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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迷途遇刺(上)
在喵喵幫我治療前,我就失去意識了。
雖然打鬥所帶來的疲憊是造成我睡昏的其中一個原因,但照這種一路把豪華懷石晚宴給睡掉的跡象來看,我萬分懷疑火星人在這上面動了手腳。區區一場演練就體力透支,我這身白袍豈不是白穿了!至於下手的主謀……不要說用我小指的指甲想,渺小如附在我頭毛上的空氣微粒都知道是黑袍學長。
我的重點不是被學長放倒這件事──他老大想放倒我幾次我就得倒幾次,哪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而是錯過高級晚餐這件事啊!要知道,我今天一整天下來,除了下午時喝的那幾杯茶,完全沒有進食!連天乙說要給我當獎品的點心都因為學長從中作梗,化成了短暫的美夢一場。
這就是為什麼現在身處一間陌生房間內的我會像尊石像般定格在某隻雞面前,而那雞還是隻外帶了一整條魚眨眼間卻已經吃到只剩魚尾巴的五色外星雞。除了看著他喀滋喀滋津津有味地把魚骨頭咬碎一起吞入腹中之外,我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錯過晚餐是要我吃什麼?總不能去搜出人家的廚房然後竊取食物吧?還有這隻雞,是特地跑來我面前吃讓我肚子更餓的嗎!
「呃,西瑞,」看著意猶未盡舔著手指的雞頭,我胃痛地開口:「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還有,學長他們呢?」
「學長他們各自回房了。大爺我為了你這體弱的小弟,特地抓了條生猛海魚來給你補補身子。」才剛當著我的面把大魚吃掉的五色雞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絲毫沒有自己哪裡做錯或說錯話的自覺。
先不要說他那話聽起來像是帶補品來給孕婦坐月子,說好要給我吃的魚呢!為什麼全進了你肚子裡!
「但是因為大爺我沒吃飽,叫你又叫不醒,就乾脆把魚吃了。」五色雞一臉「我有叫你喔是你自己不起來吃的不能怪我」。大概是我飢渴的目光過於駭人──請不要誤會,並不是「那個」飢渴──他把沾了口水的手往花襯衫上胡亂一抹,用力拍上我的肩,「漾,不過是頓飯,有必要傷我們兄弟之情嗎?」
「如果我在你面前嗑掉炸雞全家餐,而你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你會覺得如何?」肚子空空讓我整個人都提不起勁,懶懶地丟了個情境假設給他。
「根本不會有這種事,」五色雞囂張地笑道:「在漾開始吃之前,大爺我就會先搶過來了。」
我錯了,我不該奢望那顆簡單的雞腦理解何謂「將心比心」。
「漾,打起精神!」五色雞把我整個人從被褥裡拽起來,「為了補償你沒吃到好吃的,大爺我就破例,帶你去打野味吧!」
在茶屋裡哪來的野味給你打!再說……
「不、不好吧,」我用力掙扎,搶救回自由活動權,「下午人家不是才說這屋子裡很複雜,不可以亂闖嗎?」
「那個帶我來的面癱傢伙也是說什麼不可以隨便跑出房間。」五色雞不屑地嗤笑,「哼,區區一間破屋子也想阻礙本大爺的江湖路,門兒都沒有!」
真是夠了,誰來幫我把這隻雞拖出去!
伸了個懶腰,我鑽回被窩裡,決定用睡眠忘記飢餓。拉上被子前,我還不忘送上八點檔就此訣別十八相送的台詞,以表我不想跟他出去冒險的堅定心意:「江湖之路漫漫無邊,小弟這弱身子不便陪大哥遠遊他鄉,還請大哥保重。慢走不送。」
不過,要是這樣就被打發,五色雞就不會是最惱人的變種火星雞了。
「小弟,說什麼呢?大爺我豈是會棄病危之人於不顧的不義之人!走,大爺帶你去江湖找密醫,拚上這條命也會治好你這破身子。」自動加油添醋讓八點檔感瞬間提升一萬個百分點,五色雞只差沒擠出幾滴男兒淚來證明自己的用情之深。
展現這方面的超人演技同時,他再次將我拖出被窩。這次不單單只是把我拉起,他還順手把我這個一百七十公分出頭的男子扛上肩,不讓我有機會逃脫。
「西瑞,放我下來!」欲破開他的牽制,我扭動著身體,連拳打腳踢都用上了。
無奈,剛治好骨折的我全身軟綿綿沒半點力氣,這些小動作他一點都沒放在眼裡。就這樣,我毫無反抗能力地被吃飽撐著沒事做決定找些麻煩事的雞給扛出了房間。
而要是我能預知未來,知曉在我們離開的五分鐘後,蒔曜會帶著屬於我那份的懷石料理進來,就算要再骨折一次,我也不會任那隻總愛找瘋狂事情做的雞把我帶出房間。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把我像米袋一樣扛著走了快五分鐘,西瑞才把我放下。而在這五分鐘內,我們已經離開了我房間所在的樓層,在數個不同的角落上上下下了幾次樓梯。我們走過之處清一色為木造走廊,牆壁上亮著燈光昏黃的壁燈,經過的房門有日式紙拉門、普通的木製門扉,甚至有偽裝成牆壁的暗門。
五色雞在路經暗門時,毫不掩飾地展現出他對於秘密通道的濃厚興趣,但好在他雖衝動愛冒險犯難,卻不是真的無腦。他的目光在暗門上只是多徘徊了幾秒,之後便像什麼都沒發現似地,繼續往廊下走去。
總而言之,在穿過不知道多少條走廊、拐過不知道幾個彎後,我發現了一個悲慘的事實──
沒錯,這隻雞在五分鐘內,就把我們兩人搞到迷路了。
「漾,江湖上沒有所謂正確的道路!因為一點迷失方向就垂頭喪氣,這樣是不行的!」事已至此,罪魁禍首依然是那個調調,連一丁點悔悟反省的意思都沒有。
「看你剛才走得那麼順,我還以為你認得路。」我抹了抹臉。
萬般無奈之下,我拍拍手環,喚出米納斯。
『請問主人有何吩咐?』龍神精靈在我眼前現出形貌。
一把抓住趁我找路時又想亂跑的雞,我問道:「米納斯,妳有辦法幫忙指引如何回到剛才的房間嗎?」
『可以。』形體漸漸淡去,她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
得到了米納斯的承諾,我用掌心雷朝木地板射了一槍。水藍色的導引子彈像條會發光的小魚,融入地板後開始向前移動。
雖然五色雞嘴裡咕噥著「不用靠這種東西,本大爺也可以找到江湖血路」之類的話,但還是安分地跟著米納斯的引路子彈走,沒有再到處亂跑、節外生枝。
就在我以為,這突如其來的「尋江湖,打野味」鬧劇可以就此落幕時,意外發生了。
對於意外的出現,我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我可是衰神最眷顧的子民……
不是我要說,衰神祢老何必如此執著於我呢?這種特別待遇,小民無福消受啊!
才走了三分鐘、正在爬上第二道階梯時,地上螢藍色的光輝倏地化作一條和我差不多大的魚躍起,擋下了襲向我的暗器。在此同時,我身旁的五色雞已經甩出了獸爪,接下了一把正面突襲的劍。
「居然來陰的,也不先打聽一下大爺我羅耶伊亞家是幹哪一行的。」緊緊捏住劍身,他囂張地笑著:「想比暗殺,大爺我奉陪!」
西瑞的狂妄話語在屋內迴盪,我卻依稀聽見了輕柔的哼笑。幾乎要跟空氣融作一體的聲音雖細微,那輕視看低之意卻明顯到要讓人不察覺都難。我這耳朵不算靈光的都聽見了,那麼身為正統火星人之一的五色雞就更不用說了。
他那雙興奮的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咧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他掐著那把劍用力一扯,接著另一隻獸爪迅速朝我看來是空氣的地方抓下去。
礙於我完全看不見偷襲我們的人在哪裡、長什麼樣子,只能從西瑞出招的動作稍稍猜測局勢。
對方似乎成功閃避了剛才那一爪,卻也因此放棄了作為武器的劍。沒有使用武器習慣的西瑞把劍隨手往地上一扔,開始在樓梯間徒手和看不見的敵手纏鬥了起來。本想撿起那把劍看看,沒想到我才靠過去兩步,那把劍猛地散成一股強烈氣流。若不是老頭公及時設下保護結界,我大概已經被銳利程度可比擬飛刀的攻擊性氣流給絞成碎屑了。從這種會消失不見的武器判斷,對方八成是擁有守護靈的異界人士。
對手的武器撿不成,我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默默往樓上移動,把空間留給另外二人,不想被波及或成為累贅。在沒有引來注意的情況下,我順利離開樓梯間,在相對高處的地方看著打鬥。若是看得見隱形人或是有辦法捕捉到對方的氣息,我或許還能衡量情況,趁機補個幾槍。但是就現在這個情況看來,我只能在判定情勢不明朗時,拉著那隻雞逃跑。
至於他會不會願意放棄打架……就算他不想也由不得他。屆時,請米納斯送他一發麻醉彈就可以搞定了。
西瑞的速度很快,快到我只能看見花襯衫的移動軌跡和獸爪大動作甩動的殘影。如果是在接受學校訓練前,我看我應該什麼都看不見,完全是個睜著眼的瞎子吧。
從西瑞頻頻揮空的攻擊來看,那人沒有要打肉搏戰的意思。一味地閃躲、完全不攻擊……這不是在探西瑞的底細和熟悉他的套路嗎!
看似毫無招架地被動防守,實際上卻掌握著主動攻擊的機會;表面上處於弱勢,假象之下卻是牢牢握有主導權。上過分析局勢的課程,對方邊試探邊布局的手法讓我佩服,那深沉的心機卻也讓我冷汗涔涔。
而且,看他們邊打邊往上移動,讓我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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