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奏(solo)紅帽子小夜曲
今夜月色甚美,圓滿的明月高掛於濃稠的夜色中,繁星點綴其間。
牆上的掛鐘緩慢的挪動長針,銳利的鐵片指向11點整,鐘擺左右晃盪著,一連串清脆的音符響起,劃破了漆黑幽暗的寂靜。
我戴起了紅色的帽子,套上深紅色的風衣,將穿在裡面的黑色馬甲束緊了些,決定趁著這美麗的月夜散步。來到了玄關我止住了腳步,如果光是散步的話似乎有點乏味,於是轉身從鞋櫃裡抽出了一把手杖,幽黑的杖身彷彿是將夜幕融化成漆塗其上,金漆老鷹頭為杖手,老鷹頭頂刻著一個五芒星;現代人除了盲人以外大概很難看到有人使用手杖,可偏偏我就是喜歡收藏復古的物品,且不僅僅是收藏,我更愛在生活上與它們相依。
哼著輕快的小夜曲,一打開公寓的門,清涼的夜風撲面而來,我瞇起眼享受著,壓低帽沿後邁開悠哉的步伐,踏著越光投射在地面的倩影,今晚果然是個舒適的夜晚。
假如在這樣的深夜能有絢爛的紅色煙花的話我會更加滿足。
當初因為討厭人群所以選了市郊的獨棟公寓,導致我必須走一段路才能到市中心,不過沒關係,這個時間點還醒著的人類並不多,也不會出現讓我感到近乎窒息的人群,總體來說這是一場相當愉悅的夜間漫步。
走在只容得下一台汽車行駛的街道,零落的路燈彎得像佝僂年邁的老翁,昏黃的光線明滅閃爍,手杖在地面配合腳步敲打著規律的節拍,紅色的衣角掃過黑暗的巷口,不成調的歌聲歪歪扭扭的飛揚,視線游移著找尋點綴今夜的素材。
「嗯?」拇指微微頂高帽緣,空蕩蕩的巷道上有一個夜歸的上班族迎面走來,他的黑色西裝不怎麼平整、內裡的白襯衫露出一角,我猜測他大概不是會照顧自己的類型,令我訝異的是他頂著一頭在現代幾乎滅絕的黑色蘑菇頭,稱不上好看的臉被一副黑色土氣的粗框眼鏡遮住大半,搭配上他頹廢的氣質和疲累聳垂著的肩膀讓我實在不知道從哪裡評論起才好,一言概之的話,完全不符合我的美學。
真是的、好好的散步就被這麼煞風景的上班族打斷,感覺就像要甜不甜熱奶茶一樣,我重新壓低帽子,利用帽沿巧妙的遮住自己窺探的眼神,我注意到他一臉畏縮怯懦,想必是害怕著獨自一個人走夜路。
與他擦肩而過的一瞬,我舉起了那把的150號收藏的手杖,迅速旋身後往他後腦杓擊去,滿意的看他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後狼狽地往前栽倒,我掛著自詡親切溫暖的笑容走上前,扳過他的腦袋,摘下他的眼鏡──無意義的長吁了一口氣,果然還是不符合我的審美觀。
放棄似的鬆手,他的腦袋撞在柏油路上叩了一聲,迷茫的黑眼失去焦距,照這個情況看來他應該沒有完全昏迷,真是糟糕啊,好久沒有失手了,平常按照那個力道打下去他就能在這裡一睡到天亮並且將我忘得一乾二淨,看來現在是不可能了。
「哎呀呀、雖然差強人意,不過限於手邊沒有其他素材,將就使用一下也無妨。」
提著男人的腳踝,我一路把他拖進一旁的防火巷中,錯綜複雜的小道互相連通,我憑著直覺走到了一條死路,將男人扔到我對面,他的眼鏡在半路就不知道掉到那兒去了,那張臉經歷磕磕絆絆佈滿青紫,原本就不是十分端正的相貌因此變得難以見人。
他看起來清醒許多,黑色的眼眸洋溢著驚恐死死的勾著我,我在他的眼眸裡見到自己的倒影,貌似他真的被嚇壞了,連大氣都不敢多喘,顫抖著拿公事包護著頭部,嘴裡喃喃念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請放過我」之類求饒的話,明明沒有甚麼值得道歉的啊。
我伸出手杖用前端的老鷹喙挑開了他的西裝鈕扣,不需要特別觀察也能發現他身體的僵硬,黑色的布料落地,鋪在地面彷彿是一朵烏雲,接著我喪失耐心幫他解開襯衫,俐落地收回了手杖,在他驚魂未定的神情下扭轉鷹頭拉出一把藏在杖身內的細劍。
銀光一閃,白色的碎片如同折翼的白鴿向下墜落。
我微微一笑,用醇厚的聲音開朗地宣告:「親愛的先生,你是我今晚的藝術品原料。」
細劍前端抵著他的嘴,我輕聲哄著他張開雙唇,他抖到連淚水鼻涕都齊齊奔流後還是乖乖聽話了,省得我割斷他的臉頰肌肉逼迫他張嘴,然後飛速的比劃了兩下,一塊粉紅帶血肉塊隨著唾沫掉下來,他想慘叫卻被我一劍刺穿喉嚨,不得不說他受到驚嚇的模樣實在挺賞心悅目的,這是目前為止他最對我胃口的地方,他痛得在地上打滾可是既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喊叫。
一腳踩住他的踝骨,使力過後伴著清脆的劈啪聲響那只腳正式報廢,這下他在只能在地面上蜷縮成蛹狀,以無比驚恐畏懼的眼眸望著我,他的反應取悅了我,散步還是要像這樣偶爾有些消遣才是。
月光似的劍身戳進他的右肩,我轉動手腕好讓細劍深入血肉,我幻想著自己是個藝術家或是指揮家,以流暢而優雅的動作在潔白的畫布上渲染出最美的緋紅;獵物無力抵抗的粗喘,面部表情糾結成團,冷汗浸濕了垂掛在身上失去遮蔽作用的布條。
我毫不猶豫的往下施力,劍刃破壞了他的肌肉組織,但這只是內裏,外表的皮膚跟著血肉的分離而被撕扯開來,不規則的傷口皮開肉綻,紅寶石般的血液宛若醇美的紅酒散發著熱氣與誘人的馨香,在地面淌流著蜿蜒的小溪。
連續的幾劍我都沒有傷及要害,假使破壞了素材本身,那麼這件藝術品變會失去他的價值,縱然我不是職業的創作者,但我的敬業程度可不輸給他人。腦海中的小夜曲到了尾聲,我思索著該以怎樣的方式收尾才得以襯托今夜的月色。
不幸被我選中的上班族此時已經喪失生命跡象,胸前到骨盆處被劃了個大「X」,血肉外翻,腸子內臟全被絞成肉泥儲藏在腹部,耀眼的紅色充斥著視野,牆上、地板、一旁堆棄的雜物,就像潑漆般狂亂的飛灑,總覺得還缺了一點生命力,我側過頭咬著帶有血的芬芳的手指認真的評估與思考。
「盛綻的紅花在黑夜中獨自旋轉。
潰爛般的花瓣如惡魔甜膩的耳語。
烏鴉啼鳴。」依靠著眼前的景象我靈機一動地做了首詩,唸完後失望的搖搖頭:「我真的沒有即興做詩的天賦呢。」
創作藝術讓我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和腦力,現在我只想來杯加了23顆方糖、最加比例的熱奶茶,剛剛略為起伏的情緒再次沉落,我開始感到意興闌珊 ,秉持著有始有終的良好習慣,我做了個萬分華麗的結尾。
斬斷的四肢排列在綻開腹部軀幹的四方,猶如嬌豔的紅玫瑰與沾染著血紅的荊棘,端詳片刻後我簡直想讚美自己的天份了,如此壯麗而瑰華,隱含著死亡與靈活的寓意,無處不精細的切割,這稱得上我近日以來最接近完美的作品!
我沒有久留,隔日我的作品將會被世人瞻仰,他們會批判我的殘忍血腥,然而之於我來說,這是無上的光榮稱讚,哪個作品不是由血汗堆積的呢?
踏著輕快許多的步伐,今晚的夜遊還沒到盡頭,我一直線朝市中心走去,沒在為了過路的行人暫且停留,胃袋的空虛迫使我急需來杯香甜的熱飲。
來到掛著打烊門牌的咖啡廳,我繞到後門,漆黑的龐然大物蟄伏在陰影下,六只青金色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瞪著我,喉嚨發出警告的低呼。
「小四乖乖。」我朝牠溫柔地笑,這句話宛如魔咒平息了牠的惡意,改為溫馴的蹭了蹭我的褲角,退後幾步讓開了路。
扭開門把,溫暖的鵝黃光芒流洩而出,我對坐在書櫃旁的那人道:
「美麗的先生,可以給我杯熱奶茶嗎?」
「樂意之至,紅帽子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