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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總部後,連喝口茶休息一下都沒有,他們三個馬不停蹄的直奔首領的臥房。
「你們守在外面。治療其間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闖入一即使是守護者、九瀾也都不行。」這麼交代完雙胞胎後,伊多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窗簾全被拉上,房間裡頭除了暖氣運轉的聲音外一點雜音也沒有,相當的安靜。
一關上門室內立刻昏暗起來,但這並不影響他的方向感,急急走向床褥、看著躺在上頭一點血色也沒有的人,伊多倒抽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打開箱子、取出針頭與藥物。
身體的不適讓褚冥漾一直處於淺眠狀態,幾乎是手腕一被抓住他就驚醒過來,黑色眼眸中的倦意在看到眼前的人時,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伊多?」
「噓,別動」將人重新按回床上,俐落的捲起衣袖他沒花太多時間就找到血管,用哄小孩的語氣伊多柔聲說道「一會就好。」
藥劑被施打進去,和一般的注入不同這段時間相當漫長。
「好了。」將針頭抽出來後他輕呼出一口氣,一被放開褚冥漾隨即掙扎著要爬起來,拉過枕頭正坐後,也顧不上衝到喉嚨的噁心感急著就想要開口一他實在有太多事情想和他討論了。
然而所有的話又全被嚥了回去。
剛剛躺著看不見,直到現在坐起來他才發現............伊多在抖,不僅僅只是手而是整個人都在輕顫,總是處變不驚的人低垂著頭跪在床邊顫抖。
「當他們告訴我你只差4.5秒就死去時,握著話筒一瞬間我不曉得自己除了禱告之外還能做什麼。」啞著嗓說完後,一直很堅強的青年站起來坐上床畔擁抱了他的首領「幸好一切都還來的及.........真是太好了。」
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不算厚實的胸膛傳來令人心安的熱度,急促的呼吸聲中滿是藏不住的焦慮與恐懼。
從葛蘭多到白陵總部算一算差不多半天的時間,這代表他們幾乎是一收到休息就立刻召集人手帶著所有設備殺過來。
收到通知時,趕不到現場的伊多肯定非常無助,才會急沖沖的跑過來。
他似乎總是讓他很擔心。
張開雙臂抱了回去,想了想褚冥漾輕聲在那人耳邊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自己,讓你擔心了。』
他悄聲道歉,在溫暖中時間流逝得很慢。直到人不在顫抖,褚冥漾才鬆開手靠回枕頭上,定定的看著眼前憔悴的人,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才剛剛懺悔過,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開口向他提出自己的要求。
滿是為難的表情讓伊多默默在心裡頭嘆了一口氣,他曉得即使在不願意,時候終究還是到了。
退後、站起來,他直視著首領「詳細的情形我已經從阿斯利安那裡聽說了。我曉得開戰決議,葛蘭多一如往常會是你最堅強的護盾。」
「說吧,你希望我們在這場戰爭中為你做什麼?」
「請幫我守護好總部。不單單只是建築而已,我希望你幫我守護好『家族』。」語落褚冥漾爬下床,轉身走近房間的死角,在次出現時手上捧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柱狀的小瓶子,裝著暗紅色的液體,四角鑲著金邊瓶身滿是華貴的花紋.........伊多瞳孔猛地一縮,他曉得這是什麼東西、還有即將要發生的事了。
「這是罪孽,從初代首領就代代相傳的白陵一族聖物,我把它交給你。」嚥了一口唾液,深呼吸褚冥漾有些艱難的說著「如果我沒回來,拿著罪孽你行使首領的權限,家族裡的長老絕對不會有異議。」
「假使最糟糕的情況發生......家族就拜託你了,伊多。」
「你...」
沒有給他機會,褚冥漾出聲打斷了之後的話語「我必須去,因為我是十世。」
用。
一個字一個字非常清楚,近乎強硬的態度。
「那麼,至少讓雙胞胎陪你一起去。」沒有馬上接過罪孽,直面著他用同樣強硬的口吻回話「這是我的條件。」
「可是......」話一出口褚冥漾馬上就皺眉了,他身邊有守護者手上也有隱密部隊,可伊多的貼身護衛就只有雙胞胎,如果連他們都一起去前線....這實在不是好主意。
就在他思索婉拒的話時,一直盯著他看的人忽然重嘆一口氣,然後更為堅決的重申「我才不管什麼家族,對於葛蘭多而言最重要的就只有白陵首領而已。如果你要將整個家族託付給我,就必須要答應條件,否則免談。」
如果現在將罪孽塞過去,大概會被整個摔爛吧,看來是沒有談的空間了。
「好吧,但是相對的我會讓一部份瓦利亞精銳留守本部。」
「可以。」鬆口接過聖物,伊多沉下臉聳聳肩「葛蘭多雖然只出治療者,可我們的醫術都是在交火區一步步鍛鍊出來,所以你不必擔心我,先保護好自己。」
言下之意就是不比雙胞胎差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番話聽起來有股淡淡的火藥味,看來對於他亂跑去前線伊多還挺不爽的。
摸摸鼻子褚冥漾決定裝死到底,假裝什麼都沒聽出來「那麼我現在可以起床了嗎?」
「下午三點以前都不行。」用溫柔但是強硬的力道將人按了回去,他放柔了語調「我曉得你擔心戰事,但是藥品發揮效力需要時間,你如果不想再倒下去一次還是得乖乖休息。」
「我會和霧之守護者安排好相關事宜,你先安心休養。」坐上床褥,伊多簇緊眉琥珀色的眼珠覆著一層薄薄的憂慮「交給我,我不會讓你.......」
後面的幾個字全黏在一起,即使近在咫尺極小的音量還是模糊了字句。
他忍不住發出呼喚「伊多?」
然而那個人並沒有回答。
他就只是衝他扯出了一抹溫潤柔和的笑,像是被太陽烘烤過的羽毛那般輕暖。
將罪孽戴在脖子上,伊多起身邁步走出,沒有回頭顯露出多餘的不捨,一如往常毅然決然的背影中藏著不為人知的肩負與承擔。
十年前,伊多決定要成為首領時,或許也是這樣子一幅畫面。
這個青年就和最初繼承家族時一樣,堅毅並且溫柔。
他實在欠這個人太多了。
一瞬間褚冥漾很想喊住人、收回罪孽重新將所有風險責任扛回自己身上,但是他終究忍住了。
閉上眼睛,一個深呼吸他將滿溢的愧疚硬是嚥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決心。
他決不會讓伊多在這場戰爭中遭遇到任何危險,賭上家族的榮譽與存亡,他要取得勝利。
看著走在前面的挺拔背影,雷多忍不住眼珠一轉,困惑的瞄向走在旁邊的雅多。
從首領室出來的大哥臉色黑的可怕,一出來後什麼都不說悶著頭就往前走,雖然滿頭問號但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不可能是治療出現問題,否則伊多應該會喊他們進去幫忙才對。想來想去總歸是和戰事有關,但到底是哪一塊急迫到讓大哥臉色大變,他想了一路還是理不出頭緒。
收到兄弟的眼刀雅多一秒心領神會,很快的搖頭後他繼續沈默的尾隨。
無論是誰都沒有答案,就在這時候走在前面的伊多忽然停下來,走路極不專心的雙包胎硬生生煞車不及撞了上去。
「你們在幹嘛?」按著被撞痛的後背,伊多皺著眉頭轉過身一還好他們前進的速度不快,否則一起衝撞上可不是揉一揉就沒事那麼簡單。
而且他現在身上還掛著......一想到被賦予的重任,他的眼神就有些晦暗。
尷尬的摀著鼻子,雷多用怪聲回話「沒、沒事.......伊多你怎麼忽然停一」下來兩個字還來不及說出口,手臂就被人一扯,他撇過看向旁邊的兄弟,雅多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前看。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已經出了長廊,來到了似是中庭的地方,和走廊三五步一個守衛不同,放眼望去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安靜的可以。
如果到這地步還弄不清兄長的心思,他們出去也不用說是三兄弟了。伊多悶不吭聲走了大半天原來是在找一個說話的地方。
可這地方是總部,都是自己人照理來說非常安全...........難不成家族裡有間諜?
正當他想要開口的時候,伊多忽然舉起手,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雙胞胎對看一眼,毫不猶豫的將所有疑問嚥了回去,沉住氣靜靜的看向他們的大哥,等待一個說法。
沒有馬上開口,伊多先是將胸前的項鍊拿出來,待手足認出聖物瞪大眼後,才緩緩說道「首領讓我和瓦利亞精銳鎮守總部。」
他深呼吸一口氣,目光明亮如炬「他將整個家族託付給我。如果他陣亡了,這就是我暫行首領一職的證明。」
聽到這裡,雅多忍不住開口「你是說漾漾會上前線?」他的語氣不算太驚訝,比起提問更像是在確認。
「恩。」
這是可以被料想到的結果,和耶呂的這一仗關係到家族的存亡,首領親上前線無疑對士氣是很大的鼓舞。
從兄長那收到肯定的答覆後,雷多頓時斂起神色,收起笑臉他擰眉問道「那我們該做什麼?」
「我需要你們回葛蘭多收拾行李,帶上所有可能會用上的工具。」將罪孽收好,伊多說的有點慢「等我和霧之守護者確定好行動的時間後,你們就代表葛蘭多家族,跟著隊伍一起行動。」
一番話說的非常隱諱,但雅多還是一聽就明白,所謂的隊伍正是守護者一列,伊多託付給他們的任務是保護首領
雙胞胎再一次互換眼神,彼此都從對方臉上看到遲疑,這安排不是不好,守護者隊伍零零散散,缺的位置由沈默森林和葛蘭多補上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大哥該怎麼辦?
總部的戰略價值擺在那,如果連他們都一起去了前線,伊多的處境就必然會非常危險,這是雙胞胎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的風險。
漾漾是他們心裡頭最柔軟的那一塊,可大哥,是他們在世上最重要的牽掛。
將雷多和雅多面上的難色看在眼裡,伊多呼呼吸一滯,握拳的手一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裡。
雙胞胎看似為難,但實際上最為難的是做出決定的他。
那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三個人阿,他人生每一個決定無不是繞著他們三個轉,眼下要一口氣放手誰能夠比他更不捨、更心痛?
可當他急急走在長廊上,陷入猶豫的囹圄時,腦海中都會浮現少年擲地有聲的字句:我必須去,因為我是十世。
因為我是十世。
他已然成長,蛻卻怯弱邁著決然的步伐站到了敵人面前,那麼作為左右手,他沒有理由退後。
害怕不能夠解決問題,他們是黑手黨,唯有拿起刀、將槍上膛,才能夠守住珍惜之人。
在那段沈默的步行裡,伊多理明了思緒,認清了所處的境地後他終是放下了心裡頭最後的一點良善仁慈。
或許在點頭接下這個位子時,就注定了他這輩子終究做不成善人,但沒關係,做不成善人,他還可以選擇做嚴守情義、守誓護家的人,在大難來臨之際,為了心裡頭那股濃烈的情感挺身而出,一步也不退的守住家園,守好他們的歸宿。
這股濃烈的情感算是愛嗎?或許是吧。
「你們忘了嗎?」直視著手足,伊多的目光平靜和緩,沒有一絲動搖的波紋「我們發過誓。」
「我絕不會就這麼簡單的死去。因為我曾朗聲宣誓要守護家族、成為王的利刃」將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他閉上眼睛回憶繼承儀式上的點點滴滴「我說我會扶持他、陪他走到最後一刻,我說我願遵照誓言生死與共,你們怎麼說?」
雙胞胎楞在原地,一時之間無法從自家兄長的話語中回過神來。
睜開眼,伊多看著手足表情極為認真,沒有一絲一毫玩笑的成份。
大哥是動真格的,黑手黨總是背信忘義,但這其中絕對不包含伊多。他認認真真的許下誓言,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所有人都各有打算的時候,他卻是要毫不猶豫的兌現諾言。
生死與共,曾經無比遙遠的四個字轉眼間近在眼前。
他們怎麼說?
許是兄長的聲音太過飄渺,過往的種種浮現在雙胞胎眼前。
他們的大哥總是很溫柔,比起越來越像黑手黨的他們,伊多無論面對什麼問題心裡頭總是有股良善,不夠心狠手辣,可這不代表他不堅強。
事實上,他們的大哥比誰都還要堅毅頑強,對於自己所認定的事情異常的堅持,否則也不會堅持做黑手黨中的清流那麼久。
可今天這層良善他親手打破了,為了所認定的首領,許久不曾手握兵器的兄長,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要奮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那麼想保護好那人嗎?
雅多的腦海裡,浮現了初見褚冥漾時的種種,當初笑得緬靦的少年一步步往上走,時至今日終成為足以讓他們低頭效忠的人。
可一番回首看來,褚冥漾變得最多的是什麼?
或許在旁人眼中看來,這段過程可以隨口說出十七八個不同的地方,可換成雷多和雅多,他們還真挑不出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在他們眼裡,漾漾除了比較沒那麼怕生、動不動就被嚇到之外,其餘沒什麼不同,權勢與家族的糾葛絲毫沒有影響到漾漾對他們的信任,即使他們手握著刀,他還是笑笑的與他們貼著手臂黏在一塊,毫無保留的給予相信,良善依舊。
良善?
想到這裡雙胞胎才猛然意識到,褚冥漾不是沒有變,裡世界如此的骯髒、白陵又是古族,每日每日的碰這些事情,在善良的人都會扭曲,何況漾漾只是普通人?
他是將心底所有的溫暖與光都拿出,給了他們阿。
良善依舊,這份依舊何其不易,多麼的努力,怕是伊多早就明白了。
他們視他如珍寶,小心翼翼的護著,那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是一份同質同重的情感,時光荏苒,歷經無數的風霜依然巍峨不動。
或許就是這份依然,讓伊多不惜一切代價的死戰。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沒有轉頭確認彼此的答案,雙胞胎就像是說好般的動作,伸出右手按住心臟,他們彎下腰異口同聲說道「日落月升,沈默森林唱響夜之歌。以歌為引、以夜為憑,立於王國三岔路之前。宣誓此生不爭榮寵,不戴寶冠,盡忠職守,生死與共。我願以龍之雙翼為王擋去災厄,以龍牙撕毀阻礙在前的罪惡,獻奉此身為王之雙臂。從今以後,格守王理,即便以我之血為祭;遵從王意,即便以萬人之血為祭。不離御前,不違詔命,誓約忠誠。」
「我們是龍之牙、王之刃,不變得情誼值得用生命去捍衛守護。」直直的看向兄長,他們的目光凜然無畏「我們會做到該做到的事情。」
他是他那樣子想保護好的人嗎?
他是他們想保護好的人嗎?
在連神都棄他們於不顧時,褚冥漾出現成了他們救命的稻草;當他們內憂外患的時候,他站出來告訴所有人與他們為敵就是和他勢不兩立。
即使位高權重,他待他們依舊如故,完全不在他們面前顯露絲毫痛苦。
褚冥漾值得他們三兄弟拼上性命嗎?
是的,他值得。
收到他們的答覆,伊多沒有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就只是盯著他們看了好一會,末了才啞著嗓說話「我在給你們消息,隨時做好出發的準備。」
那是最後的交談了。
互相點過頭後,他們轉過身分道揚鑣,沒有流露出太多的不捨,伊多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而雙胞胎也是一樣,穩穩的邁出步伐。
要平安,帶著勝利回來。
要平安的迎接我們凱旋。
無聲的祝禱後,他們毅然決然出發前往各自的戰場。
繼沈默森林之後,葛蘭多一族響應首領的征召投入戰局,一如既往堅定不移。
後記
其實寫了那麼長,就是為了最後一幕,一直想寫這幕可是又覺得要雙胞胎放下兄長跑到前線實在不太可能,所以硬是用一大堆字洋洋灑灑的鋪,就為了讓這幕被寫出來時不要太突兀。
不過我看著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麼,但是眼下大抵就先這樣了。
總之二部到這裡終於完結了((灑花,後面幾篇根本大爆字,三部還沒想((攤手
在找到三部靈感前應該會重打幾篇侍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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