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wenshe
發表於 2018-3-22 23:35:59
本帖最後由 iwenshe 於 2018-3-28 18:04 編輯
嗯,真的,現在這社會,一堆工作都快被機器取代了
多學些東西總是好的啊................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3-26 23:36:44
其二十七 向著孤獨的青春說再見
♢♢♢
他似乎聽到了風的聲音。
低低的,好像有人在其中訴說著什麼。
並非悲傷或者痛苦,只是在以平靜的語氣訴說著過去,於是火焰飄零,只餘不知吹往何處的風在某處鳴泣著。
「……你認識我?」
對方的眼神是如此的熟稔,以至於連他都對自己的記憶産生了誤解。當真拎著兩籠竹鼠的年輕男人狀似羞澀的笑了笑,倒退一步,干笑道。
「那個不好意思我好像看到眼熟的人就上來搭訕了啊哈哈哈……啊果然認錯人了。」
「……」
認真的嗎你……
「那個沒什麼事我就先溜——」
「等一下。」
突然開口的居然是希歐,格裡西亞瞥了他一眼,卻發覺對方的眼神相當認真。
「啊……是的,有什麼事嗎?」
「我見過你。」
篤定的語氣。
「……是嗎?」
「你以前住在這附近吧,還是在這附近擺過攤?」
「我家的甜品店以前確實開在這裡……」
「那就對了。」
似乎是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希歐壓低了嗓音解釋道:「當時你不在葉芽城,我代替你去和一部分將要遷走的民眾談判時,對面應該是有他的。所以我才覺得這家伙稍微有點眼熟……畢竟外貌很有特色。」
搞不好還是因為把對方誤認為女性而沒法好好說話一類的蠢到爆的理由……
格裡西亞偷偷的瞄了眼一直在他身後縮著的半透明靈體,對方正微微的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對了,要不要來我家新店嘗嘗?我家甜品店可是忘響國的百年老店,口味之類的絕對有保證。」
對方偏著頭,他總覺得對方的笑容裡有些奇怪的意味,剛想拒絕,便聽某個從一開始便沒再開過口的背後靈發聲了。
【格裡西亞,拒絕他。】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奇怪……
不過他原本便打算拒絕的,到算是正合他意。而對方即使被斷然拒絕了,依舊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倒也不惱。
等到人走後,盯著那道完全不像是男性身材的背影,希歐思考了半晌,忽然冒出句。
「格裡西亞……你說,既然他家裡是開的甜品店……為什麼還要出來賣竹鼠?」
「……」
「而且三銀幣一只十銀幣三只怎麼算都不對吧……?」
「……死喔。」
「是希歐。」
「我覺得你該檢查下你的腦回路是不是從腳底多繞了一圈,真的。」
「……」
格裡西亞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的同情之色。
♢♢♢
他曾經趴在那個窗臺上,探出頭來看著鳥兒振翅飛入高空。
他的世界被限制在了被窗框圈出的狹小天空裡,所以對於他來說,那段能夠在天空下自由呼吸的時光,是他度過的二十載生命裡最珍貴的回憶。
他其實並不討厭自己的家庭,不如說,他反而需要感謝他們才對。如果沒有那些人,他可能永遠也不會見到那些他所珍視的同伴。
所以,這一次他依舊要離去,只是不再像五年前那般,他想要堂堂正正的從這裡離開,然後,堂堂正正的——
添飽了墨的筆尖在紙上停頓住了,一腔的話語最終還是沒能付諸於紙面。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該從何處下筆。道別嗎?其實五年前的他根本是不告而別。想要坦白的說出自己的心情真是件困難的事情啊,於是他歎了口氣,擱下了筆。
還是,先不要離開了吧。
艾爾梅瑞站起了身,將落上了墨跡的稿紙揉皺成一團拋進廢紙簍。他現在已經是月蘭國的親王殿下了,自己卻並沒有身為親王的實感。也許是因為決定自我定位的絕大多數時光浪費在了魔王殿裡,他甚至並不想在這裡多待一秒鐘,即使這裡有他熟悉的人,親人,或者其他的。
這些其實都無所謂,他不在乎的。
牆角裡堆著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幾套看不出身份的平民服飾,遠足必須的干糧水囊,以及完全出於自己私心而塞進包裹裡的香辛料。這大概是他唯一的奢侈愛好,即使在離家出走的途中也舍不得丟下的東西。
「如果真的要走……先去找伊希嵐好了。我記得地址是在——」
艾爾梅瑞走向了衣櫥的方向,他原本只是打算找找看還有沒有需要帶走的衣物,手剛挨上門把,卻聽裡面發出了一聲巨響……以及有什麼東西稀裡嘩啦碎了一地的聲音。
「嘶——死喔你的背包砸到我腳上啦!誰出遠門還要帶上公文改一改的死喔你是傻的嗎!」
「誰帶公文了那是帝摩斯的書好嗎!」
「……」這是帝摩斯。
伸向衣櫥的手停頓住了,過了半晌,這才鼓起了握住門把的勇氣。確實是熟悉的嗓音,五年未曾見了,稍稚嫩的少年音變得更加沉穩。
確實是那些人,一點也沒變。
艾爾梅瑞一口氣拉開了壁櫥的門,緊盯著裡面以扭曲的姿勢卷在一起的兩個……三個大男人,然後,面無表情。
「……格裡西亞,希歐,你們這是打算雙雙出櫃嗎?」
「就算我出櫃也不是跟這種看見女人說話都磕巴的丟人玩意好麼。」
「……你說誰丟人呢?」
希歐正努力的把自己的包從腳面上挪開,見眼前突然大亮,拿手背擋了下眼睛,順便擠出個尷尬的笑容來。
「啊,艾爾梅瑞,好久不……見?」
「雖然確實是好久不見。」艾爾梅瑞伸手替他把包移開,死沉死沉的,看來確實是書一類的東西,「不過,你們為什麼會從我的衣櫃裡出來?我家衣櫃通往了不知名的異世界嗎?」
「還不是因為這家伙……」
希歐正努力的把自己的腳從衣服堆裡拔出來。空間實在有些狹窄,三個人相互擠著,甚至把隱身中的帝摩斯給擠到現形……艾爾梅瑞無奈的幫了把手,把七扭八歪的兩個人拽了出來,這才有閒暇打量起對方來。
五年不見了,因此面孔眉眼的稚氣都消失不見了,添了幾分成熟。
在這一點上,誰都是一樣的。
「魔法師公會管理的傳送陣定位出了問題,這家伙非說自己能修,結果不知道為啥直接傳到了你家壁櫥……是說,艾爾梅瑞,你家壁櫥還真大?」
希歐拿胳膊肘拐了下格裡西亞,成功的換來了對方的一個大白眼。
「不然怎麼辦?難道讓那幫廢物點心們自己搗鼓嗎?」
「……魔法師公會的總會長在你眼裡就是廢物點心嗎?」
「連定位系統都能折騰壞,不是廢物點心是什麼?」
好吧畢竟人家是前魔王……
帝摩斯剛從壁櫥裡脫身後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看起來是消失功力又有長進……格裡西亞拖著包裹,相當自來熟的往房間中央的豪華大床上一坐,便正好看見了房間角落裡堆著的行李。
「咦,草莓你要出遠門?」
「……啊,那個,我……」
「堂堂親王殿下就算要出遠門也不用自己打包行李吧……莫非草莓你又要離家出走?」
被一句話戳穿了心事,艾爾梅瑞默默的轉開了視線,裝作正在看風景的樣子。
「王宮裡就這麼討人嫌嘛?還是說,難道真的有傳說中的會騷擾純潔可愛的小王子的變態管家?草莓我跟你說遇到這種人絕對要跟你的老爹說拖他出去閹割個一天半……」
「沒有那種事,還有,我現在已經是親王了。」艾爾梅瑞哭笑不得的打斷了他的妄想,「我只是不喜歡這裡而已,格裡西亞,你不要想太多。」
「……啊,是麼。」
「為什麼你要一臉失望……」
頓了頓,像是又想起什麼,艾爾梅瑞忽然說道。
「說起煩惱,我倒是頭疼另外一件事情。」
「不是變態管家嗎?」
「……能不提變態管家的事情嗎?」
「哦,那你說吧。」
「……」艾爾梅瑞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事實上,才度過二十歲生日不久,已經有超過二十個貴族家的女兒向我遞來書信,說希望能夠嫁入王室。」
「………………」
二十個……真嫉妒,啊呸,真羨慕啊。
「其實這都不算什麼問題,一一寫信回絕就是了。但是最近我家妹妹好像有些心神不寧,隔三差五的跑來問我是不是打算結婚了,還說什麼要是哥哥結婚了要和哥哥住在一起之類的……」
格裡西亞和希歐對視了一眼,一左一右的按住了艾爾梅瑞的肩膀。
「艾爾梅瑞,你要穩住,王室裡傳出醜聞會很難辦的。」
「草莓,就算真的下手了也千萬不要被逮到……不過就算被打斷腿了也能治好,大概。」(*注一)
「不我並沒有那種興趣……」
「沒關係不用擔心的草莓,要是有人敢為難你,就算對方是變態管家我也要帶著所有人去揍他!」
「所以說……都說了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艾爾梅瑞心很纍。
「不過……如果想對付可愛的女孩子們的邀請,草莓,你覺得死喔怎樣?」
希歐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哈啊?!」
「你看啊希歐也是美少年一隻對吧?還是那種對女孩子們拋個媚眼,女孩子連腿都會軟掉都超級美少年,有資源就要拿來利用嘛。」
「餵格裡西亞你在玩我嗎!」
格裡西亞壓根不搭理他的抗議:「而且死喔一和女孩子說話就會臉紅,這正好是個鍛煉的機會嘛。」
「……這樣的機會我才不需要!」
「上次你老師還跟我老師抱怨你太害羞來著。」
「……」
「老師也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們,兄弟有難我當然要拔刀相助嘛,不要太感謝我啦死喔。」
「我怎麼覺得這個難根本就是你搞出來的……」
「所以你覺得怎麼樣,草莓?」
艾爾梅瑞遲疑了一下,偷眼瞄向希歐沮喪的表情,為難道:「這……好像不太好吧?」
希歐一臉的仿佛看到了希望的表情。
「不過,這是老師的命令喔。」
「是,是嗎……」
「……艾爾梅瑞你不要被這傢伙騙了!而且你不是要離家出走了嗎?離開月蘭國不就不用擔心這些了?」
「……啊。」
「嘖。」
一個恍然大悟的聲音和一個不爽的咂嘴聲……倒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是誰發出的。
「——不過,草莓啊。」
格裡西亞把背包扔回地上,認真的盯著艾爾梅瑞的眼睛,而後者似乎被他的表情感染了,也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是,怎麼了?」
「如果你真的想離家出走,我倒是有個建議。你這次離開,是希望永遠不被找回來嗎?」
「這……」
其實他連自己想要去哪裡都不清楚。只是單純的想要逃走罷了,對於他來說,王宮更像是一座囚籠,可是之後的歸宿在哪,又可以往何處去,是不是真的永遠不想回來,這些問題,他從未思考過。
只是單純的想要逃走罷了。
「如果不打算再回來了,那就該好好的計劃一下出逃的過程,至少需要讓其他人認為你已經死了,這樣才能讓其他人不要繼續找你。」
「……假死嗎?」
「是的,設計一場意外假裝遇難,或者乾脆裝作是又被魔王擄走……總之,不能讓別人知曉你還活著的消息,這樣才能一了百了,徹底的從世上消失。」
「那個又字還真是用的有夠精髓……」希歐喃喃道。
「……死喔你閉嘴。」
艾爾梅瑞垂著眼睛,沉默了半晌,這才輕聲道。
「讓我思考一下,可以嗎?」
♢♢♢
剛走進艾爾梅瑞吩咐準備的房裡,格裡西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躺進了王宮的加大豪華大床裡……跟這張床一比,以前他睡過的所有床都只能以垃圾形容。絲緞的被面以及柔軟到讓人忍不住上去蹦兩下的床墊,舒服的只想現在連夜給人打包走。
一直在他身後飄蕩著的背後靈今天一反常態的安靜,這會兒稀奇的現了身,倚靠在窗邊望著窗外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他注意到了,所以順口問了句。
「你覺得草莓會答應麼?」
【……你說裝死的事情?】
回復的倒是很快,不像是在發呆,但是窗外也確實沒有什麼可看的風景。他跳下床,和對方凝視著同一片天空,確實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來。
「不然還有什麼?」
【他會不會答應裝死這個提案,你不應該是最清楚這點的人嗎?】
「……其實我在想,如果草莓拒絕了,我該怎麼辦。」
格裡西亞轉了個身,靠在壁上,窗外實在沒什麼好看的,也不知那傢伙在看什麼。
【誰讓你不直接說明來意。】
「這樣會顯得我很功利。」
某個背後靈冷笑一聲,【不說出口難道就不功利了嗎?】
「……你還真是惹人厭啊。」
【彼此彼此。】
要不是因為和這傢伙的交易,他根本連一句話都不想和對方多說,而對方大概也是這種感覺。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倆能算是天生犯沖嘛?
【不過我覺得,就算那傢伙沒有離家出走的打算,只要你說一句希望他跟著你走,那傢伙大概也會毫不猶豫的收拾行李離家出走吧。】
某個背後靈背過了身去,像是露出了十分懷念的表情,可當他注意到時,對方臉上的動搖便已完全收斂了。
「你很了解草莓?」
【不是你要聽我的意見嗎?那我就隨便說說。】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背後靈又冷笑了聲,不再提起這個話題了。
= TBC =
♢♢♢
註一:德國骨科的梗,大約是某個宅男推了實妹然後被老爹打斷腿了,然後送德國的骨科治療了這樣,據說宅男和實妹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了一起。
◆順便……求一下評論,我想知道還有多少人在看……沒啥人我就偷懶去了這幾天是真的懶……
iwenshe
發表於 2018-3-28 18:47:43
有有有讀者在這裡
還每天坐等更新
評論嘛.................
雷瑟什麼時候出現或輪到他的戲份?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3-28 20:13:19
其二十八詛咒
凌晨時分,整座城市都安靜的睡去了。
當然包括月蘭國的王宮守衛也是,不過是被他用魔法放倒的。對手不過是一群普通人,無聲的從後方接近再用睡眠術迷暈,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幾次縱越之後,【格裡西亞】便已經站在了王宮的牆根下,並且沒有被任何人察覺。這不是他第一次擅自佔用那家伙的身體了,只不過最近愈發的得心應手起來。不借助魔法也能充分調動這具身體的機能,這大概是好現象,不過這種事情對他來說也是首次,還是小心些為好。
其實就算不借助那家伙的身體也能獨自離開,只是如果半夜裡偶然起身,發覺他不在身邊之後,他說不定會有麻煩。
街道上是整片的黑暗,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依舊開著店門。只是據他所知,有一人肯定是其中的例外那家店的老板簡直比魔王還魔王,連即將毀滅的世界都沒法阻止他……不,那家伙好像就是前魔王之一來著。
【格裡西亞】踏上了熟悉的街道,盡頭的某扇窗裡果然亮著昏暗的燈光。像是無邊海面上的燈塔,在無數時間的間隙裡等待著某人的回歸,那家伙是某個人回歸道路的指路明燈,可絕不是他的。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一點也不想見到對方。
他推開門,門楣上的風鈴輕輕的搖晃,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有人端著油燈從後屋裡鑽出,柔柔的道了聲「歡迎光臨」。
陌生的嗓音,細聲細氣的……對方是名女性。
他伸手點亮了聖光,卻見對面的少女以奇怪的眼神注視著自己。和他想要見的人相貌有幾分相似,但絕不是那人,二人的氣質並不相同。對方的身高不及自己肩膀,火焰色的長發以綢帶整整齊齊的綁在了腦後,眼睛卻是耀眼的金色,映著燭火的光輝,仿佛流淌著熔融的黃金。
那個人的眼睛也是火焰色的……不是金色,所以並非他要找的那個人。
他看了眼店外的招牌,確實是他要找的那家沒錯,於是開口,向表情呆愣的詢問道。
「你知道這家店的老板現在在哪嗎?」
少女熄滅了油燈,放在櫃臺上,細聲細氣的答道:「如果你找兄長大人,他應該還在忘響國。」
「……兄長?你是他妹妹?」
「是的。這家店是兄長大人開的。」
「你的兄長叫什麼名字?」
「兄長大人說自己不需要名字,所以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
這麼說來那家伙確實從來沒提過名字……他還以為是對方忘記了這點。
「那個,可以問,您找兄長大人有什麼事情嗎?」
「不……沒什麼,既然不在就算了,本來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
他歎了口氣,道了聲謝,退了出去。
說起來之前也是在葉芽城看到的那家伙,不過對於那種人來說,滿世界亂跑應該不算什麼難事。其實他只是想碰碰運氣罷了,想來那家伙也不會特意因為他追到月蘭國來。那家伙只是等待著某個人的歸來,並不是專為他而來,葉芽城的那一瞥只是個意外。
只是在這個時間點,葉芽城……或者說忘響國發生過什麼大事嗎?
他是真的不記得了,那段記憶已經太過模糊,在自己的可以消抹之下連痕跡都不剩,所以干脆放棄了,不再思考此事。
東方的天空已經漫上了一丁點白色,快要天亮了,【格裡西亞】稍微加快了腳步。這個時間獨自出門其實並不安全,不過是對於這具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來說。黎明將至,這具身體的主人即將蘇醒,若是在外停留過久說不定會被發覺他擅自外出一事,說不定會再添些麻煩。
但是在那之前。
他感受到了視缐,來自一無所有的黑暗之中。
猛然回頭,空蕩蕩的街道上只剩下不曾止歇的風聲,即使拿感知掃過,也未曾發現過人影。
是錯覺嗎?可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就好像被某人注視著那般,絕非懷抱惡意或者熱烈的視缐,只是單純的被注視著罷了。
關於對方的身份,他確實有過猜想,只是那個猜想無論對於誰來說都算不上好事。對方隱藏在黑暗之中從不曾現身,擺明了是不希望在【自己】的眼前出現。
而其中理由,他不願細思,再說,那也沒有意義。
他停下腳步,轉身朝著那空無一人的街道。四周非常安靜,連蟲鳴聲都不曾剩下,他掃視過足以藏身的各處角落,卻不見任何蹤跡。
就連你也在躲著我……躲著【那孩子】嗎?
就連他也不曾知曉的其中內情……不,他的計劃不可能出錯的。
所以,你到底在想什麼?
♢♢♢
「我決定了,我要永遠的離開這裡。」
第二天一大早,艾爾梅瑞突然出現在房門口,臉上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然而這是時間通常是格裡西亞好夢的時間,所以被從睡夢中拖出來的某人非常,特別,以及極其不爽。
「……啊,是嗎,沒別的事我就回去睡了……」
從被子裡伸出半顆腦袋之後又落回枕頭裡……艾爾梅瑞哭笑不得的關好門以防被外人看到,這才走到床邊,在格裡西亞的床頭前蹲下。
「聽我說,格裡西亞。昨天希歐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和我說過了。」
「所有的事情……」
啊是什麼來著……可惡好困啊現在只想躺回去睡……
「你不是在召集以前的同伴嗎?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說清楚?」
啊,原來是這事來著……等等希歐你賣我!
「我忘了還不行嗎……草莓要是沒什麼事我先睡了我真的好困……」
「……」艾爾梅瑞沉默了半晌,站起身,「你睡吧,我等一會兒再來找你。」
艾爾梅瑞的腳步聲遠去了,幾乎是同一時刻,格裡西亞瞬間倒回枕頭裡,一秒睡著。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
半夢半醒間總感覺有人在床頭的位置竊竊私語……猛然驚醒時,一睜眼,赫然兩張放大了的臉橫在視野正中。
「啊,動了動了,你看艾爾梅瑞,動了哎。」
「……是,是啊……」艾爾梅瑞滿臉僵硬的附和著。
你們倆是觀察冬眠烏龜的小孩子麼……
格裡西亞面無表情的推開了希歐的腦袋,坐起身,環視一圈,意外的發現了連帝摩斯也在……居然沒有隱身,真難得。
「你們在干什麼?」
「當然是喊你起床。不過格裡西亞,你怎麼一副快要困到暴斃的表情?昨晚偷跑去哪裡了?」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明明睡了一晚上卻跟熬了整夜差不多,早上醒來時困的不行,連艾爾梅瑞的話都沒聽完整就睡倒過去了。昏睡間似乎聽見句「我要永遠的離開這裡」之類的……永遠的?
「等等……所以說,草莓你真的決定要走?」
「嗯,我想好了,我和你們一起走。」
艾爾梅瑞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昨天的猶豫之色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這裡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反倒是更希望能和你們一起回去。」
「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你還是混的有夠慘的啊,好歹也是月蘭國的親王殿下。」
希歐半開玩笑的調侃了句,艾爾梅瑞沒反駁他,只是笑了笑。
「不過,在離開月蘭國之前,我有一個請求。」
「……我?」
格裡西亞一臉不可思議的指了指自己。
「嗯。你還記得五年前,月蘭國向魔王殿出兵的那件事吧。」
「應該說不可能忘記才對。」
「當時魔王遠徵軍的大將……月蘭國最年輕的天才將領澤西,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唔……好像確實有這麼個人。」
準確來說,對於那個人抱有執念的人是寄宿在他身體裡的另一個人。雖然不清楚原因,一旦對上澤西,那家伙總會莫名的有些激動,或者說,喪失了一貫的冷靜。
「記得就好辦了。」
艾爾梅瑞滿臉憂愁的在床邊坐下,見對方神情嚴肅,格裡西亞也只好坐直了身體,不再賴在被子裡了。
「實際上……在討伐魔王殿一戰之後,澤西將軍一役成名,又率親兵立下過不少戰功,本人也因此經常傷痕纍纍。大約是半年前,那位將軍重傷從前缐歸來,就此臥床不起,即使經祭師治療,傷口卻並未見任何好轉跡象。澤西將軍一直稱那是詛咒,我想著格裡西亞你應該比較了解這些,所以想拜托你去看看。」
「……詛咒?」
他瞥了眼身後,背後靈不在,大概是沒有現身,於是便轉開了視缐。
「草莓,可以仔細描述一下具體情況嗎?」
「我也很難說清。那位將軍心高氣傲,是絕不會將自己的傷勢輕易示人的。我只聽說過一次,說是貫穿腹部的傷口從內腐爛到外,就好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腐爛殆盡……怎麼樣?你想到什麼了嗎?」
「……」
格裡西亞沉默了。
並不是因為毫無缐索而沉默,正好相反,他想到的是另一個更加令人膽顫的事實。
【若是您一味拒絕,這詛咒便會跟隨您終生。首先從吞噬血肉開始,自內向外逐漸腐爛,直到剩下一包膿血為止,而所有觸碰過您的人都將被同樣的詛咒纏身……而即使是這樣,也沒問題嗎?】
五年前的記憶,如今看來還仿佛昨日。
那是出自於他之口的詛咒之言,雖由另一個人所控,卻是確定無疑的,由他的話語所招致的禍患。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猜想罷了,但是一旦動搖了,由內疚感滋生的罪惡變回不斷生長,直至蔓延全身,再無法掙脫開去。
「……我需要親眼確認一下。草莓,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雖然當時只不過是一句無心之語,卻是出自「那個人」之口的,他並不能完全保證其中不包括任何咒力。如果對方身上的禍患確實由他招來,那麼至少,以後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得謹慎才是。
【你想太多了,格裡西亞。】
他聽到一聲幽幽的歎息,不過因有外人在場,便沒能立即將疑問訴諸於口。艾爾梅瑞多看了他兩眼,站起身來,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去準備馬車,你先吃點東西吧,格裡西亞。」
♢♢♢
所謂月蘭國的天才將領,最年輕的將軍,所居住的也不過是一處普通宅子,這點倒是出乎了他的預料。傭人迎了上來,大約是沒認出他身側喬裝過後的親王殿下,只是沉默的將四人請了進來,再退出去通報宅子的主人。
格裡西亞瞄了眼艾爾梅瑞,不知為何,對方表情異常肅穆,只好無奈的聳聳肩,對著茶杯裡的液體發著呆。
說起來,這宅子也是有夠寒磣的,連像樣的裝飾都沒有,只能保證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看來那家伙也是個相當樸素的人……這倒是有些出乎預料。
片刻後,傭人再度出現,朝四人行了一禮,這才低聲道:「主人不方便移動,所以可以請四位移步主人的房間嗎?」
艾爾梅瑞笑了笑:「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木質的房門在眼前洞開,充斥在空氣中的腐爛臭味迎面撲來。身後的傭人從善如流的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後又將遮光的簾子拉好,再點上燈,退出房內。格裡西亞皺起眉,拿聖光環繞了鼻子一圈,驅散了直衝大腦的強烈異味後,這才有了呼吸的餘裕。
床的方向傳來了嘎吱的聲音,一道黑影從床上坐起,過了片刻才傳來個陰沉的嗓音。
「別來無恙,艾爾梅瑞殿下。」
「……您繼續躺著就好,澤西將軍,不必為了我們特意起身。」艾爾梅瑞苦笑道。
居然是敬語……格裡西亞和希歐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神裡看到了意味深長。
「那怎麼行,在親王殿下面前怎可如此失禮?」
任誰都能從澤西的語氣裡聽出嘲諷的意味,與五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將軍不可同日而語。艾爾梅瑞似乎並不想與他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歎了口氣,碰了碰格裡西亞,稍微退了半步。
「澤西將軍,您不是說您的傷來源於詛咒嗎?我帶了擅長解咒的人來,所以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傷勢了嗎?」
「擅長解咒?」
澤西這才正眼看向這邊,在眼神觸及了並肩站著的三人之後,瞳孔微縮。
那表情,就仿佛目擊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之一那般。
「……是你?」
格裡西亞怔了怔,隨即掛上笑容:「好久不見,澤西將軍。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五年了吧?」
「……」
澤西陰沉著臉,突然用力的敲下床邊的鈴鐺,傭人應聲而至,不解的看向這一屋子的人。
「菲妮,備茶。去外面說話。」
澤西深吸一口氣,表情也愈發的古怪起來。
= TBC =
iwenshe
發表於 2018-3-31 22:05:48
噢,遇到了嗎
被施詛咒的人不可能忘記施咒的人的樣子啊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4-1 00:53:58
本帖最後由 阿绯不会笑 於 2018-4-1 01:20 編輯
iwenshe 發表於 2018-3-31 22:05
噢,遇到了嗎
被施詛咒的人不可能忘記施咒的人的樣子啊
原本以為二十八章邏輯就出問題了……仔細看了下問題在寫了一大半的二十九章……(捂臉)
順帶稍微解釋一點……澤西懷疑詛咒是小格下的,艾爾梅瑞知道這一點但是沒有挑明,然而實際上並不是詛咒之類的東西……具體在文裡解釋吧
因為現在處於同時寫四個坑的狀態所以思路極其混亂……我打算先專注填掉一個坑,所以這邊進度會慢一些……不好意思啦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4-1 00:56:17
我的网又炸了……编辑掉编辑掉
iwenshe
發表於 2018-4-1 08:09:39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4-1 00:53
原本以為二十八章邏輯就出問題了……仔細看了下問題在寫了一大半的二十九章……(捂臉)
順帶稍微解釋一 ...
噢,沒關係啦
我會慢慢等的
我連隔了兩年沒更的文都等了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4-17 23:58:44
其二十九 接續過去的假設
◆這章有點惡心,不過只有一小段,做好心理準備
♢♢♢
「你是——過去的魔王,對吧。」
換過正裝之後又精心修飾過妝容,原本病懨懨的澤西一掃頹勢,甚至透出點容光煥發的架勢來。其實剛才所有人都看到了,仍處於重病中的對方究竟是怎樣的神情姿態……此時換上的這一身戎裝,反而多了些慾蓋彌彰的味道。
「沒想到魔王這種東西也會成長……不如說,那種姿態才比較異常吧。現在這幅模樣才是你的真容嗎?還是說這也是你的偽裝呢?」
「很遺憾,都不是。……不過,虧你還能認出來呢。」
畢竟也這麼多年過去了,外貌的改變似乎並不能掩人耳目,而五年以前不過是匆匆一面。
雖然他倒也沒有刻意掩飾的意思。
「月蘭國將基辛格視為敵手多年,國內尚有哪些足以威脅本國的勢力,我自然一清二楚。魔王殿已經數年沒有動作,魔王雖號稱還在任上,手腕卻不比當初,自然會引起各國的懷疑,唯一在意料之外的是幾次對魔王殿的佯攻都沒能把你印出來。」
「……針對魔王殿的佯攻嗎……」
他已經五年沒有回去過了,具體細節自然一無所知。只是偶爾在羅蘭的書信裡提過,說是月蘭國似乎又有不安分的舉動之類的,讓他平日裡多提防些……原來就是指這事嗎?
「草莓……艾爾梅瑞殿下已經歸還於你們了,按理說月蘭國已經沒有對魔王殿開戰的理由了,為何還要對魔王殿如此耿耿於懷?」
「戰爭需要理由嗎?」澤西又冷笑了聲,長期的疾病折磨似乎徹底的改變了他的性格,「戰爭是什麼?戰爭就是掠奪,是侵略,換句話說,就是對於為君之人慾望的自我滿足。戰爭不需要任何理由,因為戰爭本身就是理由!」
「……」
這家伙的精神真的沒問題嗎?
「所以——前·魔王殿下,您屈尊拜訪寒舍的理由是什麼你?為了看曾經手下敗將的笑話嗎?我可不覺得,對於我降下了如此詛咒的人能好心到替我解除詛咒。」
「……」
寂靜。
格裡西亞偏頭看向艾爾梅瑞,後者面上說不上是什麼表情,只是稍有些尷尬的笑著。
「草莓,你知道這家伙懷疑我,所以才拜托我來看他是嗎?」
「……不是的!」艾爾梅瑞急急的解釋道,隨即垮下了肩膀,表情稍有些氣餒,「我確實知道澤西將軍在懷疑你,不過,我是希望你能向他證明這不是你做的,所以……」
話出口了一半便沒了聲音,艾爾梅瑞偷偷擡眼看向他,一副理虧的表情。
「我沒有懷疑過你,而且我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格裡西亞,你生氣了嗎?」
格裡西亞沉默了半晌,微微的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轉頭看向澤西,淡淡的開口。
「詛咒的事情我聽說了。澤西,既然你懷疑那詛咒是我下的,那麼可否告之,詛咒的具體表現,以及從何時出現的詛咒?」
「……你認為我會向身為凶手的你求助麼?」
「我只是在證明我的清白而已。」
「像你這樣的人還有清白可言?少開玩笑了。」
他好像聽見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嗤笑聲……然後偷偷的背過手朝空氣裡豎了一記中指。
僵持了半晌,先敗下陣來的人自然還是澤西。他表情陰晴不定,過了很久,這才緩緩的從肺裡吐出一口氣來。
「……是五年前的那次,從混沌森林歸來之後的事情。」
菲妮端了茶來,深紅色的茶水在骨瓷的杯裡盛著,從液面上映出的面孔便也帶上了暗沉的紅色。
「出徵魔王殿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每日夜裡無法安眠。我時常會夢見很奇怪的東西……直到某一天陛下派我護送一支去往忘響國的商隊之後,症狀才一口氣爆發了出來。」
澤西忽然起身,摘去了手上的白色手套。手套下的皮膚是仿佛焦痂一般的焦黑色,像是被某種東西腐蝕過一般,傷口的邊緣朝外翻起,露出了深部同樣染上了黑色的組織。
「這個傷是當時被一伙劫匪留下的,之後便一直難以愈合完全。無論是醫師或者祭司都對牠束手無策,有一人提議我將傷口割開,清理掉周圍可能受汙染的組織……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格裡西亞仔細端詳了一陣那只手,疑似腐爛的地方,最深處露出了像是白骨的質地,只是理應是白色的骨膜表面也同樣染上了焦黑的顏色。
「自從那次以後,無論是在何處受的傷,傷口都必定無法愈合。手上這道還算是可以見人的,某次在剿清匪徒的當間,腹部挨了歹人一刀……過了半月再看,就連腹腔裡都爬滿了食腐的蛆蟲。」
光是想到那樣的場景都令人不寒而栗……艾爾梅瑞側眼瞥向似乎正若有所思的格裡西亞,卻發現對方臉上依舊是一片平靜。
「可以給我看看嗎,你腹部的傷口。」
「從你的反應看來,似乎並不是你做的?」
「我早就說過了吧。」
「我也知道將這事歸咎於你並不符合邏輯,但是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擁有這樣的能力。更何況,你當時說出了類似詛咒的話,這不得不令人起疑。」
「……」
那句話其實不算是他說的,而是暫時借用了他身體的某人……說實話,他自己也不怎麼清楚為何那家伙會對澤西抱有如此的怨念。那家伙不肯明說,所以一切都只是猜測而已。
澤西喊來了侍傭,脫了外套,將纏在腰腹間的白布一圈圈的解開。只是掀開了兩層便傳來了極度難聞的腐臭味,甚至有些像是糞水的味道,衝的人腦門發疼。巨大的傷口從肋下直通腹腔,只稍微拿紗布擋住了外漏的壞死小腸。暴露在外的一小段腸子已經發黑了,黏稠的膿液正沿著傷口向外淌著,在紗布上扯出了濃白色的細絲。從傷處散發出了濃烈的腥臭味,傷口邊緣掛著腐肉,看那副樣子是再沒可能愈合了。
希歐倒吸一口涼氣,隨即便被仿佛那種近乎死亡的惡臭給嗆了個正著,連咳嗽幾聲才緩過氣來,簡直令人窒息。
「請問你想起什麼了嗎,過去的魔王殿下?」
「……再說【過去】這倆字我要揍人了。」
格裡西亞嘀咕了一句,瞄了眼本應當一無所有的眼前空地。某個背後靈站在了澤西面前,皺眉觀察著澤西的傷處。
【與其說那是詛咒……不如說,更像是只防腐失敗的不死生物啊。】
……倒是沒錯。
【不過不死生物不可能保留有自我意識,而能夠保有自我的死亡騎士又不可能出現防腐失敗的情況。更何況,他確實是活人沒錯。】
所以呢?
【我也沒見過這種情況,所以不清楚。】
背後靈干脆利落的下了結論便隱去了身形,留下個嘴角抽搐的前魔王在風中凌亂。
……你不是自稱神明麼餵。
【神也不是萬能的啦。好啦你加油。】
「……」
他能揍人……不,是「弑神」嗎?
「……澤西。」格裡西亞深吸一口氣,壓抑下想要砍人的衝動,「我問你,你之前提到了,從混沌森林回來之後夜夜無法安眠……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
「為何無法安眠?是噩夢嗎?」
澤西困惑的點點頭,又用力的搖搖頭。
「我想……那應該並不是夢才對。」
「你看到了什麼?」
他閉上眼,像是在思索著非常久遠的回憶。
「黑色的湖水,還有立於湖中央的黑色塔樓……湖裡潛著巨龍,有人站在巨龍的背上,低著頭看我……眼神非常悲傷……」
格裡西亞握在茶杯上的手指微微一緊。
「……有一次我向外走了出去,忽然從背後遭到了襲擊,再醒來之後人站在了白色的房間裡。四周都是類似金屬材質的牆壁,只有在一側有一道類似暗門一樣的東西。」
澤西用力的按著太陽穴,回憶起那段記憶對他來說似乎是件異常艱難的事情,就連表情都開始扭曲了。
「然後……然後我好像又昏了過去……醒來之後發現自己還躺在自己的床上。菲妮說我昨夜並未外出,所以我認定那只是個夢,但是事後回憶起來,又覺得太過真實了,並不像是夢境。」
「……」
金屬牆圍成的白色房間?
「你當時躺的地方在哪?就在這裡嗎?」
「就在我的房裡,沒有出過半步門。」
「……」
「你有什麼頭緒嗎?」
「……不,完全沒有。」
格裡西亞歎了口氣,垂眸凝視著杯中搖晃的紅茶水面。
「我只能告訴你一點,那個詛咒並不是我下的……甚至那東西可能根本不是詛咒。」
只是單純的傷口腐爛無法愈合……就像是身體已經死去而精神依舊活著,如果非要形容成某種東西,那大概只有不死生物了吧。
「就連你也未曾見識過?」
「很遺憾,就是這樣。」格裡西亞將未曾動過的紅茶擱回了小幾上,起身,淡然道,「恕我無法替你治療,那便先行告辭了。」
「……」
骨瓷的茶杯,在掌心裡悄然碎裂。
待將軍府的大門已然遠去,希歐終於沒能按捺住,表情認真的問道:「格裡西亞,真不是你干的?」
「……真的不是我。死喔,連你也不相信我?」
「只是覺得你不會在他面前說實話而已。」希歐訕訕的坐回馬車的靠椅上,「不過沒想到還有你不知曉的東西,我還以為你是無所不知的那種人呢。」
「讓你失望了還真是不好意思啊。」格裡西亞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一直沉默的帝摩斯默默的飄了出來,面色憂愁:「那麼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呢?」
「……」
「格裡西亞,你為什麼要擺出那副表情?」
「你嚇到我了帝帝……」
比某個背後靈還有神出鬼沒……其實你才是那個所謂的神才對吧!
【那個形容,聽起來很像一個地方啊。】
某個背後靈適時的出現,同坐在馬車裡,托著腮,似乎正思索著。
【內側的世界嗎。】
【嗯。但是那個所謂的白色房間,我也不知會是哪裡。聽起來像是某處封印……但是,金屬材質的牆?真的有人會拿那種東西做牆的材料麼?】
【這點我也覺得很奇怪。】
異常的地方太多,甚至到了不符常理的地步。說不定那真的是某人的妄想吧,但總又有【一旦這麼想了就等同於認輸】的不甘心。
【晚上再去一次吧,那個所謂的內側的世界。】
【倒是沒問題……不過,你想到什麼了嗎?】
總覺得背後靈的語氣裡帶了點不相信,讓人十分的……手癢跟想揍人。
【看過就知道了,反正你也沒見識過不是嗎?】
就這樣下了結論之後再將注意力轉了回來,卻發覺一馬車的人都直直的盯著自己,用仿佛看著奇怪物什的眼神。
「怎麼了嗎?突然看著我做什麼?」
格裡西亞奇怪的反問道。
希歐沒接話,而是伸出手,表情怪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相當刻意的轉開了話題。
「聽說伊希嵐就住在這附近的街上,今天時候不早了,改天來拜訪吧,順便說明一下騎士團的事情。」
「沒問題是沒問題……不過你那是什麼眼神?」
艾爾梅瑞強忍著笑意:「格裡西亞,你剛才眼神呆滯的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在你眼前揮手也沒反應。」
他那是在和某個背後靈說話……啊。
格裡西亞面無表情的瞪向某個背後靈。
……都是你的錯!
= TBC=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4-19 20:55:03
其三十 此時彼世的如果曾經
◆劇情實在太長了,不寫支線了,全部跑主線。換句話來說,就是一切看似無關的劇情全是主線相關……
◆最後整理出來的世界觀比較暴走……只能努力駕馭住吧
♢♢♢
「應該就是這裡了。」
待到夜深人靜,在某個背後靈的協助下格裡西亞成功的溜出了王宮守衛的視野。話又說回來好像他們根本是客人所以完全不用溜出去……
【大晚上的還要跑這麼遠真是辛苦你了,不過,真虧你還記得路啊。】
某個完全一副事不關己表情的家伙抄著手飄在了一邊。
「記憶地圖這種事情是我的拿手好戲好麼。」
坐落在首都一角的將軍府,正是白天拜訪的那一所。比起澤西本人來說,格裡西亞更加在意的東西是他話裡提及的內容。那副光景是他所見過的,理應是混沌森林所對應內側世界的景象,並且……絲毫不差。
【我不認為那家伙在說謊,所以才有調查的必要。以金屬為材質澆築的房間……說實話,這樣的東西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格裡西亞落在了將軍府門前,漆黑的鐵門溶入了黑暗裡,讓人看不清全貌。
「……這讓我更加懷疑你的真實身份了。」
【但是你也找不出證據,不是嗎。】
有一隊巡回的侍衛提著油燈轉了過來,在燈光炤向二人之前,背後靈忽然歎息一聲,在他面前飄然落下,伸手打了個響指。
【走吧。】
在世界線切換的瞬間,空氣似乎凝固了。
黑暗屬性仿佛巍峨的山脈一般朝自己擠壓過來,壓迫著肺部令人幾乎無法呼吸。上一次還沒有如此鮮明的觸感,空氣仿佛一塊巨大的凝膠,灌入肺部之後再也無法吐出,憋悶的極其難受。格裡西亞用聖光稍微驅散了身周的黑暗屬性,這才感覺好受了些,順便拿聖光充當探炤燈點亮了眼前的建築。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建築風格。
因為是夜晚,並不能看清全貌,只知是幢相當龐大的黑色建築。四周拿鐵欄圍了一圈,應當是庭院的地方裸露出黃色的沙土,甚至不生半點雜草。他走近了鐵欄,伸手摸了下,便有暗紅色的鐵鏽簌簌落下。
「這裡到底是被荒廢了多久?」
【誰知道呢。】
「這裡的空氣讓人非常不舒服,就好像很久沒通過風的房間……而且黑暗屬性濃烈的可怕。奇怪了,上一次都沒有這麼明顯的感覺。」
【……】
「怎麼了?」
【……在想些事情。】
背後靈突如其來的沉默讓他更生疑心。不過那家伙本來就神神祕祕的,倒也不差這點。
「要進去嗎?」
格裡西亞指向看起來搖搖慾墜的鐵門,門軸早已鏽死,推拉不動,一碰便整個的斷裂開,連門一起轟然倒地。
【走吧。】
背後靈放棄了思考,先一步飄進了庭院,他也便跟上了。
這是座被荒廢許久的龐大建築。
庭院裡白石的噴泉早已干涸,黑色的裂縫橫貫雕塑全身,裂成了數塊後孤零零的躺在了沙石的地面上。穿過整座庭院後沿大理石臺階而上,正門虛掩著,露出了後面黑黢黢的走廊。
「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就是這裡並不像是什麼內側的世界,而是……很久以前曾居住過人的地方。」
格裡西亞輕聲詢問道。
【我不知道,這裡我也是第一次來。】
待踏上了最後一級臺階之後,腳下似乎踩上了什麼脆弱的東西,一碾即碎。擡腳,拿光源炤過,似乎亮晶晶的,像是某種東西的碎片。
「這是?」
【像是有人打碎了什麼東西的器皿。】
格裡西亞拈起一片,完全透明的材質……是非常薄的玻璃。大理石的地磚上殘留著某種東西流淌的濕印。
「而且是從那個方向一路滾落的。」格裡西亞往門內挪了挪光源,亮晶晶的碎片一路灑落到腳下,盡頭落著個不起眼的鐵架子,「有人打翻了那個架子,架子上擺著不少玻璃制的容器。看架子的形狀,容器應該是細長的形狀,而且碎片如此細小,大約是撿走了大片的殘骸後又被某人踩過,順便拿鞋底碾了碾。」
【也就是想要毀屍滅跡的意思?】背後靈哼了聲。
「但是鐵架子沒有收走,說明毀屍滅跡到一半就被人抓包了,連那麼顯眼的東西都沒帶走。」格裡西亞頓了頓,看向蹲在地上比劃著玻璃路徑的背後靈,「說起來,這地方不是所有人都能來的吧。」
背後靈似乎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但是並不能排除誤入的可能性。事實上,我懷疑澤西是被某人誤卷入內側世界了。】
「然後被立馬丟了出來?」
背後靈怔了怔,【大概吧。】
「而且還有一點很奇怪。這裡像是被廢棄了很久的什麼建築,地上卻沒有明顯的積灰,走進來時也沒有留下明顯的腳印。」格裡西亞移動了聖光球,炤亮了門口的方向,「這裡最近不久有人來過,而且就是最近幾天。」
大廳兩側的走廊一直延伸入黑暗中,走入建築後壓迫的感覺愈發強烈起來。繞過屏風之後的背側,螺旋式階梯盤旋上升,直通往二樓。
【一樓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了。去二樓看看吧。】
似乎真的只是一幢廢棄建築罷了,連多餘的裝飾都沒有,真正的家徒四壁。某背後靈在大廳裡飄了一圈,站在了蜿蜒旋轉的螺旋階梯之下,似乎注意到了什麼,停住了腳步。
【這裡的灰塵……】
窗外驟然一道刺目白光!
一只腳即將踏上樓梯的二人均是一驚,拔腿向外跑去。在這一側的世界是死亡一般的寂靜,沒有風也沒有人聲,灰色天空中的雲也仿佛凝固在了空中。這裡並非真實的世界,除了他們幾乎不可能有他人涉足,所以一切意外均可視為異常。
只是待衝下了階梯,除了那片恆久的黑暗以外,便空無一物了。
「剛才是……閃電?」格裡西亞偏過頭,不確定的看向身側飄著的背後靈。
【不知道。……可能吧。】
雖然那是理論上不存在的情況。
連風都近乎凝固,空氣裡被濃鬱的黑暗屬性充斥著,仿佛黏稠的凝膠,在這樣的情況下幾乎不會出現天氣的變化……更何況閃電一類。
「或者是還有其他人?」
這個猜測一旦提出便被直接否決。感知掃去,連一個活物沒有,更別說外人。
「對了,你剛才說什麼了嗎?」
【……】
背後靈轉過身,眼神古怪的注視著他,半晌,搖了搖頭。
【沒什麼。天快亮了,先回去吧。】
腳步聲遠去了。
本應是無人的樓梯上緩步走下一人,全身上下籠罩在一團黑色中,就連面孔也掩蓋在了黑暗中。他俯下身,拿食指指腹掃過地上積灰,在指間搓了搓,再拿手撣去。
只有大廳地面上的灰塵被掃去了,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只有一串腳印,而另一串有來有回的,則是指向右側的走廊,一路延伸至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
「格裡西亞,昨晚你跑去哪裡了?」
連夜趕回王宮之後連覺也沒睡,洗了把臉便匆匆出門,結果迎面見了希歐卻被丟了這麼一句。人早就齊了,說是要去找伊希嵐,結果一夜沒睡的人反而是最後一個出現的,帶著滿臉的困倦。
「……昨晚你來找我了?」
「原本是有些事情。」希歐遲疑的看向艾爾梅瑞,見後者點了點頭,才繼續道,「三日後王宮裡會舉行一場生日宴,主角是安公主殿下。……話是這麼說,不過也有向【適齡的】親王殿下介紹貴族女孩認識的意思。」
「也就是說,如果想要制造亂子做出我已死的假象,三日以後的宴會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時間倉促,逃跑路線和方案都沒有定下,所以才連夜拜訪詢問意見……」
但是你昨晚居然偷跑掉了……希歐怨念的眼神足以說明他此刻的心情。
「大不了就切世界線溜嘛……」
「你說什麼?」
「呃……咳,沒什麼。我說……什麼時候去稀爛那裡?」
「昨晚已經聯絡過他,說是隨時可以拜訪。」帝摩斯弱弱的從他身後飄了出來,輕聲道,「而且建議我們最好不要吃早飯……說是要請客來著。」
「請客?」
「一聽吃的你就來勁。」希歐無奈扶額,「伊希嵐現在應當是在某家甜品店裡打工,兼學習做甜品的手藝。」
「那快走吧。」
「……」
無語。
艾爾梅瑞在前面帶路,看起來距離王宮並不算遠,連馬車都沒有用到,步行不超過四十分鐘,便停了下來。
不知為何有些眼熟的街道被數名王宮侍衛攔住了,正沿街盤查著路過的民眾,似乎是嚴陣以待,只是不知其中原因。
艾爾梅瑞走了過去,與王宮侍衛簡單的交談了幾句,對方趕忙下跪,被他扶住了,輕輕的擺了擺手。
「好了,我們走吧。」
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感歎身份的差距問題啊……格裡西亞看向希歐,後者無奈的聳聳肩,率先走入了王宮侍衛的封鎖中。
潑墨似的血跡沿著路正中蔓延,血匯聚成湖泊之後被人一腳踩入,在地面上留下了仿佛拖曳的痕跡。看起來簡直如同某種意義上的凶殺現場,路的正中留下了三趾分岔的腳印,腳印裡染著血,滲進了砂土裡。看腳印的大小似乎是某種身材龐大的怪物——甚至龍類——攻擊了人類。
「看起來月蘭國的治安不怎麼樣啊。」
「並非治安的問題。昨天夜裡有怪物襲擊了居民,因為已是深夜,路上並沒有行人,只抓傷了個男孩子,而且只是輕傷罷了。」
有人在身後淡淡的說道,而且嗓音極其耳熟……三人齊刷刷的回頭,扎著圍裙的伊希嵐正站在三人身後,見他們表情相當一致……以及驚恐,歪了歪頭,一臉無辜。
「……稀爛?是你嗎?」
「好久不見,格裡西亞。」
神情清冷的小少年長成了神情清冷的……賢妻良母?話說那件碎花圍裙是啥?為啥還是騷粉色?
「我剛才在店裡幫忙盯著烤箱,聽到你們的聲音就穿著圍裙出來了。」伊希嵐沒什麼表情的拽了拽腰後綁著的粉色飄帶,語氣似乎有些無奈,「我的那條拿去洗了還沒晾干,所以借的別人的來穿。」
「……」
讓這家伙穿這麼一身的人……眼光真是太好了!
「格裡西亞,你為什麼在偷笑?」
「……啊。」格裡西亞瞬間收斂了笑容,正了正色,嚴肅道,「稀爛,我們來找你……」
「熱松餅還有楓餹餹漿對吧。剛剛已經全部準備好了,我家店裡的熱松餅可是遠近聞名的。」
「……」哈?
「格裡西亞,你沒吃早飯吧?那就還能多吃點。早上需要一杯咖啡嗎?還是牛奶就好了?如果不喜歡苦的東西我推薦雙份棉花餹的熱巧克力。」
「……」
滿腦子正事的人瞬間敗在了剛出爐的綿軟松餅之下。
琥珀色透明的楓餹漿澆在了尚有些燙手的松餅之上,拿勺子挖下一塊,便滲透進去,甜香味混著蒸汽迎面撲來。楓餹的甜度比想象中的稍淡些,黏而不膩,甜的恰到好處。
那什麼……要談的正事是什麼來著?啊松餅真香……
「伊希嵐,你剛才說的昨夜有怪物襲擊小孩子……就是發生在門口的事情嗎?」
希歐放下了勺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總算還有個人的全部心神沒有被松餅俘獲,或者說是工作狂的習慣使然,連享受美食的當間也不忘工作。
「嗯,應該是的。早上過來看店的時候,有個孩子渾身是血的倒在了店門口兩步遠的地方,額頭上被什麼銳器劃了一道。我替他稍微包扎了一下,傷的並不重,只是昏過去了,但是他的身上和周圍的地面上幾乎被血覆蓋了一層。因為地上留下了怪物的腳印和爪痕,所以我推測那是怪物留下的血跡。」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便已經看到了,更像是什麼東西落入血泊之後被拖曳出很長一段路,留下了長長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不過人沒事就好。」
「也只能這麼說了吧。」
「那孩子怎麼樣了?」
「被帶走了,走的時候依舊在昏迷著,我也不清楚情況。」伊希嵐看上去倒是不怎麼擔心這點,「王宮裡有不少祭司待命,那種程度的傷應當不打緊。」
「但願如此吧。」
格裡西亞正埋首於松軟的楓餹松餅裡,聽了二人對話,便擡起頭來,兩頰塞的鼓鼓的:「這種事情很常見嗎?」
「不……還是這麼多年來的第一遭。」
「那孩子現在在哪?」
「送去刑部司了吧?」伊希嵐不太確定的看了眼艾爾梅瑞,「王宮裡的職位我不太清楚……這個艾爾梅瑞應該知道的更清楚些才對。」
「好像正是告病調職的澤西手裡。」艾爾梅瑞也不很肯定。
「突然就不想多管閒事了……」
格裡西亞喃喃道,然後將最後一塊松餅塞進嘴裡,咕嘟一口用力咽下。
說起來,背後靈人呢?又飄去哪裡了?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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