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柊命 於 2013-10-20 00:40 編輯
04.
夏碎不是一個情緒容易受到牽動的人。
但是不曉得為什麼,遇見眼前這麼傲氣縱橫的銀髮少年,他就是無法語氣淡泊地與他溝通。
「閣下日日都前來探訪,夏某敢問目的為何?」
少年說在宮裡用餐拘束,便讓侍者將午膳帶來這兒。他一邊動作雅緻地放下淺盤,一邊向滅世姬揚起眉。
「沒有目的。」許久,這麼一句敷衍的答覆才傳入耳畔。
「……那可否請閣下別寬待這麼多賀禮,夏某擔當不起。」他言指少年每次帶來的一堆甜品。
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還有上......反正很久以前帶來的甜食,他都沒有開封過,直接讓它擺壞。
那些都是高級的糕點,味道清淡卻芳香如茗,佐著幾片罕見的香草花葉,入口即化的滋味讓人謂之驚嘆。簡直不是人間該有的珍饈。
以上均是聞人所說,畢竟他沒有這種閒情逸致自己品嚐。
他不喜歡這種東西,看起來寸口寸金,而且對他來說絢爛的外表與精緻的口感,都沒有意義。
因為味道對他來說不是可以觸及的東西,他沒有得到那看似平凡的恩惠。
只能品嘗到製作它的人抱持什麼樣的心,越仔細、越愉悅,嚐起來才會有「美味」。
可是御膳房裡的人,何者不是膽顫心驚,就怕自己錯了一件事就喪掉性命?
那種味道、並不只是苦澀可以形容的而已。
他也對少年解釋過,雖然語氣稍嫌不耐,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禮貌範圍內。而少年聞之,卻沒有保持應有的禮節,非常失禮地笑了出來。
他說,這根本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才會說的話,所以自己不自覺的笑了。
「嗯,那我下次來帶別的。」
吸氣、吐氣......不可以殺掉他、不可以殺掉他......
夏碎不斷在心裡重複,他時常需要冷靜,在與少年對話的時候。
雖然很想拒絕,可是他認為少年無法日日都帶來新品,說不定不久後就會因為惡趣味沒得玩而放棄這個舉動。
於是他揉著太陽穴,輕點了頭允諾,感到些許……不,數日來已演變成非常無奈。
看人也不會有願主動搭理自己,少年便自己找話來說。
「皇……父親說,我自幼變帶著強烈的陽氣,能為王國帶來好運,視為上天賜予之禮。因此過了十九年都未曾出過宮,以父親的說法是,不能讓天之恩賜暴露於危險之中。」
夏碎不動聲色的聽著……等等,倒帶一下。
十九歲?
眼前這個眼神純然、表情天真稚嫩的少年已經過了十九歲?
「卿未曾與我分享過您的事情,今日為何如此唐突?」他挑起眉,這個沒禮貌的毛頭小子……居然年紀還比他年長一歲,讓他感到無言以對。
「不,一樣無何意圖。」嘴上是這麼說,可是有那麼一秒,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雖然說是幸運,但您並不喜歡,對吧?」
少年看向他,彷彿有點吃驚。
「……是。」過了好久,固若徬徨的他才緩緩吐出回應。
「我也不喜歡。」夏碎聳了肩。原本過去幾天不管少年說什麼,他都不會發表意見。可是今天,卻讓他不自覺的將想法吐露出來。「跟閣下不一樣,我在出生時便被視為詛咒之子,母親因而受到誅殺。」
雖然講的是喪母之事,他的眼裡卻沒有悲傷。「可是我們的結果卻一樣,都仍……」
「……被囚禁於此。」少年一愣,回過神,替他接下。
迷茫的眼神在少年臉上重新聚焦,滅世姬才愕然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坐直身子。
過了許久,少年才打破沉默開口:「卿是否曾學習過作畫?」
「……作畫是不會,畫符倒是知道一點。」夏碎頓了一下,才說出實話。很諷刺的是,人們比較相信他畫出來的符會帶來不幸,就算那些平安符讓道師看了都自慚形愧。
「祈福?」少年的眼突然亮了起來。
「……是。不過這裡禁止擁有紙筆。」
「沒關係!我這裡有。」少年壓抑不住自己的喜悅之意,從自己衣襟中拿出一張折成可收納大小的宣紙及筆墨。
他在夏碎面前攤開紙後,便逕自研磨起墨來。準備完成後,他將筆與硯台地給夏碎。
這些都是極緻上品。
是質地最好的紙、少見獸類的軟毛筆,另外還有帶著金粉的芬芳濃墨。
祈福的效果雖然與此無關,但看著就是感覺特別不同。在少年的注視之下,他不禁笑了,執起筆也更加靈活。
圈繞、提尖、不猶豫地劃過長痕,他的筆法看似毫無規律,卻勾勒出非常美麗的線條。
看起來,就像是龍盤旋在凌雲之上。
完成後,少年吃楞地望著精美的畫作。心想這樣還叫不會,那麼豈不是要普天下以繪畫自傲的士人全都投江自盡算了?
夏碎收起那幅祈福用意的畫,折成可以輕易收藏的大小。
又添了幾筆字於上頭,最後放入一個紅色的小袋子,交給他。
「閣下願意送給我?」
「是。」
看著少年連忙故作鎮定地收下,夏碎也就忍住了嘲笑他的意思,默默收起用具。
也許他比自己想的更值得了解,他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糟。有那麼瞬間,滅世姬對少年的想法有了些改變。
可就在這時,少年突然抬起頭,輕笑說:「我想,從今以後我倆能以兄弟互稱,我名喚做冰炎。請問佳人芳名?」
語句一落,某個正在收拾物品的背影立刻僵住,讓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點距離。
夏碎放下擦拭完的硯台,不疾不徐地執起筆朝冰炎走去。
「鄙人原名藥師寺夏碎,請多指教。」
「等等......你、你要幹嘛?」
「噢,沒事兒、沒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