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華 發表於 2015-8-30 13:35:17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6 09:43 編輯

九瀾離開後,獨自躺在病床上的褚冥漾怔怔地望著純白的天花板發愣了許久,深吸了一口氣後才緩緩地望向空無一人的牆角。

「你要說什麼就快點說吧。」

「哎呀呀......」稱不上善意的輕挑笑聲低低地響了起來,憑空現出身影的安地爾一派安閒地站在床盼笑吟吟地凝視著褚冥漾,金藍色宛如璀燦星宇圖的詭譎眼瞳帶著某種興致盎然的評估意味。「看來你多少還是進步了一點嘛,褚冥漾。」

「你特地跑過來總不會是為了來看我進步了多少吧?」沒好氣地喃喃抱怨著,褚冥漾同時握緊了手中的米納斯暗暗擺出了警戒的姿態,和與事無爭的輕鬆外表不同,他很了解安地爾隱藏在和藹笑靨後絕對悍霸的力量是多麼駭人,口口聲聲說著懷念故人但帶來的總是惡意與絕望,他早已沒有那個天真的本錢去相信對方虛妄的蠱惑了。

況且,單單為了冰炎癱軟在自己懷中斷去呼吸的剎那,他十分願意將眼前笑得流光明媚的鬼王高手給徹底殺掉,挫骨揚灰。

這次他辦得到。

「真是可怕的殺氣......看來我還是離你遠一點比較好哪,褚冥漾。」

故作害怕地向後磨蹭了幾步,安地爾柔柔瞇起的眼眸仍是笑著的,卻有一股不容忽略的巨大威壓在寂靜的空間內迅速蔓延開來。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如果是又要我加入鬼族......我可以直接拒絕你順便送你一槍。」

咬著牙,硬是強撐著沒有露出懼意的褚冥漾奮力舉起顫抖的臂膀,將漂浮著冷冷水藍色光彩的米納斯穩穩地指向對方胸口。「現在就離開我們學校!」

「還真是忠誠啊......連被軟禁著都不忘保護校園嗎?難道你不在乎妖師首領為何與你斷了聯繫,還有你那身為紫袍巡司的姊姊,為何沒有要求你回家或與你連繫呢?」

安地爾氣定神閒地彈動手指,原本空無一物的保健室立即浮現了大片繁複交錯的術式與結界,在蒼白的日光下隱隱散發著不詳的奇異寒光,比髮絲更加纖細的光網在空中相互纏繞連結,如同色彩繽紛的絢麗彩帶,將狹小的空間封印成一座絕美的華麗牢籠,而那些交織術法的末端都死死盤據於唯一的進出口前,僅僅伸手觸碰就能感受到一股刺麻的電流竄過指尖,相信妄然試圖離開的下場絕對不只被當場電暈這麼簡單,褚冥漾非常肯定這一點。

「......你到底想說什麼,安地爾?」

「無殿的那三位看見了你的力量,亞那的孩子也看見了,你還要繼續假裝自己什麼都辦不到嗎?」直勾勾地凝望著神情瞬間閃過一絲動搖的褚冥漾,安地爾魅然的低沉嗓音放得極輕,像一曲安眠的歌謠。

「你看得到,你辦得到,你能夠做你想做的事,為什麼要遷就地被鎖在這種地方呢?」

「因為我......」

冰炎冷凝的面容剎那間浮現於腦海深處而後被大片苦澀的思緒所掩蓋,褚冥漾想著他推開自己時眼角冷酷的眸光;想著白色面具下,夏碎彷彿意有所指的淺淡微笑;想著伊多難掩憂傷的溫柔言語;想著休狄當眾喝斥自己時,臉上不加掩飾的強烈殺意。

他無法回答。

「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們學校的行政人員也該發覺不對勁了,我想今天就暫時聊到這裡吧,褚冥漾。」勾了勾某種耐人尋味的冷笑,安地爾斜冷的臉龐隨著越來越細微的話語迅速抹除了一切痕跡,留下褚冥漾獨自站在空盪盪的保健室內怔怔出神。

「我辦得到......」

恍惚地嘗試碰觸其中一縷閃爍著鮮紅流光的術法,褚冥漾朝那與冰炎瞳孔如出一轍的艷麗色彩輕輕呢喃到,纖薄的術式呼應著他絕對的言靈而一一斷開,溫順一如馴服的獸。

在所有人來不及察覺不對勁之前,妖師褚冥漾已然無聲無息地徹底逃離了學院的監視,站在鎮守學院入口的古老大結界前,褚冥漾沒有發覺自己哭了,緊握著移動符紙的指尖在發顫,有種背叛了什麼叫人徹骨絕望的惶然無措。

「我要回家......」

他已經受夠自欺欺人的感覺了。
                                                                   (待續)

芍華 發表於 2015-8-31 21:33:27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6 09:45 編輯

在轉移前褚冥漾設想過許多可怕的景況,包括母親與姊姊對於他擅自逃學回家的破口斥罵,抑或是安地爾帶著大批鬼族鎮守在門口等著將自己五花大綁綑呈獻給鬼王的祭禮,他都早有準備,因此當褚冥漾發現以往熟悉的住宅徹底成為一座陌生的老舊廢墟,甚至連兒時熟悉的鄰居都對褚家人不復印象時,內心所感受到的巨大衝擊著實令他茫然地愣了數秒,直到被那還曾遞給他無數糖果餅乾的老爺爺不耐煩地喚了幾聲才勉強回過神來。

「謝謝您......可能是我記錯了......」

「現在的年輕人喔......好好的課不上,硬是跑來問一堆奇奇怪怪的問題,這裡沒有姓褚的人家啦!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真是......」

在他記憶中一直很慈祥的老爺爺不耐煩地碎碎唸著越走越遠,留下褚冥漾一個人怔怔望著恍若深刻夢魘的巨大廢墟,掙扎了良久,依舊握緊散著冰涼氣息的米納斯,嘗試性地往一片漆黑的門口叫喚道:
「有人嗎......請問......有人嗎?」

回應他的是一陣不詳的冷冷風聲與窸窸窣窣,彷彿多腳的異物悄悄爬過地面的怪異雜音,褚冥漾嚥了嚥口水,幾番猶豫後還是決定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沉默無語的廢墟深處走去。
扶著油漆多半早已剝落的水泥磚牆,褚冥漾謹慎地憑藉著記憶踏過嘎茲作響的腐朽地板,來到隱隱傳出奇妙雜音的破舊廚房,狹小的空間近乎一片深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因此幾番思量後他決定彈動指尖喚來光影村的免費照明,還來不及撥去空氣中閃著淡淡光芒的細微粉塵,褚冥漾卻先被大量潑灑在廚房的純白液體給嚇了一大跳,反射性地倒抽了一口氣,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回音來回撞擊著寂靜的四周,似乎也瞬間驚醒了另一個潛藏在廚房內的虛弱生命。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寒冷而濃烈的血味。

純色一如油漆的濃稠液體放肆地潑灑在斑駁的牆面上,看上去彷彿某種詭異而唯美至極的印象派塗鴉,而直到一雙湖藍色的鎮冷眼眸憑空緩慢地睜開,褚冥漾才發覺原來他以為只是大團白色液體的牆角竟依稀半躺著一個虛弱憔悴的人影。

許久沒有現身的重柳族青年奄奄一息地倒臥在已經成為廢墟的他家廚房裡,殘喘的呼吸薄弱得幾乎沒有痕跡。

重柳族的血是白色的,無數次目睹對方遍體鱗傷模樣的褚冥漾清楚記得。

平日穿慣的黑色長袍同樣沾染的大片雪白的血跡,除了那對色澤清透的藍眸,根本沒有辦法在整灘氣味駭人的白血中辨識出青年的輪廓,傷痕累累的大蜘蛛同樣安安靜靜地趴在重柳族身側,彷彿下一秒就會直接斷裂的長腳不時有氣無力地滑動幾下,成為方才褚冥漾在門口聽見的細微雜音。

「呃......你......這、這、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的家會......」

「......離開。」

震驚的黑眸與恍惚的藍瞳無語地相互對視了半晌,正當褚冥漾戰戰兢兢的試圖開口關切眼前顯然傷得不輕的重柳族時,那張彷彿隨時都會昏厥過去的俊秀臉龐在看清來人後,原先迷離的神情忽然變得無比凌厲,夾雜著劇烈咳喘的嗓音也揚高了數分,像某種窮途末路的獸類低聲威嚇地咆哮。

「但是你傷得很重......要不要......?」

褚冥漾明白重柳族擁有的能力絕對不容小覷,即便是整族具有完備力量的妖師恐怕仍是有被瞬間秒殺的可能,除卻之前冒險時因插手幫助自己而受時光懲戒的撕裂傷痕外,他實在想不透什麼樣的存在能將對方攻擊至如此狼狽的地步。

大片看似純靜,斑斑駁駁的雪白血花更加深了那股如墜五里霧中的茫然恐怖。

「離開......不可以......快走......!」

僅僅張口艱難地吐露了幾個殘缺不全的單詞,就有更多白色的鮮血沿著他顫抖著開開闔闔的脣辦滿溢而下,另褚冥漾瞬間產生了想伸手堵住那失控的血流繼續滲出嘴巴的衝動,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重柳族青年忽然吃力地硬是撐起了皮開肉綻的上身,拚命朝褚冥漾身後擲出了一把斷裂的短刃,凌厲的破空聲僅維持了一剎那便被一陣冷冷的竊笑所吞沒,褚冥漾猛然回過頭,正好看見單手拎著斷刃的安地爾悠閒的咂著嘴,一派從容地朝手無寸鐵的兩人勾起沒有表情的微笑,身旁還佇立著某個戴著帽兜掩去大半臉龐,比鬼王高手嬌小許多卻隱隱散著不詳氣息的陌生人影。

「褚冥漾,真巧呢!這樣一來回收重柳族和妖師的工作就可以一並完成了。」

隨手將仍沾染著些許白血的短刀扔至地面,安地爾眨了眨金藍色燦爛至級的冷邪雙眸,同時他身旁那個披著斗蓬的人也僵硬地朝他們伸出了手。

熟悉的暈眩感在電光石火間迅速竄上腦門,褚冥漾無法抑制地摀住胸口半跪在地,感覺體內有股黑色的濃鬱氣息混雜著力量開始四處橫衝直撞,始終微弱地潛藏在心臟最深處,他從未想過妄然動用的妖師之力像掙脫了束縛般猛然翻漲了好幾倍,瘋狂拉扯著他的意識彷彿想強行擺脫肉體的囚籠,逐漸迷離的眼中漫上一層可怕的黑霧,褚冥漾只能痛苦地喘著氣,眼睜睜望著那個一點聲息也沒有的黑色身影無動於衷地高舉著手,一步一步以極其詭異的姿勢挪向自己,每靠近一分,體內那些尖叫咆哮意圖脫離的力量就更加騷動一分。

他沒有辦法呼吸。

「你到底是在搞什麼?不准睡著!睡著會死的!」

就在褚冥漾快要當場暈厥過去的前一刻,一陣熟悉的暴躁斥喝夾雜著令人心安的冰冷氣息無預警地傳入狹小的空間中,他勉強睜大了模糊的雙眼,凝視著牢牢將自己護在身後,那個強勢一如天神的剽悍身影,嘶啞的呼喚不自覺地帶起一絲遲疑的哭音:

「學長......」

就算他惹了一大堆難以收拾的麻煩,就算他做了這麼、這麼多荒唐的蠢事甚至違逆命令私自逃離學院,對方還是在最關鍵的時刻一無反顧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就跟鬼王塚那次,一模一樣。

「要哭等回去再哭。」甩出一陣滾燙的火焰將帶著巨大壓迫感的斗篷人影硬生生逼退的好幾步,緊握著烽云凋戈的冰炎死死瞪視著依舊笑意吟吟的安地爾,鮮紅一如四散寶石的銳利雙眸閃動著不容侵犯的強烈殺氣。「現在,站起來,不要被這種東西給影響心智。」

「這次可沒有讓自動送上門來的你們全身而退的道理喔。」

安地爾舔了舔指間緩慢旋轉著不祥冷光的黑針,不懷好意的邪魅目光直勾勾的注視著踉蹌站起身子,正顫抖著舉起米納斯遙遙指向自己的褚冥漾。

「我們已經不需要妖師了......但讓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傢伙變成鬼族似乎是個很不錯的提議,尤其是那邊那個重柳族,想試試被黑暗纏身的扭曲嗎?」

「你們不需要妖師......?」皺起了線條優美的眉梢,冰炎狐疑地盯著安地爾安閒勾揚的脣角,手中泛著艷麗火色圖紋的長鎗依舊戒備地橫在兩人身前,杜絕一切被偷襲的可能。「原來如此......你們取得了替代的力量對吧?」

「不是替代,這個,才是最完美的妖師先天之力繼承者。」刻意戲劇化地搖了搖手指,安地爾狀似親暱地搭著斗蓬人影的肩頭,金藍色的瞳孔輕輕縮起,一如獵食前蠢蠢欲動的獸類。

「讓他們見識一下吧。」

斗篷下那對蒼白異常的雙脣略略張了張,沒有聲音地說了幾個模糊不清的詞句,驚覺不對勁的冰炎還來不及閃避,便被一股不知名的龐大風壓猛然劃出了好幾道深深的傷口,大量濃豔的紅色血液潑灑在牆上,與原先的白色血液交織出一幅怪誕的慘烈圖像。

「學長!」

扶著踉蹌後退了好幾步的冰炎,褚冥漾死死注視著藏身在陰影後那張看不真切的嬌小面容,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彷彿瞬間被觸動了些什麼,叫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熟悉感。

「你、你是......?」

「繼續啊,不需要手下留情,精靈的命都挺硬的,那點傷口是沒有辦法讓他們乖乖聽話的......哎!」

意猶未盡地輕輕挑起斑斑駁駁的濕潤血痕嗅了嗅,語調輕鬆異常的冷酷命令還未完整出口,安地爾卻搶先回過頭迅速舉起手中的長針,在一陣刺耳的磨擦聲中險險擋下了數枚朝自己猛烈射來的銳利匕首,不知何時已經重新站起身子的重柳族青年提刀牢牢抵著鬼王高手的頸子,似乎永遠不會流盡的純白鮮血大滴大滴地浸溼了坑坑洞洞的地板,同時他將佈滿詭麗圖騰的臂膀輕輕一勾,冰炎與褚冥漾的腳底立刻轉出了巨大的移動陣法,瞬間照亮了狹窄空間的眩目光華令斗篷人影也不禁頗為忌憚似地搖搖晃晃退了幾步。

「離開。」

沒有一絲波動的動聽嗓音再度淡淡地重申了一次,立即會意過來的冰炎也咬著牙朝似乎並不打算離開的對方用力點了點頭,揪起不斷掙扎著想衝出去的褚冥漾的領口,他毫不容情地重重甩了幾乎快要失去理智的妖師一巴掌。

「褚!不要再添亂了!」

「我......我......」褚冥漾按著火辣辣的疼痛臉頰,呆呆地望著被安地爾輕鬆摔回牆角的重柳族青年一次次吃力地撐起身子,近乎體無完膚的身子在破爛的衣袍下持續滲透出血,轉陣的光芒越來越燦爛,他緊緊握著忽然有些刺痛的小指,上頭隱隱泛起了一縷瑩白色的纖細圖紋,那是已經恍若隔世的不久之前,預備封印陰影的他毅然站在古代陣法前,朝那個眼神似乎開始染上溫度的重柳族青年無畏無懼的伸出了手。

“是朋友,就打勾”

“時間種族沒有朋友。”那時的青年或許瞬間有些無奈地笑了,卻還是穩穩地勾起了他的小指,而現在對方也正用著與當初一模一樣,似笑非笑的平靜神情目送著毫髮無傷的他早一步遠離戰場與危機。

「是朋友,所以,要加油。」

四周殘破傾頹的畫面逐漸變得模糊,褚冥漾卻仍舊能依稀聽見那曾經想殺了自己,卻也一次次盡力幫助所有人度過難關的重柳族青年慢慢地訴說著鼓勵的話語,慎重而笨拙,彷彿壟罩著夜色稀微卻明確的透明月光,在劇烈的武器相擊聲中變得越來越遙遠。

不──────!

若不是冰炎死死地抓緊他的肩膀,褚冥漾絕對會在對方的身影徹底消失前發出最痛徹心扉的絕望哭叫。
                                                                           (待續)

夜安 發表於 2015-8-31 22:19:46

安地爾!!我要殺了你!!重柳死掉了?!不要啊啊啊啊啊~~公會什麼的根本是個屁!不如把原因說出來再一起想辦法解決!漾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只會一直添亂而已!

芍華 發表於 2015-9-1 18:03:42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5 09:16 編輯

「學長!放開我......他會死的!那個人......重柳......他會死的啊!」

一待兩人成功轉移回熟悉的學院土地上,幾乎是瞬間掙脫了冰炎牽制的褚冥漾踉踉蹌蹌地跌出仍閃爍著餘光的陣法範圍,也不顧自己滿是眼淚的蒼白臉龐望上去有多麼狼狽,一面顫抖著撐起身體一面還慌亂地試圖掏出移動符,一心想回到廢墟內幫助孤軍奮戰的重柳族,神色同樣鐵青異常的冰炎卻大步跨向前拎起他的衣領,不由分說便狠狠甩了瀕臨崩潰的對方一巴掌。

「不要再胡鬧了!褚!」

接連兩次的重擊與凌厲的斥喝讓褚冥漾徹底懵了,怔怔地半張著口凝視著氣極敗壞的他,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到底在搞什麼?叫你不要亂跑你到底是哪個字聽不懂?這麼想要別人幫你收屍嗎?」

拖著終於認份安靜下來的褚冥漾,冰炎怒氣沖沖地硬是提起他的領口將人用力扯回黑館的房中,不等學弟吶吶張口組織還來不及思索的辯解,他卻搶先俯身用力吻上了對方輕輕顫抖的乾澀雙脣。
褚冥漾瞬間倒抽了一口氣,與方才面對安的爾等人排山倒海而來的巨大壓迫感不同,那牢牢壓上肩膀的強勢力道卻依舊灼熱得叫人難以呼吸。

「你一定要我求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你才肯乖乖留在我身邊......留在安全的地方別亂跑是不是......是不是?」

在強硬的吻與吻之間冰炎呢呢喃喃地將仍未反應過來的褚冥漾牢牢壓倒在床上,用力捧起對方的臉頰他蒼白的指尖卻在顫抖,彷彿害怕稍一閃神眼前的人就會在掌心碎成無數沒有聲音的細小碎片,殷紅一如彼岸花瓣的圓睜雙眸滿是徹骨的痛苦與脆弱,彷彿溢滿了一池心痛如絞的血。

「學、學長......我不......」

「如果我沒有追著你的氣息及時趕到,你是真的會死的......你知道嗎?這樣好玩嗎?折磨我......讓所有人擔心,你覺得很好玩對吧?」

褚冥漾怔怔的望著居高臨下俯視著不知所措自己的冰炎,一字一句低聲質問時那張俊美的臉龐透著一股挫敗的悲傷,因差點失去重要事物而餘悸猶存的脣也哆嗦著,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憤怒,一遍又一遍瘋狂地吻著不知所措的褚冥漾,如同無法抑制的想確認眼前安然無恙的對方真的不是假象似的。

幾乎有些受寵若驚的褚冥漾也恍恍惚惚的應和著他的動作,彷彿想藉著交纏的舌尖忘卻每一幕在眼前撥放而他卻無能為力的恐怖畫面,滾燙的淚水卻難以控制地靜靜滑下了臉龐,浸溼了相互渴求的嘴唇,於是他們斷斷續續的吻開始染上了苦澀的氣息,如此狼狽。

他什麼都不明白。

「你在哭什麼......褚,你為什麼哭?不要哭......」

望著褚冥漾徹底濕透的墨藍色眼眸冰炎似乎也有些慌亂,笨拙地伸出雙手試圖抹去那滿溢而出的晶瑩液體,近乎透明的冰冷指尖輕觸著他的面頰,似乎快要被那些滾燙的眼淚溶化了,連淡色的指甲閃爍著一絲透明的微光。

「我什麼都不知道啦......學長你到底為什麼要親我......為什麼當初又要推開我......為什麼......為什麼......學長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我什麼都不懂......只能躲起來,很痛苦啊!學長!你知道嗎......學長!」

褚冥漾發誓他原本不想哭的,一張口卻是一陣失控而又破碎的嗚咽,他死命地狠狠扯著冰炎的衣領,彷彿這樣他幾不成聲的尖叫才能準確的撼動對方最接近心跳的位置,他不明白為什麼一直視為避風港的家會無聲無息地化為陌生的廢墟?為什麼記憶中慈藹的笑容會再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他以為不論風雨始終都在的家人們全部杳無音訊?為什麼過去一齊冒險犯難的夥伴會用深惡痛絕的眼神指責著他莫須有的背叛?為什麼他那成為眾矢之的的力量會一次又一次無緣無故地失控?那與焉不詳的曖昧預言到底要糾纏眾人眼底懷疑的陰影多久?他真的只想平凡過活,讀書玩樂偶爾與朋友彼此相視一笑就感覺非常滿足,為什麼如此微小的心願他傾盡妖師之力卻仍舊無法捕捉?

而後為什麼,理應憤怒指責對方的他,光是望著眼前寒冷如千年玄冰的俊美容顏就會徹底全面失守,連午夜夢迴時都會偷偷祈求的吻留在脣畔氣息又怎麼能如此酸澀,一如含在口中化不去的濃烈苦藥。

「為什麼?你告訴我啊學長!學長......!」

冰炎無聲斂下銀白色的眼睫,罕見地默然任憑他拉著搖撼著,線條優美的脣死死抿著,蒼白得像是下一秒就會咬出血來。

「......我想要保護你。」

靜默了半晌,冰炎終於緩緩地開口輕聲說道,苦澀的神情褪去了往日的暴躁尖銳,只餘下一股一意孤行的執拗與倔強。

為了保護對方冰炎選擇在風雲色變時選擇封鎖一切可能造成傷害的訊息;為了不讓原本就很混亂的局勢更加混沌不明,即便明確接收了褚冥漾每一絲無助每一點戀慕每一次情緒悲喜的起伏,他還是選擇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勉強狠下心來推開對方戰戰兢兢伸出的手,沒想到從以前就不太聽話的笨蛋學弟居然將他三番兩次的勸誡警告當耳邊風,一個人悶頭亂衝亂跑,最後逼得他不得不用這般粗糙的手法表明真心,沒想到自恃理性的他一慌起來竟連利弊得失都來不及考慮,目睹褚冥漾險些死去的畫面後所有忍耐矜持立即繳械投降,耗盡尊嚴也要將人死死綁在身邊。

所有計劃碰上褚冥漾總會方寸大亂,全盤皆輸的冰炎徹底認栽了。

「我知道你已經成長了,能夠獨當一面幫助你的朋友,甚至幫助我......但我還是想讓你遠離一切危險,好好過你的校園生活,不要像我一樣背負著無法擺脫的責任......褚,我希望你能快樂,僅此而已。」

曾幾何時當他凝視著眼前的學弟,從一開始不諳時事的超級大笨蛋一步步學著不再給別人添麻煩;從懦弱地躲在朋友身後抱頭尖叫到勇敢挺身朝安地爾舉起武器;甚至不怕死地願意支出生命給時間之流交換自己的再次清醒......曾幾何時,什麼都說不出口的冰炎凝視著那張逐漸蛻變的堅毅臉龐,卻無法控制地想守護他愈來愈少展顏的天真笑容,看著他與朋友快樂地談笑嬉戲,拉不下臉上前搭話的他不禁焦急又懊惱,越是焦躁越是忍不住想寒著面容對一臉呆蠢的褚冥漾惡言相向,夏碎總是說他這樣的心態很幼稚,但眼睜睜看著嘗試靠近自己的學弟一層又一層打破他固執築起的磚牆,即使早已打定主意默默守護對方的冰炎都不禁為之動搖。

太愚蠢了。

「我、我才不需要保護!請不要把我當成溫室裡的花......我也想要......站在學長身邊一起並肩作戰,保護學長......」

凝視著冰炎陰晴不定神采迅速變化的複雜眼眸,褚冥漾不得不承認方才那席有些自暴自棄的傾訴令他長久躁動的心慢慢暖了下來,他從沒想過總是一臉漠然的學長居然藏著這般盤根錯節的謹慎心思,相較之下自己那點小小的委屈是多麼微不足道,只要冰炎一點稍縱即逝的微笑就能撫平。

思及此處褚冥漾不禁笑了,小心翼翼地撫上冰炎驚愕睜大的眼角,柔軟地,一片襯手的沁涼。

還好,我剛剛還擔心的一下......如果把學長惹哭了怎麼辦......

「煩欸!你在想什麼啊?現在什麼狀況你在給我耍腦殘!」

重重地槌了一下那顆煞風景的腦袋瓜,冰炎大力抹了把瞬間真的有些發燙的雙眼,氣喘吁吁地將似乎隨著成長變得越來越大膽的褚冥漾重新壓回床上,他鎮冷的嗓音很專注,像冬日裡靜靜灑下窗櫺的皎潔雪花。

「那麼褚,你想怎麼做?」

褚冥漾癡癡地望著那雙此刻獨獨凝視著自己的豔紅雙眸,在光影流動的房內色彩鮮明一如倒映著晚霞的海洋,即使已經在其中滅頂了一百次,褚冥漾還是願意奮不顧身躍入他的眸光深處溺死第一百零一次。
「我、我想知道......」褚冥漾眨了眨墨藍色的清澈雙眸,仰視著上方因凝神細聽而神情肅穆的冰炎,他不禁開心地嘿嘿咧開了淘氣的笑容。「所以......學長喜歡我,對吧?」

「褚!」

我只是想搞清楚狀況嘛學長明明之前話講得這麼絕今天又忽然親我......如果我走出房間後學長又從此翻臉不認人我會很難過耶......學長都不懂我的心情啦......

抱著又被狠狠「啪啪啪」地敲了好幾下的頭,褚冥漾可憐兮兮地盯著擺明了惱羞成怒的黑袍大神,碎碎埋怨的心音與那無辜的乞求神情同樣浮泛著滿滿的委屈。

「你很煩欸!」尷尬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冰炎伸手蓋起那雙實在太過閃亮的煩人雙眼,而後輕輕靠向對方的肩頭,順著吐息緩緩吹往而際的呢喃低柔得彷彿雪獸安靜踩踏過大地的寂寂跫音。「不是我喜歡你......是我要你,這樣好嗎?」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學長超級犯規!哪有人這樣講話的──!

「因為我是黑袍。」

不屑地輕嗤了一聲,冰炎又順手在褚冥漾燙紅得幾乎冒煙的腦袋上敲了幾下,慵懶地側過身子躺上一旁柔軟的枕頭,他似笑非笑的俊美容顏流動著一抹明媚的神采,彷彿陽光也特別眷戀他披散的銀亮長髮似地,光是一個輕輕梳攏的動作,那傾洩而下的閃爍曦光便耀眼得叫人難以直視。

「你還要在那邊發呆多久?」

「咦......欸?」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褚冥漾張著嘴發出一陣滑稽的怪音,直到冰炎冷下臉不悅地輕哼了一聲,他才會意地慢慢靠向對方在空氣中飄浮著微微光點的指尖,讓冰炎略微施力一把將自己霸道地攬入懷中。

「其實很多事我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但我明天會帶你去找然他們。」

俯望著褚冥漾瞬間染上焦急神色的面容,冰炎不須接收他混亂牽掛的心音亦能理解未出口的疑問,僅僅頓了一頓便淡淡地補上一句:「放心,他們很好,現在受到螢之森的保護,你的家人也都暫時遷移到那邊避難了。」

「是嗎......然他們沒事就好了......」

不自覺地重重喘了口氣,終於稍稍放鬆下來的褚冥漾伸手抓著冰炎有一下沒一下輕戳著自己臉龐的手指,他的嗓音很輕,彷彿害怕驚醒某種遠古塵封的秘密。

「學長......剛剛跟在安地爾身邊的......就是公會認為背叛的妖師,對吧?」

從各方破碎的資訊與方才的對話褚冥漾可以很容易地推導出以上的結論,投奔鬼族的不是以然為首失聯的妖師本家也不是他,而是那個亦步亦趨跟隨再安地爾身旁幾乎沒有一絲氣息的斗篷人影,一想到自對方身上撲天蓋地而下的恐怖威壓他就不禁激起一陣心慌意亂地顫抖,伴隨著無法抵禦的強悍力量侵入魂魄深處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怪異熟悉感更令人感到不安,自己一次次失控的力量到底與蠢蠢欲動的鬼族存在哪些關連?每次好像多多少少接近了秘密的核心,卻又再度被更多難以解釋的怪異謎題給推入五里深淵。
褚冥漾不懂。

「那個人身上具備的的確是妖師的力量......但他身上並沒有妖師一族的氣息,不,應該說,那傢伙根本沒有任何氣息,完全無法分辨是什麼種族......」

凝睇著睜大雙眸顯得憂心忡忡的學弟,冰炎鎮冷的面容依舊淡淡的,彷彿大片銀白色安靜的雪原。

「公會已經與學院達成協議,發出通緝令追捕任何行跡可疑的妖師,但擁有在學資格的視同由校方監護,同時封鎖會讓人心更加動搖的消息,休狄他們應該是在掃除鬼族時不知情地與安地爾槓上,才會將你誤認成叛徒。」

「叛徒」兩字不輕不重的音調令褚冥漾的胸口不自覺地抽痛了一下,想起休狄與阿斯利安質疑動搖的眼神,他還是無法不感到難過,明明曾經並肩冒險了這麼長的一段路......

「所以......大家叫我不要隨便離開校園,還有學長監聽我都是......?」

「都是公會妥協的條件。」惡狠狠地敲了敲不是好歹還四處亂竄的笨蛋學弟,冰炎兇殘地摩娑著修長的掌心,飽含威嚇地步步逼近低下了頭自知理虧的褚冥漾。「一次是在水妖精聖地一次是在你家,還兩次都有鬼族跑來搞亂,要不是伊多他們及時把你傳送回來,驚動了已經很緊張的公會看你會不會被拖去挫骨揚灰?」

嗚嗚嗚嗚嗚我不知道嘛......學長你要救我啊!而且伊多那一次明明就是他們找我過去的──!

「管你的,我沒有義務救自己找死的笨蛋。」

冷酷無情地回了一句不帶溫度的寒涼嗤笑,冰炎皺了皺秀逸的眉梢,忽然自懷中掏出一條亮銀色的項鍊,不由分說便拉過仍在心底鬼哭神號的對方,粗暴地硬是將項鍊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學長!會窒息啦......學長殺人啊──!

「吵死了!」

不耐地拍了一下那顆吵鬧得出神入化的腦袋,冰炎同時鬆開了手,讓描繪著艷麗紅火的練墜隨之流暢地擺盪出一抹璀璨的弧度。

「學長,這是......?」上次被他弄壞的項鍊?

「我已經請火妖精重新鑄造過了。」

被褚冥漾那雙遲疑迷惑又參雜著不可置信的眸子盯得有些不自在,冰炎彆拗地偏過了頭死死凝視著晨光遍灑的窗外,暴躁的語調還是那麼難以親近,銀色長髮下的白皙耳垂卻泛起一絲可疑的淡淡暈紅。

「總之......我很忙不可能二十四個小時守在你身邊,你自己兜著點,沒事就去找安因多學點東西,要去哪裡就找千冬歲他們......等等,你幹嘛?」

「學長!」

無懼於冰炎瞬間染上一層戒備的冰冷神色,褚冥漾牢牢地抓著失而復得的寶貴項鍊,用力地撲上前抱緊了對方。「學長,謝謝你......謝謝你......對不起......我好高興,真的......」

有些勉強地拍了拍褚冥漾略略顫抖的背脊,冰炎無法抑制地軟下了故作嚴肅的冷俊面容,再怎麼凌厲的嗓音碰上學弟軟糯的呼喚便通通瓦解成了無可奈何的妥協。

「謝什麼?這次事件後你給我好好修練當作懺悔,看你給我惹了多少麻煩......好了,下來!」

「不要!」

他最喜歡學長了。

「......褚,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下來。」微微闔上的雙眸深吸了一口氣,再度似笑非笑地睜開眼睫時,冰炎那雙一慣冷漠的鮮紅瞳孔已經染上了充滿欲求的濃烈色彩,精靈族特有的輕靈面容也因這般艷麗的眸光而蒙上了一層誘人的霸道氣息。

「否則,你也不用下來了。」

低沉而隱含著勾人磁性的音質細細吐露著屬於獸王族狂爆的灼燙焰火。

「學、學長......我錯了!對不起請原諒我!」

如夢初醒的褚冥漾這才口不擇言地慌亂道歉著鬆開了對方,哆哆嗦嗦後退了好幾步試圖遠離眼前名為黑袍死神的暴風中心,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冰炎冷冷勾起一抹飛揚跋扈的好看笑容,將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的自己牢牢壓倒在床舖間,他低柔的嗓音彷彿最純釀的烈酒,光是振動空氣的細微私語便能讓人徹底醺然醉倒。

「來不及了,褚。」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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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了這麼久終、於、告、白、了!!!作者表示對傲嬌學長感到崩潰(?

stu91207 發表於 2015-9-1 20:47:09

這樣的傲嬌讓人喜歡(?

漾漾不管長多大,都不太會看氣氛呢ww

期待下文:loveliness:

夜安 發表於 2015-9-1 21:21:24

哇唔~~終於告白了耶!好棒喔~漾漾改變未來吧!千萬不要讓安地爾印象到你們的未來~

芍華 發表於 2015-9-1 22:07:19

stu91207 發表於 2015-9-1 20:47
這樣的傲嬌讓人喜歡(?

漾漾不管長多大,都不太會看氣氛呢ww


你怎麼換成這個頭像啦嚇到我了wwwww
漾漾某程度來說還挺白目的(?
不過可以適時中和氣氛(?

芍華 發表於 2015-9-1 22:09:43

夜安 發表於 2015-9-1 21:21
哇唔~~終於告白了耶!好棒喔~漾漾改變未來吧!千萬不要讓安地爾印象到你們的未來~ ...

新讀者呢~歡迎(鞠躬
漾漾爆發的時候是很可怕的w就算是安地爾應該也不是對手喔:lol

芍華 發表於 2015-9-2 17:54:03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5 09:13 編輯

褚冥漾夢見了他摯愛的精靈正在哭泣,捧著早已動彈不得的他鮮血淋漓的臉龐,那雙一點表情都沒有的殷紅瞳孔卻像是碎了一般,安靜地閃爍著點點淒厲的流光。

「對不起......但還是請你就此消失吧。」

銀亮的長鎗一遍又一遍地刺穿了他鮮血淋漓的軀體,濃重的血味瀰漫在冷冷的空氣間,彷彿滴落湖面而後大片暈開的漆黑汙漬,一點也不適合眼前身份尊高的黑袍精靈,然而對方卻怎麼也不肯鬆手任憑他墜落成為底下堆積屍體的一份子,輕輕開闔的脣瓣帶著懊悔與顯而易見的濃烈哀傷。

「願你......就此安睡於主神的懷抱,來生不再背負任何罪惡迷茫,再次......再次獲得應有的幸福......」

就此闔上雙眼之際,褚冥漾聽見了精靈若有似無地低語著模糊的禱詞,儘管那拗口的詞句並不屬於人類的語言,他還是依稀理解了其中再溫柔不過的純粹期盼。

學長......

「褚,你是要睡到什麼時候?」

一句清清冷冷的話語將褚冥漾徹底從夢境中驚醒,他揉了揉仍有些乾澀的雙眼,一抬頭便看見冰炎坐在床畔的椅子上斜睨著自己,柔軟的晨光靜謐地灑在他隨意披散的長長銀髮上,望上去清雅脫俗得彷彿畫中最鮮亮的揮毫一筆。

「你要是敢再躺回去睡我就踹下去了,你以為現在幾點了?」

......但那惡狠狠自優雅的嘴中一字一字吐露的威脅卻一點氣質都沒有。

「褚!一大早不要耍腦殘!」

「啊啊啊對不起學長我起來了!我真的起來了!」

抱著頭狼狽地躲避著來自前代導人氣極敗壞的拳腳攻擊,根本沒有膽子繼續賴床的褚冥漾連滾帶爬地匆匆躲入浴室梳洗完畢,一面偷偷抱怨著怎麼昨夜還如此溫柔纏綿的學長一覺醒來說翻臉就翻臉,比盲目維護著自家兄長的千冬歲還難搞,俐落打理好自己後褚冥漾也稍稍清醒了些,原本那個糾纏在腦海中的不詳夢境也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簡單刷過牙後,並不打算挑戰冰炎忍耐底線的褚冥漾僅草草用清水抹了把臉便快速走回房間。

「早餐,賽塔剛剛送過來的。」

正埋首翻閱一本厚重古書的冰炎半揚起視線瞄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桌上大盤分量豐富的早餐,大多是麵包、果醬等褚冥漾熟悉的食物,熱騰騰地帶著花朵般清甜乾淨的香氣,盛在雕花簡潔的瓷盤上豐盛得讓飢腸轆轆的胃不禁急切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快點吃,等等要帶你去找然他們。」

挑眉凝視著褚冥漾不計形象大口啃著香酥麵包的饞樣,冰炎在悠然翻動書本的同時也淡淡地嗤聲笑了,不自覺地伸手揉了揉對方細軟漆黑的短髮,心底暖暖癢癢的,彷彿書頁間小小的蟲字扣著心弦輕輕地爬搔。

「等、等等......但學長你不是說不要隨便出校園?」

險些被嗆到的褚冥漾用力嚥下嘴裡柔軟有嚼勁的雪白麵包,不得不說精靈所釀製的果醬真的很好吃,香甜濃郁蘊藏在其中的花香卻又不顯得膩口,配上被烤得外酥內軟的紮實麵包美味得讓人差點連手指都一併吞進肚子,同時也對那總是笑得優雅和藹的宿舍管理人產生了深深的憧憬。

「不要為了這種事去隨便崇拜一個人!」

沒好氣地敲了敲那顆酒足飯飽後又卯起來胡思亂想的腦袋瓜,冰炎嘆了口氣闔上書本,僅僅輕鬆地一彈指便將身上繁複的黑袍瞬間換成了簡便的衣裝,宛若冰凝的銀白色髮絲也一點一點地染上了極度普通的黑色,被俐落地紮成一束長長的馬尾在腦後輕柔地搖曳。

「所以這次算是私自外出,你給我安份點別添麻煩,可以的話最好也給我閉腦,知道嗎?」


被眼前真實上演的魔術秀短暫驚豔了數秒,仍怔愣著反應不過來的褚冥樣趕在對方拳頭揮下前用力點了點頭,慌忙地跟在輕哼了一聲兀自朝外頭走去的冰炎身後關上了房門。

「我、我知道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們非得坐這個東西不可嗎?

近乎無語地瞪著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貓型接駁車,褚冥漾感覺心底有某種沉寂已久的巨大創傷正緩慢地復甦,他不禁艱難地嚥了嚥口水,可憐兮兮地拉著冰炎的衣襬,他墨藍色圓滾滾的眼中流露出無聲的懇求,卻又被嚴酷無情的黑袍大人輕嘖了一聲冷漠地甩開。

「吵死了!只有這個不會被法術追蹤到,你好歹也在學校打滾這麼久了也該習慣了吧?比這更噁心的畫面又不是沒看過。」
但他真的很不想習慣啊啊啊啊──!

「囉嗦。」直接以拳頭打斷了對方腦中無限放大的慘叫回音,冰炎瞇了瞇朱紅一如鮮明墨跡的雙眸,不由分說便拖著仍想掙扎的學弟在龐然貓眼的注視下走進了巨貓公車的體內,毫不留情地將人推坐至砰砰鼓動的溫熱內臟上。「老話一句,你最好不要給我吐在裡面。」

伴隨著低低嗚鳴的貓叫與冰炎磨拳擦掌的嚴峻威脅,褚冥漾彷彿聽間了通往地獄的門扉轟然開啟的壯烈樂音。

「放我下去!學長──!」

芍華 發表於 2015-9-2 17:57:22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5 09:12 編輯

貓公車迅速奔馳了一陣子後便穩穩地停駐在原世界某個荒棄大樓的最頂層,拖著顫抖不穩的腳步重新踏上水泥地的褚冥漾深吸了一口乾淨的空氣,深深感受到脆弱的心靈有種遭受野蠻凌遲後逼近虛脫的無力感。

這台該死的野貓車!居然後讓他被迫觀看了一場逼真度百分之一百的腸胃消化秀,想著那軟爛的食麋在眼前翻騰流動的可怕場景,褚冥漾反射性地緊緊摀住嘴巴,感覺自己的胃也同樣翻起了一股苦澀的酸氣。

「你到底還要腦殘多久?過來!」

字典裡絲毫沒有同情兩字的冰炎無動於衷地將人俐落拽向身邊,同時對仍站在原地的巨貓恭敬萬分地鞠了個躬,伸往前方的白皙指尖緩慢地聚攏起一點燦爛的術法微光,宛若飛舞的螢火。

「謝謝你,茄微......我們沒有經過這裡,水與風息轉折倒影,目睹的記憶禁聲不語,請封鎖一切惡意的探查與追逐。」

一面輕柔地撫摸著巨貓的鼻尖,冰炎一面淡淡地吟誦出一段咒文般動人的詞句,以中文構成的話語簡潔優美,連一旁的褚明樣都聽得萬分清晰,而那對碧綠色的杏形貓眼也滿足地瞇成兩彎月牙似的長縫,撒嬌低鳴著蹭了蹭冰炎的掌心,牠溫軟的細細吐息像毛茸茸的毯子般親暱壟罩著兩人,下一秒便猛然騰空躍起迅速地消失在林立的高樓間,留下褚冥漾獨自怔怔地望著側臉神情肅穆的黑袍學長,腦海中瞬間閃過了一絲異樣的思緒──

原來學長認識那台野貓車?

「褚,不要腦殘!」忍無可忍地抬腳踹開腦袋根本沒有多少長進的笨蛋學弟,冰炎冷冷地哼了一聲率先走下逃生口的階梯,一面彈指點起光影村的照明光球一面淡漠地說道:「茄微是那台貓車的名字,牠由遠古山神的隨侍精靈凝聚而成,能夠幫忙掩護乘客的行蹤,暫時多少爭取一點時間。褚,這世界的萬物都有自己的名,而我們也該對幫助我們的一切心存感激,懂嗎?」

「我、我知道了......」

褚冥漾忙不迭地連連點頭,明白現在冰炎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守世界立足所必備的重要知識,亦步亦趨地跟在對方身後走下破舊殘敗的樓梯,他也同時對已經消失在遠方的貓公車在心底表示無限的感激。
謝謝你載我們一乘雖然你的內臟真的好可怕但請千萬不要讓我們太快被公會或學校逮到拜託了......

「褚!」

「學長對不起我閉腦了!」

盡力忽略冰炎那雙已經染上殺意的鮮紅色眼眸,褚冥漾難掩好奇地張望著四周已經成為廢墟的大樓建築,大致從破敗圍欄處延伸而出的熟悉風景辨識出了兩人此刻的所在地,是火車站附近某座曾被稱做舊市區代表的著名大樓,過去因富麗堂皇的設計吸引了餐廳、舞廳與冰宮等歌舞聲喧的店家進駐,成為褚冥漾所居住的縣市最風光一時的必遊景點,然而那些紙醉金迷的記憶卻因十年前的一場失控大火而被徹底淹埋,隨著沸沸揚揚的謠言與逐漸沒落的街區一齊安靜地潛伏在歷史遺忘的角落,只剩攝影師與勇敢的試膽學生偶爾會在焦黑破敗的建築間駐足,否則那整棟斑駁殘破的大樓幾乎已經化為當地人心中一抹僅餘微溫的單薄影子。

「對了,學長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問......夏碎學長去哪裡了呢?你知道的對吧?」

踩著灰塵遍布的簡陋水泥地,記憶中千冬歲慌亂焦慮隱忍著哭意的脆弱面龐始終纏繞在腦內揮之不去,猶豫許久後褚冥漾終於忍不住怯怯詢問著理應知曉搭檔下落的黑袍學長,雖然能竊取他心音的對方明明聽見了自己的疑問卻始終不曾主動回答,顯然並不十分想談起這件事,能獲得真相的機率近乎渺茫。

但這件事真的、真的非常不對勁。

「夏碎他單獨去執行一項長期任務,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冰炎冷聲應答的嗓音極冷,像冰天雪地凍人肌骨的風霜,令嗅著一絲怪異氣息的褚冥漾禁不住嚥了嚥唾沫,識相地死死抿緊雙脣不敢再問,害怕窮追猛打的下場會是被冰炎直接趕回學院遠離那些呼之欲出的關鍵秘密。

抱歉了,千冬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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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提到的廢墟是台中一個很有名的外拍景點(漾漾是住台中沒有錯吧?
就位於台中火車站附近w之前某華有去過幾次,很有時光錯置感覺的一個地方,不過畢竟是廢墟,逛的時候還是要小心一點才行w
台中的同學們可以猜猜是哪裡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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