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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k0875337713 於 2012-12-23 03:09 編輯
第三十章 推論
「你說什麼?」
我瞪著眼睛,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不,我根本還沒承認它是事實,這實在太不荒謬了,雷諾伊要和我解除契約?這事情怎麼聽怎麼可笑。
我認為我聽錯了,或者雷諾伊一時說錯話,其實他要說的是『我們接下任務』而不是『我們解除契約』吧?
我看著他嚴肅的臉,他的表情很清楚地說著他沒有說錯也不是開玩笑。
「為、為什麼?為什麼突然說要解除契約?」
「……」
他沒有回答,眼神稍稍地向一旁飄去,顯然他很為難,而且似乎還帶著心虛。他心虛什麼我不知道,但他的為難顯現的一清二楚。他在為難什麼?他要和我解除契約有什麼好為難的?……難道這不是他的意願,是別人強迫的?
突然,一個不知名的人躍於腦海。
「是你父親嗎?難道是你父親逼你這麼做的?是嗎?別用這種表情看著地板,到底怎麼回事,你說啊!」
我激動的搖晃著他的肩膀,要求他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和解釋。真是不知道當時我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搖得他最後用兩手握住我的手腕才能開口說話。
「不是我父親,是我自己的意思。」
我縮回了手,卻發現兩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冰冷無溫,彷彿所有的溫度都隨著他的一句話一起在空氣中消散。我想我的臉色一定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大概是也是蒼白得毫無血色吧。
哪個操靈師曾遇過自己的侍神主動與自己解約的?這樣不就像明明自己是做老闆的,結果卻被員工解雇一般荒唐嗎。
雖然我明白這很荒唐,卻不相信雷諾伊會沒事拿解約這種事情開我玩笑,因為解除契約就等同於切斷兩人家人般的情感與關係,只是眼下這情況切斷者與被切斷者的身分似乎不大對。
我的手仍舊是冰冷的,於是我握緊了雙手,冰冷的感覺透過掌心傳遍了全身。我一直告訴自己這不可能的,侍神是不能主動解除契約的,既然契約是由侍主首先訂下,那麼就應該由我這個侍主來解除,而且應該要雙方都同意……雙方都同意?
「那……你要用什麼方法解約?」
在心裡掙扎一番、理清目前情況後,我總算是慢慢的接受這件事,也冷靜下來了。但我仍不相信雷諾伊有方法能夠在我不同意的情況下解除契約──即使我了解雷諾伊的個性不可能沒有準備就提出這件事。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的印記。一般來說,只要一方做出違約的舉動,契約就算無效,但現在代表契約成立的印記還在就表示契約本身的行使仍然有效。
而契約內容多半是關於侍神的限制,我要違約看來非常難以達成;但相對於雷諾伊來說,他的限制多到連我這個侍主都會皺眉喊著不公。這樣看來,他違約的可能性比我大得多,那麼應該由我決定是否要解約吧?
但隨後我又突然想到:既然契約的內容是如此不平等,那為什麼侍靈仍願意和人類訂下契約呢?
「方法我自是有的。」
深呼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後,我問:「什麼方法?」
沒想到他雙眼輕輕一歛,說:「你是不會接受的。」
「廢話!我當然不可能接受!」
聞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連微笑都稱不上的笑容,似乎是覺得我的回答很好笑,說出的話語也帶有笑意。
「既然你不可能接受,我還告訴你做什麼呢,等著你阻止我嗎?」
都這種時候了,雷諾伊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那麼至少得讓我知道我被解雇的理由吧?我可不想連自己錯在哪裡都不知道就一頭霧水的獨自失落難過。」
雷諾伊似乎理解我話中的涵義,眼神開始動搖,沉默著似乎在權衡說與不說之間對我或他兩者造成的損害大小。
他在思考的期間我可沒閒著,也開始思考接下來要如何應對,但我根本不知道方法是什麼,應對也就相對無從思考起。難道解約要像當初那樣掌對掌念解約詞嗎?可是我連解約詞是什麼都不知道。再者,依先前雷諾伊抓著我的雙手逼我乖乖就範的行為來看,我的反抗對他來說根本就是自不量力。
想到這我不禁感到慚愧,身為侍主,能力竟然不及侍神。而且這樣不就代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任他宰割了嗎?那我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
「理由我不能告訴你,不過告訴你方法倒是沒什麼關係,我還是……能達成解約的目的。」
理由不能告訴我,方法卻可以?難道你就真的如此自信能夠一邊抵擋我的反抗一邊進行解約?
雷諾伊看了眼我的神色,雖然他沒表示什麼,但我想我的臉色應該非常不好──我剛才思考時一直咬著嘴唇──因為他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了,不是怕我會發現一般慢慢地移開,而是害怕什麼似地迅速偏過頭。
他起身,這舉動讓我緊張了下,最後他只是從地板移動到床沿坐著。
房內昏暗無光,只有這扇敞開的大窗照進來的柔白月光稍微提升了房內的亮度,但除了月亮賜予的一方金毯外,其他的物品仍舊看不清模樣,只在黑影中隱約的看見輪廓,雷諾伊的半邊臉也隱於黑暗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考慮著究竟要不要移動到他身旁坐著。
幾秒鐘後,我已經坐在他面前,而我屁股下的是房內角落的木椅。
對,我明明連雷諾伊解除契約的方法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貿然的接近,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可是,若我此時此刻仍舊待在窗邊用一副蒼白的臉色看著他,他會怎麼想?
雷諾伊在黑暗中朝我露出了模糊的淡笑,似乎是覺得欣慰。
「這樣好嗎?」
「總比你擺出那副表情好多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慶信還是該哀傷你現在如此冷靜地坐在我面前聽我說話,而不是拿出符紙、舉起刀威脅我或者打算傷害自己。」
「要解僱我,總得讓我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或者做錯了什麼,罪人被處刑前不也先讓他明瞭自己究竟犯了什麼罪然後才行刑的嗎。」
聽了這番話,雷諾伊的表情隨即變了,那是強烈的自責。
「你不是罪人、不是……你一直都是美麗卻脆弱的花朵,而我卻想輕易高攀這朵花,想從這朵脆弱的花身上沾染一點它的芬芳。我才是罪人,我一直都是……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帶給你麻煩,把你捲入這件事中,是我的錯……」
雷諾伊一手撫著額,搖著頭責怪自己。
我雖然對他用『花』這個詞形容我感到不滿──我沒有如此清高──但我終究沒有說出口,因為現在這種情況不正是我所要的嗎?
「我在你眼裡或許不是,但在你的那句話如宣判死刑一般朝我劈頭丟來、否定了我這個侍主的同時,我就是個有罪的人,而我卻連自己的罪名是什麼都不知道。」
停頓了會,我朝他伸出一隻手。
「那麼你要告訴我,我的罪名嗎?」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緊皺的雙眉透露著痛苦。
「我……」
但他才吐出一個字卻突然住嘴不再說下去,像是想甩開什麼般搖了搖頭。我則收回了手,因為失敗了。如我所料,雷諾伊找回理智後雙手交握,將手肘放在膝上,看著地板露出一絲苦笑。
「差點就被你套出話來了。」
「……是啊。」
除了如此回答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於剛才我所說的話,我的確是如此認為,沒有必要補充說明。
沉默隨著吹進房內的微風擴散開來,時間彷彿在原地凝結,停止了流動,將我們牢牢固定在原地,和窗外流進的徐徐涼風、隨風飄起的髮絲、隱約的市集吵嚷給分隔開來。
是時候該開口了。
「你還記得契約內容吧。」
明知他一點也沒有詢問的意思,我還是點點頭,回答:「記得。」
「那麼侍神另尋主人的條件是什麼?」
想也沒想,我就回答:「侍主死亡或契約解除才可以另尋主人……」
『喀搭』
我站起身,因為過於激動,原本坐著的椅子應聲向後傾倒。我瞪大了眼,為什麼我沒有早點想到這個極容易明白的方法?
「難道你……!」
「對不起。」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我連腳步都還沒移動就被他抱個正著,接著是冰冷尖利的觸感刺破衣服與肌膚,深深插進肌肉與骨骼,然後在身體最核心的地方貫穿。
「咳!」
隨即一口血從我的嘴裡噴出,腳一軟,我順著對方滑落,眼看我就要直接倒在地上,他卻伸出了手將我托住。
「你……啊、啊啊啊──!」
沒想到雷諾伊竟然將刺進我心臟的刀子往左用力一轉,我立即發出悽慘的哀號,直到那瞬間帶來的痛楚稍稍緩和我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尖叫。隨著血的流失,意識開始模糊,雙手雙腳也逐漸變得冰冷,原本慘絕人寰的號叫現在只剩氣若游絲的呻吟。
「……」
我連問句為什麼的力氣都沒有,不,我剛才就已經問過了,而他根本不會告訴我為什麼。
我只能靠在雷諾伊身上喘著絲絲細弱的氣息,等待著意識中斷與痛苦結束的那一刻。對於死亡的恐懼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剩下的只有不停侵蝕意識的痛楚折磨在腦內如鼓一般迴響。
這時,雷諾伊的聲音卻傳進了耳裡。
「對不起、對不起……」
那是帶著強烈自責與心疼的聲音。
因為身體太過虛弱,想抬頭卻成了軟弱的掙扎。我從眼角的餘光看見的,是模糊的臉龐和他緊閉的雙唇。
看到那副表情,一個常人此刻不會出現的想法躍進了腦海。也許死在他手裡,我的嘴角也能勾起笑容吧。
最後殘餘的意識補捉到的,是融成一片的低沉嗓音。
「再忍一下就好……」
於是昨晚的記憶只到這裡。
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我因為被嚇了一跳而猛然向後退了一步。而我這一停下,隨即遭到了後方丟來的怒罵和前方傳來的道歉。
「啊!什麼啊……靠,搞什麼!一個人沒事站在路中央幹麻,等著給馬車撞是嗎!」
「啊!好痛……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弄髒了你的衣服真的很對不起……」
男人一邊瞪了我一眼一邊繼續碎碎唸的和友人走遠,我還聽見他說:「連個道歉都不會,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沒家教。」這條路上人本來就不多,而且剛剛他明明就是因為在和他身旁的人聊天才會撞上我,為什麼還可以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雖然我覺得委屈,不過眼下似乎應該先處理正慌張地想將我的衣服拍乾淨的孩子。剛才的那抹黑影想必就是他了吧。我低頭打量他,他有一頭雜亂而且似乎很久沒洗的黑髮和滿身滿臉的髒污,基於過往的經驗,我飛快地向後退了一步。
「不用再拍了,沒關係,這點髒我不在意。」
沒等他反應過來,我就繞過他繼續沿著路漫無目的的前進。
今天早上醒來,我首先想到的是我大概死了,不過因為簡陋的天花板實在不像死後的世界會有的東西,而且房間內的擺設──依照隱約的印象──很明顯的就是我昨晚住進的房間。
我坐在床上想著:這該不會是一場夢?可是那感覺太過真實了,即使意識模糊,身體與心靈上的痛楚都早已深深地烙在記憶深處無法抹滅,還有雷諾伊……他走了,留下仍舊雲裡霧裡的我獨自擔憂與揣測他的想法。
但這時,我突然想到:如果是現實,那傷口一定還在,可是我現在根本連一絲痛楚都感覺不到,胸口也沒有外傷,難道這真是場夢嗎?
很快的,答案就在我走進盥洗室之後揭曉。
「這是……怎麼會這樣?」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因為鏡子中,我的脖子下方應該是黑色的契約印記現在成了帶有透明度的白色。這是怎麼回事?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接著我拉開自己的衣服,一片怵目驚心的疤痕立刻在眼前顯現。
「……為什麼不好的預感老是會實現。」
這片疤痕的位子如我所想的在心臟的位子,也許是隔著衣服的關係,剛才確認胸口有無外傷的時候並沒有摸到這片疤痕。那麼,這是不是代表昨晚的事情不是夢?
我又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答案很明顯。
現在,我走在與市集隔了一條街的小道上,這裡相對的較為安靜,人也較少。走到這條路上總不會再因為恍神而撞到人了吧?
早上,緹菲伸手擋在我面前沒有絲毫讓我過去的意思。本來心情就很不好的我被這舉動惹得幾乎想伸手揮開她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但我只是維持住理智,接著開口說了句話。
「讓開。」
沒想到緹菲在看了我一眼──仍是那種令人害怕的眼神──之後便收回手讓我通過,但希納洛的反應卻和她不同。
「喂!你給我解釋清楚再走啊,沒有權力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有你現在是要去哪?你就這樣丟下我們,是要我們待在這裡發呆嗎?」
他在我身後叫住我,問了一堆問題。我沒有回過頭,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話。
「你們要去哪隨你們去,別再跟著我了。」
「什麼叫別再跟著你了,我們約好要幫我找他的事你打算自毀約定嗎?」
經他一說,我才想起還有這件事,沉默了幾秒,我才又開口。
「……那麼,至少現在……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一整個上午我都在鎮上到處亂晃,我並不是馬不停蹄的趕路般沒有停下,而是走累了就找地方坐著休息,休息完了再繼續走。因為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所以一路上都是如散步一般慢慢走,算是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悠閒。可這副悠閒的模樣只限於表面。
無論如何,我心臟上方肌膚的疤痕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但這種嚴重的傷口怎麼可能一個晚上就癒合並且結痂,最後只剩下一片疤痕?更何況當時的情況我根本必死無疑,能活下來都是奇蹟,重傷一個晚上就只剩下疤痕根本是天方夜譚。可是這個天方夜譚就發生在我身上,連逃避現實的空間都沒有。
但,誰能做到這種事?以當時的情況來說,只有在我身旁的雷諾伊可能做到,而且誰知道冥界沒有這種能讓重傷在一個晚上就完全治好的方法?他們都可以自由的在兩個世界間毫無阻礙地來去,這種事的發生也就不無可能。
仔細想想,昨晚失去意識後,似乎曾經在中途醒來過。只記得有某種溫暖柔軟的東西伏在我的上身,臉面上也傳來那東西溫暖的氣息與觸感。在那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兩種不同的聲音在說話,似乎是在吵架,其中一個是雷諾伊,而另一個帶給我陌生感覺的同時卻又覺得熟悉。
我很確定我感覺到的東西與聽見的聲音不是我在作夢,若是夢,在醒來的瞬間或許會想起其中的片段,但若沒有馬上拿紙筆記下來,三分鐘後便會忘個精光。
因為我想破頭也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和那聲音的主人是誰,只好暫時先將它們擱置一旁不管。那麼,一個很符合推論的假設也就油然而生──是雷諾伊救了我。
但若如此假設就會出現一個問題。既然雷諾伊是為了達到解約的目的而拿刀殺我,那為什麼還要救我?
『咚、喀鈴、喀鈴……』
一陣清脆的聲響和闖進視線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東西原來是一顆金色的圓球。我彎腰撿起它,看起來應該是裝飾用的小球,我將它翻過面時看見金色的表面被開了條縫,裡面是中空的,有一個更小的球。
原來這是鈴鐺。不過聲音聽起來怎麼和一般的鈴鐺不大一樣?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把那個鈴鐺還給我嗎?那是要交給客人、很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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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寫得頗順的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都在推論
也許是不久前看完的那套小說的關係...(遠目
而且總覺得闇的個性似乎偏掉了
有偏掉請和我說(認真
話說這章看到中間時應該很刺激吧((你在期待什麼?
我竟然讓雷諾伊拿刀做這種事...(遠目(巴
寫那段的時候一整個覺得好殘忍((那你還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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