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華 發表於 2015-8-19 10:49:27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5 21:26 編輯

「漾漾,你不專心喔。」

抓著筆輕敲褚冥漾的頭,安因優雅地闔上符咒學課本,脣角微微勾起的美麗弧度卻很溫暖,一揮手便將滿桌符紙與咒術失敗的狼藉清理乾淨。

「啊......我......對不起,安因。」

褚冥漾歉疚地垂下目光,原本想藉著複習課業轉移注意力卻造成了反效果,他只能縮著肩膀,小心翼翼地朝似乎也很忙但總是撥空指導自己的安因道歉。

「不要緊。」安因輕鬆地笑了,一手輕柔地撫上褚冥漾的前額,「聽說今天冰炎殿下特地送你到保健室?」

「啊!沒事的,輔長也說大概是最近太緊繃了。」

褚冥漾連忙搖了搖手,盡力揚起微笑證明此刻的他非常健康,不需要他人多加操心。

「是嗎?那,願意說說什麼事讓你如此緊繃嗎?」

側著雌雄莫辨的秀麗臉龐,黑袍天使溫和地說道,如瀑的金色長髮順著他的動作柔順地垂綴至地,彷彿河面粼粼的波光。

褚冥漾抬首凝視著那雙再溫柔不過的湛藍瞳孔,莫名地感到喉頭有些哽咽,想起對方是第一個接納自己身為妖師繼承者的人,面對著安地爾悍霸的惡意,儘管身受重傷,安因仍舊竭盡全力說著保證的安慰話語,嗓音細微,傾身聆聽的他還記得呼吸時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為黑袍見證人......在此見證......不管你身為怎麼樣罪惡的種族......我都能見證......向神發誓......過往的記憶不會帶來災厄......

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的。

「安因......你覺得妖師的存在真的是罪惡的嗎?」

褚冥漾終於鼓起勇氣怯怯地開口問道,嗓音是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微弱嘶啞。

「怎會會這麼認為呢,漾漾?」

安因輕輕拍了拍手,不知道從哪弄出了一套繪滿精緻圖紋的茶具,替兩人各自斟了一杯茶,一面將香氣四溢的熱流注入杯底,他一面安靜而慎重地開口,嗓音低柔:

「你在學院遇襲時擊退了鬼族,是罪惡嗎?妖師一族潔淨了西之丘,使鬼族永遠無法再度踏上那裡,是罪惡嗎?你與賽塔合作尋回了亞殿下的靈魂,甚至不惜千裡護送他至焰之谷重新復甦,是罪惡嗎?」

「但是復活鬼王和詛咒三王子的人,都是......」

褚冥漾艱難開劾著脣瓣,吶吶地試圖反駁安因的提問,卻被對方早一步俐落打斷,安因慎重地執起他的掌心放到自己心口,讓褚冥漾感受屬於天使穩健搏動的心跳:「最後,身為黑色種族的妖師,願意用力量強大的百句歌換取白色種族重新擁抱光明的機會,難道也是一種罪惡嗎?」

望著那雙無比溫柔的美麗藍眼,褚冥漾用力搖著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是......安因......請別把我說得這麼偉大......」

「也許不偉大,但的確擁有一股逐漸成長的堅強力量,讓周遭的人也不知不覺開始改變。」揉了揉人類妖失低垂的頭頂,安因瞇著眼睛,微微勾起的笑容溫暖得像遍灑大地的燦爛朝陽:「這點,我、賽塔,甚至亞殿下都不會否認。」

撐不住了。

褚冥漾想,死命盯著自己蒼白的指尖緩慢收緊而又鬆開,咬緊牙關盡力不讓滿溢眼眶的淚水滑下臉龐。

「那為什麼......我還是離學長如此遙遠?」
                                                             (待續)

芍華 發表於 2015-8-19 20:10:13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5 21:25 編輯

自焰之谷歸來後,所有千夫所指的委屈、茫然若失的徬徨、焦灼疼痛的思念與妒恨交織的欣羨,全都凝聚成一句再簡單不過的顫抖話語,那個暴躁高傲尖酸刻薄卻總是全心為自己指引道路的黑袍代導人,曾經在他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又在漆黑無際的時間之流中重新睜開雙眼,冷眼癡笑著他的傻而吐露的言語卻該死的溫柔叫人難以自拔,讓他一次次在午夜夢迴時著魔般反覆誦念著那被封印的名字: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伴隨著對方幾乎如同訣別的話語從染血的脣畔吐出,如果心能說話那就是咒語般的言,當代妖師傾盡全力卻無法撼動那顆搖不可及的心,所有未竟的語言單單對上那冷漠的鮮紅瞳孔便宣告全面失守,即便走過了這麼長,這麼長的冒險,褚冥漾依舊不得不痛極地承認最崎嶇的一段是能夠坦然站在對方身邊,一如他黑髮紫眸的搭檔,擁有搶在對方回頭前悠然喚他一聲冰炎的奢侈資格。

「為什麼......我還是只能看著他們的背影?」       

想起兩年前他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單純平凡人,對所有發生在自己身上難以解釋的怪事害怕到幾乎裹足不前,卻在望見冰炎強悍堅毅的面容時,有勇無謀地想著即便目的地的地獄盡頭,他都願意義無反顧地跟在這個美麗的死神身後,縱身躍下萬劫不復的深淵。

難堪極了。
               
「安因......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褚冥漾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害怕身後那些質疑揣測的耳語;害怕低賤的妖師最終還是注定得和尊貴的冰牙王子分道揚鑣;更害怕冰炎哪天真的聽見了自己的心音,會重此切割他與他壁壘分明的世界。
光是被告知監聽任務的今天就過得如此辛苦,往後彼此若即若離的折磨他能支撐多久?

頭暈目眩,疼痛的心哆嗦著難以呼吸。

「漾漾!」安因反應極快地扶住褚冥漾瞬間向後傾倒的肩膀,散著微微螢光的指尖輕點他的額頭,肌膚相處的瞬間隱約爆出幾縷不詳的火光,啪擦一聲夾雜著青色的電流整座房間的燈火迅速滅下而後重新燃起,彷彿連穩固黑館的結界似乎都在短短的幾秒鐘內產生些微的震盪。

房內充斥著黑色的霧氣,隱隱還飄散著鬼族濕冷陰暗的氣息,如蟻附羶般壟罩在光屬性天使周遭打轉,宛若遮蔽日光的陰影。

「真是糟糕的狀況呢......」

順手將那些礙事的黑霧盡數打散,安因收回被割開了好幾處見骨傷口的手掌低哼了一聲,蹙眉凝視著懷中已經闔上雙眼暈厥過去的人類,垂下柔長的羽睫思考了一會,終於慢慢地伸出仍在淌血的手覆上對方的雙眼,以安靜到近乎私語的嗓音低低地唱出一段不太像咒文的奇異歌謠:

「該來的思念用眼淚承受,該走的心痛由時光支付,窺探的惡意不能洩密,遊走的力量不會濫用,迷路的靈魂啊我在此高舉燈籠,遵從來時的道路盡速回歸,聽我命令,該潛伏的繼續沉睡,該清醒的重新振作,在此──睜眼」

「欸......抱歉,剛剛頭好像暈了一下。」

褚冥漾眨了眨眼,按著有些冰冷的額頭,總覺得始終昏昏沉沉的雜亂思緒忽然清晰了點,不再滯悶的胸口呼吸也順暢多了。
他都不知道天使的房間居然有這麼神奇的功效!

「夜深了,漾漾還是先回去吧,我想冰炎殿下應該也已經回來了,說不定正擔心你呢。」輕輕一轉掌心掩去上頭淋漓的血痕,安因瞇著眼對褚冥漾露出鼓勵的微笑,「至於剛才的問題,我想,或許試著踏出一步,漾漾會發先你與冰炎的距離並不如你想像的那樣遙遠。」

「是、是這樣嗎?」

「畢竟有很多話,必須親口告知對方才能傳達自己的心意,不是嗎?」

褚冥漾斂下目光,努力勾起一抹堅強的笑顏,墨藍色的眸稍微亮了亮,雖然不甚清晰,但那逐漸成熟的面容的確恢復了一絲明媚的神采。

「我知道了,謝謝你,安因,那我先回去囉!」

「晚安,離去時請記得將們確實關上。」緩緩揮了揮手目送著對方起身離去的背影,趕在大門關上前,安因又悄悄地補上了一句輕柔得幾乎聽不真切的低語:「就我個人而言,也希望最近能盡可能待在學院或許會比較安全喔,漾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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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喜歡這篇文章或覺得有什麼要改進的地方都可以回文喔~覺得寂寞Q^Q

芍華 發表於 2015-8-20 10:34:33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5 21:23 編輯

褚冥漾呆呆地佇立在冰炎的房門口,蒼白的拳頭很幾次猶疑地輕輕撫向房門又黯然收起,儘管明白這樣的行為在旁人看來實在很蠢,倒不如果斷走回自己的房間蒙頭大睡還更實際一些,但他就是沒有辦法真正下定決心敲開那彷彿承載了千金壓力的單薄木門,也找不到足夠明確的理由來說明三更半夜的他究竟想從剛結束漫長任務,疲憊至極可能還一肚子火爆殺氣的冰炎身上得到什麼。

凌虐嗎?

褚冥漾朝徹底無藥可救的自己苦笑的幾聲,正當決定還是轉身回房間安份點好好休息的同時,冰炎的房門卻反而主動打了開來,露出夏碎白皙如月的臉龐與冷然的薰紫色眼眸。

「褚,進來吧。」

略略勾起了秀逸的脣角,夏碎望著站在門口手足無措的褚冥漾神情並不顯得特別驚訝,反而主動後退了一步,示意仍有些茫然的對方可以不用顧忌直接進門。

踏入房門的瞬間一股濃烈得近乎駭人的血腥味立即撲面而來,褚冥漾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下意識緊緊以手掩住口鼻才沒有當場在冰炎房裡大口吐了出來。

「褚,要是你敢在這裡吐我就抽了你的皮來擦地板。」

身旁傳來了一句陰惻惻的冷漠威脅,褚冥漾連忙抬起頭,正對上支著額半靠在床頭,臉色肅冷帶著幾分倦怠的冰炎,徹底斷裂破損的黑袍被隨意地扔在角落,此刻的冰炎上身僅披了一件單薄的黑色外套,未扣起的寬鬆衣物下能隱約瞧見白色的繃帶,層層疊疊幾乎纏滿了他纖瘦的身軀,甚至有些仍隱隱透著絲絲暈抹開來的血色,毫無疑問方才那股恐怖的氣味通通源自於眼前顯然傷得不清的黑袍大人。

「學、學長你......?」

學長你受傷了就快點去保健室啊!這樣下去會死人吧?

「吵死了!反正明天就會好了。」冰炎蹙起眉頭不耐地回道,比平日更加急促的話語參雜著些許不穩的喘息,褚冥漾真怕他說著說著下一秒便會咳出血來,「煩欸!說沒事就會沒事,才不會吐血。」
學長......逞強會早死的。

「在那之前我會先讓你死。」將散亂的髮絲輕輕攏到一側整齊紮好,冰炎睨著鮮紅色的眼睛充滿警告性地瞪了褚冥漾一眼,冰冷的語氣挾著一星半點暴躁的花火:「這麼晚了不快點睡覺你在我門口罰站幹什麼?明天沒課嗎?」

我擔心學長啊!雖然知道那堆鬼族絕對不是大人您的對手但是我還是──

「哪有什麼好擔心的。」微微嗤笑了一聲,線條優美的脣角揚起一抹鄙夷卻漂亮得驚心動魄的好看弧度,冰炎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可是黑袍。」

就算是黑袍還是有極限吧!我、我不想看到學長受傷的樣子......況且之前焰之谷的人不是也說要克制力量嗎?

「褚,我現在很累,不想跟你吵這個。」

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冰炎的嗓音又更冷了幾分,明確表達拒絕的語氣令褚冥漾胸口一窒,原本清晰了些的腦袋又開始無法抑制地陣陣發昏。

但是、但是......但是我喜歡你啊──

「褚,你......」

冰炎猛然轉回的面容神情難看至極,紅色的眼眸睜得大大的,像幽深幽深能將人徹底綑伏的水晶牢籠,那太過濃烈的異樣色彩令褚冥漾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卻依舊不屈不撓如同著魔般任憑思緒繼續瘋狂奔馳,用盡全力在心底朝他一字一句發出挫敗的尖叫。

每次、每次都把我排除在外!我雖然還沒有考上袍級但我還是有在努力啊!希望總有一天可以幫上你的忙站在你的身邊但是你每次都只會叫我滾遠一點不要妨礙你......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學長!

望著冰炎逐漸蒙上陰影的寒冷臉龐,褚冥漾有種終於大膽破壞了某種虛妄分際,舒暢卻又痛徹心扉的詭異快感,將所有的猶疑悲傷全都磨成最鋒利的武器執向自己最在乎的人,只求那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身影能蔓出一絲動搖的裂痕,乾脆讓他也嚐嚐無能為力的卑微算了,褚冥漾心裡某個角落有股邪惡的聲音正如此呢喃私語,畢竟自己被踐踏得如此狼狽,疼痛到幾乎沒有呼吸的空間,沒有道理使他受傷的人卻還能在眼前安然地露出不痛不癢的淺薄微笑。

他怎麼能甘心?

「褚,不可以再想了!停止!」

不顧身上纏滿了仍微微滲血的繃帶,冰炎迅速自床上一躍而起,但整個人早已徹底豁出去的褚冥漾依舊口不擇言地吼出了積壓許久,再也無法用微笑與天真小心埋藏的尖銳質問,無助一如幼獸斷氣前驚懼交織的悲鳴:

「學長你是不是和公會的人一樣,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們──」

「我叫你閉嘴!」

「啪」的一聲乾脆俐落的巴掌毫不留情地重重甩上了褚冥漾的面頰,突如其來的疼痛令他不自覺用力喘了口氣,反射性地閉上失控的嘴巴,混沌失序的沸騰思緒也終於稍稍冷靜了些,還未來得及反芻自己方才到底吐露了多少擺明找死的胡言亂語,褚冥漾卻先震撼至極地驚覺自己手上不知何時竟高高舉起了米納斯,而上了膛殺氣畢露的槍口正不偏不倚地抵著冰炎白皙的額頭,只要稍一擦槍走火,褚冥漾相信,就算是黑袍絕對會在瞬間便停止呼吸。
                                                                              (待續)

芍華 發表於 2015-8-20 21:22:47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5 21:23 編輯

「褚,冷靜一點。」

扶著那人不住顫抖的肩膀,冰炎冷冷如降霜的嗓音鎮定非常,彷彿無懼於指向自己威脅性十足的幻武兵器,僅僅閉了閉幾乎透出腥紅色澤的凌厲眼眸,而後重新睜開。

「褚,我再說一次,放下你的幻武兵器,然後給我,冷靜下來。」

「學長......我......我......」

手中忽然顯得萬分沉重的兵器無聲無息地墜落地面,伴著龍神精靈一聲若有似無的幽微嘆息剎迅速消散成點點晶瑩的水珠,褚冥樣仰首怔怔望著眼前幾乎將他整個人逼入牆角的冰炎,不帶一絲笑意與嘲諷的面容慘白異常,強硬壓制著自己的指間也在顫抖,他完全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該辯解些什麼,無預警操縱了舌尖與思考的陰冷念頭毫無來由,他只能愣愣地在蔓延的沉默中聽著冰炎一聲重似一聲,努力壓抑卻仍功敗垂成的劇烈喘息,啞然無語。
鮮明的血味。

「冰炎!」

「不要過來。」

始終默默佇守在一旁的夏碎有些焦急地喚道,卻被冰炎一句嚴厲的暴喝給硬生生阻斷了腳步,褚冥漾這才驚覺四周的玻璃窗不知何時已經全部破開,透明尖銳的碎片以他們為圓心密密麻麻地盯滿了一地,其中一片更險險擦過了冰炎的臉頰,在那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抹鮮明得近乎刺眼的血痕。

「學長......我......我不是......」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完全不能明白。

「褚,我說過了,控制你的心,不要亂想,也不要讓情緒隨便失控。」隨意抹去沾染頰面的鮮血,冰炎稍稍後退了一步,讓身後的人能好好看清宛如遭遇了徹底轟炸,一片狼藉的殘破房間。「否則,這只是最輕微的後果。」

沾染了黑色陰影之後,能隨著所想盡情破壞的妖師之力。

褚冥漾恍恍惚惚地睜大墨藍色的空洞雙眼,著魔般緩慢地蹲下身子,自腳邊撿起碎成數塊的小小鍊墜,銀色的鍊牌上曾經勾勒著張狂燃動的火焰,那是當初仍少不更事的自己小心翼翼為冰炎挑選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毫不起眼的普通禮物,冰炎卻始終戴在身上,戴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順著呼吸起起伏伏,褚冥漾還記得無意間發現這件事時那股無以言喻的甜美快樂,如今卻在自己失控的力量下被徹底破壞,彷彿全力追逐著燦爛日光卻失控踏錯了一步,從此跌入永劫的黑夜真的再也什麼都看不見了。

「學長......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了什麼而道歉,只能緊緊抓緊那破碎的項鍊,即便銳利的斷口無聲刺穿了掌心,縷縷殷紅的溫熱血絲自指間蜿蜒淌落依舊捨不得鬆手,一股幾乎侵吞了所有語言的濃烈悲傷,凝滯地阻擋在兩人彼此默然對望的靜默呼吸間,萬籟俱寂。

褚冥漾忽然清晰地體會到其實說什麼都不再具有意義了,他狼狽地垂下目光,顫抖著試圖躲避冰炎那雙太過幽深的血紅色眼眸,也逃避著對方眼底所倒映而出的,那個懦弱難堪又手足無措的自己。
畢竟過去那些出生入死的冒險還是沒能改變人任何命定的結局,他注定只能欣羨卑微地站在離冰炎最近的身後,卻觸手不可及。
太殘忍了。

「嘖......!」見褚冥漾始終低著頭不言不語地發抖,冰炎咬牙狠狠地低啐道,粗暴地一把自對方手中奪回那四分五裂的鍊牌,而後轉頭望向一旁神色凝重的夏碎,波瀾不興的嗓音極冷,像冬日裡撲天蓋地的蒼茫大雪。

「......這樣好嗎,冰炎?」

面對夏碎鎮定的提問,冰炎不耐地搖了搖頭,房內翻倒的家具與四散零落的紙頁順著他幾個隨意的手勢紛紛主動歸回原位,他瞄了眼重新黏回窗框重聚完整的大片玻璃,不輕不重地冷冷哼了一聲,自顧自地轉身走入浴室打理滿身的狼藉,彷彿再也不想多看那名臉色慘白的人類任何一眼。

「算了吧,反正現在不管說什麼,那傢伙都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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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七夕快樂!!!七夕還打這麼虐劇情的我真是...ry(掩面

芍華 發表於 2015-8-21 09:44:44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6 09:40 編輯

那是鬼氣。

方才自半恍惚的褚冥漾體內逸散而出的不詳氣息,夏碎幾乎可以篤定,雖然隨著及時清醒的神智而停下了動作,但在舉槍上膛的一瞬間,對方是真的想殺了他最重視的學長。
情況已經糟糕到這個地步了嗎?

半推半拉地扶著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虛弱妖師回到房間,夏碎默然凝視著眼神空洞的褚冥漾以僵硬的姿態迅速打理好自己,呆呆地躺在床上睜著沒有聚焦的墨藍色眼眸,那副毫無生氣彷彿隨著呼吸逐漸破碎成片的脆弱模樣,實在想不出究竟能擠出什麼樣的美好話語來安慰對方,他確實從未看過冰炎如此暴躁的模樣,比起憤怒,他的反應更像是痛恨自己無能為力所產生的遷怒,儘管一句比一句尖刻的諷刺實在冷漠得嚇人,但夏碎明白他的搭檔遠比任何人所想像的都還要加倍關注眼前這個自卑的學弟,那是從久遠到無從紀錄的歷史以來,當第一位精靈微笑著朝流離失所的妖師伸出雙手的剎那,便已然寫定的命運。

夏碎其實並不太了解方才慘烈的衝突究竟是如何爆發的,似乎冰炎與褚冥漾在言語之外有其他秘密的溝通模式,他好幾次看著冰炎狠狠地痛罵根本什麼都沒說的學弟,也曾一遍遍望著褚冥漾抬首窺視前代導人的側顏,澄淨的眸害怕卻又帶著無可自拔的嚮往,微微笑起時盛著滿心滿意的信任。

「那麼褚,請好好休息。」

夏碎無法介入,因此,他也只能勉強用好好休息這種不痛不癢的漂亮話,來搪塞滿室死寂的尷尬。

「我......好羨慕夏碎學長......」

正當夏碎準備離開房間時,床上蜷縮成一團的瘦小身影忽然動了動,隱約自厚重的棉被下傳來人類微弱的低語。

夏碎將手輕扶在門把上,冷靜地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僅僅無聲等待著褚冥漾繼續一字一句奮力組織著殘破的話語。

「如果變得跟夏碎學長一樣......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待在學長身邊了......?」

幾不可覺地頓了一頓,夏碎想起千冬歲似乎也很喜歡「一直待在身邊」這種帶著撒嬌與依賴的任性要求,明明曉得沒有誰能夠與對方永遠形影不離,卻總是軟施映磨甚至不惜和小亭吵起來也希望自己能留在他處手可及的地方,令人困擾卻又無可奈何地一次次選擇妥協。

那麼,冰炎會怎麼說呢?

「不要羨慕,不要去羨慕任何人......因為你所走的不是他人路,他人眼中的風景你也無從揣測。」

夏碎私心地希望褚冥漾能夠安穩地待在校園,穩定地踏著青澀的腳步逐漸追上起步較早的他們,而不是被一連串措手不及的突發狀況逼迫成熟,畢竟冰炎埋怨歸埋怨,卻總是第一時間插手解決學弟所引發的種種混亂麻煩,義無反顧,而經常被遠遠甩在背後的他真的不想再度失去自己的搭檔。

「夏碎學長我......我不懂......我只是想......如果待在學長身旁,是不是就可以多稍幫助他一點......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惹他生氣的......」

褚冥漾艱難地張了張口,沒來由地想起大競技會時,夜宿湖之鎮的那個沒有月色的安靜夜晚,只能躲在他人身後接受保護的他抱膝作在當時仍有些陌生的夏碎身旁,傾聽他低緩的嗓音輕輕訴說著自己的故事,細細碎碎,嗓音溫柔如夜裡無聲綻放的花,描述著他身為藥師寺家命定也心甘情願守護的血親之人時,輕輕垂斂的紫色眼眸有種無以言喻的美麗光華。

褚冥漾原本以為自己永遠無法體會那樣感覺,即使明知會遭到拒絕,還是想將所能想到最美好的事物通通硬塞給與對方的那種,近似於橫衝直撞的單純情感。

「你會了解的,不是嗎?」

他聽見夏碎隨著腳步沙沙輕柔迴盪的衣物磨擦聲,停駐在用棉被蒙著頭望想逃避一切的自己身旁,纖長的指尖準確地輕輕點了點棉被下他緊蹙的眉梢,那好聽的聲音似乎很低很低地笑了,然後滿室的燈火暗下,褚冥漾幾乎沒有聽見對方靜靜帶上房門的聲響。

「褚,晚安。」
                                    (待續)

stu91207 發表於 2015-8-21 18:59:39

我以為會把漾漾傳到醫療班
手受傷了:(還有精神不穩定
然後不小心把撒嬌看成傲嬌(被拖走

很喜歡大大的文風
期待下一章:loveliness:

芍華 發表於 2015-8-21 22:58:40

stu91207 發表於 2015-8-21 18:59
我以為會把漾漾傳到醫療班
手受傷了還有精神不穩定
然後不小心把撒嬌看成傲嬌(被拖走


嗚嗚嗚好久沒看到回文了覺得感動(抹淚
很高興你能夠喜歡(燦笑
請期待後續發展吧:loveliness:

芍華 發表於 2015-8-22 09:27:50

本帖最後由 芍華 於 2015-9-6 09:41 編輯

終於結束一整天的奔波勞累的千冬歲,拖著疲憊至極的腳步有些恍惚地回到棘館,卻在卸下一身紅袍欲直接倒在床上蒙頭大睡時,猛一抬頭陡然驚覺理應待在紫館的夏碎竟無聲無息地坐在自己簡單的木床上,一臉氣定神閒絲毫沒有擅闖弟弟房間的罪惡感,從頭到尾不聲不響地巧妙融入背景中,展現了與萊恩相比毫不遜色的絕佳隱蔽能力,也不知究竟待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不該看的東西,令千冬歲愕然拎著剛脫下來的紅袍,赤著白皙的足呆呆地愣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時尷尬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三番兩次在換衣服的時候遭人闖入宿舍而渾然未覺,或許他真的該加強警戒四周的能力了。

「哥,你......哈、哈啾!」仍轉不過來的腦袋愣了半晌依舊擠不出合適的開場白,千冬歲倒是先無預警用力打了個噴嚏,捏了捏有些發涼的鼻頭,他這才意識到此刻自己正裸著上半身與自家兄長四目相對的事實。

「先穿衣服吧,不要感冒了。」

夏碎瞇著眼睛輕輕笑了,隱約帶了一絲溫柔的無奈意味,他略略挪動了原本半躺半側的慵懶姿勢,優雅地朝迅速換上簡便衣物的千冬歲招了招手。
「哥,你怎麼會跑來無袍級的宿舍?」

千冬歲睜大了有些疑惑的雙眸,磨蹭了一會終於乖乖坐到夏碎身旁,而被探詢目光牢牢注視著的夏碎也僅僅淺淺勾動了脣角,細心地將被捂得暖呼呼的被子環繞千冬歲那實在稍嫌單薄的肩膀上,接著手一伸便俐落將人連同棉被一齊穩穩拉進懷中。

「想說......任務結束後你都沒有來找我,難道不會擔心?」

特意輕靠著千冬歲的臉龐,夏碎緩慢呵出的熱氣來回摩娑著他漆黑的短髮,再正經的語調暖暖吐上耳膜後都暈開化成了曖昧放大的氣音,瞬間便讓人喪失了所有思考能力。

「......左商店街的鬼族後來由冰炎學長獨力解決,紫袍的搭檔則協助醫療班進行救援傷患的任務,我認為......應該很安全......唔!」

「喔?這是情報班的判斷,還是千冬歲自己的判斷?」柔若無骨的手逐漸不安份地向下游走,特意在千冬歲纖細的腰上極具技巧地悄悄掐了一把,夏碎笑吟吟地望著對方繃緊的身子猛然彈跳了一下,通紅著臉趴在自己胸口想逃又不敢逃的窘迫模樣,終於心滿意足地打消繼續戲弄自家弟弟的邪惡念頭。

「哥......這件事真的很不對勁,沒錯吧?」儘管臉上仍泛著一片綺麗的酡紅,千冬歲低沉的嗓音出奇地鎮定,厚重鏡片後那雙理智的黑眸靜靜閃爍著聰慧的流光,「我是不會抽手的,也不會拋下大家獨自躲到安全的地方,就算哥你特地跑來找我也一樣。」

「你真的交到了很重視的朋友呢。」沒有正面回應千冬歲幾乎帶著挑釁的宣告,夏碎淺笑著呼出一口長長的嘆息,一面有一下沒一下輕柔地搔弄著對方的髮絲,悠閒得彷彿無視於最近發生在他們四周叫人不安的種種變異。

「冰炎學長受了很重的傷,漾漾一定很受打擊......」

「那你最好盡量別再讓褚隨便踏出學院,不然他受到的打擊絕對會更多。」稍稍沉下了如水的語調,夏碎伸手讓千冬歲的臉龐轉向自己,紫色的深邃雙眸嚴肅地凝視著與自己幾乎如出一轍,卻更加青澀無畏的堅毅臉龐。

「本來公會只是通報左商店街出現了流浪的小型妖獸,就算是無袍級的學生也能輕易驅逐,但在我和冰炎追捕牠們到你們當時所在的店家附近後,那些妖獸忽然變異成大批鬼族,甚至引來了獄界的高階鬼族,而公會非但沒有深入追查,反而對所有參與其中的袍級下了封口令......接下來,你還敢聽嗎?」

夏碎似笑非笑地低首望著懷中的千冬歲,上揚的脣辦輕輕開闔間卻流露了再清晰不過的警告意味:「雪野千冬歲,你有背叛公會的覺悟嗎?」

「如果是為了我的朋友,有何不可?」下意識地握緊對方溫暖的掌心,千冬歲毅然揚起頭,坦率地露出有些淘氣的燦爛笑靨,「況且,我很願意和我的哥哥一起暴露在危險之中喔,這樣不是很刺激嗎?」

「笨蛋。」忍俊不住地笑著吐出了那個自家搭檔最常用來教訓學弟的詞句,夏碎緩緩搖了搖頭,俯身安靜地吻上了千冬歲柔軟的脣瓣。

「不久前,白陵一支的妖師首領私下要求與冰炎會面......」漫長的一吻結束後夏碎依舊溫柔地壓著千冬歲的肩膀,維持著彼此耳鬢廝磨的親密姿勢,避開空氣中細碎微小的監聽者,他以極小的聲音,一字一句仔細地敘述著那個爆炸性的驚人預言、各方勢力守口如瓶的破碎資訊、他所有熟慮深思的揣測......

以及最後冰炎和三位董事們一致的決定。

                                                                                    (待續)

wnj1122 發表於 2015-8-22 11:21:22

夜潁玹 發表於 2015-8-22 19:32:03

哇~~隱藏好大的秘密啊~~~

哈搂大大~潁玹最近有看大大的文~內容還不錯喔!
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也很歡迎大大到我那觀光!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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