。」

翻轉檢查了一圈,確定是真貨後,冰炎斂起神色,彎下腰鞠躬「是我冒犯了。幸會,能夠從旁觀摩您行醫的過程,對我來說是很寶貴的經驗。」

雙方很有默契的結束恭維的話題,冰炎話鋒一轉「褚的情況還好嗎?」

伊多看著紅眸中的關切與慎重,不曉得是該驚訝於兩個人之間關係的友好,還是驚訝對方也同樣不信任九瀾。

「他的身體雖然虛弱,但是沒有明顯的中毒反應,詳細要等我們回去驗血才知道。」既然被問了,伊多也不再客氣「漾漾在學校過的還好嗎?」

雖然已經從簡報上得知了許多消息,但面對面問,和看紙本資料的感覺完全不同。

「學業上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克服,跟同學處的還算順利」簡單將自己看到的情況交代了一下,冰炎想了想對方可能擔心的點,才繼續說道「已經沒什麼人會找他麻煩了。千冬歲、萊恩以及西瑞看到都會幫忙把人揍回去,即使我沒跟在旁邊,也會有人護著褚。」

「謝謝你們。」鬆下一口氣,伊多發自內心露出微笑。

又交談了一陣子,他們才在人醒來前夕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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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5-25 17:38:45 | 只看該作者
在見過颯彌亞後,伊多對這位接頭人的滿意度扶搖直上。
少年銳利的眼神、談吐中縝密的心思與優秀的判斷力,完全沒有辜負外傳的盛名,有如此優秀的人領著,漾漾會少走許多冤枉路。

就在他安心沒多久,那一天到來了。

那是與平常如出一轍的早晨,他煎著香腸,旁邊烤著麵包,植物奶油在桌上等著退冰,咖啡機正在啟動中,深焙好的咖啡豆已經被拿到流理台上,再過一會濃郁的咖啡香就會在屋裡蔓延開來。

掛在窗邊的白色沙幔隨著微風飄動,偶爾飛進幾片落葉與蒲公英的種子,雷多在陽台照顧剛種下的辛香料,最常用到的薄荷、香草以及九層塔,修剪著枝芽末端的紫色小花,盡可能延長植株的壽命讓葉子長的翠綠。

坐在客廳的雅多手邊放著工具箱,木桌上散落著各式各樣的器具零件,一邊調整手中的槍枝,一邊靜靜沈思要怎麼改造才會更方便使用。

他們三個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氣氛就像尋常人家那般祥和寧靜。

忽然間,一個陌生的鈴聲急急的響了起來。
不是家用電話、也不是他們各自的手機,更不是平常的公務機,扣除掉這些也只有一支電話的鈴聲能夠讓他們感到如此陌生。

達成交易後,白陵然曾經交給他們一隻衛星電話,用來當作緊急聯絡的最後手段,這支電話平常不能使用、也不得向任何人提起,而當它響起時,除非伊多受重傷,否則必須是由他親自接起來。

出事情了。
這麼意識到的瞬間,他們幾乎是同時拋下手邊的東西,從不同方向奔向臥室。
最先趕到的雅多抓起衛星電話,轉過身、俐落的一拋,剛好到門口的伊多很有默契的接住。

「喂?」

『最近然有去找過你們嗎?』傳過來的並非預想中的聲音,而是褚冥玥—這讓伊多心裡頭的警鈴得更厲害了。

「沒有,發生什麼事了?」

『然很有可能失蹤了,從昨晚開始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人,也聯絡不上他。所有他習慣帶在身上的通訊物品全都被留在房間裡。』

白陵明面上唯一的繼承人行蹤不明,無疑是個勁爆的消息。
然而即使是這麼嚴重的事情,褚冥玥講起來除了語調比平常更犀利幾分外,並沒有太多慌亂的感覺。

『既然他沒去找你們就算了。這件事情不許聲張,任務也照舊執行,我會再通知你們後續該怎麼做。』

語落,也不等他回答就結束了通訊。

怔怔的握著話筒,伊多花了一段時間才消化完心裡頭的震撼。
那個從小到大都是一路碾壓對手,身影宛如巍峨高山不可超越的少年,忽然就從世界上消失了。

剎那間,無數的擔憂湧上了他的心頭。

誰能夠帶走然?他發生什麼事?
失去繼承人的白陵該怎麼辦?漾漾—

一隻手按住了伊多的肩膀,將他從恐慌中拉了出來。

「我們也去幫忙找吧,漾漾………..是門外首領的親弟弟,她會想辦法保護他的。」雅多看著難得慌了手腳的兄長,努力維持住臉上鎮定的表情。

是的,比起表哥表弟,褚冥玥是漾漾的親姐姐,關係還要更親一層,如果然真的失蹤了,她也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就像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去,雖然冰冷的感覺依然渾身上下到處亂竄,但是伊多已經比剛剛還要沈穩許多。

看著一旁強裝鎮定的雙胞胎,他曉得無論事情有沒有轉機,自己都絕對不能夠繼續慌張下去。
他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宛如親弟弟的人需要照顧,光是焦急並不能夠解決事情。

「雅多,你去查飛航記錄,還有船隻的登記,雷多,我手邊有一份白陵產業的名單,你拿著這個徽章,去查查看然最近有沒有調用資金去做什麼。」

雙胞胎互看一眼,很乾脆的點頭「好,我們馬上出發。」

鎮定是會傳染的,尤其帶源者是年紀最大的兄長時,效果尤其顯著,原本還很不安的兩人頓時也跟著穩重起來。

確定他們情緒恢復後,伊多拿起衣架上的風衣,邊穿邊朝門口走去。

「我得去見一趟門外首領,晚餐不用等我了。」

扔下這句話後,他推開紅色的大門走了出去。









他們像是無頭蒼蠅一樣的瞎轉,到處找尋白陵然的蹤跡。
要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水溝蓋不可以亂掀,雙胞胎早就一個個掀起來跳下去找了。

然而,好像嫌局面還不夠刺激似的,白陵現任首領忽然間就過世了。

收到消息時,雅多馬上聯想到一種自然災害名叫地震。
如果說候補的失蹤是九級大地震,那後續肯定會發生非常多的小餘震。

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沒有錯,原本穩定的局勢開始動盪,少了黑色帝王的鎮壓原本就不是什麼善茬的各路黑手黨開始蠢蠢欲動。

他們三個遵循褚冥玥的指示,連日來在各個同盟家族之間奔波—雖然對於自身的家族沒什麼好感,但這種時候他們不得不承認,葛蘭多這個姓氏還是非常好用的。
眾所皆知,世代效忠於白陵的兩大家族,一是執掌治療的葛蘭多,二是瓦利亞的沈默森林。
他們就像兩尊門神,守在帝王跟前,是王權的象徵、指標,在經歷百年的生死相隨後,更是足以讓小家族心安的存在。
如果兩大家族態度沈穩,那麼還在觀望的黑手黨,就會認為白陵內部的局勢並沒有像傳言中的那麼糟—相反的,如果兩大家族沒有隨侍在側,那麼當代白陵首領的處境可就不太好了,嚴重點繼承的正統性甚至會受到質疑。

表面上是帝王選擇了他們,可實際上或許也有他們選擇了白陵,這一層面的意義存在。

雖然以前隱約有感覺到,但近來和惶恐不安的小家族接觸多了,實際聽見他們的想法後,雙胞胎對於這種名面上、暗地裡權勢消長的關連性清楚許多。

理解了,所以開始能夠明白為什麼大哥深鎖眉頭,獨自坐在桌前沈思的時間越來越長。
如果依然找不到然,照這樣下去為了要穩定局勢,漾漾的身份或許就得曝光,到那個時候為了讓同盟的家族信服,他們可能必須要……..做那件事情。

一想到那種可能性,雅多的心臟忍不住狠狠一顫,雖然打從出生神就沒有庇佑過他們,但他還是希望,就這一次,一次就好。
不要發生那種可能性,這樣子對伊多而言實在太殘忍了。

但神好像還是沒有收到他的禱告。
二十幾年前遺忘了他們,這麼多年後依然不肯垂憐他們三兄弟。

過了幾天,褚冥玥打了過來,說漾漾已經知道然和黑手黨的事情,並且同意繼位成首領。

『他的根基還很不穩,最快讓那群老不死閉嘴的方式就是得到兩大家族的表態支持,哈維恩表示他可以說服沈默森林的長老,至於你這邊……….我希望你可以跟漾漾先見一次面,以葛蘭多家主的身份。』利索的這麼說完後,伊多原以為對方會像往常一樣乾脆的結束通話,沒想到這次卻沒有。

隔了一會冥玥才說話,聲音中的冰冷消失了,語氣更是難得的柔軟

『做的到嗎?』

她這麼說著。
明明是帶著暖意的聲音,伊多聽起來卻覺得比千年寒冰還要冷上許多。
很冷很冷,整顆心臟彷彿被凍住無法跳動。

或許,不再跳動還比較好,至少不用面對之後要發生的事情。

「…可以。」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說著。

『好,那會面的時間訂在兩天後的下午三點鐘,地點就在葛蘭多本家。』

這次通話真的結束了。
呆滯地聽著嘟嘟嘟的空響,伊多久久無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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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5-25 17:39:34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J.RK/幻希 於 2017-5-25 17:48 編輯

他曾經做過一個美夢。
在夢裡,褚冥漾是他效忠的首領,接受了誓言和他一起背負這個沉重的黑色帝國。
在夢裡,他在漾漾懂得人情世故的二十歲,和他坦誠一切,卸掉所有謊言與欺瞞,兩人痛痛快快地談了一場,將彼此的記憶徹底重疊。

一切都很順利,沒有排斥與不諒解。

然後,他忽然就得清醒過來,因為夢已經被現實這把榔頭徹底砸碎。

眨眼間,他就要完全褪去保護色,赤裸裸的直面那個人。
在將所有的付出說出來之以前,他得先告訴他:這是場持續了八年的騙局,你所熟悉的、關於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到那個時候,漾漾會用什麼眼神看他?

伊多不敢、也不願意細想,他無比想順從本能逃避這件事情,但是他不能。
因為兩天後,是白陵首領與葛蘭多家主的第一次會談,而不是褚冥漾與伊多•葛蘭多的再會。
所以他必須強迫自己針對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況,擬定好相應的對策,讓會談順利完成。

現實以一種極其粗暴的方式,強逼他撕下蓋在身上的偽裝,就像是活生生剝下人的皮膚那般,殘酷、不講道理。
那會很痛,非常非常痛。
可又能如何?
即使如此也還是要硬著頭皮上,因為這是他的責任。

至少,當這一切發生完後,漾漾會成為他的首領....還有一個部分是值得高興的不是嗎....

伊多反反覆覆的這麼催眠著自己。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很快的、那一天到來了。

不讓雙胞胎留下來,拒絕了陪伴選擇獨自面對的人坐在房間內,靜靜地等待對他而言宛如死刑的會面。

身為古族,葛蘭多的家底到底有多豐厚從室裝就可以看出來。

這間房間足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巨大的銀色吊燈懸掛在挑高的拱型天花板,以最大盞的為軸心小盞的吊燈呈放射狀往外排列,溫暖的黃光流轉在雕琢精美的圓柱上,優美花紋的邊緣鑲著明亮的銀絲,光順著絲線走,讓整根柱子遠遠看過去像在發著微光。

打開房門,首先踩上的是自然紋路的白色大理石,然後是深藍色繡著細密銀邊的地毯,順著光亮的石階往下走,在離開最後一階樓梯後,踏上擁有菱紋的大理石,米黃的色澤無疑是最有質感的帝諾米。

來到中央後,和周圍華貴的室裝不同,擺在正中間的石桌沒有絲毫的光澤,但是放在那卻一點也不會讓人感到突兀。

因為這張桌子是以西方的龍為型,用巨大的岩石一體雕塑而成。
那是一隻四腳著地,收攏翅膀伏低身體的白龍,不同於其它龍雕要不凶惡、要不驕傲不可一世的模樣,這隻白龍神色溫和,姿態不嬌不傲,回首望向門口的龍首,作為眼睛的藍寶石被刻的栩栩如生,看著就可以感覺到眼神中的溫順柔和。

這頭沒有凶獸氣場的白龍,正是葛蘭多的家徽,也因此議事的長桌才會採用牠的型態來雕塑。
當他們在此處爭執辯論、決策時,象徵先祖與家族精神的白龍就會在旁邊靜靜看著,藍色的眼睛仿佛有洞悉一切的魔力,如果背叛家族、為了私利偏頗某些決議的人,被主位上的龍頭這麼盯著往往都會極度不自在,有些甚至會心虛到無法言語。

這裡對所有家族成員來說,是帶有靈性宛如聖地一般的存在,非到家族存亡之際絕不會輕易在裡頭議事。

但是伊多借來用了,這塊讓許多人渾身不對勁、心底暗暗發毛的地方,他卻覺得很舒服。
坐在主位上看著整間的冷色系,無論多麼忐忑不安的心情都能夠慢慢恢復,一旁公正溫順的白龍也讓他倍感親切。
除此之外,至所以選擇這裡,是想要提醒。
在先祖的目光之下,時時刻刻的告誡自己,作為首領的責任與承擔,堅定心中的意志。

你要完成任務、必須要做到。

伊多不斷的在心裡頭重複這句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在時針走到三的位置時,門口的方向傳來腳步聲。

他聽見引路人說到了。

過沒多久,緊閉的大門被一隻手推了開來,白色的手掌按在雕滿銀色花紋的門扉上,然後是黑色的衣袖以及棕色的長靴。

往前走幾步,冰炎向伊多點過頭後,退到了旁邊讓出空位給後頭的人。

那個他等待已久的人,看著壯闊的室裝怯弱地往前幾步,連日來的衝擊讓他的臉色明顯憔悴下來,黑色的眼睛在偌大的房內飄動,從大燈瞄向樑柱,在到兩旁的壁畫與腳下精美的地毯,最後順著石階往下,停留在主位上。

褚冥漾的表情一瞬間完全凍結,前一秒的好奇還凝結在臉上,來不及褪下。

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熟人,他完全講不出話來,兩隻腳仿佛跟身體失去聯繫,動都動不了,整個人只能僵在那。

他今天是來見葛蘭多的首領,爭取支持的。
但是,在那裡的人是伊多,而且還坐在只有首領能坐的主位。
頭有點暈。
看著富麗堂皇的房間、他忽然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好陌生。

這個世界、然、式青、冥玥、伊多…突然全都變成了陌生人,曾經他以為的熟識全都成了一種可笑的自以為是。
會不會下一秒就有人蹦出來說,其實連你都是假的?
本是荒唐的想法,現在卻覺得無比真實。

所知道的世界是假的、一直以來親近的人們也是假的,連自己都是假的,似乎一點也不奇怪了。

恐慌的感覺向他襲來,心裡有股聲音一直在尖叫著逃走。

想要逃離這裡。
顫抖地往後退了一步,褚冥漾撞進一個胸膛。
抬起頭,先是對上那雙紅紅眼,幾秒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撞到了誰。

張了張嘴想要說話,才發現嗓子已經啞掉發不出一點聲音,喉嚨緊緊地縮了起來,呼吸連著心臟一同往下沈滯。

他好想問學長,到底該拿什麼去面對。

伊多是除了然跟冥玥之外,對自己最好的人。
如果連他都在騙人的話,褚冥漾實在不知道還可以相信什麼。

那個一直以來都聽的見他在想什麼的人,沒有回答,只是沈默的推了推他的背說道「如果你想成為首領,就必須越過這一切往前走。」

很輕的聲音,可是進到耳朵裡每一個字都重的可怕。
褚冥漾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但是不能、至少現在不行。
因為他必須要完成會談、爭取到支持,成為首領。

抖著腳慢慢往下走,看著主位上的人影越來越清楚明顯,每踏一階,他就覺得又有一段放在心裡頭的回憶與感動被徹底撕爛。
那些純粹的情感、巨大的感動,在別有居心的接近面前,都像是場轟轟烈烈的笑話。

自以為是、自以為是、還是自己為是。
原來,全都是他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

走到最底、站在石桌前,他的心宛如廢墟般慘烈破敗,眼眶因為強忍情緒而通紅成一片。

捧在掌心守護了無數年華的孩子,強忍著痛用宛如要入地獄般,緩慢、排斥的步伐,走到自己跟前..............伊多握緊拳放任指甲深深刺進掌心裡,唯有如此,才能減輕幾乎要迸裂胸口的心痛。

他整個人幾乎要被滿溢出來的痛苦給狠狠撕成兩半。

漾漾推開門後的每一個反應,對伊多而言都是酷刑,他有多擔心、有多疼愛這個人,所受到的傷害就有多大。
在漾漾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時,他一顆心懸了起來,而當那雙黑眸沒有流露出憤怒時,他悄悄鬆了一口氣,然而很快的,他放下的那顆心又被對方想要逃走的舉動給徹底砸碎。

褚冥漾沒有恨他,卻也不會再接受他了。
他們,很有可能無法再像以前一樣了。

八年,整整八年他排除過無數可能會傷害到這孩子的事物,卻沒想過到頭來傷他最重的竟然是自己。

「漾漾,過來坐吧。」其實他應該要喊首領,然後禮貌性的站起來,而不是無禮的直呼上司的小名,唐突的推開桌子站起來。

可這些虛禮伊多都顧不上了,現在的他被一種將要失去珍寶的恐懼給包圍著,活像溺水的人朝著天空伸出手無力的掙扎。

明知道這次會面就是要劃清彼此的關係,卻還是繼續用鄰家大哥哥的語氣講話。
這麼做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他不曉得、沒辦法思考,只能順從本能這麼說話。
或許,潛意識裡伊多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面前的人:我依舊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我依舊是。

可惜他的心思對方並沒有接收到,連日來的欺騙讓褚冥漾失去了對大部分人事物的信心,僵硬的點過頭後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到他旁邊,而是拉開第二主位的椅子木然地坐下來。

黑色的眼睛緩緩地抬起來,那一瞬間他們對上了眼。
和一路走來畏縮、逃避的舉動不同,漾漾的眼神非常筆直,像是把銳利的尖刀直刺過來。

被這樣直勾勾地盯著誰都不會舒服,伊多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轉開視線,開始機械式的背出預先擬好的稿子。

比起徹底把話說開,替自己辯解,他選擇談正事,沈默地逃開。

這次會面不單單只是兩方首領碰面,知道對方的身份那麼簡單,為了穩定動盪的局勢,需要談的地方非常多。
然而,無論伊多拋什麼問題過去,褚冥漾都只是點頭搖頭,一個字都不肯說,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一個人唱獨角戲是很尷尬的事情,縱使準備再多的事情要談,在一題只花幾秒就解決的情況下,很快他就詞窮了。

房間裡頭很靜,靜到只剩下時鐘的聲音與呼吸聲,沈默像是毒氣一般在空氣裡擴散,疼痛的感覺由四肢百骸滲透進心臟。

曾經在咖啡廳裡從白天聊到日落,無話不談的兩個人,如今坐在肅穆的石桌前,離彼此最遠的位子,相對無語。

最好的朋友、最陌生的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切是那麼讓人窒息。


或許是被氣氛逼到瀕臨崩潰,看著那雙眼睛伊多不曉得自己是從哪裡擠出勇氣,竟然開口打破沈默問出了那句話

「漾漾,你恨我嗎?」

褚冥漾整張臉猛地刷白,盯著他,很久很久之後,才不發一語地推開桌子,站起來掉頭走開。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的放大。
伊多看著那人決然的步伐,覺得每一步都是劃在他的心上。
直至整顆赤誠的心滿目瘡痍、血肉模糊。
痛徹心扉,莫過於此。

待人走遠後,他這才難過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落地窗的位置一會談並沒有花到多少時間,天空依然是金橙色的,現在依然是下午。

漾漾離開時的畫面,一直反覆出現在伊多的腦海裡。

應該說,剛剛那短短的半小時之內,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讓他刻骨銘心。
震驚、錯愕、不敢相信,再到排斥逃避、相對無語,最後答不出來恨還是不恨,頭也不回的離開。
苦心經營了八年的感情,在半小時之內遭遇如此劇烈的轉變,無疑是件很殘酷的事情。
堅強如他,在經歷完這些後也覺得累了。

不想要再忍受悲傷,壓抑心裡頭難過的感覺了。
即使知道自己必須要冷靜,不可以沉浸在情緒裡,但是激烈洶湧的情感已經快要將他吞沒,再不排除的話,伊多覺得自己就要瘋了。

不思考道理責任、不再考慮別人的事情,就只想著自己的事情。
他需要這樣子的一段時間,立刻、馬上、不能再等。

放空自己,木然地看向窗外逐漸走向黑暗的景色,他什麼都不想單純地享受一個人的片刻寧靜。
然後,一滴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溢出、滑落,沿著皮膚慢慢劃開他戴在臉上二十幾年的堅強面具。

他並不是生來就是現在的他。
最初誕生在這世界上時,他也和所有人一樣就是個純真的嬰兒,不知道禁忌是什麼、不懂兄長的責任、不明白承擔家族的決心,這些全都不理解。
對於那個時候的他來說,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就是只是單純的讓自己生存下去,而不是為了誰為了什麼而拼命去犧牲自己。

一步步的往前走,揮舞著雙手伊多將自己的世界淨空,曾經喜愛過的故事書被收了起來、西洋棋盤生了灰塵,那些會讓他的心變軟弱的東西,他深呼吸一口氣,忍痛折斷。

他沒有白陵一族與生俱來的鬥爭手腕,而他的生活中又有太多必須要做到的事情。

那些事情需要能力、需要殘酷與手段,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外加很多很多努力,唯一不被需要的就只有軟弱與善良。
所以他犧牲興趣、拋棄本性,徹徹底底排空自我。

這個世界改變了他、因為所愛所恨的事物,他改變了自己,成為了現在的他。

在這條漫長的黑色道路上,他走得很辛苦吃力,然而因為是自己選擇的,伊多從來沒有向弟弟們抱怨過,亦不曾感到後悔。

只是有時候、真的只是有時候,他也會因此感到痛苦與怨天尤人。
就像現在這樣。

如果沒有成為首領,以普通人的身份認識漾漾的話,他們現在還會是朋友吧?
如果沒有答應然、如果打從一開就沒有隱藏身份的話.......

後悔的想著,然而伊多心裡很清楚,不論有多少如果、無論重來多少次,結果都會一樣

因為他就是必須要成為首領、因為良善的本性,就是讓他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捲入鬥爭死去,所以他一定、也必須要答應然的條件。

而八年前誰又會料想到,和玩笑一樣的戒指擇主說,自己放在心裡頭不切實際的猜測,有一天竟然會以這種形式成真?

一件扣著一件,冥冥之中,所有的事情都被連結在一起。
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有命運也說不定。

所以他為此哭泣,為了無法掙脫命運的自己、為了失去一段情誼而悲傷、為了自身的渺小無力而落淚。
他失去了珍惜的人,得到了夢寐以求的首領,在高興的同時又為了自己的可悲而心酸。

一滴兩滴三滴.....
一直以來都很堅強的青年,面向著窗、背對著門,迎著夜不斷的抹眼睛,然而悲傷怎麼樣都止不住、眼淚怎麼樣都停不下來。

到最後,他只能單手摀住眼睛,一隻手撐在窗台上,整個人宛如背負什麼痛苦般地拱起了背。

聽著房內傳出來的細碎嗚咽聲,雙胞胎的表情都十分不忍。
伊多不準他們參加會面,以防萬一甚至命人將他們鎖在房間裡,直到剛剛才被放出來,他們匆匆趕過來,見....聽到的就是這樣子的聲音。

要不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不會有人敢亂跑進去,他們肯定會以為自己被人耍了。
因為在記憶裡,他們的大哥雖然溫柔歸溫柔,卻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
伊多的情緒總是很穩定,每當他們打開門,見到的都是大哥閒適自如的微笑,而當他們闖禍遇到危險時,才會顯露出嚴厲強硬的那一面。

無論是哪一種,都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難過地崩潰。

反應過來後,雷多伸出手往前幾步就想要闖進去,一旁的雅多趕緊拉住他。

「不要阻止我!你沒聽到伊多有多難過嗎?」

「讓他一個人靜一靜,伊多不會希望我們看到他…….那樣子的。」搖搖頭,作為兄長,雅多冷靜的說道「我們在外面守著,等到動靜小一點在敲門進去。」

如果他們在那,伊多肯定會繼續逞強,這樣子反而會阻礙他釋放。
雖然哭是一種低落的情緒,可跌到谷底才能夠往上爬,適當的抒發並不是什麼壞事。

而且,伊多實在是一個人辛苦太久了,做什麼事都拼命去犧牲,偶爾像這樣脆弱,其實反而是好的。

想了一下,也覺得這麼做確實比較妥當後,雷多走到門口抱著胸,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那模樣就像是在和誰賭氣似的。

默默嘆了一口氣,雅多坐到旁邊,跟著沈下臉不說話了。

他又怎麼會不明白自家兄弟在生什麼氣?
漾漾的反應是正常的,任誰在這個時間點一口氣知道那麼多真相,都會是這個反應。
追根究底,伊多會被逼著成為首領、走到這一步,會經歷那麼多難過的事情,都是為了他們阿..........

雙胞胎無力的對自己生悶氣,而他們最尊敬的大哥,隔著一扇門為自己低聲啜泣。


後記

伊多的重點放在犧牲、責任以及溫柔。

溫柔的人比起其他人往往要承受更多傷害,做出更多艱難的決定,因為他們傾向犧牲自己。

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多少會有過為了生存,不得不拋棄、放棄什麼的無奈,所以最後決定從這個角度描寫伊多(茶

希望看了會有共鳴感WWW

那麼,為什麼要弄表單呢?
這是為了方便阿希在修文時調整字數,也是為了要預先準備資金。

阿希知道蠻多人都還是學生,會希望能夠場付,但如果要場付阿希就要預先墊錢。

所以希望只能場付的太太們先填個單,讓我知道一下數量....雖然現在場付跑單的現象很嚴重,但是多準備一點總是好的((遠目

以上,那麼再貼一次印調表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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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想買,純粹只想給修文意見的走對岸表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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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歡迎收藏推推留言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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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樓主| 發表於 2018-1-18 23:26:19 | 只看該作者



27.5下(三多篇)



夜安各位,這裡是很久沒出現的阿希

明天要趕車,先放這樣(不想再改了怒放這樣

另外一半等我生出來確定後會放((遠目

這集會有重柳族出現喔www

然後,有崩角!!!!!!!!!!!!!注意真的有崩角!!!!!!!!!!!!!!



那麼


正文




提著公事包的上班族埋頭趕路,婦人牽著孩子閒適漫步,落在地上的枯黃樹葉被一雙雙鞋踩成碎屑。

腳步匆忙的人們在行經路口的咖啡廳時,忍不住被一股違和感吸引過去,目光偷偷瞄向坐在傘下的外國人。

相較於周遭一派輕鬆歡樂的氣氛,擁有藍色短髮褐色眼睛的外國人,表情非常嚴肅,坐姿更稱的上是正襟危坐。

誰會用宛如國寶書法家的筆挺坐姿,坐在路邊的咖啡廳裡?
路人不解、望著動都沒動過的冰美式,店員更是欲哭無淚的不解,他們幾分鐘前鼓起勇氣上前用破爛的英文詢問,是不是有哪裡服務不周到,得到的都是沈默的搖頭。

這畫面、這回應如何能不讓人胃痛阿!

然而無論他們的胃有多痛、多少人投以好奇的目光,坐在那裡的兩個人就像入定似的巍峨不動。

雙手抱胸,板著臉端坐在椅上,雙胞胎屏氣凝神等待約的人出現。

過沒多久一個打扮很有個性,剪著斜劉海的女孩子踩著細細的高跟鞋走到桌前。

「門外首領。」在距離只剩下幾步的時候雷多雅多趕緊站起來,低聲打過招呼後,他們一同坐下。

一邊拉開椅子,褚冥玥漂亮的眼睛看向忐忑的兩人「局勢還很不穩,我不能離開太久,有什麼事直接說出來不用繞圈子。」

「我們想請你把這個交給漾漾。」既然對方都這麼直白了,說些場面話反而尷尬,不彎不繞雷多直接表明來意「這是幾年來我們執行任務的手寫記錄,所有他想知道的真相都在這裡。」

沒有馬上接過眼前的袋子,褚冥玥沉吟了半晌後,環起手、整個人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就這樣?」

黑眸銳利地掃向對桌的人,看的兩人心頭硬是狠狠一顫。

「如果只是資料的轉交,掃描也可以完成,沒有必要慎重的把我叫出來吧?」年輕的門外首領一語道破問題的核心,不鹹不淡的語氣讓人判斷不出情緒。

果然很難纏。
相視一眼,最後他們決定由年紀比較大的雅多來解釋

「那次的會談對伊多造成…很大的影響。」即使已經過去許多天,回頭再提起這件事時,他的眼神還是會忍不住複雜一下「所以我們希望漾漾能夠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ㅡ更何況他確實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而我們認為比起複印檔,手寫稿更有真實性。」

「比起匿名送出去,由深受他信任的您轉交,效果會更好—我跟雷多是如此認為的,所以才會約在這見面,希望能夠將東西親手交付給您。」

這是他們連日反覆討論後的結論,雖然挾帶私心,但確實是眼下最好的作法。
被那起事件傷害的不是只有伊多,漾漾對於周遭環境的信任感也受到很大的破壞,雖然身為首領需要時時懷抱警戒,可如果還沒繼位就有多疑的名號也不行。
考慮到這點,他們才敢在褚冥玥忙得焦頭爛額時把人找出來--因為這是場互惠的交易。
伊多需要被理解、而褚冥漾需要真相。

果然,和他們預想中的一樣,過沒多久門外首領很乾脆的答應了。

「可以。」接過東西,慎重的收進包包後冥玥話鋒一轉「但我只負責轉交,不會干涉他的想法,也不會插手後續的事務。」

「沒關係。」一聽到可以兩個字,雷多皺緊的眉頭頓時鬆了不少,語氣也跟著輕快許多「無論漾漾是原諒還是徹底厭棄,都不會影響到我們三個履行自己的職責。」

「我以為你們會希望我幫忙求情,畢竟你們付出很多,而且葛蘭多的那位也受到極大的傷害?」鬆開環繞的手,攪著冰咖啡,年輕的門外首領感到意外的挑起眉。

搶在哥哥之前,雷多率先發話,歪著頭他的表情像是聽見什麼奇怪的事情「為什麼要?」

「我們騙了他,這是不爭的事實。即使有再多的理由,欺騙就是欺騙,用任何的道理來讓善意的謊言看起來順理成章,都只是讓人更不舒服而已。」

「我們不會替自己的行為找藉口。」雅多贊同的點點頭,褐色的眼睛坦蕩蕩的看向面前的人「即使那只是交易的一環也一樣。」

還有一點,他們沒有說出來。
或許最開始的時候是為了任務,可到後來他們是為了想要多保護那個人一些而行動。
這份心意是完全的乾淨,可如果他們今天為了要獲得原諒,而用很多道理與角度去向漾漾解釋這件事情,都只會讓這份心意蒙上一層利益的色彩,使付出被玷污。

為了不讓純粹的情感沾染上污垢,雙胞胎寧可選擇沈默,這是他們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志氣。

「決定把資料交給您,並不是希望能夠獲得原諒。無論是我、還是雅多伊多都是成年人了,在答應交易時就已經有了覺悟。」或許是覺得被誤會,雷多開口解釋著「無論情況有多糟、結局有多壞,這些事情終究會成為過去。至所以會這麼做,也只是不希望伊多獨自記得所有的事情,他已經一個人扛下整個家族、一個人揭穿所有謊言了,所以............請不要連回憶都再讓他獨自背負,因為他是我們三個之中最疼漾漾的人了。」

無論未來會怎麼發展,屬於醫生伊多與高中生褚冥漾的故事都已經結束了。
那些事情會隨著時間褪色成回憶,而他們........也會慢慢的遺忘。
可伊多不會,他不會像他們一樣淡忘,而是會隨著時間記得更加清楚,因為他遠比任何人都還要珍惜在意這段情誼。

二十年、三十年過去後,到最後只會剩下伊多一個人記得這些事情而已。
而唯一和他一樣,曾經對這段情誼抱有極深感情的人只有褚冥漾,可他卻因為不曉得事情的來龍去脈,什麼都不知道當然也就什麼都不會記得。

一個人懷抱所有人都選擇淡忘得回憶過日子,試想一下,那會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那就像抱著一塊巨石走向大海,跟自殺沒有兩樣。
他們無法眼睜睜看著伊多溺斃,所以才會決定要做點什麼。

一番話說的雅多連連點頭,不得不說人各有所長,雷多雖然不適合上談判桌和人勾心鬥角,但講起內心話遠要比自己更自然流暢。

「我明白了。」長吁一口氣,褚冥玥看著向她表明心跡的雙胞胎,很認真的允下承諾「我會親手轉交給他。」

「那就拜託您了。」站起來,深深的一鞠躬後,又寒暄了一會他們才恭敬的告辭。

待人走遠後,褚冥玥這才將包包裡的文件拿出來。
一共有兩份,一份是雅多的手寫稿,一份是她自己準備好的複印本。
每次葛蘭多將記錄傳過來時,她都會自己複印兩份留起來,雖然關於漾漾的資料然很堅持不能夠留下紙本,但她藏得很好,最後也就被默許了。

翻開來,大致對過檔案編號,確認內容無誤後,褚冥玥立索的翻出打火機,將自己準備的那份燒掉。
既然有了更好的手寫稿,複印的那份自然就沒必要存在了。

即使雙胞胎沒有來找她,她本來就有打算要把資料交給漾漾。

橘紅色的火焰,就像那對兄弟的眼睛一樣,明亮、火熱,那是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眼神,雖然才剛過二十,但他們已經具備成年人的高度了。
承擔責任、冷靜的考慮未來、慎重的對待每一段關係。

想想別人的弟弟多成材,在看看自家老弟還處在被打擊的渾渾噩噩..........褚冥玥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很想手動把人煉成鋼的衝動。

漾漾終究還是太膽小,還沒堅強到足以承受任何傷害,這和本性也有關聯,所以在他們的計畫裡,原本是不打算這麼早就讓他接觸到黑手黨。
可現在,他必須要迅速的成長起來才行,至少要能夠保護自己,畢竟像葛蘭多三兄弟那麼有耐心、又善良老實的好人不多......

靜靜的看著火苗吞噬紙張,褚冥玥在心裡頭默默盤算回去以後要怎麼提點弟弟,就像這二十幾年來她所做的那樣,不停的、不停的思考。












白雪紛飛。
金色的窗框住暗夜,夜中雪將酒紅的窗幔襯的溫暖高貴。

佇立在窗邊,感受著近乎穿透玻璃的冷意褚冥漾再次深深感覺到離鄉背井四個字。

他的家,在很遙遠的另一端。

又看了一陣子,他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坐回位子上繼續批改公文。
按理來說,繼承儀式後才算正式的首領,在那之前他並沒有職權可以去處理家族的事務,奈何現在白陵亂成一團,可以出來主持局面的,不是排斥他繼承,就是居心不良,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可以放心交代事情的人。

所以褚冥漾只好摸摸鼻子,自己撿起來做,唯一慶幸的是冥玥沒有真的完全放生他,太難的檔案還是會拿過去處理。

厚厚的一疊公文在專注的辦公下迅速減少,終於,在去掉最後一份檔案後,那個被他一壓,就是好幾個月的牛皮紙袋終於暴露在空氣當中。

皺褶的地方幾乎都已經被壓平,裡頭文件的形狀清楚地印在袋子上。

看著那份資料,褚冥漾遲遲沒有伸出手。
這是從葛蘭多本部回來的幾天後,冥玥敲了他房門,親自送過來的文件。

『這裡頭有關於葛蘭多三兄弟的檔案。』沒有多餘的廢話,女魔頭直奔重點『我們認為你有權利知道這八年的真相,所以決定把東西交給你。』

『看或不看,決定權都在於你。』說完後,直接就把紙袋塞過來,帥氣的轉身走人。

除了和懷理的東西大眼瞪小眼外,好像也不能狠狠把資料摔回去---要是這麼做的話,下一秒被過肩摔出去的肯定就是他了............

那個時候,除了勉為其難收下,並沒有其它選擇。
不情不願的收下,接著是漫長的擱置,結果一轉眼好幾個月過去,情況似乎一點改善也沒有。

他還是繼續和這包東西大眼瞪小眼、還是和自己說在等等----但是不行。
繼承儀式就在這個禮拜,到時候伊多他們也會出席。

這讓褚冥漾不禁想到台語的修嘟ㄟ丟........只能說這是個世界真的很小,該來的要來時,躲都躲不掉。

回想起來還是很生氣,然而情況已經不容許他再繼續逃避下去。

猶豫讓時間流逝得很緩慢。

褚冥漾東摸摸西摸摸,在室內走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是在爬斷頭臺的階梯,因為害怕而走得很慢,用時間拖阿拖,可拖到最後、煎熬久了,心裡頭的焦慮反而高漲起來,整個人陷入一種難言的煩躁。

不管了,就當早死早超生吧。

一個深呼吸後,他下定決心豁出去面對---用彷彿要去自殺的氣勢,褚冥漾走向酒櫃、從裡頭拿出最貴的酒後,一鼓作氣的開瓶,連杯子都沒拿直接就整瓶舉起來灌。

酒的味道在口中發酵,濃郁的酒氣在房裡頭飄散開來。
醉人的香氣軟化了凍人的寒意,酒精順著脈動流入四肢,無聲的催化埋藏在心中的勇氣。

他緩緩吐出一口渾濁的氣。
他並不喜歡喝酒,現在至所以可以直接乾烈酒,完全是因為被哈維恩抓著練習的關係。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褚冥漾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碰這種傷身又難喝的東西。

然而,人生好像就是這樣,不能夠都挑自己喜歡的去做,有時候為了達到目地必須要有所取捨退讓。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長大吧,不再順心而活,而是開始去考慮實際層面。
就像現在這樣。
即使覺得還沒準備好,為了繼承儀式也必須要硬著頭皮去面對。

一邊胡亂的想著,他一邊動手打開檔案夾。
拆封後才發現冥玥給的資料很厚、超級厚,內容鉅細靡遺到難以想像。

從最基本的出生年月日,在到雷多小時後打破幾片玻璃通通記錄在上面...........姐,你為什麼連這種記錄都收著?
見鬼了!

揉了揉抽搐的嘴角,暗暗在心底吐嘈了一陣子後,褚冥漾這才斂起心神將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資料上。

這上面紀錄著,那三個人最真實的生憑。

小心翼翼的捧著,他細細讀了起來。

黑手黨私生子、禁忌的出生,母親被迫害早逝,伊多扛起照顧弟弟的重擔,開始拼命向家主的位子努力................接著是他們在診所的相遇。

烈酒在矮桌上幽幽的飄著香。
空調規律的運轉,首領室內很靜,只有壁爐的方向偶爾傳出幾聲木材燃燒的霹啪聲。

等到他再放下紙,抬起頭看向時鐘時,才發現竟然已經過去四個鐘頭。
外頭的風雪已經停了,遠方的天空甚至泛起了微微的魚肚白。

用一個懶腰舒展開四肢後,年輕的首領推開桌子走向窗,越是靠近玻璃陽光的氣味就越發明顯。
今天會是一個晴天,一個和自己抑鬱的心情毫不相襯的天氣。

太陽緩慢而堅定的升起,金色的光勢不可擋的破開雲層。

「......................」
和充滿朝氣的旭日東升相反,他一顆心陰鬱的直往底沈,沈甸的宛如鉛塊。
就在要被光觸碰到的前一刻,褚冥漾轉身離開。

很輕很輕的嘆息打破了寧靜的空氣。
回到座位抱起整疊的資料,拎起只喝幾口的烈酒,他走向壁爐。

金色的火星在木柴上跳動,火光將壁磚照的通紅發亮。
褚冥漾沒有任何遲疑的將機密文件扔進了火海裡。

看著白色的紙張迅速在火焰中化為黑色的碎屑,明亮的黑眸褪去神彩,逐漸空洞了起來。

其實他早就明白,不管拖了多久,這件事到頭來都只會有一個發展。
為了迎接繼承儀式而打開文件、知道事情的真相,瞭解到三兄弟的苦衷後選擇原諒他們。
除了這種發展之外不會在有別的可能---因為他們曾經是朋友,因為他能夠明白別人的痛苦,因為,他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就是需要葛蘭多首領的支持。

可卻還是會忍不住為此感到痛苦。

那一天,看著坐在首位的伊多,褚冥漾真的深深感覺到,內心對人的信任完全瓦解了。
失去了天真,覺得熟悉的世界瞬間徹底崩塌。

他在那一剎那失去的多東西,真的非常非常多。
所以才會不斷的逃避問題、避開所有碰面的場合,不願意去聽取任何的解釋。

因為清楚知道失去的東西已經不會再回來了,所以無法輕易去原諒任何人。

可這份資料就像是火辣的巴掌,直直往他的臉上呼。

當他悲憤交加的以為自己是受害者時,一眨眼才發現對方其實也是殘酷現實之下的受害者。
他們騙他,是為了他好,是交易的一環、是為了自己的生存、為了黑社會的秩序...........轉眼間不再有涇渭分明的善惡,不在有可惡可恨的人,大家通通都是受害者,都是可憐人。

可他失去的東西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了。
他理解了他們,誰又能夠理解他的憤怒與痛苦?


如果,能夠很單純的討厭誰就好了。
如果他沒有看過這些資料的話,就能夠繼續純粹的討厭一個人,也就不用去承擔這種沒有盡頭、沒有出口的憤怒了。

這麼意識到的時候,一股負氣的情緒突然從褚冥漾的心頭湧現出來,盯著熊熊燃燒的火苗,他再也按耐不住、發洩式的將整罐烈酒猛地砸進壁爐裡。

玻璃瓶砰然碎裂、然後是火焰轟的一聲整個竄起來。

就在火苗要噴過來前,一股力道輕巧的將他往後拉。
褚冥漾低下頭,看著握上自己手腕的黑色手套,愣了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這是誰的手。

突然出現在房間裡頭的重柳族快速的將溢出來的火苗撲滅,確定沒有哪裡著火後才轉過身來,蒼藍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過來。

「......對不起,我下次會小心一點。」青年的臉並沒有用布遮起來,感覺就是聽到動靜匆匆跑過來----作為害別人勞動的始作俑者,無論有多鬱卒眼下他也只能抓著頭乖乖道歉。

沒有說話,青年聽完只是搖了搖頭,頓了一下才開口「有哪裡受傷嗎?」

「沒有。」

其實這個問題有點奇怪。
如果有燒傷的話用肉眼就可以看出來了,但卻還是特別問了一句.......為什麼?

「你有。」無視他困惑的表情,重柳族話鋒一轉忽然很武斷地否認他的回答,緊接著說出更為奇怪的話「我們相信你可以做到。背負起這一切往前走,就像我們曾經做到的那樣。」

褚冥漾慢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什麼----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全都指向被他一把火燒掉的傷心事。
意識到的瞬間他想辯解的張了張嘴,然而所有的話在對上那雙清明的藍色眼眸時頓時都哽了回去。

青年說話時的表情很認真,沒有一絲同情或憐憫,讓人一看就知道他並不是在安慰人,而是很認真的再說話。

「只要願意去選擇,不代表一切不能夠重新開始........不要忘了,你是將要配戴大空首領戒的人。」

「明白大空的真意,然後去做你該做到的事情。」說完這些後,重柳族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才轉身離開。

直到門被關上,褚冥漾才回過神來。

……….大空的真意嗎?

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裡,他擰眉思索。










他世界中的天和地,一直以來都是那麼理所當然的存在在那裡。
然和冥玥擋住外來的傷害,撐起一片藍天,老爸在外面工作賺錢,他負責無憂無慮的去上學。
他就這樣什麼都不用付出,很自然而然的呼吸、生存在這片天和地之間,所過的日子安然到足以讓他忘記去思考一些事情。

為了撐起這片天,然付出了什麼?
在決定要繼承家族後,然是不是也經歷了背叛?他的身邊是不是也存在著很多別有居心的人?

冥玥一個人背負黑手黨的秘密十幾年,無論多麼危險艱苦都閉口不談,獨自一個人承擔。

而他呢?在做什麼?
好像還笑的天真無邪吧。

那個時候的他,心中沒有要為了誰、為了責任而拼命去努力的想法。
並沒有準備好,要去做誰的天和地。








越接近儀式,整個白陵總部就越是陷入一種二十四小時的鬧騰狀態。
白天,大家忙著擦亮繼承儀式的銀器,夜晚,則是集體提著小刀到處獵人頭。

前來暗殺的人用前仆後繼形容還太過文雅,沒消沒停到簡直就像是海浪,一波接著一波的打過來。
激烈的戰況讓褚冥漾忍不住又是一陣長吁短嘆,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被同化成火星人了,現在才發現一不,他果然還是個不習慣腥風血雨的地球人。

皺著眉、掩住鼻,繞過堆積在走廊上還來不及處理掉的屍體,他在經過屍山時隨意的瞥了幾眼,沒意外的在裡頭看見好幾張熟面孔。

侍女、管家.......這幾天都是這樣子,剛到總部時認識的人有四五成,都參與了這一波暗殺行動。
一開始還會為此而難過,幾次下來也就習慣了。現在的他變得很小心,不在輕易讓任何人接觸自己,也不隨便離開首領室一就連三餐都由哈維恩直接送到房裡,不再交由其他人負責。

慢慢的走在長廊上,褚冥漾看著腳下越拉越長的影子,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句話。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王者永遠是孤獨的。

他還沒戴上冠冕,卻已經嚐到箇中滋味。

能夠信任的人越來越少,而願意陪著他走完這一條路的人一個個倒下。
所有靠近他的人,幾乎都抱持著惡意。

懷抱著沈重的心情,褚冥漾推開門,在看見裡頭的人時意外的挑起眉。

「哈維恩?」

「首領。」恭敬的行完禮後,雲之守護者側過身讓擺在桌上的食物可以被看見「這是今天的晚膳。」

「這一袋也是嗎?」指著擺在晚盤旁邊的黑色小袋子,他好奇的問。

袋子不大,剛好是可以收進西裝內袋的大小,可看起來還蠻鼓的感覺塞了不少東西。

「這是為了明天的繼承儀式所準備的。」像是早就猜到他會這麼問,哈維恩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而是直接動手將內容物展示開來。

「這是常見的幾種解毒劑,請好好帶在身上。我們預測明天會是暗殺的高峰期,刺客的部分守護者和維安部隊會負責處理,至於會場內的飲食,就需要您自己多加小心。」

絨布袋裡裝著許多分裝好的藥物,上面還很貼心的用標籤紙註記好用途與針對哪類毒素。
裡頭甚至連舒緩緊張情緒的藥品,看的出來準備的人很細心,不僅綜合了所有情況也相當瞭解他的狀況。

可是總部裡頭,並不存在那樣子的藥劑師。

「.....這個,是誰準備的?」

他緩緩的發問,幾秒後他心底的猜測得到了驗證。

「伊多.葛蘭多。」







是夜。
隸屬於白陵的瓦利亞部隊傾巢而出,所收到的命令為:清除所有入侵者。
受過專業訓練的他們處理起暗殺格外無聲無息,除非站在窗邊目睹那一閃而過的銀光,否則絕對不會看見半空綻開的血花。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老半天,再翻到第十三圈時褚冥漾終於受不了的爬起來。
睡不著,心裡頭亂糟糟的。
雖然被學長勒令要早點就寢,卻還是會忍不住去想。

那個時候拿著手中的藥品,看著哈維恩黑色的眼睛他其實很想問為什麼。

伊多,為什麼?
明明已經......

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沈默的將晚餐吃完後在阿利學長黑色的燦爛笑容中就寢。

可抱著心裡的大結,滾了老半天他終究還是不爭氣的坐起來了----如果不把事情解決的話,估計今晚是不用睡了。

明天那種大場面,萬一頂著黑眼圈打著哈欠站在台上......學長肯定會扭斷他脖子!
一陣惡寒猛地竄過全身,為了自己的小命、為了不要面對兇惡的學長,褚冥漾沒花多少時間就做出決定,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頭拿出備用手機。

為了安全,總部的公用線路都是加密的,可如果談話內容沒什麼,他就會使用哈維恩預先準備好的空機。
空機配著一次性的SIN卡,使用過後馬上銷毀、非常方便,所以首領室跟臥房都備有很大的量,真要挑出缺點,大概就是每個人接到電話劈頭就是各種版本的你是誰。

拿起手機,褚冥漾猶豫了一會隨即撥出了記憶中的號碼。
他需要一個答案去面對所有的事情,而能給出答案的只有一個人。

「喂?」
當電話被接通的瞬間,握住話筒的手忍不住緊張的收緊,原本平靜的心情就像是被人狠狠丟進一塊大石,翻天覆地。
陌生、懷念、痛苦全都湧了上來,一口氣吞噬掉褚冥漾用了好幾個月的淡定假象。
那個人的聲音還是一樣既溫暖又柔和,這讓他產生一種其實什麼都沒變的錯覺。

好像伊多還是醫生,他也沒成為黑手黨,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變質,,這只是一次普通的閒聊。

「喂?喂?」或許是覺得奇怪,電話那頭又接連傳來好幾聲。

他應該要回答,用撥電話前的氣勢冷靜的去面對,將兩人之間的糾葛徹底理清楚。

可褚冥漾發現,除了將嘴唇死死抿緊之外自己竟然說不出一個字。
握著電話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繃緊.......明明主動聯繫的是他,該慌張的應該是沒有心理準備的伊多才對,可當線路真的接通時情況卻完全反過來。

或許,那件事情直到現在都還是他心裡頭一個沒辦法提的痛。

一邊後悔自己的莽撞,褚冥漾一邊慌亂的將電話拿離耳朵想要切斷通訊,可動作到一半像是嫌他還不夠驚慌似的,聽筒忽然飄出一句

「是漾漾嗎?」

準備切斷通訊的手指硬生生僵在半空。
伊多應該不曉得是誰才對。
陌生的號碼、夜半突如其來的電話、長長的沈默,沒有任何可以判斷的依據。
但他卻還是一次就猜到了,近乎直覺般。


「心裡有事,睡不好嗎?」


「...................」

他真的比誰都要瞭解他,而這種理解是誰都追不上,即使靠觀察也無法法彌補的。
他認識他,是用歲月一筆一畫去刻,是用大小事堆砌出來,而不是走任何羊腸小徑、仰賴資料去投機取巧。

他們之間有著誰也跨不過去的八年默契。
八年、整整八年他都以為自己很瞭解這個人。

褚冥漾剎那間被刺激到了,眼眶因為將要爆發的情感迅速紅了起來。

「.........為什麼?」

他啞著嗓這麼問。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蘊含了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痛苦。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他得忍受心裡頭那股無處宣洩的憤怒?
為什麼他就是沒辦法瀟灑的說出『我沒事,都過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褚冥漾心裡有好多個說不出來的為什麼。

對這個世界的不公平、對於不成熟自我的厭棄、對於伊多行為的難以理解,以及對於痛苦的無力。

為什麼你可以扛起這一切往前走,而我卻還是覺得如此痛苦?
告訴我伊多,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他就像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孩子,徬徨的走在街道上,恐懼的看著所生活的世界每分每秒劇烈的變化著,無力並且痛苦的吶喊為什麼。

其實不止解毒劑。
再發生那件事後,伊多應該偷偷來過白陵好幾次。
因為好幾次他參加晚宴,醉到迷茫的時候都有感覺到身邊有人在走來走去,然後隔天起床不僅沒有宿醉頭痛,身體還會變得很輕盈。

他隱約有感覺到,應該是有人在確認他的狀況順便排除醉酒..............而能夠替白陵首領檢查的,永遠只有葛蘭多的家主。

褚冥漾知道,但是他選擇裝死默默接受這種照顧。

因為他沒辦法做到。

他沒辦法在發生了那件事情後,像個沒事的人一樣,繼續對伊多好一就像他對他那樣。
所以沈默、裝死、拼了命去逃避,就像不回頭就什麼都沒有失去那般的逃跑著。
逃阿逃,逃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曉得,他到底是在逃避不夠堅強的自己,還是問題本身了。
只剩下痛苦、憤怒、無力不斷的在心裡頭蔓延。

忍受這些情緒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到了今天他在也憋不下去,像爆炸的氣瓶般一口氣將心裡頭所有的情緒全扔了出去。

「我們之間的一切在謊言被揭穿的時候,就徹底破碎了。明知道什麼也不會得到,為什麼你還能繼續下去?你想得到什麼?」

電話那頭靜默了好一陣子。

過了很久,伊多才很慢很慢的回答「我有一個非常珍惜的人。」

「他善良、單純,只有在他身邊時,我才有呼吸到氧氣的感覺、才能夠從黑手...不,是從殘酷的人生當中,得到一絲絲喘息的空間。」

「他像我最好的密友、又像我的兄弟,每一次的談話、走在街上增添的每一筆回憶,都讓我們的交情更深、彼此的心更貼近。第一次,我感覺到自己真正獲得了什麼,而這是在我不斷失去的生命裡,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我的人生總是不斷在失去。先是母親、再來是保姆,爾後是我自身的一切,所以他的出現對我來說,就像神賞賜的驚喜一般一第一次,除了雅多雷多之外,有人如此的信任、敬愛我。」

「所以我把他捧在掌心上,小心翼翼的保護著,用盡各種手段讓他不需要直面世界的骯髒。」

「可是到頭來,傷他最重的卻是我。」

伊多忽然停了下來,然後是很輕卻很惆悵的嘆息。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股悲傷。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從你身上獲得什麼,一直以來我所想獲得的就只有守護珍貴事物的力量。」

褚冥漾愣了一下,才明白伊多是在回答最初的問題。

不等他反應過來,電話另外一頭緊接著說道

「時候不早了,為了明天的儀式,首領趕緊去就寢吧。」

「小心別著涼了,晚安。」
通訊隨即被切斷了。

過了好幾秒,褚冥漾才像脫力般的垂下手,已經沒有用處的空機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喀啦聲。

他叫他首領。
幾分鐘內他的腦海裡都迴盪著這句話,像是壞掉的放映機般反反覆覆的播放。

在意識到填滿胸腔的情感名叫後悔後,他的眼眶徹底紅了,渾身上下因為激烈的情緒而微微的發顫。

他好後悔自己打了這通電話、好後悔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

伊多的每一句話都令人非常難過。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替自己辯解,沒有逃避,毅然決然承擔著一切責難,唯一顯露出來的軟弱是愧疚與難過。

他說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

褚冥漾忍了無數個月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滑出眼眶。

直到眼淚流出來的那瞬間,他才明白:

不論那個人讓他多失望,對他來說伊多就是伊多。
他還是那個讓他放在心上,會為他而哭泣、高興的人。
人依舊,他還是他,他心裡也還是有他。

這麼簡單的道理、如此單純的心情,他卻直到現在才明白。

這一夜,成了他不眠的失魂夜。



後記

有沒感覺到漾漾複雜的心情?
他逃避問題的心情很複雜,充滿著糾葛,弄得我好吐血orz

下就是在講繼承儀式跟之後的幾件事情了,天阿為什麼沒有思想打字這樣我大概飛速生完吧
總之所有難過的部分都在這了,最難處理的也在這了,之後就是我輕鬆打了耶耶耶耶

先去睡了,崩了拜託別揍我污嗚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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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樓主| 發表於 2018-1-18 23:39:55 | 只看該作者
27.5下下(三多篇)(二部完)

夜安各位太太OWO///這裡是很久沒有露臉的阿希((土下座

上一篇打的不耐煩,所有先放出來導致於出現了下下這個奇怪的標題,還請各位不要介意,這是下片的一部份,正式補上。
伊多篇很長,如果有想要追的建議回頭看一下前幾篇,因為打著打著連我自己都會忘記打過什麼ORZ
這告訴我們不要寫一個時間軸跟其他人都不一樣的角色((死目,會作死真的((沈痛臉

總之,一如往常有崩角,請慎入喔Orz



那麼

正文




他就像是在迷霧裡走失的小孩,慌亂的跑卻四處尋不著出口。
錯綜複雜的局面剝奪了褚冥漾對人的信任,能夠相信誰、誰撒過謊.........猜疑就像是把刀,毫不留情狠狠削著他的心臟
捧著殘缺的心,站在血泊裡他痛到想對天嘶吼,用狂吼狠狠撕裂蠻不講理的世界,好似這麼做就會有人跳出來和他說:這只是一場夢而已,醒醒吧。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發生,他吸進肺裡的空氣依然冰冷真實到讓人窒息。
逃脫不掉、擺脫不了,那個時候的他面對問題沒有堅強的勇氣與意志力,只能在一波又一波襲來的痛苦中載浮載沈,完全沈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聽不見聲音,看不清周圍的景色。
失去了對事物的基礎判斷力,無限放大自身的傷痛,一意孤行的用自己的角度去解讀所見到的世界。
伊多的話就像是一桶冷水,從他頭上澆下來,讓他明白自身的行為到底有多麼的幼稚與可笑。
覺得自己失去了,很多事情永遠的改變了,難道其他人也都沒有嗎?
他們都走得很辛苦,可他們沒有一個人放棄。

軟弱、普通、膽小、缺乏力量,這是褚冥漾對自身的認知,而裡頭沒有自私。
然而,他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如果然和冥玥只顧著規劃自己的人生,他還會有命活到今天嗎?
如果當初伊多沒有把他的事情當作自己的在想,他現在會在哪?
就連學長,也是怕他當黑手黨會死太快才跑來當守護者。
大家做出這些決定時考慮到的都不是自身,而是他,褚冥漾。
可他呢?在面對變遷的衝擊時、面對壓力時,第一個考慮到的是什麼?
是自己。他就只是一眛地沈浸在傷痛裡,放棄去思考問題。
看著窗外緩緩升起的朝陽,褚冥漾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忍不住握緊了拳。
他可以容許自己普通、可以承認軟弱,可他不能夠放任自己成為自私的人,絕對不許。
這是他心底不能夠被違背的原則,因為他的命就是靠很多雙手拼命從死神那護下來的,所以絕對不可以成為自私的人。
如果成為那樣子的人,他又怎麼對的起這一路上拋頭顱灑熱血的每一個人?
「決定好了嗎?」清冷的聲音打散了房間裡頭的寂靜,突然出現的重柳族難得沒有包緊緊,只穿了正式的西裝,很白的皮膚與蒼藍色的眼珠暴露在空氣當中,陽光照在他半邊的臉上,柔化了菱角分明的剛強五官。
褚冥漾轉過身,看著熊熊冒出來的人,心裡一點驚訝的感覺也沒有,反正他的房間即使鎖上了,對這群人來說也和公眾場所沒有兩樣。
何況,他其實也隱約有猜到,青年應該會過來一趟。
「我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褚冥漾看著眼前的人,定了定心神一字一句清楚說道「誰傷的比較重、誰騙了誰,誰比較委屈.....不想在去計較,那沒有意義。」
伊多痛,他會跟著流淚;他受傷,伊多會一起流血自責,彼此視如己出,就像同塊肉生出來般,緊密、無限的貼近,彷彿連靈魂都深深糾纏在一起,這就是他們倆的關係。
花了無數個月,褚冥漾終於徹底看清了,看清了問題的癥結、看明了自己的心境。
他紮紮實實過了好一段充滿悲傷的日子,可這一路走來他心裡頭終歸還是沒有恨,而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嗎?
即使被背叛、即使被選擇,依然恨不了,因為他對那個人就是有著極為深刻的情感,近乎愛又似超越愛,所以去計較什麼都毫無意義、不會有結果。
想清楚之後褚冥漾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明白這次自己終於放下了。
「不想要繼續逃避了,你曾經說過我有選擇。」目光筆直的看向未來的雨之守護者,背光讓褚冥漾臉上的溫潤微笑少了浮誇的華麗,多了些樸實「我選擇承擔這一切,重新開始。」
青年萬年冰山般的表情一瞬間好像融化了一點,少到讓他想伸手揉眼睛確認到底有沒有看錯。
「那麼,戴上你的首領戒。」比了比衣櫥的方向,示意他更衣後重柳族隨即轉身走向門的方向「我們在外面等你。」
當門被打開時,他隱約看見外頭站著學長和阿斯利安,後面還跟著哈維恩......他們都在等青年出來、都是來確定他的狀況。
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可直到那一刻褚冥漾才曉得自己讓多少人操心,這一次的鬱結被多少人看在眼裡。
不能夠繼續萎靡不振了。
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他走到衣櫃前拿出儀式要用的服裝,輕撫完上頭的燙線後,深呼吸一大口氣,換上西裝。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是我欠你一句對不起才對。
褚冥漾從沒想過要去成為誰的天和地,可現在他會拼盡全力去成為身邊每一個人的支柱。
不想要在有任何人受傷,不想要在覺得對不起誰,所以好好承擔責任,成為能為家族遮風避雨的大空。
這是他的選擇。




繼承儀式選在當地歷史最悠久的古堡進行,據說從初代開始歷代首領都在這收下兩大家族的莊重誓言。
古族雄厚的財力全顯現在保養得宜的精美壁畫上,挑高的圓頂上細細畫著華美的花紋,所有圖案包括地上的石刻,都是以中央的水晶燈為主軸呈放射狀的分佈。
除了從褪色的大理石磚與被踏到凹陷一角的石階中,能夠偶然察覺到歲月的痕跡外,一切都晶光閃閃到像是有人天天在打掃。
行走在其中就像穿越回到中世紀,賓客搖晃著手中的香檳或是信步閒聊、或是欣賞畫作,要不是走廊上還站著一排黑衣人,這幅畫面還挺有上流社會在辦舞會的既視感。

又結束了一場與同盟家族的對談之後,褚冥漾伸手拉了拉領帶,企圖將繫好的節弄鬆一點,站在一旁擔任貼身護衛的阿斯利安見狀,趕緊伸手制止他的動作。

「覺得呼吸困難嗎?」蜂蜜色的眼睛盈滿憂慮,霧之守護者壓低了聲音「在緊張?」

「.....有一點。」雖然周圍的人看起來都在各自交談,但褚冥漾曉得這些黑手黨大老其實都在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無論音量放的多小自己和誰談成了什麼買賣,都是藏不住的事。
那種感覺就像全場的人一起用放大鏡觀察你,雖然已經參與過多次大型聚會,成為焦點依然會讓他很不舒服。
自己鬥的過這群年過半百的老狐狸嗎?要怎麼做才能夠成功帶領他們?
優秀的首領應該要是什麼樣子?

「我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夠.......成為一名合格的首領。」從侍者的拖盤中拿起一杯香檳,輕搖著酒杯看著金色的漩渦,褚冥漾的眼神有些迷離「很想做到,卻不知道實際上該怎麼做。」

白陵就像棵森天大樹,無論是依附在樹上、還是窩在樹下的人都非常多,而這些人想要什麼、需要什麼,即使已經接手首領職務好幾個月,他還是難以給出答案。

沒有馬上回話,阿利學長沈吟了一會才緩慢的開口「漾漾覺得,所謂的『家』應該要是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
褚冥漾腦海裡一秒浮現出來的是遠在台中的老家「有可以自然相處的家人,是可以讓人安心休息的地方。」

點點頭,阿斯利安伸出手,示意他把香檳遞過來、褚冥漾順從的將東西交出去「家族也一樣,聚集了許多個性迥異的人們,而首領就是將所有人凝聚在一起,宛如天空般的存在ー包容、理解每一位家族成員。」語落,霧之守護仰頭飲盡殘酒。

放下酒杯,阿利定定的注視著他,表情極為認真「每個人成為黑手黨的理由都不同,不論是為了錢財還是權力,所有人都是為了守護好某樣事物,才會走上這條路,而優秀的領袖會引導、激發他們的能力,他會成為絕境中的希望,寒冬中的太陽。」

「這樣子溫暖的人,你不是已經遇到了嗎?」

已經遇到了?
像是要幫他解答似的,靠近大門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
穿著白色西裝的武裝護衛魚貫而入,進門後動作整齊一致地靠左側排開,和尋常列隊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的雙手並非放在大腿兩側,而是交叉在前,直接就把槍握在手上。
等他們站定後,穿著黑大衣的護衛接著進場,直接就站到了對立的右側,同樣的站姿、差別只在於他們手握的不是槍,而是暗殺用的拳刃。

等所有人都就定位後,幾個人影才緩緩走進來,一頭白髮眼神卻依然銳利如鷹的沈默森林長老走在前面,和他並肩的是........伊多。

即使穿著打扮完全不同,褚冥漾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一反往常溫和好親近的形象,將頭髮往後梳起的伊多,表情就和雕像一樣嚴肅冰冷,跟在他後面的雙胞胎更甚,不僅完全不苟言笑渾身上下更是帶著一股箭在弦上的淡淡殺意。
絲毫不掩藏鋒芒,無論是葛蘭多、還是沈默森林在這天,都選擇將他們最精銳的部隊亮在眾人面前,用行動告訴所有人他們對王的忠誠與愛戴。
看著亮晃晃的槍與刀,不會有人會懷疑敢在繼承儀式上鬧場會有除了死之外的結果,沒有粗鄙的威脅、俗套的恐嚇,就只是站在那,所散發出的凜然氣勢就足以震懾對手。
幾個原本氣焰囂張的黑手黨大老,在這種不容挑戰的氣氛下,也不禁聳起了肩戰戰兢兢起來。
氣氛的轉變幾乎在瞬間就完成了,然而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夠明白,兩大家族至所以能夠令人又敬又畏,不光只是精銳部隊的功勞,更是歷代首領一同努力的成果。
是每一代的首領,在戰場、在商場,在每一個時刻都英勇無畏的奉獻自身的生命,才鑄造出如今的神話。
劍與盾,白陵的兩尊門神,王權最終的象徵,他們義無反顧,前仆後繼的用鮮血去捍衛。
沒有正眼看任何一個人、沒有與誰攀寒暄,伊多和長老環視人群一圈後,很快就發現到褚冥漾的位置,沒有猶豫他們直接就朝他走了過來。

全場鴉雀無聲,一時間大廳靜到只剩皮鞋扣地的聲響。
那是宛如摩西分紅海的景象,沒有人敢多在這條直線上停留半秒,每個人都深恐自己成為路障恨不得多長雙腿溜快一點。

「首領。」
剎那間幾乎全場的視線都轉向這邊,面對爆增的壓力,褚冥漾小心的捏了捏手掌心,穩住、迎上去打招呼。
簡單寒暄過後他伸出手準備用吻手禮結束這場會面。
長老就和其他人一樣幾秒就結束了,輪到伊多時,褚冥漾明顯感覺到手被輕輕捏了一下ー抬起頭,他們的視線碰撞在一起,久違的。

伊多褐色的眼珠裡沒了分紅海時的冰冷嚴肅,而是一如往常的溫潤如水。
往後看過去,擔任護衛的雷多和雅收起了肅殺,微微皺著眉頭,表情擔心的看著他。
他們相互對視,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可卻又好似什麼都說出來了。

『我們在這裡,他們絕對不敢欺負你。』
『在緊張嗎?』
『別怕,沒事的。』

明明沒有聲音才對,會場裡很安靜,可褚冥漾卻還是清楚聽見、看到了。從三兄弟溫柔的表情,從那一道道滿是關愛的眼神。
他忍不住下意識的摸了摸指尖,總覺得剛剛那一下不是捏在掌肉,而是心尖,直直暖熱到心坎裡。

一直盯著他看的伊多忽然開口,輕聲說道:「我在。」

我在,我一直都在,八年前八年後的今天,都在。

往事如潮水洶湧而上。
褚冥漾硬生生忍住衝上鼻子的酸澀感,這個時候哭出來絕對會被槍殺,死都要忍住。
八年前,他們在破舊的小診所相遇,爾後一路風雨,兩個人都走的顛頗狼狽心碎的不能在碎。
可時光飛逝,他們依然站在同一個舞台上,就在這裡,面對面說話。

我在,要說出這兩個字到底有多麼不容易,只有深深痛過的他們彼此才能夠明白。

就在褚冥漾忍到連眼角都要紅掉時,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ー能夠站在他背後的只有臉很臭的摔倒王子跟阿斯利安。

「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在守護者充滿笑意的聲音中,他重重的點頭。

包容家人的大空、寒冬中的太陽、令人溫暖的存在。
其實早就已經有人,用他全部的人生,向他示範如何成為一位合格的首領了,他以為自己從來沒有被引導過,可事實上早已經有人這麼做過了。

『伊多哥哥』
從那一聲呼喚後,一直都站在前面護著他往前走。
就在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一直不動聲色的禮官忽然吹響了樂器。
繼承儀式要開始了。









他們的歷史是純黑色的,像極了沒有星光的夜空,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握住兵器、學會呼喚同伴的名字。
努力去習慣難聞的空氣、適應剝削與被剝削的生態,拼了命從髒亂的街道中拼湊出家園曾經的模樣,彷彿每一次的呼吸,擠入肺中的不是空氣,而是滿滿的不幸。
絕望在他們血液中肆無忌憚的淌流、循環,一如周而復始毫無希望的每一日。

到此為止了嗎?

擁有言之力量的青年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揮舞著刀槍他協同夥伴從惡霸手中奪回了居民生存的希望。
『我要今天在這裡的所有人、願意追隨白陵之名的人,從今以後都能夠安身立命於家族的大旗之下。只要白陵還在這裡的一天,我向你們保證,這片土地就永遠會是你們的家園!』
腳踏戰火肆虐後的焦土,最初的王者高舉著旗幟朗聲宣誓。
於是以捍衛之名,古老家族走上了漫長的征途,窮極每個世代在黑色世界裡開疆闢土,用敵人的血澆灌庭院,用手足的鮮血洗亮榮耀,拼上性命的努力,只為了完成最初的誓言。

戰爭被無限的延伸下去,沒有終點看不見盡頭。
他們薪火相傳、他們烽火相傳。

『擁有龍之庇護的王者頭戴權力的冠冕,接下戰爭的權杖,越過死蔭的幽谷,手持荊棘的長劍,開拓歷史的黑色道路。』

大廳被全面淨空,前來參加典禮的人們停止交談,擁有百年家史的大族佔據靠近舞台的位置,其餘的小家族則是群聚立於後方,全部人都很有默契的往兩旁站,留下中間的通道。
鑲著金邊的紅絲絨地毯由大門直直通向最前方的舞台,立於兩側的禮官在第一聲號角後隨即靜默下來,手持樂器耐心等待今天的主角進場。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能夠踏入這個殿堂的黑手黨都歷經過無數腥風血雨,他們身上大多沒有太多浪漫因子,能夠促使他們繃緊神經的也不是什麼奇幻主僕關係,而是希望以及一種參與歷史的激動。

這個典禮不單只是見證誓言,更代表裡世界的歷史進入了嶄新的章節,第十章。
十世,黑色帝國的第十世代,其在史書上的定位會是一個光耀的年代、還是由盛轉衰的分水嶺?決定權在於他、在於你、在於參與這個世代的每一個人。

『他會帶領我們走到哪裡?』
每一個人都在問,都在引頸期盼新的首領能夠率領他們走向另一個顛峰。

「白陵首領及其守護者進場。」
在轟隆而下的樂聲當中,少年推開門走了進來,沒有躲在誰的身後,不算挺拔的身影領著名聲顯赫的守護者們一馬當先走在最前方。
提到十世,除了東洋人的黑髮黑眼外,最廣為人知的就是背景很硬的守護者名單,十世本身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反而鮮為人知。
而今天,關於少年的所有神秘面紗全被揭了下來。
即使已經接觸過首領的黑手黨,也無比驚訝於他的變化。褚冥漾平常給人的感覺相當溫和,舉動間帶著一股難以掩蓋的青澀,可如今看著那一雙明亮堅毅的黑眸,還有誰會說十世軟弱可欺?
每一個人都走過那段少不更事的歲月,所以深深明白最可怕的敵人就是擁有堅強信念的人。或許他的身體還在成長茁壯,可他的靈魂堅毅強悍,在這混亂的世道裡,褚冥漾的目標明確,心無比雪亮。

『這個少年,或許可以託付。』
他們的目光緊追著十世的身影越過垂首而立的兩大家族首領,一路追隨到至高的舞台上。
待首領一站定位,禮官隨即停止吹奏,葛蘭多家主與沈默森林的長老就像說好似的突然一起跪了下來。

「日落月升,白龍王之聲響徹天際。以聲為引,以夜為憑,立於王國三岔路之前。」


「日落月升,沈默森林唱響夜之歌。以歌為引、以夜為憑,立於王國三岔路之前。」單膝跪下,伊多的右手按向心臟,低垂著頭朗聲說道。

「宣誓」

「此生不爭榮寵,不戴寶冠,盡忠職守,生死與共。我願以龍之雙翼為王擋去災厄,以龍牙撕毀阻礙在前的罪惡,獻奉此身為王之雙臂。從今以後,格守王理,即便以我之血為祭;遵從王意,即便以萬人之血為祭。不離御前,不違詔命,誓約忠誠。 」
一旁的長老也跟著說了一段莊重誓詞,然而褚冥漾卻沒有聽進去,他整個人的注意力全被伊多的身影吸引過去。
那是近乎虔誠的姿態,說著生死誓言的伊多和雙胞胎堅定到讓人震懾,他們是真的打算要將生命交付到他的手上,沒有任何迷惘動搖。

就是用這樣子的意志,一路走來嗎?

他們三個人放在人群裡單薄的可以,可他們挺過來了、憑藉自身的努力,而他呢?
有天生的言靈能力、有學長幫忙、有很多人站在他的身後,比起伊多,他的起點簡直高的不可思議。

所以說,到底還有什麼好怕的?
他明明什麼都有了不是嗎。

『讓他們看看你所選擇的道路,向世界證明白陵存在的意義吧。』

「我寬恕。 」往前幾步,褚冥漾在所有人的驚呼中蹲了下來,向著兩位首領他輕聲說道「請把頭抬起來,今天不是向誰俯首稱臣的日子。」
驚訝的抬頭,伊多表情不是很贊同的出聲「首領一」

「我不怪你選擇了我。」
未出口的話硬生生梗在喉嚨裡,睜大眼睛看著他,一瞬間伊多的臉上轉過很多表情,難過、愧疚、自責............

「已經都沒關係了,真的。」看著眼前的人褚冥漾一字一句說道「是我才要說抱歉才對,對不起,為了要保護不願意長大的我,讓你一路走的這麼辛苦。」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震盪了空氣,在他平靜無波的心湖上掀起濤天巨浪。
那個孩子,對他說了謝謝。
怔在原地伊多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感動和如釋重負的感覺相互推擠、激烈爭吵,彷彿下一秒就會破開胸膛。
看著他難得愣住的模樣,漾漾笑了笑,轉過頭對一旁的長老說了幾句話後,隨即走到舞台最前方的位置。

「我的夢想就是畢了業後,找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能夠拿點小錢回家給我爸媽,一輩子平平安安的過一和在場各位宏遠的志向比起來是很小、很實際的夢。」

一些黑手黨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更多的是面對突如其來演講的不明所以。

「可是無論夢的有多踏實、曾經有多努力,在言靈選擇我為宿主、在決定要成為首領時,所有的一切就注定要成為過去。那一天,我親手剝奪了自己人生的可能性,向現實低頭走上了這條道路,就和曾經的你們沒有什麼不同。」
訕笑消失了,整個大廳裡靜悄悄的,無論是年輕人、還是年過半百的中年人都抬起頭,沈默的看向他們的首領。

「不論在世人眼裡這一切有多麼荒謬,我曉得你和我都只是選擇了前進,為捍衛不惜走上崎嶇的道路。」頓了一下,年輕的首領環視眾人,無所畏懼讓他的一舉一動都充滿吸人眼球的自信。
「我宣誓寬恕,寬恕剝奪、寬恕所有過往的背叛,因為從今以後我們將是情同手足的兄弟,我的血流淌在你們的四肢,你們的心臟在我的胸口跳動,你們的罪就是我的罪,你們痛苦我便會流淚;從今以後我將是的天,護佑家族不會在逢災惡。我宣誓將生命奉獻給白陵、給每一位家人,流盡每一滴血去捍衛秩序、守護家族、終結迫害。」

「我是白陵的第十代首領,褚冥漾。」
朗誦完誓詞的少年在如雷的掌聲中向世界高聲宣告自己的名字。

伊多還沒回過神來,直接就迎來下一波衝擊。
看著那個背影,過往所有模糊的念想在那一刻突然清晰起來。
『那就是他這輩子將要生死與共的人。』從這一刻開始,無論榮辱他都將與他一起肩負。

「伊多。」
在滿場的歡呼聲中,少年呼喚了他的名字,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的走近。

「你曾經說過,一直以來所想要的就只有守護珍貴事物的力量而已,現在我說我可以成為你的劍與盾,只要你願意成為我的翅膀,我就會成為你的力量。」說到這裡,褚冥漾忽然露出了一個緬靦的笑容「我這輩子大半的時間,都受到你的照顧。如果不嫌棄、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扶持我、陪著我繼續走下去呢?」

他看著他,語氣真摯近乎懇求的詢問。
伊多曉得,和方才葛蘭多對白陵、首領對家族的誓言不同,這是褚冥漾對他、他給褚冥漾,屬於兩個人之間的誓言與承諾。
無關乎家族利益,就僅屬於彼此。

伊多笑了笑,不算清淺的笑容深埋著喜悅,牽起少年的手他用吻手禮許下諾言。
「這是我的榮幸。」

這是新的開始嗎?
是的。

順勢抓住對方的手,在詫異的目光下褚冥漾將交握的手高舉半空「從今以後他的家族就是我的家族,他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想殺他的,就是想殺我!葛蘭多與白陵是百年世交,百年前是、百年後的第十代也依舊是!」

無懼任何勢力眼光,年輕的首領在驚呼聲中,為了至交好友,為了一輩子無可取代的兄弟向世人宣示、像流氓一樣威脅。

這番宣告後,家族裡那些反對黨應該就會永遠消失匿跡了一就算在看不起他們兄弟的身世,有白陵首領堅定的背書,是問裡世界還有幾個人有膽刁難他?
他是在替他消除一直以來的內憂。

『伊多,這一次換我幫你了。』
看著那人明亮的笑顏,他彷彿聽見了這句話。

感動嗎?很難不吧。
剎那即是永恆,篡緊了拳,伊多曉得自己會永遠記住這個畫面。

『這就是我所效忠的首領。』
在歡聲雷動的殿堂裡,他驕傲的挺起胸膛。







在那之後,他前行的步伐中不再有猶豫徬徨。
當守護者與沈默森林投入到第一線內戰時,他當仁不讓率領家族坐鎮醫療總部,讓白陵的陣亡率維持在極低的數字;當家族意見出現紛歧時,他永遠是表態支持首領決議的第一人。
如果說沈默森林是家族的利劍、守護者是第一道防線,那他就是保衛首領的強大鐵盾,如影隨形無堅不摧。

『葛蘭多家族,是保護黑色王者不受病痛威脅的醫者一族,其職責是守護以及在必要時刻成為王的另外一把利刃。』
王的意志即是全部。正是因為如此的忠誠,所以才會犯下罪、才會同意那樣子的請求。

『先不要告訴大家中毒的事情,拜託你了。』
當少年苦笑著雙手合十的拜託時,縱使心裡頭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沈默的點點頭。
爾後是長久的無眠。他日日夜夜泡在醫書裡尋求解開僵局的良藥,終於,在某份古文中發現到恆伯利之星的存在,奇歐一族的至寶。
就在他苦無接觸王族機會的時候,漾漾在宴會中飲下紅酒昏迷不醒,直接引爆所有事情。
差點失去王的守護者紛紛向他尋求真相。看著自投羅網闖進他房間裡的雷之守護者,壓下狂喜伊多不動聲色的遊說。
『會成功嗎?』直到送走西瑞與哈維恩,他滿腦子都想著這個問題。

成功的機率有多少?百分之五十還是三十?
這是一場賭局,而這次他做不了莊家只能焦慮的等待。

『就這樣賭一把嗎?』
不,不行。

當機立斷,伊多播出通話『派出一支隊伍,讓他們追蹤雷之守護者的動向........對,就是休狄.辛德森,如果被發現.................不要被活捉。』
在結束和雅多的通訊後他忍不住呼出長長的氣一派人去跟蹤性格暴躁又有種族歧視的王子殿下,實在不是明智的作法,可眼下實在沒有太多選擇,他不能用那孩子的命下注。

即使和奇歐王族交惡也要將密藥搶到手。
那個時候的他竄緊了手中的電話,狠狠做出不惜一切代價的決定。

還好事情的發展比預想要好非常很多,雷之守護者一如誓言承受傷害,帶來密藥解救了首領,其餘的人也各司其職,在風雨中穩定局勢。
守護者在危難中集結力量保下了他們的首領,就和他一樣,無論是颯彌亞還是休狄都將不計代價四個字做的異常徹底。

一切回歸正軌,大家又像沒事般的繼續生活。
時光荏苒,一個月、兩個月,靜謐安逸的歲月很快就走到盡頭,宿敵以然做足萬全準備要掀起腥風血雨。
戰火焚盡和平。當有人意圖踐踏家園時,黑手黨的他們選擇上膛迎戰。





遍布彈孔的禮車翻覆在道路旁。
長長的煞車痕劃開柏油,被撞歪的交通號誌底下轉著幾對還在打鬥的人群,激烈的交火聲掩蓋過人們吃痛的哀嚎。
混亂中火星迅速的擴張,所有易燃物品無一倖免,不一會現場就瀰漫一股熟肉的焦味。
在三確認懷裡的箱子沒有任何損傷後,伊多才向站在一旁的人道謝「謝謝你,九瀾。」

抬起頭,他看向不遠處殺到兩眼通紅的雙胞胎「沒有你先一步趕過來,我們絕對撐不過這一波偷襲。」

沒有回話,鏮的一聲將鐮刀插進土裡,獨行的殺手單膝跪下、藏在瀏海後的細長金眼一瞬也不轉的緊盯著皮箱「如果我沒猜錯,裡面裝的是輔助恆伯力之星,再度建立起機制的緊急藥品吧?」

「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面到近乎讚嘆的提問,伊多微笑著避重就輕的回應「我們的任務就是維護首領健康,為此做好所有準備也只是職責所在。」

言下之意就是早有在研究了?
即使如此還是非常驚人。就連富裕的奇歐一族都需要動員國家級的團隊去研究開發,葛蘭多卻僅憑一族之力就辦到了。
但是.................

「但是代價也相當高昂吧。」在三打量眼前青年的氣色,半晌九瀾極為篤定的說道。

「一切都是為了首領。」沒有否認,伊多一面站起來一邊雲單風清的回了八個字。
一切都是為了首領,簡潔有力的字句背後醞含了多少溫柔堅定。

第一次,他覺得有人和自己一樣頑固瘋狂。

深深的看了人一眼,沒有在多說什麼,九瀾提起鐮刀轉身投入戰局,加快結束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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