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叮鈴……
詭譎而妖異的聲響仍在寂靜的夜下祭壇迴盪,令人不寒而慄。但燈火只是笑著看了徹底消失的術法,然後朝著祭壇的某個方向輕輕吐出了幾個音節──
「小月牙,我來了哦,赫拉莉絲姊姊遵守約定的時間到了。」她說,臉上的笑是一片空白。
那爾西錯愕地看著這一切。
那個女人到底在說什麼?
小月牙是誰?
這股可怕的力量到底是什麼?
還有……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只有她一個人?
那爾西是知道的。
他知道珞侍的身上被下了追蹤術,儘管施術的主人刻意弄得很淺很淺,然而那依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所以他會帶著奧吉薩出現在這裡,並非只是為了捉走珞侍。他想要問出一個答案,然後……
然後怎麼樣?
這個問題,就連那爾西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自己。
而這時鈴鐺聲音的主人顯現了身姿,那是一名純白色的少女。
「姊姊,我好開心,妳終於、終於來找我了……!」在黑暗中顯得光亮的少女出現在「幻影」面前,立刻抱住了她。
「嗯,跟妳說好的,早就說好了哪。」她也回抱住白髮的少女,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眼神卻逐漸死去。
那爾西並不懂眼前的這個「夢魘」想要做的究竟是什麼。
不是擁有修葉蘭了嗎?
不是擁有他得不到的幸福了嗎……?
不是已經讓修葉蘭拋棄了他嗎?
連活著都是一種罪的他。
生來就束縛著修葉蘭的他。
這時奧吉薩想說什麼,但被那爾西以兇狠的眼神制止了。
同時,被稱為小月牙的少女海藍色的眼眸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她對「幻影」的愛慕,而「幻影」無神的眼睛在此刻看起來竟像是燦金色那麼明亮,彷彿身體中的哪裡發生了變化般,帶給人的感覺再也不是溫和可親,而是冷冰冰的傀儡娃娃。
被結界封印在原地而動彈不得的那爾西和奧吉薩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同是女性的她們摟抱在一起,就像是戀人深深地擁著彼此,似乎再親暱不過。
「幻影!給我解開這個結界!而且妳不是修葉蘭的妻……」
在那爾西忍不住喊出來的瞬間,他終於知道自己心裡已經承認這個事實。
縱然再怎麼不想承認就是這個女人搶走了他的哥哥,讓他不想回到落月,但這已是鐵一般的事實。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該在修葉蘭身邊的女人,會在這裡做出這種荒謬的事情?
而要是修葉蘭知道了以後,又會怎麼樣想……?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漸漸蔓延了他的全身上下。
「……是啊。」她回過了頭,看向他,「這是我人生裡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決定……又或者說我根本沒得抉擇。」他心中的「夢魘」神情空白地說,狀似憐惜地撫慰著因這番話而不滿的白髮少女。「所以讓您見證接下來的一切,您或許多少會感到好過一些呢,那爾西殿下。雖然您不久之後就會忘了這一切,但至少您希望看到吧?我想……這也是我最後唯一能做的事了。」
女人像是唸台詞般對著那爾西說,而似乎感覺到「姊姊」的心情相當痛苦的「妹妹」也逐漸轉移視線。
「哼,落月的蠢蛋小王子,能見證我和姊姊在一起,是你最大最大的榮幸。」
白髮的少女終於瞥了那爾西一眼,卻說出令那爾西再度大吃一驚的話。
在一起?
這個女人不是已經嫁給修葉蘭了嗎?還有在這個祭壇裡面,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的存在的──
「……妳是沉月?」那爾西警戒地詢問,即使仍保有貴族般的高雅姿態,但那結界給予他的壓力仍是讓他露出了一絲狼狽。
「嘻嘻,還算有點腦子嘛,這幾百年來終於又有一個原生居民叫出我的名字了。」「沉月」聽見自己的名字,感覺愉悅地嬌笑,「吶,姊姊,我們給他一點獎勵好不好?」
「……那小月牙要給他什麼樣的獎勵呢?」似乎成了「赫拉莉絲」的女人嫵媚地微笑,縱然那雙眼裡並沒有笑意。
「讓他見到他最親愛的哥哥好不好?呵呵,說起來呀……他也真可憐呢,他根本不知道他哥哥有多喜歡夜止,還一逕把哥哥不想回家的原因全都歸咎在姊姊身上,真是笨到極點了呢。所以啊,就讓那個人過來親自告訴他嘛,嘻嘻……嘻嘻嘻嘻……」
「!」聽見這句話的那爾西被言語揭開了傷疤,臉色緊繃,狠狠地瞪著沉月。
「……沉月。」聽到這句話,「赫拉莉絲」不笑了,像是燦金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俯瞰嬌小的沉月,更不再親暱地喚她「小月牙」。「我不是說過了嗎?不可以做任何傷害他的事情,一件都不可以。」
「……又來了呢。」沉月黯然,繼而扭曲地笑了。「姊姊啊,每次、每次,妳總是告訴我妳只在乎那個人,妳知不知道我多痛苦啊?不只是一個人被關在這裡好久、好久,甚至連妳回來了,我都還得看到妳在別人的身旁,就算在我的身邊也只想著那個人的事情!妳好殘忍啊,姊姊!所以我也要對妳殘忍,我要妳心裡永遠留下一個只屬於我的位置!」
隨著少女瘋狂的大喊而出現的是刺眼的白光,白光之中漸漸清晰的身影──
「……那爾西?…………燈火……?」
「燈火姊!」
「珞、珞侍……」
「姊姊」的無神終是被少女的行動砸出了裂痕,只見她不可思議地望著早就該被送回到房間的珞侍,以及珞侍緊緊抓著的……
「燈火?」
沉月打破了規則用掉許多力量呼喚而來的,是那爾西最親最親的存在──也是「夢魘」唯一心愛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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