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點都不恨他那絕對是假的。
「妳很恨我。」Thanatos肯定,漾出豔麗的笑。「我親愛的主人。」
「……」燈火沒有回答,也不願意回答他。
因為那是他與她切不斷的交易契約,除非任何一方死亡。
在仔細回想那段記憶後,她才發現她與Thanatos做的並非只有交易,甚至……無緣無故的成了他的主。
燈火想問Thanatos為什麼要這麼做,可當她換了一個角度去想,那份心情卻又沒有那麼強烈了。
「……為什麼成了新生居民?」最後她只有這麼問。照理來說,Thanatos應該要進入輪迴的,而不是出現在這個地方。
「妳看過那段記憶,也見過她了吧。」他淡漠地說。「至於王紓蘭的人生,結束得很完美。簡單來說就是『王紓蘭徹底的盡了孝道,與朋友們相交甚好,工作更是不斷的節節高升,而生命的最終也是安然無恙的夢斃。』不過為什麼我沒有走入輪迴,妳應該知道的。」
「……」她的神情黯淡下來,是心的愧疚。她……遺留下愛她的父母與親朋好友,僅管……
「但是,我不是她。」她轉移焦點。
「呵。」他笑,「那只是一種紀念。至少,別讓她跟著我這種人。而妳的永生,也是她的永存。」
「這也是對我的懲罰嗎?」閉上眼,她疲憊。
「不是這樣的……」一瞬間,他的表情萬般溫柔,將誰的影子重疊到燈火身上。
「……不要把我當成替身!」她終於被踩到了痛處,猛然邁開步伐跑遠。
在遠離以前她聽到一句話。
「我現在叫塔納托斯,和可愛的小豬仔一塊住在宿舍的四四四號房。還有別忘了我是妳的護甲呀,主人。」
可燈火回應Thanatos的,只是漫無目的而混亂的奔跑聲。
然後她踏上船,執槳、划槳,想回到原點,當成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這裡是……夜止?」
她的手停了。
突然出現在水池中央而未著片縷的金髮少年也僵住了。
「你是……」
「妳是……」
他們同時開口,眼神對上彼此。
一時間水面上死寂無聲。
而最終,是金髮的漂亮少年開口粉碎了這片寂靜。
「……恭喜妳和暉侍要結婚了,安德麗絲。」
鐺……鐺……鐺……
這附近分明沒有鐘,燈火卻聽見了喪鐘的響聲。
那一句話與少年悲傷至極的苦澀笑容告訴了她赤裸裸的血色真相。
即使少年沒有說,也隱隱能猜出事實。
小小的王子認為哥哥拋棄了自己,因而失去最後的精神支柱……然後,殺害了少帝。
而她就是那個間接的,殺人兇手。
末了,她的雙眼黯然,把獨木舟朝少年划得更近了,讓少年可以以手攀爬上船。「……請上船吧,至於衣服,我等等會拿給您。而我是……今天負責……迎接新生居民的……代理人。」一句話被燈火說得斷斷續續,源於心中不斷衝擊而來的負罪感。
「這樣啊。」少年微笑著,可仍是苦的。「不用對我使用敬稱,我現在只是……」他看向高掛的月亮,以及一無所有的自己。「叫我月退吧,而我也想請問妳的名字。」同樣絕望的眼睛,沒有光。
「……是。那麼以後請多指教了呢……月退。」她讓少年爬上船,而後朝著彼岸划行。「我叫做燈火,是這裡的……新生居民。」
她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顫抖著。
這是一場連續的噩夢。
噩夢。
只是噩夢……
然而划上岸,閉上眼遞給了月退衣服,也帶他去植上了新生居民印記後,天也漸漸亮了。
他們經過高高的露臺,那是可以眺望整個夜止的地方。
太陽逐漸浮上夜空,劃開無盡的黑夜,這景致讓月退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啊,是破曉呢……這是我第一次能以自己的雙眼看見如此的景像,真的……好美。」
「……」
她只能勉強保持表面上的微笑,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寒冷。
她覺得好冷。
縱然她很早就有了覺悟……
「燈火?」看見燈火沒反應,月退出聲呼喚。
「……沒什麼。」燈火勉強扯出一抹微笑,「以後,你會看見更多更美好的景色,也會交到很好很好的朋友的……我保證。」她說,神情飄渺。
「嗯?什麼意思?」月退有些疑惑地歪頭,不解。
她深深呼吸,「沒什麼的。對了,也是時候該帶你去宿舍了,就讓我這個生手嘗試看看吧,你是第一個被我服務的客人哦。」燈火刻意笑得輕鬆,而月退並不了解她,就這麼被騙過去了。
「啊,好的,謝謝妳,燈火。」月退有些依依不捨的看著日出的景象,還是走下了階梯,跟著燈火前往宿舍。
一路上,燈火試圖輕鬆地對月退說明夜止的風俗和注意事項,並發配給月退一個白色流蘇,雖然月退真正的實力可能用純黑色流蘇來表示都還不夠,然而月退本人很堅持只要白色流蘇就好。
終於他們來到宿舍,推開了宿舍長分配給月退居住的四四四號房門──
「珞侍你好善良,為什麼幫我跟這兩個妖人說明我會說正常話的問題啊!」
「范統,有些難題你要學會自己克服。幫你我就幫到這了,至於你嘴巴的毛病……」
「為什麼哭得那麼開心!珞侍你果然是想好好對待我不是吧!你好友善啊!」
「珞侍大人,這傢伙好吵,能不能把他換去別的房間?這裡光是一個塔納托斯就夠我受了。」
「沒辦法喔,宿舍長說了算,我們五侍也只能開會討論是否要擴建宿舍而已。」
「啊啦,小豬仔別搭理那個小正太和飯桶了,我還在等你襲擊我呢,嗯哼。」
「閉嘴,你這個死不要臉的塔納托斯。」
「小豬仔,你這種臉紅又叫我閉嘴的反應通常被稱為傲嬌,啾咪。」
「……我殺了你。」
「……」
月退與燈火二人都被一打開房門就傳出的吵鬧聲給弄懵了。
而這時,因為被塔納托斯追趕而到處跑的硃砂撞到了范統,閃避不及的范統本能地想抓住珞侍,然而珞侍只是很自然地閃過。
噗咚!
悲慘的范統很壯烈地跌了一大跤,不過遭殃的人並不只有他。
「痛活我了,珞侍為什麼幫我!你不是我的壞朋友嗎!」范統哀號。
「范統,我跟你的交情好像只有半天和一頓飯而已。」珞侍很冷靜。
而這時遭殃的另一個人也感到疼痛的揉揉被撞到的地方,接著本能地抬起頭想要起身。
然後,所有人都怔住了。
月退的唇跟范統的唇好死不死,恰恰好的……貼、在、一、起。
通常旁人把這種情況叫做──
接吻。
「……」
所有人都錯愕了。
「范統,就算你這麼飢渴,也用不著第一天就下毒手吧……」首先回過神來的珞侍震驚地看著范統說,接著才注意到了月退的長相。「咦?暉侍,你不是才剛去找燈火姊……啊。」說到一半,珞侍就注意到了月退的髮色與長相與暉侍還是不太一樣的,便停下了話。
而匆匆忙忙分開的范統與月退這時才有時間說話。
「呃……這位先生,對不起,剛才是我的錯。」乖孩子月退首先攬下了責任,對范統說道,接著又轉向珞侍開口:「珞侍大人,我叫月退,是新生居民,並不是暉侍大人。」
「……這樣啊。」珞侍有些在意的打量月退,然而他也一晚沒睡,身體上早就已經累壞了,只想趕緊回到溫暖的被窩去,便向燈火說暉侍還在找她以後就離開了。
看著因為范統與月退加入而更加吵鬧的四四四號房,燈火悄悄回過身,也打算離去。
這時。
「其實妳早就想好要怎麼做了吧,主人。」
「……」
她並沒有回應那道用魔法傳來的言語,就這麼走了。
離開宿舍以後,燈火沒有立刻回到神王殿,也沒有前去找暉侍的打算。就只是這麼毫無目的的走,任憑居民異樣的眼光投射在她身上。
隱隱約約可以聽到細碎的討論和唾罵,但她一點也不在意旁人對她的指指點點或議論紛紛。
走著走著,她不知不覺走到城門口,心想就這麼出去也好,但。
「暉侍符禁令,我親愛的未婚妻不可以離開我的身邊,否則晚上就會遭到我生不如死的恐怖處罰哦。」
「……暉侍。」
燈火不打算回過頭,幾乎凍僵的心,疲累得沒有再繼續強顏歡笑的氣力。
「唉,又在煩惱什麼事情了呢?我親愛的未婚妻。」
眼見燈火不應他,暉侍走上前,摟抱她此刻在艷陽下顯得脆弱無比的纖瘦身影。
「……沒事的。」
「好吧,妳說沒事就沒事囉。」暉侍笑著說,「反正妳只要記得,我會一直待在妳的身旁。而妳若不見了,我會不斷找尋妳,直到我找到妳為止,懂嗎?」
隨著暉侍溫暖的話語,一股飽含愛意的熾熱強行流進了她逐漸冰封、寒凍的心。
好惡劣……你太惡劣了吶,修葉蘭……
她終於笑了,然後回過身,深深埋入他的懷中。
「嗯。那麼約好了……一定、一定要來找我。」
「當然囉,燈火。因為呀,我……」
未盡的話語埋藏在戀人深深的吻中。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