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的陽光總是孱弱得過分,不僅驅不散長風掀起的刻骨寒意與遮天飛沙,就連壽命似乎也較他處來得短促。當白日朝黑夜推移,地平線上僅存的夕輝又一次在夜幕的壓迫下掙扎著即將死去時,兩道輕淺的呼吸聲驀然擊破了蒼空外微妙保持住的平衡,一聲淒涼的號泣聲中,世界最後的光明頹然自漠原跌落。
拖著早已殘破不堪的軀體,月和提蹣跚地在無垠的黃沙中相互扶持而行,遲緩的步履在沙面劃出淺溝的同時也在身後帶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虛弱地喘了口氣,身體狀況向來堪憂的提在這般惡劣的環境中已經有些撐不下去,提起的腳步也愈發沉重,隨時都可能倒下。不捨得拋下如今唯一的親人獨自離開,月只能加大撐住弟弟的力道,繼續堅持前行。
由於一場突如其來的內亂,他們的父親慘死在叛軍手中,貪得無厭的叛軍首領不僅奪走了政權,更派出手下追殺他們。他不甘心就此受人擺佈,誰想昔日擁戴他的精靈們卻紛紛落井下石,為他和弟弟冠上各式莫須有的罪名,不只不提供幫助,甚至將走投無路的他們驅逐出族,絲毫不念舊情。
從一族少主淪落至此等境地,面對如此巨大的落差,換做是普通精靈早該瘋魔了,但曾經歷過母親被人在自己面前殺害的月卻不然。一向愈挫越勇的他只是恨,恨那些為權奪位的精靈,恨那些出賣他的友人們。只不過比起單純報復的恨,他更願意感激將他驅逐的普通精靈,若不是他們,他和弟弟恐怕連逃離的機會都不會擁有。熟知人情事故的他明白,感謝曾賜予自己善意的人,相較於恨一個傷害自己的人來得困難,卻重要得多。
為了回報傾力幫助自己的族人和為慘死的父親復仇,月很清楚,就算再痛苦疲憊,他也絕不能在這裡倒下。苟延殘喘的生命永遠比死亡珍貴,因為只有活著,才擁有期望未來的資格。蕭颯的風沙中,兩道孤獨的身影以緩慢而堅定的步伐行進,為尋覓一個託身之所而努力。
在這片寸草不生的荒漠裡,夜晚的時間尤其難以估計。不知走了多久,當提終於體力不支倒下、月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徹底麻木時,一簇微弱的火光瞬間喚醒了後者昏沉的意識。於是他不再保留體力,俯身背起自家弟弟就朝光芒所在處奔馳而去。在火堆旁一眾人驚異的目光中,他疲憊地將提交到對方手裡,面上緩緩綻開一抹欣慰的笑容,緊接著眼前瞬間一黑,毫無預兆地轟然倒地。
當月再度甦醒,天色業已微亮。想起早自己一步昏迷的弟弟,他掙扎著起身,卻被人強制塞回一團布料下。他先是一愣,隨即使出恢復些許的氣力反抗,輕易將他強弩之末的反抗鎮壓住,海爾特不客氣地數落道:「病人就該好好休息,別學人逞強。要是不願意的話,我也不介意隨手幫你一把。」
「不必。」在被人制服的片刻中迅速認清自己的處境,月拒絕了對方的「好意」,「我弟弟呢?」
「他?他的狀況比你還遭,身體底子原本就不好,力量還消耗過度。要不是你們到的即時,恐怕可以直接在這裡挖個坑埋了。」沒好氣地回答,海爾特抱怨道:「你們到底是什麼身份?又得罪了誰?居然讓對方非致你們於死地不可。尤其是你,傷處都在要害,一個偏差就能去見創世神了。」
「我是晝精靈少主月,另一位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提,我們是從部族裡逃出來的。」無視對方充滿不明意味的眼神,月淡然回道:「幾天前,我們部族發生內亂,叛軍殺害了我父親。在族人們的掩護下,我和弟弟乘亂逃走,結果他們的首領又派人來追殺我們。而後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
「原來如此,看來他們將消息封鎖得很好呢。」身側開始飄出實體化的黑氣,海爾特顯得有些咬牙切齒,卻又很好的立刻將情緒控制起來,掛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道:「那麼,月少主,你先安心在我們當中待著吧,在你和你弟弟完全康復前,就別隨意離開了。」
對他人的隱私毫無探究之意,月默然望向對方隱約帶著火氣離去的身影,接著緩緩閉上眼眸。與干預別人的事相比,先將身體恢復到巔峰狀態才是最佳選擇。
海爾特從包袱裡掏出通訊法器,在一票同伴的驚悚目光中與自家族長展開聯繫。身為白妖精族十宗師之首,海爾特在族裡的地位格外超然,並且綜合實力之強就連族長也對他敬畏有加。於是此時呈現在幾人眼中的畫面便是平日幽默隨和的海爾特對著法器破口大罵,其言詞之懇切,情深之意重,令周圍的旁觀者們不禁瑟瑟發抖。狠狠將對方教訓完後,海爾特滿意地結束通訊,瞬間又變了一張臉轉頭開始和同伴嬉笑,那情緒轉變的速度之快著實讓人咋舌,也讓他的同伴們徹底無言。
一片歡聲笑語中,全程絲毫沒參與聊天、負責治療月與提的聖魄少醫官忍不住回頭狠瞪帶頭作亂的海爾特一眼,那譴責的神情讓一群人瞬間噤聲。在影響病人休息的噪音來源消失後,烏緹這才沉默地回頭繼續為提醫治。
被那強烈的要求之色強迫閉上嘴,海爾特看著昨日繼冥出現之後再度認識的新夥伴,臉上清晰的掛著三條黑線。若不是烏緹墨里培恩的外表、名字和精湛的醫術足以證明他的確是聖魄出身,他肯定會以為他是來自自家的對立種族——黑妖精,否則身為以仁慈出名的醫者,怎麼會用眼神威脅別人住口呢?
儘管內心還有無數的話語想不吐不快,不過事關他人性命,大部分時候還是善解人意的海爾特終究沒再多說什麼,轉身招呼著穆緹和冥到外處去狩獵以補充糧食了。
提看著面前與自己一般面無表情的男子眨眨眼,混沌的神智似乎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分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萬般疑惑之下,只能與對方含情脈脈地持續對望。由於兩人都是惜字如金的性格,一日說不上幾句話都是常態,於是當沉默遇上寡言,又得不到其他能言善道的人來兼任他們的溝通橋樑時,所得到的結果必然會是相對兩無言。
兩位溝通有障礙的殘疾人士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半晌,直到提終於從剛甦醒的一片茫然中恢復了思考能力,橫跨於他們之間的詭異氛圍才稍稍破除了些。
「我哥呢?」相較於月精神緊繃下的關心則亂,神智清醒的提明顯冷靜得多,一開口便是直搗黃龍,「他沒事吧?」
「比起你,好很多了。」烏緹瞥了眼月所在的方向,極為淡然地回覆:「只是虛弱了點,休養一陣就好,無大礙。」
得到烏緹肯定的回答,提暗自鬆了口氣。幸好月沒出什麼大事,否則與他簽定生命契約、身為他影子的他可難辭其咎。
一百多年前,晝精靈族中曾發生過一件驚世醜聞:當代族長與族長夫人的貼身侍女私相授受,而後者居然還懷了孕。由於不忍心將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扼殺,晝精靈族長決定隱瞞這一切,將侍女送到偏遠地區改名換姓並生下孩子,而那名私生子就是如今的提。當一切看似已風平浪靜地過去之時,族長夫人不知從何處得知那名侍女和提的消息,萬念俱灰下遭人暗殺成功,從此成為月最大的心病。在事情遭到揭穿後,提被晝精靈族長接回了首都,正式成為王族成員。但他的地位卻一直不受正統貴族們的認可,因此在他繼承晝精靈族至寶——炎陽之盾後便被迫與自家兄長簽訂生命契約,以半生的自由換取族人淺薄的信任。
儘管這段故事聽起來對提相當不公平,然而當事人自己卻不以為然,反而以身為月的影子為榮。也因為簽訂了契約,提與月這對異母兄弟的感情愈發深厚,幾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甚至是遭遇大變時仍不離不棄。相互信任、相互依賴、相互扶持,這是對二位精靈最好的寫照,同時也是世界上的生靈們最好的品質。
服用完烏緹遞上的藥物後,提再度躺回地上休息。向來冷靜的他很清楚,現在他最重要的事是以最快的速度養傷與恢復體力,因為他有預感,平靜的日子不會太久了,在面對異變之前,他必須回到最好的狀態。
*
一片寂靜的樹林中,八道人影緩步前行著。其中兩道走在最前方的身影不時提起武器交換幾招,而後又在對方俐落的招架下悻悻然地收回攻擊,偶爾還傳出幾句冷嘲熱諷,這般熱鬧的景象,惹得後方六人不住無奈嘆息。
「我記得我們是偷偷出來找人和救人的,這麼肆意張揚好嗎?」在伊娜絲雅與堯戈斯第十次親自上陣勸架後,雅諾安望向萬里無雲的藍天,無語問創世神。直到前方再度恢復平靜,她才收回看天的視線,回眸朝亞因問道:「凱因哥,你覺得呢?」
確認完目標精靈的位置和幾人前行的方向相同後,亞因在安興味盎然的目光下收起法術幻化出的地圖,抬頭瞥了眼歸隊的伊娜絲雅與堯戈斯,淡然說道:「有姊姊和堯戈斯在,夠了。」
「不是這樣吧,凱因斯克。」雖然方才並未加入對話,但始終關注著身後,全程聽完的堯戈斯哭笑不得,「原來在你眼中,我和奈蒂娜絲跟來的作用只有阻止他們失控而已嗎?」
從容將法杖掛回腰間,亞因露出微笑:「目前看來,是的。」
「……」被傳聞中包容一切的日月旅者這麼不留情面的調侃,覺得聖魄生觀遭到打擊的堯戈斯決定向好鮫人伊娜絲雅尋求心理安慰。
在笑鬧聲中,由四位日月旅者領首的一隊人以穩定的步伐全力朝目的地邁進。由於一路上絲毫沒遇上意料中的埋伏,他們心裡的擔憂愈積愈深,不斷戒備著身邊可能遭遇的埋伏。畢竟遭到突襲的時間間隔愈久,代表敵人的準備愈充分,或者說,代表他們的對環境的察覺力會愈低落。果不其然,在他們安然無恙地出發兩天後,異變陡生。
「退!」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洛亞最先發現敵襲,他指引著其餘人向後退回方才經過的空地,冰冽的灰眸冷冷掃過周遭的樹林。在他冰冷戒備的視線中,一群穿著斗篷的人影緩緩步出他們的藏身處,手上各自提著一把泛著清冷銀光的武器。
「黑妖精、白妖精。」用肯定的語氣說出這兩個種族,凌羽悠哉地甩開一把鐮刀,漾起一抹輕鬆的笑容,「怎麼,不顧你們堅守的黑白傳統聯手來打擊我們了?幾位可真是貴族的模範啊!」
「凌羽,廢話少說,先動手。」璉開口警告出言諷刺敵人的同伴,清淡銳利的紫色眼眸開始評估自己面前對手的實力。忽然她似是看見什麼難以忍受的景象,眸光驟然一厲。說時遲那時快,一名妖精率先選擇朝她動手,她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只能先迅速抽出長矛往從自己身體側面攻來的妖精揮下。瞬時一道銀光劃過,血肉被貫穿的聲響清晰地在空地中迴響,斗篷的碎片與血花同時飛起,那名突襲的妖精已然倒在地面上。
從偷襲者身上拔出一把染滿鮮血的長矛,璉看著環繞在他們身邊的黑色人群發出冷笑。「怎麼,為了阻止我們你們也願意拋棄自己奉為圭臬的黑白觀念了嗎?」直勾勾望向領頭的兩道熟悉身影,她出聲嘲諷道:「公然與『敵對種族』合作,說一套、做一套,這般武藝你們兩位可真是練就得爐火純青。我沒說錯吧?諾利爾、奧洛本,你們難道以為套上一件斗篷我就認不出你們了?」
「好眼力啊,璉。」從善如流的脫下斗篷,名為奧洛本的黑妖精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既然妳都猜到了,何必繼續在這裡苦苦掙扎呢?」
「昔日的友人,今日的敵人,那怕不願與妳為敵,我仍必須全力以赴。」擠出一絲苦笑,諾利爾如是說道:「族長畢竟下了死命令,在海爾特不在族裡的情況下,我也無可奈何。」
「所以,言下之意,是要我們盡全力將你們擊敗,你們才肯離開?」緩緩綻開一抹如沐春風般的微笑,洛亞抬手解開繫在腰間的墨色方印,用溫和至極的聲音吐出一個個冰冷無情的文字:「又或者,把你們就地擊殺?只要將擋在眼前的障礙全部消除,我們同樣可以安然無恙的過去。」
「區區地位低下的黑白混血兒罷了,居然敢在本宗師面前大放厥詞!」絲毫不把洛亞柔緩溫和的警告放在眼裡,奧洛本猖狂一笑,狹小的眼眸中浸滿惡毒之色,「要是不怕死,你就上吧!別說老子沒告誡過你!」
聞言,洛亞笑得更加開懷,說話的語調也愈發柔和。「你知道嗎,輕敵乃兵家大忌。」他溫聲說道,原先輕輕淡淡的氣場逐漸強大了起來:「況且,我最討厭有人出言污辱黑白混血兒了。不過,看在你勇氣可嘉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選擇自己的死法。」
「凌遲而死或是一擊斃命,請選擇吧。」
聽出洛亞話裡毫不掩飾的輕視意味,向來受人敬重的奧洛本哪能忍的下這口氣。「給臉不要臉的混血砸碎!」惡狠狠地瞪著洛亞,他從喉嚨深處發出怒吼,提手抄起武器望洛亞的站立點直劈而下:「我這就讓你知道,輕敵的人究竟是誰!」
從容向左側踏出一步,奧洛本原先氣勢薄的攻擊在剎那以細若髮絲的距離擦著洛亞的衣襬落在空處。漾開嗜血的笑容,洛亞偏頭睨視攻擊失手撲倒在地面上的黑妖精,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拋出結論:「看來,你是選擇凌遲。」
在洛亞話落的瞬間,那方墨色印鑑驀然自他手中滑落,用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剎那落上奧洛本失去防備的背脊,狠狠在上面砸出一個鮮血直流的深邃孔洞。奧洛本慘叫一聲,試圖掙扎而起,卻被不知名的力量持續壓制於地。
掛著一派輕鬆的殘忍笑容,洛亞愉悅地欣賞黑妖精如螻蟻般在自己腳下痛苦哀號,隨手又在對方身上多烙下幾道傷痕。「現在你覺得,誰才是大放厥詞的一方?」他蹲下身,笑著詢問已經痛到說不出話來的敵人:「明明我都大發慈悲讓你自己選擇敗在我手裡的方式了,你怎麼就是不懂把握呢?」
「你……分明就是耍詐,我……我不服!」斷斷續續地擠出話語,奧洛本仍舊嘴硬得不肯服輸,「有本事……咱們正大光明再來一場!」
「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是分不清楚你我的差距在哪?」洛亞冷笑道:「不懂自知之明重要性的狂妄者,活該落得這個下場。給我仔細聽好了,我的名字是洛亞,日月旅者的日之旅行者,騰雲破夜之日。」
由於失血過多,終於得知洛亞身分的奧洛本也只能在無盡的悔恨中痛苦死去。臨死前,他恨自己實在是有眼無珠,竟然出言得罪了凶名赫赫的破日殿下,甚至得罪了……。無視於死不瞑目躺在地上的奧洛本,洛亞輕鬆地望向周圍瑟瑟發抖的妖精們,閒適自然地問道:「那麼,還有誰想繼續擋在我們面前的?請出來應戰吧。」
除了領頭的諾利爾還苦笑著留在原處,不過眨眼,先前密密麻麻圍困住他們的妖精業已奔逃殆盡,留下一地的武器殘甲。無奈地眨眨眼,伊娜絲雅忍下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趨前握住洛亞手中由於飲了血、變得有些失控的聖靈之印,柔聲阻攔道:「洛非,夠了。」
被伊娜絲雅的聲音自想繼續殺人的衝動裡喚醒,洛亞不滿地嘖了聲,使勁鎮壓住心理奔湧而來的殺意。確認心神漸趨平穩後,他才若無其事地拍拍風衣站起,微笑面對暫且結伴旅行的同伴們。
在起身的同時,他原以為自己將要面對的會是同伴們驚恐的神情。儘管對於露出本性的後果他早有心理準備,但那種被當成怪物的感覺仍不怎麼好受,只是出乎他的意料,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張張平靜的容顏。
「洛非哥,可別小看我多年遊歷的成果啊!」抬手施法洗去方印上的血跡,亞因溫和地笑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這些年早就清理掉不少了。所以,我怎麼可能會怕這種場面呢?」
「洛非,你以為我放棄王族地位跑出來當旅者,這麼多年來都不會遇到不長眼的人嗎?」不客氣地朝洛亞的肩膀拍下去,凌羽撇撇嘴,「想當年,堯戈斯還因為被得罪,全程帶笑把敵人活體解剖,方才那位只不過是放血而死罷了,算不上什麼。」
眼見眾人都發話了,璉也不好繼續保持沉默,勉強冷聲道:「洛非,我可是上過戰場的精靈,區區見血還不足以對我造成震憾。」
除了見識淺薄、絲毫不明白剛才發生什麼事的安與一言不發、始終面帶微笑的雅諾安,其餘人都表現出對洛亞的行為不甚在意的模樣。感受到同伴們全心支持的態度,洛亞略顯忐忑的神情總算放鬆下來,恢復清冷的目光轉移至一旁沒跟族人離開的諾利爾身上。
「諾利爾?」迅速注意到洛亞偏移的視線,璉錯愕地看向逗留的友人,忍不住發出疑惑:「你怎麼還留在這?」
「自然是為了與破日殿下道歉。」在一群人詭異的注視下,諾利爾依舊保持鎮靜,面色恭謹地回應道:「先前殿下在懲戒奧洛本時,族長傳來消息,要我們立即停止對幾位以及晝精靈少主的追殺,並要求我留下處理後續。」說到這裡,他頓了一秒,忽然朝洛亞彎下腰,「破日殿下,對於追殺您一事,白妖精族感到相當抱歉。希望您能原諒我族的魯莽及無知。」
「既然是白妖精族長的意思,這道歉我們收下了。不過,希望我們不會有真正為敵的那天。」直接代替洛亞做出回答,雅諾安笑得燦爛,「順帶一提,我的名字是雅諾安,日月旅者的日之記錄者,拂雲賜光之日。」
「多謝您的寬容,拂日殿下,我這便回族向族長稟告。」再度朝雅諾安一鞠躬,諾利爾俯身將一地武器拾起準備離開,卻又突然回頭補了一句:「破日殿下,族長要我告知您,晝精靈族的叛亂者似乎還與光天使的某些貴族合作,請您務必小心。」
「我明白了。」洛亞頷首,「對於提供情報一事,麻煩替我對白妖精族長致謝。」
聽完洛亞交代的話,諾利爾深深看了一臉平靜的洛亞一眼,終究什麼也沒多說,扛著一袋武器轉眼就在樹林裡失去了蹤影。
「不愧是迅速將晝精靈納入手心的叛軍,連向來心高氣傲的妖精族、天使族都請得動。」縱然知曉對方請了外援,凌羽仍不見將遇強敵的擔憂,反而興致勃勃地對敵人發出讚嘆,甚至有閒情逸致調侃一下自家同伴,「是說洛非,真看不出來,原來你心計也這麼深啊!」
冷冷瞥了凌羽一眼,洛亞淡聲回道:「不深,但對付你足夠了。」
「凌羽、洛非。」眼見這兩位又準備開吵,一路勸架的伊娜絲雅忍不住頭疼,「我知道你們的實力堅強,有餘力應付我們面對的所有危險。但是,能請你們在與彼此交流時稍稍冷靜一點嗎?」
「奈蒂娜絲殿下,別勸了,他們從認識開始就無法平心靜氣地與對方相處。」同樣經歷過勸導無效的堯戈斯無奈道:「先前遊歷之時,我在見證過他們一邊拌嘴,一邊將敵人打成灰之後就放棄勸說了。只要他們不主動去惹事,我們就該感激了。」
「……好吧。」望著前方開路爭執兩不誤的一半天使一鮫人,伊娜絲雅妥協了。
在洛亞將奧洛本凌虐致死後,他們往夜精靈族邊疆而去的路途異常平穩,就算途中偶遇埋伏的黑妖精,對方也馬上繞道走,令他們好生嘲笑了洛亞一番。而洛亞在接下來的路程裡也不再壓抑本性,與凌羽的對戰情形也愈發激烈,偶爾還不經意毀掉一片樹林,使伊娜絲雅的頭疼頻率成正比增加。
如此在歡聲笑語中又度過了五天,一行人終於走到樹林與荒漠的交界。一陣狂風夾帶滾滾黃沙席捲而來,讓自小嬌生慣養的安不由得躲在自家表姊身後尋求庇護,被後者沒好氣地套上面罩後重新推了出來,成為旅途中又一笑柄。
待笑鬧夠了,眾人重新端正了神色,提步朝風沙裡行去,準備在一片茫茫沙海中尋找失蹤多日的晝精靈少主。稀微的陽光透過飛沙緩緩撒了下來,稍稍撥開了迷霧般的黃沙,也落在了他們身上。照耀著,往旅途中的第一個終點馳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