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玫瑰 (Rosa hybrida)
「店長,你說那女孩能挽回她心愛的人嗎?」
「天知道,可是她有那種眼神──下定決心的眼神,我想應該沒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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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下定決心了就要做到底,梓抱持著永不放棄的堅強信念倒追繣,她堅信著少年對她並非完全沒有感情,交往了少說兩個月,不會真的連一點感情也不剩,衝著這一點她已有了幾分把握。
可是當她計畫好一切的時候,卻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亂了他的規劃──繣的新女朋友是她的死黨,秸。
這對她來說是相當不堪的,線在的她連走在長廊上也不敢抬頭,細碎的竊竊私語竄入耳膜裡,擾亂她的腦神經,流言蜚語很快的就在國中部傳開,身為學生會風紀的她平日作風大膽,總是禁不住過聖的正義感插手他人的私事,因此樹立了一大票敵人,此時的流言成了助長他們威風的風勢,各式各樣難聽的話語在窗櫺間、書櫃間、紙條間傳遞擴散。
沒有任何方法能阻擋言語的傳播,就像是細菌不斷地分裂繁殖,很快地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就在名為校園的溫床上滋生蔓延,曾經的友人們相繼用憐憫的眼神關照她,一面說著男人到處都有不要苦苦單戀的言論,一面在背後嘲笑她的落魄淒慘。
──她都知道、她都知道。
儘管如此,她依然堅信著繣是愛著她的。
一個禮拜後,繣與秸分手,當昔日的好友淚流滿面地出現在她面前懺悔著的同時,她的心底湧現一股施虐般的快感,她表面上帶著爽朗的笑容原諒好友,任憑自己內心的黑暗叫囂嘲笑著好友,她的另一個精神也唾棄著自己的虛偽、諷刺著自己的矯情。
瞧瞧她變成什麼樣子了?那不是以前的她最痛恨的雙面人嘛。
──啊、嘴巴上說是原諒了,但內心還是持著相反的意見,不能饒過她、絕對不能饒過她,誰叫她搶走了繣的注意力。
隔日,秸被發現在音樂教室上吊自殺,留下一封遺書,內容大致是宣洩分手後的鬱悶以及受到他人恥笑的恥辱,身為搶走好友男朋友的她承受的壓力在分手之後朝她反撲,無法忍受的她只好選擇自殺一途。
然而,問題根源的少年並沒有表是絲毫愧疚之情,他依然故我地創作著他的作品,他是美術系的高材生、代代相傳的藝術世家繼承人,他與生俱來有著那屬於藝術家的獨特氣質,漂泊不定、熱情也冷靜,他的創作靈感似乎是愛情與激情,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從不同的女行身上尋找不同的創作素材,他將戀愛當成生活的一部焚,卻未曾想過要讓愛情成為未來。
不到三天,少年再度有了新的戀人,是高中部的學姊。
兩人的戀情在一個禮拜之內結束,這次分手的藉口是少年對她的感情退燒的比想像中的快速,他已經無法自那名學姐身上汲取到任何靈感,對於沒辦法讓他提起勁的對象他一向不會多待片刻。
這使梓更加確認了自己的臆測,繣果然還是愛她的──不然怎麼可能兩段戀情都維持不到一個月呢!一定是他還在眷戀著她。
我們還有希望,少女如此鼓勵自己。
高中部的學姐隔天被發現陳屍在學校游泳池內,死因是淹死以及顱內大量出血,貌似是情傷的緣故惹得學姐一時想不開,半夜溜出宿舍來到游泳池畔自盡,頭部撞擊到游泳池底造成腦部的傷口。
少年依舊拿著畫筆揮灑著自己的色彩,少女依舊癡癡地盼望少年的回眸。
兩人依舊走著平行線。
再接著繣的交往對象換成了與他同年級的女孩,奇異的是就算他的名聲不論怎麼糟糕,仍然沒有半個女性會拒絕他的溫情,自動投懷送抱更不再少數。
這次他們的感情持續到了夏末才結束,甩掉對方的理由還是那個,少年也放棄在這個女孩身上尋找繪畫的素材,之於他而言,女性跟愛情宛如消耗品,一旦失去利用價值便不會再接近觸碰。
隔日,女孩也死了。她從學校頂樓一躍而下,在舖著石磚的地面綻開一灘血肉模糊的血花。
女孩的背包與鞋襪零散的丟棄在樓頂,雪白的遺書就像喪禮的白幕一樣在風中凌舞,後來沒有人去尋覓那張不知所蹤的紙張,畢竟眾人大約能猜出內容的大概。
悲劇就像梅比斯環,摸索不到盡頭。
梓力道適中地按壓著太陽穴,緩解腦袋臨近炸裂的痛楚,這般的頭痛近日頻繁的發作,意識經常模糊不清,時常恍神,而且記憶不連貫。
「該去找繣了呢。」伸手進書包摸出一罐藥瓶,倒出一顆止痛碇搭配溫開水服下,暫且緩和了暈眩麻痺的痛感,這才搖搖晃晃的起身。
放學鐘早在半個小時前敲響,教學區已人去樓空,腳步踏在木質走廊上時只有她一人的鞋底與地面打著規律節奏的喀喀聲。
國中一年級的教學區在另一棟大樓,零號學院的高中國中部皆各有東西南北四棟大樓,中間以天橋連接,國中部與高中部是各自獨立的校區,要進入必須事前申請,訂立規矩的原因在於防止高中生欺壓國中生,階級問題在貴族學院裡本就屢見不鮮,要是兩個年級混在一塊,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事。
另外小學部、附屬幼稚園與直升的大學部則分別在中學校區的南北端,總體而言,這整座城市幾乎就能稱得上零號學院的一部份。
繣身為天賦異秉奇才亦是學校重點栽培對象,他甚至有自己一間專屬的畫室,而他除卻某些課程以外大多數的光陰都埋首在顏料與紙張的世界,也多虧如此,梓不廢吹灰之力就見到了少年。
能塞滿五十人以上的教室被各種規格的畫作堆滿,少年的筆觸總是帶著旁觀者的冷漠與當事者的熱烈,兩方極度相異的特質融合的毫不突兀,細膩深刻而抽象的刻劃巧妙的表達了創作者的心境,讓整幅畫作洋溢著人性。
「梓學姐,請問有什麼事嗎?」少年擱下手邊的畫筆及調色盤,眉眼透著冰霜,冷冽漠然得有些可怕。
「繣,我想告訴你,我們可以繼續了。」梓孩子氣的笑道,彎起姣好的眉,溫潤的褐色瞳眸閃爍著晶瑩的盼望。
「我們早就結束了,我不希望一直提醒妳這件事。」
耳鳴。
「不、我知道你只是拉不下臉而已,你還是愛我的吧?要不你怎麼會跟那些女人分手。」梓頑固的相信著自己想相信的事物。
「梓學姐,我說的很明白才對,我們已經分手,我對妳沒有感覺了。」少年延誤地皺起秀氣的眉頭,耐著性子回答道。
頭痛。
頭好痛。
「不,繣是騙人的對吧?你很愛我對吧?」
「如果你只是想來跟我說這些的話,我認為你可以請回了,我沒有興趣對一個沉浸在自己妄想的女人多說些什麼。」
胸悶、頭痛、耳鳴。
氣血上湧。
──吶、你是愛我的吧?你只能愛我對吧?
少女猛然暴起,抽出一直藏在側背包的柴刀,劈向措手不及的少年。
第一刀命中頸部,少女沒有停手,繼續揮砍著,在少年驚愕的目光下揮出了第二刀、第三刀……,艷紅的血液飛濺,手起刀落時帶上了黏稠的肌肉與血脂,草少女褐色的眼眸混著窗外緋色的斜陽和眼前燦綻的紅蝶,瞳仁深處愈發鮮紅,擺放在一旁的畫布被腥紅浸染,畫裡的少女臉龐蒙上了一層殷紅,像是哀弔的面紗。
最後一刀剁去了在破爛頸邊搖搖欲墜的頭顱,血紅色的圓球狀物體重重墜地,發出啪搭一聲的噁心怪響,少年來不及闔上的眼眸瞠圓著、瞳孔已經渙散,被那雙彷彿控訴著罪刑的雙目盯著,少女終於恢復神智。
腦袋依然劇痛著,少女爆出一聲長嘯:
「呀啊啊啊啊阿──天啊我做了什麼!?」少女鬆開不知何時就放進書包裡的柴刀,雙腿一軟跪在嫣紅的血泊中,裙襬吸了血液而變的沉重,少女摀嘴咀嚼著自己的手指,進而堵住喉嚨裡的恐慌,牙齒陷進皮肉裡,她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及顏料摻雜的刺鼻氣味,有他的、也有她的。
「怎麼辦、怎麼辦!?」她慌張地地拿起散落一地的屍塊,軟熱的手感還擁有人體的餘溫,橫陳在一旁的也有人體的內臟,長形的條狀物以及一團團肉色的臟器。
「沒事的、他沒有死,身體還熱熱的,沒有死掉──」自欺欺人的安慰果真奏效,身體劇烈的顫抖停下,內心也冷靜下來,她伸手撈過在血泊中打轉的頭顱,微笑地說道「沒事的,馬上就幫你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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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月亮爬升的天頂正中央之際,少女完成了她的作品,那無法稱之為「人類」的物體躺在地上,冒出屍斑的肌膚被扭曲的縫線互相拚湊接合,由於體內的臟器被掏空,外表只是一層皮鬆塌地覆在骨架上,有著少年外貌的拼布人偶睜死不瞑目的眼盛接如水的銀色月光。
周圍寂靜的氛圍好像要吞噬掉活人的生息,只聽得到牆上的時鐘不厭其煩地擺動著黑白的腳步,地板的血跡被清乾淨,濺得血跡斑斑的畫布被重新塗上白色的顏料,掩蓋過血腥的真相。
靜靜佇立在一旁望著自己的作品的少女微笑著,用白色的油畫顏料塗掉最後一張畫裡的十七朵黃色玫瑰,亦塗掉了畫緣處的簽名和那個他們分手那天的日期。
黃玫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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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這樣夠甜了吧!!
你們滿意了吧!!
HE的多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