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 嵐凜ˇ

[同人文] 【吾命】神所允諾的那個世界 12/9更新: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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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7-18 18:50:1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五章 久別未見◆

  拯救愛麗絲公主的隊伍就這麼一連趕了好幾天的路,風塵僕僕且節奏極快地。

  每每在他撐不住時,艾爾梅瑞又會再要求他在自己背上休息;若要紮營時,他便會被依凌趕到旁邊去坐好,無所事事地看著兩名聖騎士同伴迅速打理好一切;若要守夜時,他就跟依凌同組然後悠哉地去洗澡敷面膜,回來之後再把對方也趕去盥洗。

  但他姑且學起了如何在使用生火工具時偷偷使用火焰魔法蒙混過去。

  反正看起來像那回事就好,沒人規定不行--他如此理直氣壯,向著默默注視著自己的黑髮女孩豎起了大拇指。

  即使稱得上愜意,但這樣的日子連續過了兩週後,終究還是引起了不滿。

  「我們趕路的速度根本無人能及,為什麼這麼久還追不上?」麥凱語氣不善地質疑道,而針對的正是身上帶有追蹤器物的安。

  正如他所言,他們行進的速度跟一般冒險隊伍相比簡直快的可怕,但卻始終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瞧見,不光是直接發難的麥凱,連平日只要眾人有爭執便會出來打圓場的艾爾梅瑞和奧斯頓也未開口緩頰,只是安靜地跟著看向安。

  藉由接過依凌遞上的食物而側過頭的那瞬,格里西亞掩飾了唇邊的不以為然。

  他也曾趁著空暇時期用感知探索過四周,但除了有某兩個讓他稍稍在意的屬性組合外,便也沒發現什麼其他的人了。

  「我們已經很接近了,只是我也不知道確切的距離。」有些侷促的安獨自走進了樹林,過一會後才回頭這麼告知大家,嘗試溫言軟語地說服自家的青梅竹馬,「麥凱,真的已經很接近了,我們很快就能趕上的。」

  這晚餐時刻的小風波就這麼平息下來,若是忽略團體內隱隱有的躁動氣氛的話。

  和麥凱與奧斯頓交接守夜的班後,格里西亞不若過去幾天恨不得立刻躺回被窩裡那樣立刻鑽回帳篷裡,反倒是催促著搭檔早點回去休息。

  帶有深意地望了笑容滿面的他一眼,依凌聽話地鑽進了帳篷。

  即使不像最初見面那般明顯的輕蔑態度,但也稱不上相處友好,見到他獨自一人準備進入森林,麥凱不過是撇了撇嘴便毫不理會了。

  或許是誤解為他是要去解決內急,奧斯頓也只是笑著揮了揮手。

  他發動了龍的聖衣,將所有能辨認出他身分的特徵都抹去,在只有月光為光源的當下,墨色的皮製緊身衣及銀色的輕甲如同溶入了夜色之中。

  攀上了這一區域裡最高處的地方,他仰起了頭瞧了瞧星象變化,又遠眺了四周的地形,將所見的一切和腦內所記的地圖互相比對。

  觀察的結果一如過去幾天所觀測的那般,也和他心底的猜測吻合上了,他瞇起了眼,同樣覆蓋在銀甲下的唇拉扯出不帶溫度的弧度。

  扔下用來在地上畫圖的樹枝,格里西亞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正欲離開而舉起的腳步卻忽地滯了住。

  他的感知從離開營地到現在始終是處於開啟的狀態,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又並非是善於近戰的人,優先掌握到敵人的動向是第一考量。

  這樣至少他可以先考慮是要逃跑還是上去打翻對方。

  將感知外放至極限之時他早已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黑暗屬性極高的生物,身邊還有個風屬性強烈的生物。

  他聳了聳肩,若是人類的話,在對方有兩人的情況下他沒有主動挑事的打算,雙方的距離也還足夠遠,理應不會被注意到。

  在轉身那剎,那名擁有著濃厚黑暗屬性的人已無聲無息地佇足於上一秒還是空無一人的草地上。

  強勁的風屬性散去後,那名身著漆黑鎧甲、雙手持成對細劍的男人所擁有的濃烈黑暗屬性猛地襲來,感覺得到和他所擁有的光屬性狠狠地碰撞了上。

  這麼短短一瞬就能出現在自己身後?從那應還有好段距離的地方? 

  「渾沌神的闇騎士?」

  他笑了聲,虛握了握手,率先向對方搭話了。
  


❖ ❖

 
  艾爾梅瑞正拼命地跑。

  他只是半夜醒來時發現應該躺在自己身旁的兄弟不在被窩裡,於是好奇地用感知探索了一下附近,不料發現的卻是遠方強烈的光屬性正與同樣濃厚的黑暗屬性正對峙著。

  他立即翻身起來,隨意地套上了外衣和靴子、抄上了武器就衝出帳篷,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其他人,但他只能簡單扔下一句「太陽可能有危險」便衝進了森林深處,他能察覺到最快跟上的是同為聖騎士的黑髮女孩,就像還未歇下那般,身上裝備依舊完整且一件不漏。

  草木因他倆奔馳而過發出窸窣的聲響,在確認目標就在前方不遠之時,兩對色澤不一的眸子交換了記眼神。

  依凌壓低了身勢,速度就如離弦之箭那般地迅速超過了他,搶先一步地闖了進去,他則是猛地煞住了步伐,在因慣性而停下速度的那刻以單膝跪地,長弓張開之時修長的指間已捏起了箭羽。

  打上照面的那瞬,她的劍便狠戾地劃向了那名穿著漆黑鎧甲的男人脖頸,即使被對方反射性舉起的劍迅速格開,也依然逼迫其不得不因勁道而退了幾步,兩柄武器碰撞之時發出了巨響。

  兩方僵持不到半秒,幾支夾帶著殺氣及聖光的箭猛地襲來,男人只得迅速向後一躍,見那幾支箭狠狠地鑿進了原本所站的位子,甚至崩落出了坑時,他露出了驚訝似的表情。

  那男人毫不戀戰,又一次擋下了刺向他的劍後迅速退開,大幅拉開了距離後,從懷中甩出了個卷軸,隨著憑空捲起的幾道風消失了蹤影。

  「太陽,你沒事吧?」

  見那人消失後,艾爾梅瑞才放下了弓趕緊從樹叢後鑽出來,方才盈滿凌厲的眼此刻是掩不住的擔憂。

  金髮青年身上的白色騎士服使得他在這樣的夜裡依舊顯眼,他點了盞聖光,優雅地微笑著。

  「太陽沒事,感謝綠葉兄弟及依凌姊妹的關心。」

  草叢又傳來了細碎的摩擦聲響,月蘭國的三人也趕到了,走在前頭的麥凱瞥了眼正將劍收回鞘中的依凌及地上所留下的箭,不悅似地蹙起了眉頭。

  「我遭遇了一名闇騎士。」注意到他的探詢目光,不想多講光明語廢話的格里西亞簡短地解釋道。

  「闇騎士?」麥凱登時更加皺起了眉,「渾沌神殿的傢伙跑到我們領土上幹什麼?」

  如他所言,闇騎士所屬的渾沌神殿座落在基辛格王國,卻跑來以信奉戰神為主的月蘭國?更別提還是於夜深人靜時在森林裡撞上了。  

  奧斯頓聞言跟著皺起了眉頭,思索著什麼那般。

  只有安的眼神飄忽不定,捏緊了拳起的手,一剎那的慌亂及強裝鎮定而投來的關心眼神,這些全盡收入了格里西亞眼底。

  但他也僅僅是微笑著。

  「該不會是那名闇騎士綁走了愛麗絲公主?」艾爾梅瑞心直口快地把心裡的猜想說出口,儘管他內心稱許了自家弟兄的推理能力,但他依然只是微笑著,簡單地回了句「太陽不知」。

  目前狀況還不夠明朗,不論是某方的話他都不打算盡信。

  即使他想這麼帶過,麥凱卻沒這打算,咬牙切齒地低吼:「肯定就是他,不然他在這裡做什麼?他往哪跑了?」

  「用移動卷軸逃走了,恐怕離我們有段距離。」

  「該死的!我們現在立刻追上去!」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奧斯頓趕緊拉住了怒意高漲的麥凱,溫言嘗試安撫著,安似是不知所措那般愣了愣,才加入勸說幾句。

  他不發一語,只是向著自己的聖騎士夥伴們眨了眨眼。



❖ ❖

   

  儘管麥凱接受了勸阻、不再堅持立刻追上去,但最後仍決議要提前兩小時出發,他擺擺手表示自己會守夜到天亮,把其他人趕回了帳篷睡覺,煩躁似地抓了抓自己捲曲的黑髮後獨自在營火邊坐下。

  格里西亞低喚了一聲,向著正想回帳篷的黑髮女孩勾了勾手指,依凌猶豫了一下後乖巧地靠過去了,悄悄地跟著他們兩進了帳篷。

  他們三人圍了個圈坐著,艾爾梅瑞瞧了瞧四周,正想開口卻因格里西亞將豎起的食指靠在唇上的動作而噤聲。

  金髮青年低低地舒了口氣,把聖光聚集在那指尖,以光屬性在空中勾勒出了文字。

  然後第一句赫然就是「你們剛剛把我嚇死了好嗎!」,附帶了個無奈的神情。

  憶起忽地有把劍從旁劈來,風壓近的能颳起他的髮梢,接下來又好幾支箭貼著他飛過,在他跟前沒多遠的距離打出了坑洞,即使他因為感知而早知道這兩人即將到來,也依然覺得簡直生死一瞬間。

  在兩個同伴都專注在敵人身上、而那男人也掏出卷軸消失的那一瞬,他抓緊時機解除了龍的聖衣,點起了聖光,端起了好整以暇的模樣,雖然他估計依凌是有注意到的,但那人也從不會多說些什麼。

  「而且怎麼會是直接往人家身上砍?」第一劍就往脖子上,這也太兇狠了吧!

  「抱歉,那黑暗屬性太濃厚,我以為太陽你遇到危險了。」

  艾爾梅瑞笑了笑,伸出手指想模仿著他以聖光勾勒出文字,但初次嘗試顯然並不是很順利,他好不容易從歪七扭八的圖案裡辨認出意思。

  這判斷其實很合理,儘管他身上的光屬性確實多的能淹死那名闇騎士,但對方如死亡騎士般濃烈的黑暗屬性也同樣有機會砸死他,除了撞見的時間地點都太過可疑之外,更別提那男人舉手投足間明顯是名劍術高強的人,即使依凌猝不及防地攻去了,也依然毫髮無傷。

  依凌控制聖光的能力不若他們那般好,試了幾次連寫出完整的文字都做不到,因此她只好湊近了格里西亞的耳邊,幾近氣音地回道:「砍到賺到,如果能把人留下來不就能問更仔細些?」

  這句理直氣壯的「砍到賺到」讓他無奈地抖了抖嘴角。

  不要覺得他救得起來就這麼有恃無恐啊!

  抹了把臉,決定忽略這件事的他直奔主題:「我想我們被女王和安公主給耍了。」

  「何以見得?」

  即使有了些許心理準備,艾爾梅瑞依舊謹慎地問道。

  「至少我確定安公主確實帶我們繞了遠路。」他頓了頓,又勾勒了下半句,「且愛麗絲公主或許根本不是被劫走的。」

  艾爾梅瑞稍稍地睜大了紫眸,蹙了蹙眉頭。

  他們確實早隱約有查覺到事情不單純,不論是綁匪留下信要求組冒險隊的做法、抑或是一路上安似乎沒多大擔憂的表現,處處都顯得破綻百出。
  
  甚至他們明明速度快的異常,卻始終追不上的原因,不只是安刻意繞遠路,還因為對方的同夥中還有風屬性的魔法師。

  「那我們該怎麼辦?」

  「暫且不打草驚蛇,我們不能分散開來,繼續趕路,要嘛我們要取得安公主身上可追蹤的道具,要嘛再遇上那闇騎士時想辦法把人抓起來。」

  「真希望這場毫無意義的追逐遊戲快點結束啊。」

  他是真的不想再繼續奉陪這齣鬧劇,想早點回去當他的殿男了。

  直至預定出發的時間前,一夜皆寂靜無聲。

  天邊剛透出曙光,便見麥凱難掩焦躁,但依然努力耐著性子等待大家收拾完所有東西,之後才開口要求全員「全速」前進,好追上不知距離還有多遠的目標。

  總在格里西亞撐不下去時會偷偷揹著他跑一段路,放下人之後再若無其事地會合的艾爾梅瑞聞言,端正的臉上透露出了猶豫,他悄悄地瞥了自家上司一眼。

  即使格里西亞拼命地跑,確實也能跑上一天,但要跟上他們的速度顯然還是相當勉強的。

  「為了不拖累大家的速度,就請各位不用顧及太陽了,太陽很快便會跟上的。」

  格里西亞抬頭,像是遠眺著什麼那般,好半晌忽地開口說道。

  正想說服麥凱太陽騎士的聖光在對上闇騎士時的優勢,不料卻聽聞此話的艾爾梅瑞驚的打住了話,立刻回過首來:「太陽?」

  「不用擔心,綠葉兄弟,太陽自然有光明神的眷顧。」

  見他溫和卻堅定地如此說了,艾爾梅瑞猶疑的目光落在了依然安靜的黑髮女孩身上。

  依凌再次背起了格里西亞的行李,迎上了綠髮上司的眼神,微乎其微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讓依凌留下,太陽你要注意安全。」
 
  格里西亞面帶微笑地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向著因擔憂而頻頻回頭的綠髮青年揮了揮手,而他們所說的「全速」果然並非戲言,一轉眼就連他們的背影都瞧不見了。

  「好了,我記得這附近應該有個特別的森林小鎮,想必也會有美味的酒吧?」

  早把月蘭國境內的地圖記得清晰,格里西亞語氣輕鬆愜意,還伸了伸懶腰,俏皮地向依凌眨了眨眼。



❖ ❖



  「不是要喝酒嗎?格里西亞。」

  「說的是啊,等等去吧。」

  即使這麼應聲了,金髮的青年也沒有要改變姿勢的意思,修長的身子倚靠在牆邊,聊勝於無地仰頭望了望天空。

  在他們一人戴起了斗篷、一人把身上的太陽標誌遮擋的嚴實後,兩人毫無阻礙地進入了這名為森葉的小鎮之中,接著晃悠到了鮮少有人經過的小巷道之中。

  對於兩人要不知原因地待在小巷中發呆一事沒有發表意見,黑髮的女孩依舊將自己掩藏在斗篷下,若有所思似地垂下了目光。 

  格里西亞同樣歛下了眸子,忽地身子一顫。

  在他重新站直了身子的那刻,迎上了毫無聲息地擋在了他倆面前、同樣也將全身壟罩起的人。

  「真是強烈的『光』屬性,即使是不會感知的我也依然能感覺到熾熱,這就是在任的太陽騎士之光嗎?」

  那是屬於男性的嗓音,語調輕柔,不帶任何惡意地純粹讚嘆道,但站位無疑是阻卻了兩人的去路。

  未讓身體的任何一處裸露出來的那人身上擁有的是濃烈的黑暗屬性,雖然不如亡靈法師或昨晚碰上的闇騎士那樣的程度,屬性組成上也不像,但這點疑慮都可先暫且忽略。

  重要的是為何對方知曉自己是太陽騎士的身分,而所謂「在任的」又是什麼意思?

  他皺了皺眉,稍稍挪動了腳步,好讓自己更靠近些身側的女孩。

  「你就是一直跟在我們附近的其中一人嗎?」

  早在進入森林前他就注意到有兩人疑似在跟蹤著他們,儘管不是直接跟在後頭,但也始終落在離他們隊伍不近不遠的位置。

  若單純如此也就罷了,問題是那兩人的屬性組成,一人擁有著強烈的光屬性,另一人則渾身是黑暗屬性,兩種相反屬性的湊在一起還總在附近晃悠,實在可疑至極。

  於是他離開了隊伍,沒有直奔口裡叼唸許久的酒館,反而領著依凌左彎右拐地,最後在這小鎮中的一條小巷中守株待兔,且正如他所料的,對方真找上門來了。

  若是別有心思的人就必須立即處理掉,他可不想在對上那名闇騎士時還要擔心腹背受敵。

  面對他直白的提問,那人詫異地止住了原先想說的話,開口道:「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嗎?我還以為我們離得夠遠了。」

  這話無異是承認他們確實有意跟蹤,只是未料到會被發現到。

  格里西亞不以為然那般輕笑著,在他開啟著感知的狀況下,眾人的一舉一動皆如同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微微地張握了幾下手。

  「那你是否該報上身分和目的了?」

  那人像是笑了聲,接著直接伸手拉下了斗篷的帽子,如天空般的藍眸因此而睜大。

  黝黑如炭的膚色,眼眸的色彩豔紅如血,如雪般蒼白的長髮編的整齊,柔順地披垂下來再隱入斗篷之下,以及在髮絲間若隱若現、代表著精靈族身分的尖耳。

  「黑暗精靈?」

  他喃喃地地呼喊出對方的種族,而那人立即表現出的反應也證明這猜測無誤--讚許似地微微一笑。

  與以自傲卻善良聞名的主要種族「精靈」為相反的存在,所謂的「黑暗精靈」因殘暴、血腥與邪惡等負面形容而廣為人知,且是全民皆兵制的戰鬥民族,據說一隊人數的黑暗精靈可一晚便攻克下一個有守備軍駐守的城鎮。

  所幸這兩者都同樣居於人類難以觸及的地方,不論是罕有人跡的森林深處或是遙遠的地底之下。

  難怪會是這樣難以判別的屬性組成,但居然能讓他碰上幾百年都不見得有人遇上一個的黑暗精靈,昨晚夜遊就剛撞上名闇騎士的格里西亞有點欲哭無淚。

  「聽聞黑暗精靈一向不喜歡到地表上來,你究竟有何目的?」

  雖然聽說黑暗精靈的速度奇快,但他現在身後有擅長近戰的可靠夥伴,自己的魔法也不見得遜色於對方,判斷了一下情勢後令他心裡踏實了些。

  反正沒人會相信一名黑暗精靈說太陽騎士用魔法。

  「這可真驚人啊,不論是察覺到我們的存在,還是見到我的種族之後的冷靜。」似乎是對於自己沒有立刻遭到攻擊而有些訝然,黑暗精靈依然是那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和煦笑容,「我沒有想加害於兩位的意思,在這之前,我想先介紹一下我另外一位同伴。」

  另外一位同伴?那個擁有光屬性的人?

  格里西亞又悄悄退了幾步,直至能觸到黑髮的女孩。

  在感知之下,確實感覺到那個人就在轉角之後。

  即使同樣披著斗篷,但仍能看出比黑暗精靈顯得更加修長的身形且線條俐落的肌肉,舉手投足皆優雅卻帶著無以名之的氣勢,沉穩且無聲地踏出了轉角。

  這般的姿態讓他瞬間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突如其來地。

  「我就說了,親愛的艾崔斯特,跟蹤是瞞不過我的學生的。」

  那人這麼說著,一邊扯下了兜帽,恍若陽光般燦爛微卷金髮披散下來的瞬間能晃花人眼,似海洋又似蒼穹的藍眸像是笑那般微微地瞇起。

  這下格里西亞是真的怔愣著眼,嘴巴張合了好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猛然回過首,瞧見始終未有備戰動作的夥伴抬起了隱藏在帽子陰影下的臉,同樣映出來人的茶色眼眸跟著柔軟下來,豔紅色彩的唇瓣彎起。

  「好久不見了,我親愛的孩子。」

  「老師……」他猛地按住了太陽穴,覺得自己必須好好釐清一下現在狀況。

  所以自始至終,都是他親愛的師長在悄悄跟在後面,且他作為太陽騎士退休的老師冒險夥伴還是名惡名昭彰的黑暗精靈?

  腦裡還在混亂運轉中,他還是反射性乖巧地聽師長的話上前了幾步,然後被對方揉了揉頭髮,稱許了聲自己的警覺性。

  「好久不見,尼奧。」

  「或許也沒那麼久,不過幾個月而已。」尼奧單手環過了女孩的肩,彎下腰以頰輕觸了對方,聽她笑著應了句「說的也是」。

  很快地又鬆開了手,藍眸落在依凌領口上的徽章上,唇角的笑意既驕傲又溫柔,「已經成為了高階聖騎士嗎?做得很好。」

  對於師長行雲流水的親近,格里西亞也只是暗暗翻了個白眼,從最初開始老師一直都沒有收斂過摟抱依凌的舉動,只是過於落落大方反倒讓人不起疑竇。

  「這就是尼奧你之前提過的兩個學生嗎?確實正如你所言,都是優秀的孩子。」被喚作艾崔斯特的黑暗精靈溫煦地笑著,語帶感嘆,「不像他們的師長一樣真是太好了。」

  「親愛的艾崔斯特何出此言?難道我有虧待過你或讓你失望嗎?」

  「噢,原來你不覺得那叫虧待或讓人失望啊,真是令我驚訝。」

  「能讓一名黑暗精靈驚訝可真是我的榮幸。」

  兩人似是習以為常那樣鬥起了不著邊的嘴,直至艾崔斯特注意到格里西亞投來的目光。

  「怎麼了嗎?」

  「請問你真的是黑暗精靈?不是曬過多太陽、膚色烤焦了的精靈?」

  沉吟了會也沒有斟酌出更好的問法,見對方跟自家師長這麼熟稔的樣子,他也乾脆直白點了。

  黑暗精靈明顯地一愣,身旁的金髮男人卻是立刻笑了出來,笑聲爽朗外還邊不客氣地往自己冒險夥伴背上拍,力道十足的發出聲響。

  「看吧,這我也說了吧,艾崔斯特。」尼奧笑著說道,語氣中似帶著安撫,「即使你的種族惡名昭彰,對我的學生們來說也不重要,他們會自行判斷你的為人,若你沒有敵意及惡意,那就絕不會因此先入為主或對你拔刀相向的,不用擔心。」

  「看來是這樣呢。」

  艾崔斯特總算放鬆神經那般,舒了口氣之後唇邊勾起了柔和的弧度,艷紅的眸子盈滿溫煦友好的笑意。

  「那麼,你這小子帶著依凌在一支冒險隊裡做什麼,在等等喝酒的時候好好跟我解釋解釋吧,順便跟我說說聖殿內現在的狀況。」

  看著和自己有著同樣髮色的男人堪稱溫和地拍拍他的肩,還轉頭跟冒險夥伴說「我學生酒量也很好,你一定會喜歡這孩子的」之類的話,格里西亞腦子空白了一瞬。

  跟老師……喝酒?

  「老師,基於對任務的責任心,學生還得勤勉趕路,就不陪您兩老……」

  「閉嘴,酒錢我們會付。」

  「那學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雖說太陽騎士三杯就倒,但既然是老師您,哪怕是深淵之地學生都會陪您走上一遭的。」

  看著他立刻回首,一臉真摯的模樣還默默鬆開抓著自己的手,依凌沒掩住笑出聲。

  「怎麼讓你掏錢比讓你去屠龍還難?究竟怎麼養成這個性的?」

  對於師長帶著無奈的碎念,他只是側過臉悄悄地向女孩調皮地眨眨眼,但回過頭又是一付低眉順眼的乖巧模樣,心裡想著還不拜對方所賜之類的話。

  「你先換上艾崔斯特的衣服再去酒館吧,別破壞了太陽騎士的形象。」

  「換老師您的不行嗎?」

  接過艾崔斯特的衣服,格里西亞隨口問了句。

  「你這小子要穿我的衣服,一是體格不行,乾巴巴的,二是看起來也不像騎士,在酒館那種高手潛藏的地方還是當別的職業比較保險。」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兩次猛烈的攻擊,言語上的。

  金髮的男人雙手環著胸,還上下打量了遍他後,看似遺憾地搖了搖頭。

  對比起對方線條優美的肌肉線條及更加高挑結實的體型,確實自己看上去纖弱了些,但這標準實在太高了吧?太強人所難了吧?他至少還是有身材和肌肉的!
    
  「格里西亞你至少很好看,是美男子路線而且是頭腦派的,我覺得這樣也很好。」

  在金髮青年透露出委屈的目光中,黑髮女孩有些無措地看了看左右,接著試圖安慰了句。

  他覺得這安慰簡直爛透了,但莫名有熱淚盈眶的衝動。



❖ ❖

【後話】

「許久未見,我的太陽。」

目前依然是原作線,應該還是算過度章節,
最近有想要努力推主線,所以原作這部分還是得先推過去,
之前還想著尼奧要很久之後才會出場了,
結果調整劇情之後又出場了,自己都笑出來XDD

一直覺得是寫給自己爽的,所以更新很佛系,
當看到有人回應時真的覺得很驚喜,
謝謝支持至今、還有留言鼓勵的每一人,
今後如果有心得或建議依舊歡迎大家留言(*ˇω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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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7-30 21:31:27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1-9-6 09:58 編輯

◆第三十六章 冒險之插曲◆

  「對了,依凌,我有東西要給妳。」

  在眾人正欲舉步向酒館去之時,尼奧忽地喊了聲,像突然想起什麼那般,停下了步伐。

  蔚藍的眸子眨了眨,格里西亞看著自家師長回過身,從披風下拎出了個布袋,袋內似乎還有什麼因此掙動了幾下。

  「是動物嗎?」他盯了一會後忍不住脫口問道。

  即使已從太陽騎士一職退休,尼奧本身的光屬性依然太過強烈,這讓他當時遠遠地用感知探索時,儘管察覺到他們兩人的存在,卻未能注意到還有這麼一隻小生物也同行。
  
  現在距離如此近的狀況下,用感知便能明確地猜出袋內裝的是什麼,甚至能辨別出其同樣帶有光屬性。

  帶有光屬性的魔獸相當罕見,但依老師不按牌理的個性,他有點懷疑對方等等就會說這個很好吃,讓他們煮了吃之類的。

  不理會他瞬間複雜起的表情,尼奧自顧自地動作,看上去有些粗魯地真從袋子內拎出了一隻擁有柔軟銀白毛皮、看上去就還是隻幼犬的小動物,牠垂下了尖耳朵和尾巴,有些恐懼似地轉動著琥珀色的大眼。

  當這小生物被放到了依凌懷裡時,便像是總算能逃離魔掌那樣立刻把自己縮了起來。

  「妳之前不是說過想養狼嗎?剛好撿到這小傢伙。」

  聽到原來是幼狼的格里西亞默默收回想戳兩下的手指。

  依凌抱著懷裡瑟瑟發抖的小狼,愣了一愣之後才抬起眼:「你還記得?」

  「很奇怪?」尼奧只是挑了挑眉,不認為有哪裡不對那般。

  即使那確實是相當久遠的事了。

  在某個下著雨的午後,難得休息日的酒館不需要做營業前的各種準備,在淅瀝淅瀝的雨聲中及帶著涼意的空氣裡,享受這悠閒的時光。

  寧靜且美好的氛圍,稍稍鬆懈便會昏昏欲睡。

  『尼奧。』靠在窗台邊,埋首於書中的黑髮女孩突然抬起了頭,喚了聲。

  他頭也不抬,從鼻腔內哼出一個聲音便當作回應。

  『我想養一隻狼。』

  他仍是發出了一個音,只是這次是混入了驚訝的上揚音。

  『狼很可愛啊……』

  她又把目光挪回了書頁上,咕噥了聲便又沒了聲響,於是他也默默地重新低頭看自己的書,這沒頭沒尾的小插曲就這樣落幕。

  儘管大家都認為尼奧.太陽是個奇怪的人,但在他眼裡,依凌.蒼井其實也不遑多讓。

  那種十幾年前的回憶忽地又翻騰上,尼奧垂下了眼眸。

  「要養嗎?養來當看門犬還是坐騎,或是備用糧食都可以,妳開心就好。」

  「……養,但不會把牠吃掉的。」摸了摸柔順的銀毛,茶色的眼因笑意而彎起,「謝謝你,尼奧。」

  --謝謝一直把她的話放在了心上。

  金髮的男人應了聲便背過身去,嘴上嚷著讓大家快出發到酒館去、他快渴死了之類的話,率先踏出了腳步。

  「原來是這樣啊,當時你說要帶走時,我還以為你是肚子餓了呢?」

  瞥了眼抱著小狼跟在最後面的黑髮女孩,艾崔斯特彎著溫和的笑,對自己的搭檔打趣了這麼一句。

  「再怎麼餓我也不會吃這麼小一隻的,連塞牙縫都不夠。」

  他不以為然似地哼笑了聲,就這麼帶過了這話題。


❖ ❖


  森葉鎮裡最大的酒館就座落在鎮的中心區域,那是棟外觀而言不算氣派、甚至可以稱為樸實的木造建築,若不是屋簷下掛了個不起眼的招牌,初訪的客人或許不會發現這是間酒館,即使如此,它依舊是這小鎮裡消息及人脈交流的好去處。

  與夥伴並肩而行的金髮男人熟門熟路地上前,率先推開了大門。

  有些昏黃的燈光,與建築物同樣的木質裝潢及擺設,熙攘的談話聲及酒氣撲面而來,一如一個酒館該給人的印象那般--

  「是尼奧!」

  「好久沒看到你了,你終於來了!」

  「尼奧我好想你--」

  --除了這此起彼落的女侍嬌羞尖叫聲。

  想必是來不只一次了吧。
  
  藍眸往旁側一垂便與另一雙茶眸對上,然後在察覺對方同樣是生無可戀的目光時,微妙地轉變為了同情。

  女侍們的熱烈歡迎讓不少客人也轉過頭來,接著格里西亞感覺到現在朝自己投來的還有所謂的敵意……來自同為男性的人們。

  即使如此,依舊泰然自若的尼奧連腳步都未頓住一瞬,笑容優雅且從容,領著眾人踏進了酒館。

  同樣把自己掩藏於斗篷下的依凌低垂著目光,亦步亦趨地跟在隊伍最末端押隊,對身周的吵雜一如既往地充耳不聞。

  「依凌。」金髮青年忽地停下了腳步,低低地朝身後的黑髮女孩喚了聲,「不要跟在最後面,走到我旁邊來。」

  一面在心裡腹誹著自家師長就是不夠細心、到這種地方都不顧慮夥伴,格里西亞一面把人拉近些,讓她靠在自己身側,藍眸不著痕跡地環顧了四周一圈,迎上那些不帶善意的目光。

  除了應是知曉艾崔斯特的身分而有的警戒及防備、針對他及尼奧的敵意以外,像酒館這類的地方難免還會有對女性赤裸的不善與別有含意的暗示。

  即使依凌將帽子都拉起、只能勉強看見未被遮擋的下半臉,依舊能吸引不少以此為樂的無聊男性們,急著用言語或暗示的目光佔人便宜。
  
  像這樣的人到處都有,不僅僅限於酒館,也並非是件稀奇的事,或許可稱得上是眾多男性都有的劣根性,而他始終無法明白這樣的樂趣在哪。

  尼奧只是側過頭看了看他的夥伴,笑了聲便向熱情迎上的女侍們要求了一個最角落的位子。

  一個又一個的女侍輪流到他們四人的桌邊,嬌媚的笑聲與語句一刻也沒斷過,偶爾還能看見女性趁機以指輕滑過金髮男人的肩膀。

  格里西亞真心覺得,這模樣誰看都會以為老師是前暴風騎士,而不是據說只愛神不愛女人的太陽騎士。

  「尼奧,這是你的學生?討厭!你們師徒倆都這麼好看,還讓不讓其他男人活啊?」

  於是原先想向師長投去的目光一秒打住,抬起眼的格里西亞向著女侍燦爛一笑,讓對方因此愣了愣後,羞紅著臉蛋快步離開。

  看來他還是有點行情的嘛。

  桌面上逐漸被酒瓶及下酒菜堆滿,對於女侍的反應相當滿意的他心情頗好,豪邁地一次開了兩瓶酒,正想往就著瓶口往嘴裡灌時就被猛地按住了手。

  「格里西亞,空腹喝酒傷胃。」

  依凌笑意和煦,按在他手腕處的那隻手看上去纖細卻力道十足,他看著她不容拒絕地把餐具遞了過來。

  茶色與藍色的眼眸默默對視了會,最後他安靜地放下了另一手的酒瓶,連同坐在他旁側的師長。

  初見的黑暗精靈忍不住笑出聲,帶著調侃意味地看著有著同樣髮色瞳色的師徒倆乖乖地先拿起了餐具、嘴上說著「這道料理很不錯,孩子你會喜歡的」「謝謝老師」之類的對話。

  在方清空兩個盤子後,格里西亞迫不及待地又抄起了瓶子--這次總算沒有再被阻擋了--在仰首灌下液體之時,眸子往周遭迅速掃了圈。
  
  四周打量的目光因艾崔斯特伸手時裸露出的膚色而更加惡化,敵意及憎惡的情緒如漣漪那般逐漸渲染開。

  無論到哪,所謂的刻板印象總會毫無理由地迫害著一部分的人,即使他們什麼都沒做。

  豪放地讓兩瓶份量的液體全進了肚子裡,讓淨空的瓶子重新置於桌上,他優雅地以手帕擦了擦嘴角。

  儘管不像葉芽城的「一瓶醉」猛烈,但這酒的香醇度的確還不錯,在這小鎮子也足夠讓人滿意了。

  「艾崔斯特,我敬你。」

  他又開了一瓶酒,持著瓶子向著對面的艾崔斯特揚起。

  「敬我什麼?」艾崔斯特溫和地笑著,把這當作是喝酒時的玩笑話。

  他笑了笑,毫不閃避地環視了酒館內一圈,一一對上朝著他們所投來的厭惡視線,如流水般的男高音刻意地揚的更高了些。

  「我就敬你此時此刻坐在這裡。」

  即使有了微薄的幾分醉意,但他吐出的話毫無動搖,壟罩在帽簷陰影下的那張臉因此僵住了。

  「說得好,我的孩子。」尼奧笑了出來,跟著把新開的酒瓶抬起,「我也敬你坐在這,艾崔斯特。」
 
  「很高興認識你,艾崔斯特,雖然不能敬一瓶,但請讓我也敬你一杯。」向著對方眨了眨眼,依凌同樣舉起了斟滿的玻璃杯。

  艾崔斯特垂著首級,鬆開捏著鼻樑的手指,接著抬手緩緩拉下了斗篷的兜帽,在那頭銀色長髮及黑膚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時,可以聽見酒館內四起的抽氣聲與餐具碰撞聲。
  
  「我也敬你們三人,就敬坐在我面前的你們。」黑暗精靈也執起了酒瓶子,肅穆地如同宣誓那般。

  三支酒瓶與一個玻璃杯撞擊出清脆的聲響,在被注目的中心,四人仰起首級嚥下了金黃澄澈的酒液。
  
  酒飲盡的那刻,只見一支酒瓶赫然從某處飛出,在真砸上艾崔斯特後腦前被身側的尼奧一個伸手攔截了住。

  他一手緊握住瓶身,以另一手再啜了口酒後才悠然自得地站了起來……接著把那酒瓶猛地往一名男人臉上砸去!

  玻璃碎裂及人轟然倒地的聲響在酒館內盪起激烈的波瀾,小酒館內的氣氛因此變質,原先訕笑著看好戲的人臉色一變,許多人紛紛站了起來。

  那男人皮膚黝黑且渾身肌肉,瞧身上的盔甲及其置於腳邊的巨槌,可判斷應是名戰士,偷襲不成反吃了一記,他咬牙切齒的連脖頸上的筋脈都跳動著,從地上狼狽地爬起身。

  「又是戰士,我就說我最討厭的就是戰士了。」尼奧搖了搖頭,語氣中似是對這職業的粗魯蠻橫感到萬分的遺憾,「遇到的沒一個有腦袋,我都要以為當戰士的首要條件就是沒有腦袋了。」

  說著,還真的嘆了口氣,未掩飾唇邊的譏諷。

  「真巧,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學生,我也討厭戰士呢。」

  微醺的感覺很美好,格里西亞跟著站起身,也像笑那般扯了扯嘴角,這趟旅程累積至今的不滿早已讓他感到了些許的煩躁,有機會能發洩的話自然不能放過。

  「尼奧、格里西亞,不要為了我跟人起衝突……」

  「喝你的酒。」

  「吃你的菜。」

  忙站起來的艾崔斯特方開了口,立刻得到兩任太陽騎士冷漠的回應,於是黑暗精靈又默默地坐下,且是背對著所有人的位置,頗真有撒手不管的意思。

  「依凌,妳坐下,這點小事交給我就好。」

  格里西亞笑得溫和,拍了拍也站了起來的依凌肩膀,看著對方停頓一下也緩緩坐回椅子上,才滿意地點點頭。

  「孩子,你劍術不好,還是跟著他倆一起坐著喝酒吧。」

  「老師,我現在又不是穿騎士服。」轉了轉腕關節,他讓水屬性在自己手中聚集而起。

  尼奧嘴上同樣漫不經心,應了聲「噢也是」,下一秒一道銀弧急逝而過,他以劍迎上了戰士揮舞過來的笨重大槌,兩柄兵器相接時的巨大聲響震耳欲聾,只見格里西亞眉頭一皺便讓手中的巨大冰錐往戰士臉上砸去。

  戰士又一次重摔,且這次還先撞碎了張桌子,格里西亞不禁在心裡嫌棄了聲這家酒館的用具品質。

  皮粗肉厚的戰士呻吟了聲,在木頭的殘片中掙扎著爬起來,身軀仍搖晃著便一把抓起另一張桌子,猛力往兩名金髮藍眼的男性甩去,桌上的杯盤器皿等也砸碎在地上。

  見往自己面門來的這記攻擊,格里西亞認真懷疑對方是想毀他們容好減少競爭對手,攻擊如此歹毒直接。

  他揚起了手,聖光於掌心聚集、凝結,最後轉化召喚出了堅硬不催的盾牌,木桌在聖盾術前撞得粉碎,碎屑零碎地落至地面,而被攻擊的兩人依舊毫髮無傷。

  「你們這些傢伙是想要包庇那個黑皮膚的傢伙嗎?」戰士低吼著,雙目布滿血絲,「難道不知道黑暗精靈是邪惡種族?」

  「廢話別那麼多,想打就打,少拿黑暗精靈當藉口。」隨意地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尼奧的唇邊拉扯出帶著調侃意味的笑,騎士靴一使勁便將地上的木頭碎片踏得更加粉碎,「不過就是看我們不順眼不是嗎?做人誠實點,要上快上。」

  一如他所印象中的那樣,高傲甚至帶著些許猖狂的自家師長,修長的手指還向著對方挑釁地勾了勾。

  此話成功地激起了酒館內其他客人的不滿,站起的人更多了,一個兩個忙著嚷了起來。

  「和黑暗精靈混在一起的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你這傢伙不配穿騎士服!更不配稱自己為騎士!」

  「和黑暗精靈一起滾出森葉鎮!」

  「以為長得好看了點就可以為所欲為嗎?給我滾出去!」

  他現在可確定這些傢伙真的只是單純看他們不爽了,特別是臉。

  現場的氣氛被挑起,每一個客人皆表現出了敵意及厭惡、伸出的手指對著他們叫罵著,好似要藉此表明自己的立場是正確的那般拼命,酒館內的女侍及老闆無力阻擋,只能躲在角落,祈求不要殃及自己。

  「你們這些邪惡的東西還不快和黑暗精靈一起滾出去!」見氛圍變成這般一面倒,戰士忙又吼了聲,眼裡的洋洋得意再明顯不過。

  「這景象可真熟悉,人總是要藉由怪罪某一人來安慰自己。」

  即便是這般接近失控的場面,金髮的男人依舊泰然自若地扭了扭脖頸,藍眸向後瞥了眼才重新移至那名戰士身上,似笑非笑地說道:「邪惡的東西?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稱呼,雖說很有趣但你們這些傢伙連讓我動手的勁都沒有。」

  嗤之以鼻地笑了聲,尼奧帥氣地一甩披風,氣勢十足地扔下句:「我的學生啊,給我上前打翻這群狗!」

  接著他轉身坐了回去,還悠哉地為自己又斟了杯酒,顯然準備看戲配酒,這齣戲碼還是自己學生跟別人打群架。

  格里西亞瞬間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師長演了二十年太陽騎士還不夠,現在還要演壞蛋首領,但怎樣也不能這時給老師漏氣,於是只得跟著高聲應道。

  金髮青年動了動手指,無數的風刃、火球及冰錐在身周憑空顯現,俊美的臉蛋上綻出了燦爛如朝陽的笑容,帶著愉悅似地。

  此舉成了開戰訊號,酒館內的衝突終究引爆了,由他一人對上了整間酒館的客人,眾人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人類的偏見真是可怕啊,你說是吧。」

  身處在安全的一隅,尼奧看著自家玩得不亦樂乎的金髮學生,又嚥下了口酒後,不知是對誰而說地笑著說了句。

  不像艾崔斯特真的完全背對著,依凌側身坐著,茶色的眸子將這場混亂盡收眼底。

  另外兩個夥伴隨意地聊著天,對話內容不外乎是格里西亞的魔法才能有多罕見,配著各種魔法飛來飛去的畫面及此起彼落的慘叫聲,她終於垂下眼睫,搔了搔躺在腿上的小狼下巴,讓牠舒服地瞇起了琥珀般的大眼。

  在尼奧扔給酒店老闆幾枚金幣當作賠償後,盡情宣洩了一番的格里西亞終於回到了座位上,帶著莫名的神清氣爽,笑意盈盈地又把之前開的酒瓶往嘴裡灌。

  「我就說沒問題吧?擔心什麼呢?」

  「確實是這樣呢,不愧是格里西亞。」

  他炫耀似的話得到了她笑出聲的回應,兩人的酒瓶及玻璃杯又一次輕觸。
  
  重新坐下來之後,在四周一片狼藉的狀況下,四人在唯一保持完整潔淨的角落繼續把酒言歡,偶爾可以聽到倒在地上的人呻吟幾聲,或是看到人灰頭土臉地溜走,而眾多女侍們在老闆的指揮下開始收拾殘局,也顧不上再湊過來摸他們兩把了。

  被擱置許久的話題終於再次被提起,尼奧半歛著眼將杯子湊近唇邊,聽著格里西亞開始把會加入這冒險隊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當提及撞上的那名闇騎士宣稱自己是和愛麗絲公主私奔、不是綁架更未曾留下什麼信之時,艾崔斯特終於忍不住皺起了眉,不甚贊同地開口道:「怎麼能輕易聽信綁匪說的話呢?」

  「因為他非常帥。」格里西亞擺出了正經十足的臉。

  「有多帥?」放下了酒杯的尼奧同樣一臉認真。

  「男人看到都想殺了他再碎屍的那種帥。」

  「那果然是私奔。」

  語畢,師徒二人還心有靈犀似地一同點了點頭。

  這般故作嚴肅的荒唐玩笑話讓黑暗精靈翻了個格外清晰的白眼,黑髮女孩忍不住笑了出來,險些被方含進口中的酒嗆到。  

  尼奧擺了擺手,示意格里西亞繼續說下去。
 
  「女王陛下讓戰神之子私下組冒險隊不得聲張,又要求我和綠葉加入,代表清楚對方是闇騎士,對戰士而言是相當棘手的對手。」他沉吟了會,「但同隊的安公主卻始終帶著我們左彎右繞的,擺明不想讓我們找到愛麗絲公主,我在懷疑……」

  「月蘭女王和安公主站在不同立場上。」

  接過了話,尼奧肯定了他的猜想,笑著晃了晃杯內的酒液。

  月蘭國的女王作為一國的君主,自然想找回愛麗絲公主,照原定計畫與戰神殿通過聯姻的方式鞏固兩方的勢力及關係,但安公主僅僅是站在手足的立場上,希冀著自己的姊妹能與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

  「為了讓愛麗絲公主有時間和她的情夫逃跑,又不能引起女王猜忌,於是安公主故意帶我們繞了遠路,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於是得製造『追上了綁匪但依然不慎讓其逃脫』的狀況,好回去和月蘭國女王交差。」指腹摩娑著杯緣,格里西亞半歛著眸子,「和綁匪見過面、卻無力留下他的人想必會成為眾矢之的吧。」

  而那個與綁匪見面的人選,一開始被選定的顯然是他。
  
  若是碰上闇騎士的人是身為戰神祭司的奧斯頓,一名祭司無力留下敵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誰也不會因此去責怪奧斯頓,偏偏被選作目擊者的人是作為太陽騎士的他。

  若不是他兩名聖騎士夥伴趕來,這個罪名將會由他一人承擔,當代太陽騎士劍術沒那麼優秀一事便不是心照不宣、而是赤裸裸的昭然若揭。

  恐怕打從安故意加入隊伍、並特地央求他們一同前往之時就是在打這個主意了。

  她打算把這個責任推給不屬於月蘭國的人,好讓女王無法繼續深入追究。

  「安公主可真討厭我啊。」

  他低低地笑了聲,嘆息似地將空了的玻璃杯重新斟滿。

  從以前到現在似乎所謂的公主就是容易看自己不順眼,理由各有不同但都在他看來都稍嫌荒唐,是因為自己不符合她們理想中所謂的「太陽騎士」嗎?

  「孩子,你說你見到闇騎士時,穿的是刺客裝?」
 
  尼奧驀地開口問道,讓正欲湊至唇旁的杯子硬生生頓了住,他沉默了好半晌,最後小心翼翼地將目光轉向了沉下臉色的師長。

  他太大意了,沒想到會在這地方出紕漏,若是闇騎士向愛麗絲公主提起時,說自己循著屬性找去時,見到的並非金髮藍眼的太陽騎士,而是一身黑卻渾身光屬性的刺客時……那兩個女人不用腦都知道事情不對勁。
  
  「想辦法掩飾吧。」

  「是,我會好好堵住他們的嘴的……若有必要的話,即使要滅口也在所不惜。」他慎重地點點頭,以堅決到接近冷酷的語氣向顯然不滿意的尼奧承諾道。

  「兩位理應『光明』的太陽騎士,能否不要在理應『邪惡』的黑暗精靈面前談論是否要滅口的話題呢?」艾崔斯特終於跟著無力地嘆氣了聲,「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勸你們冷靜了,這件事實在太違反我認知的常理了,我的心有點累了。」

  也沒有想在自己造成失誤的話題上周旋過久,格里西亞聳了聳肩,從善如流地打住了話題,終於能將酒送進口中。

  「格里西亞,依凌,你們的隊伍大概是往那個方向前進的?」

  「雖然東轉西轉的還繞了很多彎路,但大致是往西南方。」腦內迅速確認了一下一直以來的路線及方位,他幾乎是立刻就給出了答案,於是旁側的黑髮女孩又閉上了嘴。

  尼奧像思考那般靜了一會,最後轉頭看向自己的搭檔:「艾崔斯特,我們要去的那個地點在哪個方向?」

  他還真忘了自家師長方向感實在不甚理想這件事。

  「是南方,雖然我想你也不知道南方是往哪個方向。」

  「你們要去西南方啊。」毫不理會夥伴語帶笑意但實際上是損了自己一下,尼奧笑容可掬,挑不出一絲瑕疵的燦爛完美,「剛好我和艾崔斯特的任務目標就在南方,說起來也算順路,不如你們就先和我們同行,順便幫我們解個任務,如何?」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

  「孩子你說什麼?為師的似乎沒聽清楚。」

  「學生說能為老師您盡一份力,自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見他迅速改口,尼奧的笑容中透出滿意,目光跟著挪向了捧著酒杯、始終靜著聽他們談話的依凌。

  「這隊伍陣容可真豪華,我小小一個聖騎士會努力不扯各位後腿的。」她伸出了手,直至讓自己的杯子與尼奧的觸碰上,那雙深色的眼眸帶點調皮的笑意。

  「妳可真是謙虛啊,依凌。」

  既然沒得拒絕,那至少得先喝回本--打著這個主意的格里西亞當機立斷放下手裡的杯子,直接取過一支酒瓶,就著瓶口就開始一陣猛灌。  

  尼奧禁不住笑了聲,慵懶地開口道:「放心好了,為師的沒那麼小氣,不會讓你們白做工的,任務成功的話會分你兩個三成賞金。」

  「老師,任務的內容是什麼呢?我想好好安排一下細節。」

  有獎勵自然士氣大增,格里西亞立刻放下酒瓶,端出認真想討論的模樣,態度轉變之大令依凌又禁不住笑意。

  迅速確實地處理完,拿到三成獎金,然後趕回隊伍中把那該死的任務也解決,他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回聖殿了!多美好的計畫啊!

  「我們的任務很簡單,尤其對你我而言,放心好了。」

  尼奧刻意溫和的語調並沒有讓他安心,他跟著假惺惺地笑了兩聲,擺明沒有要相信對方口中所謂的「簡單」。

  尼奧手指一伸,按在了艾崔斯特取出來攤平在桌上的地圖某一處,輕鬆愉悅地開口道:「內容就是把這洞窟內的不死生物一勞永逸地消滅乾淨。」

  格里西亞嘴角的笑意硬生生僵住。

  「不死生物?所以這地方該不會是……」

  「是黑暗之地呢。」

  身旁的女孩接過話時,他終於忍不住猛力掩住自己的臉,太陽穴好似跟著抽痛起來了。

  一勞永逸消滅?把黑暗之地的不死生物?

  所謂的黑暗之地便是不知原因地被黑暗屬性侵蝕的一塊土地,且通常會是戰場或墳場之類的地方,那些死者便會因源源不絕的黑暗屬性而化作不死生物,連綿不絕地從底下爬起。
  
  簡單說就是即使一時清空了所有不死生物,那些黑暗屬性只要繼續湧出那就依然會有新的不死生物,沒有一勞永逸這回事!

  這個道理他做了二十年太陽騎士的老師不可能不懂,卻仍然接受了這種強人所難的任務?究竟賞金有多高才會讓人這麼盲目啊?

  「老師,即使我的聖光能力再厲害,也不可能把一整個黑暗之地的黑暗屬性淨化掉的。」他抹了把臉,嘗試從實際層面勸退自家師長。

  「用太陽神劍輔助,還有加上我,盡力試看看吧。」尼奧語氣平和,卻透著不容分說的堅定,「……或許勉強可以再加上個依凌。」

  對自身聖光量不像這兩任太陽騎士多這件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但對方這句話無異於是沒有要讓她置身事外的意思,依凌只能略顯無奈地笑了聲:「真謝謝你也把我算進去啊,尼奧。」

  艾崔斯特一面跟著苦笑--想必平時也沒少被強迫過--一面將地圖重新捲了起來,桌面上再度清出了個空間。

  「為什麼非要淨化那個地方?您明明應該知道這件事幾乎不可能的。」格里西亞按耐住想嘆氣的衝動,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應該知道,為了避免黑暗之地擴大及裡頭的不死生物危及周遭,各個國家都有自己一套做法,畢竟總不能放任其損害自己家。」尼奧的回應依然不疾不徐,帶著他特有的從容感,「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設個結界,把那個區塊隔絕起來,而這類型的魔法都需要一個『陣眼』。」

  這確實是作為專對付不死生物的太陽騎士來說,足以稱為「常識」的資訊。

  「這個洞窟的黑暗之地,陣眼就是一顆名為『永恆的寧靜』的水屬性寶石。」那雙恍若海洋般深邃的藍色眼眸掀抬起,「我要那顆『永恆的寧靜』。」

  金髮的男人以淡然的語氣及笑意,扔下了堪稱震撼的語句。

  愣愣地看著自家師長好半晌,格里西亞最後才有些艱難地開口,懷抱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任務內容是要那顆寶石?不能找其他替代品嗎?」

  若是取走了作為陣眼的寶石,結界自然會崩潰,那些不死生物便會傾巢而出,黑暗屬性也會更加侵蝕四周的土地。

  為此必須先淨化黑暗之地,道理他都懂,但他真的覺得很困難啊!

  尼奧不置可否地應了聲,又嚥了口酒入喉,「除非你找到跟它同樣強大且純粹的寶石,但我打探良久,只有『永恆的寧靜』最符合需求。」

  一時四人間只剩玻璃杯放回桌上時的碰撞聲及液體傾倒的水聲。

  金髮的青年按著額,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又誤上了賊船……與逃跑的話究竟可行性有多高。

 


❖ ❖


【後話】

「對於那些毫無道理的惡意及冒犯,究竟能做什麼呢?」


原本以為可以寫更多的,但寫到酒館內的爭鬥時忍不住又寫了很多,
稍微有點爆字所以又把想寫的挪到了下一章,
希望下一章的更新也順利及大家會喜歡ㄌㄌ自我流的重新詮釋……(自己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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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1 04:19:20 來自手機 | 顯示全部樓層
我感覺很幸運能夠看完第一卷呢~超級期待劇情會怎麼繼續呦~

點評

謝謝喜歡還看完了那麼多字QQ 今天總算更新了下一章,雖然劇情推進緩慢但如果喜歡的話非常感謝!  發表於 2021-10-2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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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10-1 18:58:19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1-12-11 01:13 編輯

◆第三十七章 惡意及祝願◆

  淨空的玻璃酒瓶數量驚人,除了於桌面上排列得緊密外,稍稍挪動腳還能碰到桌下的瓶子、互相碰撞後在木質地板上滾動著,酒的香氣縈旋於空氣中。

  酒館內的狼藉陸續被整理得差不多,那些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人也不知何時離開了,偌大的空間內只剩他們四人圍著角落的桌子、與幾名在角落留守但閒的開始打起牌的女侍們,已然是屬於夜晚的寂寥氛圍。

  又一次清空了的玻璃杯被放回桌上,喀噠的細微聲響於這般的夜裡激起一點漣漪,纖白的指滑過了杯緣,黑髮的女孩晃了晃頭,昏昏欲睡似地,羽睫緩慢地掀抬著。

  看著對飲中最先陣亡的依凌.蒼井,其他雖有些醉意但仍能維持神智的同伴忍不住笑了笑。

  「累了的話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們明天才出發。」

  嘴裡慣例地又感嘆她還是沒辦法跟他們喝到最後,金髮的男人掏出了鑰匙,在交到對方手裡前卻又打住了動作。

  「我帶她到房間休息,等等就回來,酒給我留點……算了。」

  中斷了原先想說的話,他又招了招手,讓迫不及待迎上來的女侍晚點再送上半打酒。

  格里西亞立刻又抖擻起精神,笑呵呵地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好騰出空位給稍晚會再補上的酒瓶,他笑著揮了揮手,目送師長及伙伴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另一手又執起了酒杯,與艾崔斯特的輕觸上。

  現今所謂的酒館除了是飲酒作樂與情報交換的地點,許多店家還會將一樓以上的樓層規劃成可供休息的房間,方便喝個爛醉的客人能就近休息,或是想休息的人於睡前可小酌怡情,既能賺酒錢也賺了住宿費,一石二鳥的便利性使這設計成為了主流。

  通往房間的長廊依然是木造的裝潢,暖調稍嫌昏暗的照明,伴隨著踏於地時的悶響,一貫地是他領在前、而她跟在後幾步距離的方式。

  方經過的房門在身後滑開的聲響細碎地傳入了耳中,尼奧立即回過身伸出了手,自然地將身後的人帶離了那扇門前。

  嘴上說著「失禮了,希望沒有擋到你,你先請吧」,他將依凌推至牆邊那側後示意從房內走出的對方可以通過了。

  那名男人愣了愣,視線在兩人之間飄忽一陣,最後低低地嘖了聲,匆匆地向他投去了惡意的目光後便堪稱粗魯地和他擦肩而過,對此他依然維持著唇邊不帶幾分真心的那抹笑意。

  酒館內就是這麼龍蛇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在這把所見到的人都當作心懷不軌是最保險的作法,尤其是女性。

  老闆將房間安排在走廊的末端,將鑰匙插進指定的鎖孔內,推開房門映入眼中的便是他們所訂的雙人房--配置兩張單人床及一間衛浴設備的房型。

  僅僅是針對冒險者短暫休息的需求所設計的,房內裝潢簡單樸素,清一色是木製且素面的家具,空間倒是出乎意料地寬敞,興許是為了讓行李及裝備眾多的客人有個方便。

  「妳先睡一下吧,要出發時會來叫妳的。」

  他們的行李已經被女侍們送進了房間、堆在了門邊的地板上,他慢悠悠地在房內巡視了一圈後開口道,隨手把窗簾也拉上,阻卻了從外面窺伺的可能。

  「尼奧。」她的聲音在背後驀地響起,帶著幾分醉意的咬字模糊,「你是為了格里西亞才想得到那個『永恆的寧靜』嗎?」

  他頓了頓,回過首之時,兩人對上了視線。

  茶色的眸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有著似夕陽又恍若琥珀那般的色彩,因酒精薰陶而有些許的朦朧,卻不閃不避地直迎上了自己的眼。

  他時常在這樣的目光注視時,放棄各種立刻浮現出來的敷衍話語,否認的謊言更是從來不屑說出口,最後他只是抹了把臉,幾近無聲地自肺部輸出了口氣。

  為什麼這麼問、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問題連說出口都懶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了。

  他微乎其微地蹙了蹙眉,不發一語,這樣的反應在對方眼中無異於是默認的意思,不自覺鬆開的雙臂讓懷中的小狼受驚似地跳了下來,於她腳旁轉了幾圈,發出了微弱的嗚嗚聲。

  「如果你要格里西亞戴著『永恆的寧靜』,那跟他說就好了,你應該沒有想過直接把他打昏什麼都不解釋地了事吧?」

  像是調侃那般笑著,依凌蹲下身,安撫性質地摸了摸小狼,「你們師徒倆一個樣,都把話藏心底,明明可以好好跟對方說的。」

  不對於這樣的評價發表任何心得,他挑了挑眉。

  「明明是個坦率的人啊,怎麼在關心格里西亞這件事上這麼彆扭?」

  讓酒精浸染思考的她開始有些睡意似地,咕噥著的話更加模糊。

  究竟是誰比較會藏、誰比較彆扭呢?這問題的答案或許兩人的答案是相異的,但他對此毫不意外、也不認為有討論的必要性。

  「時間晚了,妳休息一下吧,要出發時我們再來叫妳。」

  瞥了眼被窗簾掩起的窗戶,錯身而過時手指若有似無地滑過了對方的頰側,他僅是留下這些話便離去。


❖ ❖

  
  在尼奧重回只剩男性的酒會之時,入目的畫面便是格里西亞及艾崔斯特正悄悄開了方送來的酒,見到他回來還明擺著「可惡怎麼這麼快來不及先偷喝了」的表情。

  「依凌已經睡著了嗎?」

  討巧似地問道,格里西亞趕緊先給自家師長添上一杯酒,把杯子推至對方面前,還貼心附上餐具好配下酒菜。

  尼奧像笑那般哼了聲,從容地落了座,執起了玻璃杯,和兩名夥伴以又一次的碰杯當作招呼。

  「不知道,我讓她先休息就走了。」啜飲了口淺麥色的酒,他不以為然地讓話鋒轉向自己欲知曉的正題上,「最近聖殿內如何?招收女性聖騎士的事處理的如何?」

  格里西亞張了張嘴,不料卻是另一人更先輕呼了聲。

  「公開招募女性的聖騎士?這可是大工程。」聞言的艾崔斯特顯然相當驚訝,「我聽說光明神殿的聖騎士沒有女性擔任,依凌確實是第一人,但既然尼奧你的目的是想實現依凌成為聖騎士的願望,在已經順利達成目標的現在,還需要特別再招募其他人嗎?要打破舊有的體制不是件簡單的事。」

  兩人成為了搭檔的這段時間,偶爾他也能從對方口中得知一些屬於過去的事,自然是清楚尼奧當時為了讓依凌能成為這個先例,背地裡究竟安排了多少事情。

  「打破舊有卻陳腐的體制的確不容易,就像打破人們的刻板印象一樣啊。」

  尼奧低低地笑了幾聲。

  「那當然是因為,依凌不能是唯一一名女性聖騎士啊。」

  回答艾崔斯特問題的是作為他的學生、當任的太陽騎士,格里西亞彎著眉眼,唇邊帶著笑意。

  「……是因為她的名聲著想嗎?」

  終究是活了一百三十六歲的黑暗精靈,只是提起了一隅便能三隅反,艾崔斯特思考了半晌便迅速地推測了個可能性出來,也的確獲得了肯定的答覆。

  「如果只有她一個女聖騎,傳出了走後門、靠關係之類的流言也就罷了。」

  反正這類型的謠言肯定躲不掉,某方面來說也沒什麼錯,這世界終究是有門路的人比較輕鬆,善用人脈也是社會的一環。

  尼奧晃了晃玻璃杯,使容器內的冰塊互相碰撞著,俊美的臉上同樣似笑非笑。

  「--『女性聖騎士在聖殿內的功用是給予男性慰藉,不是實務上的用途所以僅招收了一名』,若是被抹黑成這種方向的,到時不光是她本身的清白,連光明神殿的名聲也會受到牽連,這才是我們想避免的部分。」

  依凌.蒼井毫無疑問是名足以令初見者輕易心漏跳一拍的女性,僅是輕輕地勾了勾唇角、稍稍地彎起眉眼,看上去既柔弱又纖細的她即使不多做些什麼,依舊能使人瞬間失了神。

  像這樣的她若是成為了唯一一名女性聖騎士--應該說任何一名女性成為了那「唯一」的話--輕易就能想像出來會有何等惡質的流言蜚語。

  對於女性,人們總喜歡且慣於用「性」來羞辱,弔詭的是,這不僅僅是男性,許多女性也同樣以此侮辱著同性。

  「但這並非事實不是嗎?」對於這樣的侮蔑內容,艾崔斯特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是不是真實的,對那些人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你應該很明白的,艾崔斯特,這世界上就是存在著純粹的惡意,毫無理由且不講道理。」歛下眼,尼奧啜飲了口杯中物,有著優美骨節線條的修長手指故作輕鬆地晃了晃,「所以我們必須得公開招募其餘女性聖騎士,這麼做還可以用『在光明神眼中,人人都是平等的,不論性別』的口號來稍微提升評價呢。」
  
  在公開任命儀式上,身為女性卻在一眾男性之中接下了聖騎士一職,這般史無前例的高調作法即使沒有特意宣傳,想必依然會迅速流傳出去、於檯面下掀起大波。

  保守派的輿論是肯定會有的,依凌成為聖騎士之時這場戰役就敲響了,現在不允許也絕不能退縮。

  周邊虎視眈眈的國家、國內熱衷政治操作的貴族,甚至是單單因其身分而厭棄她的人,在這樣的人們眼裡,用於操弄實在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成為聖騎士的她能在光明神殿的庇護之下。」

  這是他所期望的,願以此來保護毫無依靠的她。

  也實現了她於那夜,仿若祝禱那般向自己傾吐出的願望。

  「雖然如此,但作為首位成為聖騎士的女性來說,她依然會受到諸多的攻擊與歧視。」

  格里西亞嘆息了聲,身在聖殿的他都能得知那些檯面下的碎言碎語了,並不難想像實際上有多少,何況針對她的謠言也並非是第一次了。

  要改變大眾普遍的認知終究並非易事,儘管她再努力、把一切做的再完美無缺,那些中傷仍是無處不在。

  他曾於某個夜晚,月光及神智都朦朧著,趁著彼此都有幾分醉意時,開了口詢問她有沒有考慮過放棄這條路。

  不需要加入聖殿成為聖騎士而是改加入女性較多的神殿,就算只是一般的民眾也無妨,同樣可以支持著重要的人不是嗎?究竟是何苦將自己置於風尖浪口呢?

  『沒關係,畢竟是這樣的時代,這也沒辦法,我不後悔這個決定,也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

  猶記得那時的黑髮女孩低低地笑了幾聲,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話題,語氣平緩卻不帶一絲動搖,含帶笑意的茶眸彎起。

  『我不想只是居於被保護的身份,也受夠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音量極輕的的話語下極力內歛著所有情緒情感似地,接著,她向著自己又揚起了酒杯。

  「這是條不好走的路,她很清楚,但她還是這麼選擇了。」

  握著玻璃杯,格里西亞凝望著水面上暖燈反射出的斑斕光影,這次像是笑那般舒了口氣。

  她微笑著,無時無刻注意著自己的言行舉止,小心謹慎且不留下任何話柄,幾乎可說是戰戰兢兢地活著。

  有太多的人在等著看她的笑話,手裡緊握著石子,樂見她出錯且將其狠狠砸到她身上。

  他其實很是敬佩她的意志力,令人欣慰的是她的確因工作態度而成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尊重及友善,並不是徒然的白費力氣。

  即使接收到的惡意遠比善意還要多上好幾倍,也未曾聽過放棄的隻言片語。

  「依凌可真是堅強的人。」

  「或許吧。」尼奧低聲笑著,對黑暗精靈夥伴的評價不置可否,「但她確實很努力,比起是我在外收的學生這名號,或者是『首位女聖騎士』之類的頭銜,我更希望她是以『依凌.蒼井』這個身分被人記住及受到尊重的。」

  她值得獲得眾人的尊重,那是她應得的。

  「願光明神守候她未來的道路。」

  儘管平時嘴上總說著「都幾百年沒看到祂老人家了」之類聽上去疑似不敬的話,但在提起祝福及祈禱之時,金髮的男人仍是向信奉了大半輩子的神衹細語著獻上了祝禱詞。  


❖ ❖


  當他睜開眼時,映入眼中的是與自己眼眸同色系的蒼穹,蔚藍且澄澈的色彩,點綴著片片柔軟潔白的雲朵。

  感覺得到頰邊及指間似乎有風拂過,身子也輕飄飄地,如同懸浮在空中那般的失重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扭過頭瞧清自己在哪的格里西亞.太陽,以其傲人的男高音發出了成年以來最淒厲的一次尖叫。

  腳下空無一物、毫無支撐點,但自己卻懸浮在離地面足足有二十公尺的高空上,駭的他下意識掙動了幾下手腳。

  「一大清早叫什麼?想弄壞你老師我的耳朵?」

  「事實上呢,現在已經快中午了。」

  兩道相異的嗓音前後地吐槽了句,他迅速扭過頭,只見依然將自己藏在斗篷下的艾崔斯特稍稍抬起了頭,兜帽陰影下那雙紅眸溫和地彎起,「你睡得很熟呢,果然喝太多了?」

  按了按額角,腦袋確實稍微有點痛,但這點程度的宿醉尚且稱不上是麻煩。

  確認了自己不會掉下去、且和他搭話的對方身上壟罩著強烈的風屬性之時,格里西亞便又克制不住他因驚訝而上揚的聲音:「艾崔斯特,你會飛行術?」

   「本來是不會的。」艾崔斯特毫不掩飾地苦笑了笑,「但是尼奧說風屬性的魔法對旅行幫助很大,強迫我去學……我費了好大的勁好不容易才學會風屬性魔法中的兩個,瞬間移動和飛行術。」

  「你跟老師相處也沒多久,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掌握也很讓人佩服。」

  此話絕非僅是客套的恭維,一般而言若要學習熟悉的屬性以外的魔法,少說都得花上幾年的時間……這是在自己無惡意地問了為何其他魔法師只學一種屬性的魔法、不會不方便嗎之類的話時,某個童顏教皇曾氣呼呼地說過的話,後面還接著嗆他以為每個人都像他這樣可以亂搞還不會爆炸的嗎?

  作為渾身上下充滿著黑暗屬性的黑暗精靈,要學習風屬性魔法必然也遇上了不少困難,基於此他是真心地感到欽佩。

  「只是在學習黑暗屬性以外的魔法上,以前稍有研究罷了。」言語間透出了謙虛,艾崔斯特笑意溫煦,「如果是格里西亞你的話,想必更快就能上手了。」

  格里西亞的藍眸轉了轉,閃過一絲狡黠。

  他確實有想過要學習這兩種魔法,在各方面感覺都會方便許多,雖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用得上,但有備總無患嘛,如果艾崔斯特能趁這次任務教他的話倒也不錯,之後有機會再趁機討教討教。

  「老師的確很常強迫人學一些奇怪的東西,習慣就好。」

  「你也真是辛苦了……」

  「沒關係,我已經脫離苦海,接下來有勞艾崔斯特你了,還請節哀……」

  「你們倆是當我死了還是聾了?」

  被談論的當事人悠悠地飄了句話過來,兩人悶笑了聲,所幸不論是誰都清楚這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罷了。

  帶著笑的藍眼望向了自家師長,即使處在半空中且身下毫無支撐處,尼奧依舊悠然自得地伸了個懶腰,姿勢就像是躺在沙發上那般愜意。

  儘管心底感嘆著自家師長不論在哪都能如此優雅且氣勢不凡……但他覺得有件事還是得先問一下。

  「……依凌?」

  黑髮的女孩蜷縮在金髮男人身邊、臉幾乎埋在對方身上,一動也不動地,本就嬌小的體型這樣看上去又更小了點。

  ……這是什麼狀況?

  「她覺得底下很可怕。」艾崔斯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開口幫忙解釋道。

  在他的呼喊之下,依凌動作緩慢、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似地抬起了頭,表情像是在跟光明神禱告那般,看嘴型似乎還喃喃說了句救命,手裡還揪著尼奧的衣服。

  「沒想到依凌妳怕高啊。」方才畢竟是剛睡醒,習慣了之後倒也沒那麼恐懼了,格里西亞還能調整個舒適的姿勢,笑著調侃了句。 

  「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的話,最有可能死的人是我。」

  這理由倒是十分實際。

  「轉移注意力,不要想著就行了嘛,艾崔斯特也不至於把妳掉下去吧?」

  「當然不會,我可賠不起啊。」

  雖說聽上去有些像風涼話,但他依然是開口建議著,負責運行飛行魔法的黑暗精靈也配合地應了聲,語句間飽含著輕鬆的笑意。

  對此依凌目光飄移了一瞬,擦了豔麗色彩的唇瓣輕啟,張合了幾下似說了些什麼。

  沒聽清對方的話,他疑惑地自鼻腔內哼了個上揚的單音,以風屬性讓自己稍稍靠近了點對方--

  看上去纖細的指在他湊近的那剎那,驀地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衫。


❖ ❖


  映入四雙色澤不同的眸子中的,是一個濃烈到肉眼可見的闇屬性自內飄散出來的洞窟,側耳傾聽還能聽見模糊的尖利叫聲及哀號,四周的土地更有如焦土那般寸草不生,樹木枝幹乾枯且扭曲。

  充斥著和自己體內完全相反的屬性,僅僅是站在外圍都能感覺到屬性碰撞的騷動,標準的黑暗之地。

  「還真的是黑暗之地啊……」
  
  格里西亞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一面嘴上感嘆了句,一面小心地把自己的頭髮從自家黑髮同伴手裡抽回,阻止了即將成形的第四條長辮。

  雖說是自己提議轉移注意力就好的,但他可沒想過結果對方用來打發時間的方式是拿自己頭髮編著玩啊!

  所幸在自己頭上真要出現個精緻美麗的盤髮前,他們總算抵達了目的地,雙足能再次踏在土地上的感覺竟一時讓他有些感動。

  「當然就是,不然你以為為師的在跟你開玩笑嗎?」

  尼奧的語氣閒適自得,他悄悄覷了眼過去,只見自家師長的鬢角那兩縷長捲髮也被紮成了辮子,燦金的髮尾端以皮繩固定起,從未看過被譽為史上最強太陽騎士的這個人綁這樣的髮型,一時有些讓人難以適應。

  儘管不得不承認,即使如此對方依舊很帥。

  但思及與其「史上最強太陽騎士」名號齊名的,還有「路癡」「神術白癡」「脾氣不好」等等一類的詞語,格里西亞便不禁想著神果然是公平的。
 
  「老師,我真心覺得直接闖進去不太明智,您有什麼計畫嗎?」

  既然沒有臨陣脫逃的選擇,那麼最後的掙扎姑且還是要做的,他手上解開自己的辮子,面上則是維持著真摯的表情發問道。

  「有。」

  「敢問計畫是?」

  金髮的男人不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間都是難以名之的氣勢及自信,臉上的笑容燦爛如朝陽,抬起了手直指那個等等他們就要進去的山洞。

  「一路殺到最深處,休息一天讓大家聖光恢復至最佳值,施展淨化,破壞陣眼取下『永恆的寧靜』,結束。」

  格里西亞的笑容連絲鬆動都沒有,因為正如他所料。

  如果這也能稱作「計畫」的話,那麼「找到敵人,打倒敵人,救回公主,回國結婚」就是騎士拯救公主最完美的冒險計畫、一個字也不需要再更動的那種完美。

  他就不該對自己的老師抱有什麼期待的。

  光明神啊,要淨化一整個黑暗之地,且還是在沒什麼具體計畫的狀況下,這真的沒問題嗎?

  或許是他的表情實在過於悲壯,艾崔斯特禁不住地苦笑出來,伸手拍了拍他萎靡著耷拉下的雙肩。

  「這還算是好的了,上次我們闖進龍洞偷一個皇冠時的狀況甚至更惡劣……」
 
  「願聞其詳。」他實在太需要聽到一個更悲慘的情況,好洗腦自己現在其實已經很幸福了。

  「祭司前一晚嫖妓沒有睡,聖光量剩不餘四分之一;戰士的劍斷了,送修還沒拿回來;盜賊去探路時,開到寶箱就捲款潛逃了;魔法師煮飯時,不小心燒掉了一半的魔法卷軸;聖騎士酒喝太多,還在宿醉中……」

  「等一下,那個笨到燒掉卷軸的魔法師是誰?」

  「是我。」眼前的黑暗精靈一臉慚愧。

  「那酗酒還宿醉的聖騎士……」

  「你老師我。」另一頭的金髮男人面不改色。

  真是太棒了,他的確要產生現在不過是要進黑暗之地、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錯覺了。

  「怎麼?我親愛的孩子莫非是有什麼意見嗎?為師自然洗耳恭聽。」

  「沒、自然沒有,那麼老師,請問今天您的身體狀況……」

  面對漫不經心似地瞥了眼過來的師長,金髮的青年只能端起笑意敷衍,順帶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畢竟昨夜四人都喝上了不少。

  「這次沒喝那麼多,放心好了。」

  對於對方輕描淡寫的回答顯然毫不信任,他腦內飛速回想昨晚他們共計喝下酒的數量。

  「所以只有一點點宿醉而已。」

  格里西亞.太陽終究忍不住再次猛力掩住了自己的臉。

  他想回原本的隊伍去了!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覺得麥凱、奧斯頓還有安公主是如此讓人心安的冒險夥伴啊!

  他把臉埋在雙掌間,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呻吟聲,身旁的黑髮女孩同情似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們有三個聖騎士,艾崔斯特施展飛行術已經一天一夜了,或許需要點恢復時間,所以要麻煩老師和依凌擔任戰鬥主力的先鋒了,我會以神術支援、儘量減少聖光消耗。」

  能依靠的終究只有自己,把鬆開編髮而帶著些微捲度的金髮重新紮成馬尾,重新振作起來面對現實的格里西亞嘗試擬定出個看上去比較正經的「計畫」,修長的指在環抱著的雙臂上敲打出帶著思慮的節奏。

  能讓恢復的時間越短越好,除了黑暗之地上本就不宜久留以外,他們也的確差不多該趕回隊伍了,心底莫名著有些騷動難耐,或許是名為「不安」的情緒正逐漸蔓延開。

  低歛下眼眸,對上了抬起的茶色眼眸,他淺淺地舒出了口氣,帶點無奈的笑意:「那就麻煩妳了,依凌。」

  趕快把事情解決吧。

  一頎長,一纖細的身子在距洞窟有幾步之遙站定,就如過去一同冒險的時光,一同直面著幽深闃黑的洞穴深處。

  黑髮的女孩撩開了斗篷,纖白的指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綴在盤髮上的暗紅色絲帶跟著動作晃漾著。

  「我們必須早點回到隊伍上,所以格里西亞必須保持清醒,在黑暗之地上這樣對他應該 也比較好。」她話語中莫名像別有含意似地,或許只是因為她那總內斂著的說話方式,茶色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直望入幽暗的彼端。

  「妳昨天說過了。」

  金髮的男人自斗篷下拔出了劍,打磨得光亮的劍身反射的光晃過了眼,他語氣慵懶且姿態愜意,彷彿只是要去自家廚房晃一圈那般。

  「我說過了嗎?」

  「妳喝醉之後碎念的話可多了,依凌。」

  調侃著的含笑句子讓形狀優美的豔紅唇瓣揚起了弧,兩名聖騎士揚起了劍,向著不見光的前方、踏出了足以使地面下陷的沉重一步。

  
❖ ❖


【後話】

打破舊有的體制及觀念時,那些先驅者總是受盡了各種苦難,我敬佩著即使如此依然堅定前行的他們。

稍微寫了一些我自己認為女性受到的壓迫,還有關於成為女性聖騎士這件事的想法,
並不是甚麼輕鬆愉快的劇情,或許是稍微有些不開心的內容,
但總算讓他們到黑暗之地了,終於!
希望下一章也順利,有甚麼想法也歡迎留給我喔(*ˇω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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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12-18 00:14:2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八章 於黑暗之上◆


  格里西亞邁開步伐、調整著呼吸,好讓自己能跟上前面兩人的速度,洞穴內因濕氣而有些泥濘的土地與靴底快節奏地敲擊相碰,沉悶地響起的聲音迴響著。

  昨日剛被自家黑髮夥伴收編的小狼崽被他像是玩偶那般夾在腋下,因跑動而被顛的發出幾聲略帶委屈的叫聲,但他自認一向沒什麼同情心,有帶上牠而不是讓牠用那短小的四肢自己跑已經很客氣了,因此格里西亞理所當然地對此充耳不聞。

  遙遙領先著的那兩人速度快得驚人,但凡是不死生物,不論是落單的還是三兩成群,只要是擋在前方,在打上照面的瞬間便會沐浴在好幾道銀弧之中,於揉雜著聖光的劍氣之下化作灰燼,毫無重量地消散了形體。

  姿勢俐落且未曾因此讓速度緩下半分,不需要言語的合作無間。

  不死生物之所以對普通人而言棘手,不單是其縈繞在身周的濃厚的黑暗氣息能侵蝕人的心靈及肉體,有些本身甚至還帶著劇毒,單是輕輕一碰都會染上毒,且帶著沖天的惡臭。

  他們一行人應對的方式,就是由跟在的他捏著鼻子直接來個聖光大放送,把敵人淨化的連渣都不剩,空氣清爽到不像是身處在黑暗之地上才善罷甘休。

  沒有形體的類型也是比照辦理,次次都把山洞內閃的活像戶外的正中午,這般奢侈的使用方式大概只有可能成為「史上最強教皇」的他能用了,次次都讓他感嘆聖光真是消毒殺菌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押在隊伍最後的則是身為魔法師、在剛抵達時就語氣歡快地說著自己沒有魔力了的艾崔斯特,同樣跟著這般急促節奏的前進速度,儘管手裡還提著和自己同高的魔法杖,腳下依然能維持著穩定的距離、沒有讓自己落下。

  --不愧是能跟老師組隊的人……的精靈。

  一般魔法師的體力實在慘的讓人不忍直視,但艾崔斯特卻神色自若,連呼吸都未出現多少紊亂。

  喀拉喀拉的聲響在前方響起,伴隨著讓空氣都感到沉悶的闇屬性,這次前方出現的是數量多的數不清、且還沒爛透的骷髏大軍,慘白的骨架上掛著腐爛腥臭的組織,空洞的眼眶直望向擁有著相反屬性的他們。

  正在心裡思忖著這程度的不死生物前方兩人應該尚不放在眼裡,後頭的艾崔斯特卻忽地喊了聲「我來」,緊接著一股熱能迅速地從他身側掠過,帶著能灼傷人的高溫。

  還未反應過來,只見墨色的火焰彈就這麼砸在那些骷髏身上,猛地炸開後吞噬了所觸及的一切。
  
  接著,那火在這樣的密閉空間內,引發了一發不可收拾的激烈火勢。
  
  十分明顯的,是一招用力過猛的範圍攻擊呢。

  「……」
  
  他默默抬起手……用威力減弱的風刃給自己搧搧風,順便鬆手讓現在抱著都嫌熱的小狼自己跳下。

  「好熱。」從最前端迅速後撤的依凌湊到他旁邊想分點涼意,他很貼心地也向對方施展魔法。

  「真的很熱。」退了幾步的尼奧就地取材,開始拿自己的肩甲搧風。

  「下次請不要在這種密閉空間內用這種魔法了……」

  前方依舊在熊熊燃燒,一路向深處蔓延進去的深色火焰,因裡頭的不死生物不斷自己跳進去當燃料而越燒越猛烈,顯然一時半刻是撲滅不了,他眼神幾乎要死透。

  殺雞焉用牛刀,不過就是幾個沒爛乾淨的骷髏,有必要用上高階黑暗魔法嗎?還是範圍攻擊!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始作俑者的黑暗精靈一臉尷尬及抱歉,看著火焰劈哩啪啦地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既然滅不了火乾脆休息順便吃個飯,原先只是隨口說了句不如先休息一下,大家最後竟也真的就這麼席地而坐,配著不死生物的慘叫聲作背景音、吃著用地獄火烤出來的肉。

  就算某名精靈提出了「用燒屍體的火烤肉不會危害人體嗎」的質疑,也被一句理直氣壯的「你又不是人我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給說服了--尤其是目睹了某隻狼吃的很歡快完全沒在客氣的畫面後--他們就這麼共度了和平的用餐時間。

  發生在這黑暗之地上的小插曲還有一起,那便是他們居然遇上了另一支冒險隊伍。

  在尼奧一劍劈開了一個骷髏武士、被其巨大體型遮擋住的那五人小隊的身影映入眼中的瞬間,格里西亞確實有些驚訝,還能聽見身後的艾崔斯特立刻向後退開了步、條件反射地拉上了斗篷帽子的聲響。

  稍稍挪動了腳步,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眼前這狼狽的五人。

  戰士、弓箭手、盜賊、戰神祭司,標準的冒險隊職業搭配,還有一個倒是少見,是被稱為「森林之子」、善於化身成各種動物及解毒治癒的德魯伊。

  但在這黑暗氣息濃烈的黑暗之地上,論解毒治癒的能力,自然還是比不上擁有相反屬性的聖騎士及祭司,他們這樣的隊伍組成竟走到如此深入黑暗之地的地方,若要問自己,他會評價為有勇無謀。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一時眼拙搶走了你們的獵物,這隻骷髏武士就請當作是你們打倒的,當然所有的戰利品也都是屬於你們的。」

  雖也因意料之外的事而驚訝了下,尼奧仍是自然不過地端起了笑意及優雅,俐落地收起了劍,依凌同樣立刻讓劍滑回鞘中,想拉上斗篷兜帽的手在布料上僵住了動作,最後她僅僅跟著退了一步,做個安分且不多言的角色。

  渾身髒污且帶著傷,在闇屬性濃厚的環境下造成的精神及肉體負擔,這支小隊的狀態差的驚人,即使如此那名德魯伊仍未直接信任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們,甚至還悄悄地伸手按住了隊伍中的兩名女性的躁動。

  「謝謝你們的幫助,請問你們是一支隊伍?是騎士或是劍士……還有刺客和魔法師嗎?」

  德魯伊的道謝話語中透著隱約的懷疑,足夠謹慎,想必是這隊伍中實質領頭的人物,名義上的隊長或許是站在最前方的那名戰士。

  將一切盡收眼底,格里西亞暗忖著,看著尼奧應付著對方的問話,表情及語氣皆不露一絲破綻的從容,不愧是幹了二十年的太陽騎士。

  德魯伊帶著探詢意味的目光移轉了過來,雖想低調但在他眼中仍是十分明顯地打量著他們,甚至有些顧慮似地瞥了眼銀白色的小狼。

  「那也是你們的……夥伴?」

  「寵物。」拎起小狼的他立即應道。

  「備用糧食。」另一頭的金髮男人同樣迅速回答。

  可以聽見有兩人像是忍不住笑那般的聲音,在身後細微地響起又立刻隱入空氣之中,若未細聽便會將之忽略。 

  德魯伊愣愣地點點頭,居然真認同了這兩句胡謅,接著只見對方眼一個掀抬,視線自小狼上挪至了自己身上。

  「他是名祭司。」幾乎是分秒不差,尼奧先開了口。

  「祭司?可是他穿著刺客裝……」

  「噢,因為他的祭司袍在烤肉時不小心燒掉了,只好先換上這件。」

  即使對方遲疑地開口了,自家師長依舊態度溫煦,從容地這麼回答道。

  他頓了頓身子,踏了上前,向上攤開的掌心中聚集起了聖光,鵝黃色的溫暖光芒驅散了闇屬性,照亮了洞窟內的每一個角落。

  被劈倒在地而散架的骷髏武士被淨化,徒留下了白色的粉末,還有其身上的盔甲和寶劍等戰利品。

  那五人怔怔地看著他,戰士和盜賊的嘴巴甚至都忘了閉上。

  「格里西亞。」

  如冬月的清冷聲線極輕地響起,在這幽閉的空間內也只激起一點點的漣漪,他循著來源調轉了視線,只見黑髮的女孩稍稍側過了臉,指了指自己的口又指了指他的手。

  該死,他忘了唸咒語!

  瞬間會意過來,他懊惱地低嘖了聲,還能聽見艾崔斯特在後面又是忍俊不禁的一聲噴笑。

  一不做二不休,他乾脆手一揮,往那五人身上各扔個治癒術。

  兩次不符普遍認知的操作,成功讓德魯伊的思考能力停擺,耳邊是自己夥伴們的驚呼,眼前是傷口迅速癒合了大半、縈旋在傷處上的黑暗氣息被淨化,甚至連呼吸都明顯地輕鬆了許多。

  在他的刻意端起的和煦微笑之下,他們最終只能吶吶地點頭道謝。

  「你們快出去吧,看你們的狀況實在不宜在這久留了。」快出去不要妨礙到我們了。

  聽聞格里西亞善意似的話,德魯伊才回過神。

  「謝謝,若是沒有你們的話,我們恐怕走不出這山洞,這些戰利品也應該是你們的。」只見德魯伊苦笑道,「要出去是不可能的,這裡只要三天就會重生出新的不死生物,現在外面恐怕又充滿了怪物,而我們也不像剛進來時那般準備充分了。」

  「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帶你們走得太深入了……」那名戰士懊悔地說著,頹喪地垂下了雙肩,他的夥伴們立即慌著開始安慰他。

  「不怪你,要不是遇上骷髏武士和地獄犬,我們一定沒問題的。」

  「沒錯,這也是沒辦法的,而且進來這裡是大家一起決定的,責任不在你一個人身上。」

  看他們五人這般消沉卻又努力互相安慰著,一副夥伴情深、準備從容就義的模樣,格里西亞終究忍不住抬手打岔,在表示他們剛清完外面的怪物、照理來說還來不及重生後,那五人又是怔愣了好半晌,接著戰士才結結巴巴地開口詢問他們花了多少時間。

  多少……時間……?

  前方的金髮男人挪開了視線,後方的黑暗精靈垂下了首級,身側的黑髮女孩自然不過地揚起笑。
 
  理解到自家夥伴們沒一個打算開口的意思,他暗自抽了口氣,語帶保留及試探地開口:「大約三……」

  「什麼?三天?!」萬幸的是對方立刻接過了他猶豫著拉長尾音的話,驚呼起來,「我們有五個人都花了一週的時間!」

  「……是的,所以你們可以儘管放心,快點出去吧!」決定順水推舟接下去,他笑容燦爛,覺得怎樣都好的他只差沒有直接揮手叫他們快給我出去了。

  「快把戰利品一併帶上出去吧,我們四人沒問題的。」跟著幫腔的尼奧擺了擺手,語氣十足真摯,「要是怪物重生就不好了,你們還是用跑的趕緊離開吧。」

  聽見提醒,那五人連忙爬起身,匆匆忙忙地收拾了東西、留下了感謝的話語後,以一秒也待不得似的速度離去了,深怕真的來不及撤退那般。

  事實上他們有七天的時間,用爬的都來得及,畢竟他們闖到這裡不過只花了三十分鐘,而且這還包含了他們坐下吃飯的時間。

  目送他們連滾帶地離開自己視線範圍,格里西亞抿著唇思索什麼似地,直至被尼奧拍了兩下手的聲響拉回注意力,把拎起的小狼又放回地上。

  「那我們繼續吧,可得早點處理完讓你們回去,若不是這次的事有你來可以事半功倍的話,我也不想拖延你們回到原本隊伍的時間,再怎麼說,擅自脫隊太久總是不好的。」

  應著他的話,佇立於一旁的女孩又再次跟著上前,抽出了腰間的劍,反射著照明用的聖光、屬於武器的寒光晃過了眼。

  「我也一起。」

  瞇了瞇眼,格里西亞驀地開口道,邁出了步伐,直至與依凌並肩。

  「我偶爾也是要在民眾面前『表演』消滅不死生物,總得練習一下。」

  尼奧挑了挑眉,對於他這番說詞未有表示,只是讓方滑出鞘的劍又無聲地重新歛起了鋒芒。

  為了避免代代相傳的太陽神劍斷在自己這代,他平時總用便宜的鐵劍充數上場,反正民眾通常也是在看他的臉而不是手上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劍。

  但這次出行並沒有帶上那把鐵劍,他只得抽出太陽神劍,小心地攥緊。

  不像先前那般總自主地向後退開,讓身旁的夥伴掠過自己走向最前,他站上了隊伍的前端。

  他終究是名聖騎士,應該舉起劍的聖騎士。

  如此希望著自己再有力量點啊。

  依凌的步子退了點,使自己稍稍落於他後,一如之前那樣跟隨的姿態。

  「那讓我們一起吧,都是聖騎士嘛。」

  她笑著說道,持劍的手擺出了起手式,等待著他的動作。

  洞內內的小徑曲折,盡頭還未消滅的不死生物於聖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蠢動著,對著擁有相反屬性的他們低吼及嚎叫,恐懼著卻又蠢動著想撕碎他們那般,一陣陣難聽的聲響似是在耳膜上刮搔著令人不適。

  深呼吸了口氣,金髮的青年將手中的劍,謹慎且小心地向著前方揮了出。

  
❖ ❖


  此次行動的方針很簡單,便是透過感知能力的探索,及循著「出現的不死生物越強大,代表闇屬性越濃重,越濃重即代表越接近黑暗之地的中心」的概念向前行,以此尋找著封印的陣眼。

  要在加入消滅的主力的狀況下,同時運用能力探索及神術輔助,即使是被譽為可能成為史上最強教皇的格里西亞.太陽,聖光量及精神上的消耗依舊是超乎想像的多。

  劍柄因掌心的濡濕而有些不穩,所幸在即將脫手之際將之緊握住,他的腳向後一踏,順著勢子將重心下沉,踩穩了步伐。

  再次穩住架式後奮力斬去的劍卻卡在了不死生物的身軀上,他所揮去的力道和角度不足以將對方一刀兩斷,這讓他不得不心底暗道聲糟。

  纏繞在劍身上的聖光灼燒侵蝕著身軀,不死生物發出更加刺耳的尖叫,猛地向他揮動了上肢。

  猝不及防之下,武器連同手臂被強勁的攻擊揮了開,使他連身子的平衡都掌握不住,心口處頓時門戶大開。

  因過大的力道而向後彈開的那瞬,另一柄劍自身後刺出,從他被揮開的手臂下方、幾乎貼著他的身軀那樣刁鑽的角度,直刺入不死生物的額心。

  重新掌握重心的瞬間,他空著的左手立即一記聖光送上前去,把敵人消滅得連灰都不剩才罷休。

  「格里西亞,放輕鬆點。」

  清冷的聲線在背後輕輕響起,帶著笑意安撫那般地柔軟,光可鑑人的劍身也應聲收回,消失在他視線範圍內。

  「……我們花的時間比我所預料的還要久。」

  有些焦躁起的格里西亞抹了抹沿著頰側滑下的汗珠,看著眼前另一隻不死生物在自己垂下劍尖之際便迫不及待地撲上來,接著被踏至身側的夥伴劃開了身子,發青的腐爛肉塊在地上砸出「啪噠」那樣濕濡的聲音。

  在他現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盡力將感知延伸出去,尋找著那擁有純粹水屬性的美麗寶石,但過於濃重的闇屬性實屬礙事,即使擁有這般作弊的特殊技能,他們一行人在這洞穴內依舊兜兜轉轉了足足一天的時間。

  --明明自己有這麼方便的能力,到頭來仍是派不上實質用處的嗎?

  跟在後頭的尼奧始終未多言什麼,見此情景終於忍不住沒轍似地笑了笑,朝旁覷去一眼。

  「說起來,你們知道黑暗精靈的村落是如何的嗎?」

  身為冒險搭檔的艾崔斯特心領神會,輕柔的嗓音悠悠地起了話題的頭,聊天那般輕鬆地述說起了自己的家鄉、離開家鄉後的經歷,以及遇上尼奧之後的冒險故事。

  不自覺地鬆開了下意識蹙起的眉頭,格里西亞在搭檔的默許下分出了點心思聽著那些趣事,偶爾也忍不住分享些聖殿內的事,在笑聲中氣氛似乎明快了起來。

  當小心翼翼地提起了「新任的」魔獄騎士時,他終究是忍不住停下手裡的動作,悄悄地側過臉觀察自家老師的臉色。

  儘管尼奧在將依凌送回聖殿那一次應就察覺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把事直接攤開來說仍是不免有些膽戰心驚。

  「難怪你對我這黑暗精靈一點偏見都沒有,原來是有個死亡騎士的好友,區區黑暗精靈哪裡夠看呢?」艾崔斯特失笑地這麼說道。

  格里西亞對此乾笑兩聲,不置可否,心底仍七上八下地等待著仍不發一語的那個人出聲。

  「你必須答應我,不會讓他離開聖殿,還有,在你退休之前,讓他回歸塵土。」

  靜了好半晌,尼奧總算開口了,他不敢回過頭,只聽見金髮男人那有些低沉的聲音,語氣平緩地說道。

  他立刻回過首,張了張嘴,卻在觸及那雙與自己同色系的眼眸時哽住了所有聲音。

  「他多在這世界上存在了十幾年,這段生命的延續也該足夠了,既然是你縱容出來的,那就該負責到最後,如果你不希望他是被你學生或其他人所殺死的話。」

  尼奧直視著他,一字一句皆是平靜但不容退讓,他只能有些不知所措地避開了目光,將臉轉回前方,擺出正關注自己搭檔狀況的模樣。

  低垂下眼,金色的羽睫掩去了蔚藍眸子中一瞬間的動搖,儘管隱約感覺自己到時恐怕也下不了手送好友最後一程,最終他依然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自己的決定而起的頭,那自然該負責到最後一刻,他都明白的。

  「孩子。」師長的喚聲於身後響起,接著,感覺到屬於對方的大掌撫上了自己的頂上,動作隨意但力道意外地輕柔,「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總有為師在的。」

  「順便加上我一個吧。」

  黑暗精靈輕柔的聲音更是帶點笑意那般。

  他的眼眶似乎發熱起來,酸澀地禁不住皺了皺鼻尖。

  儘管不希望自己總被當作個孩子,需要他人亦步亦趨地小心保護著,但這樣的關心仍是如焰火那般,讓他打從心底地暖和起來。

  他的師長,尼奧.太陽,脾氣不好但對重視之人總在言行下藏著溫柔,任性但謹守著自己的原則,要說沒在動腦但實際上畢竟也曾是聖殿之首,經手過各種上不了臺面的事,在他眼中那只是大智若愚,其思緒分明清晰不過。

  在老師的背後,總是那恍若天塌了都能撐住的安全感。

  眼睛仍盯著前方的依凌沒有回過頭,卻也騰出手來拍了拍他,不輕不重地卻十分沉穩。

  「啊--如果之前老師您願意幫我擺平國王和公主的事就好了,那我肯定不用搞得焦頭爛額,他們也會乖乖聽您的話。」

  吸了吸鼻子,沒有回過頭的格里西亞語氣委屈可憐地抱怨道,然後毫不意外地腦袋上得到了一記師長「愛的肢體接觸」。

  「臭小子,這點小事好意思讓為師處理?自己想辦法擺平!」

  「這個還算小事?那我什麼事才能找您啊?難不成真是去屠龍時?」

  真要去屠龍的話,老師可能就不是為了想幫自己出頭了,估計單純只是因為他想跟龍幹上一架。

  摸著被敲的頭頂,他碎念了幾句,另外兩人因此啞然失笑,依凌笑出聲的那瞬揮出的劍疑似還劈歪了些。

  慶幸著沒人可瞧見自己唇角克制不住的弧度,他抹了把臉,提振起精神後又舉起了劍,邁開腳好跟上前方女孩。

  向洞穴深處探索的行程再度重啟,這般一前一後的互相支援合作模式,於習慣之後步調越加流暢,前行的速度因此不減反增。
  
  雖是不死生物,但畢竟消滅這些是身為太陽騎士的職責,自然得應付得來,不然多丟臉?

  即使自己似乎出了些紕漏或露出了破綻,身後的夥伴也很可靠且滴水不漏,總能接上節奏,自然地替他補上了動作的不足,呼吸那般自然且流暢,讓他好幾次幾乎要產生「我的劍術其實也沒那麼糟嘛」的錯覺。

  感知的能力依然在能兼顧手上的狀況下,擴展到了極限,代替著他的手腳及視覺,在一大片渾沌濃烈的闇屬性中盡全力地搜索著,最終總算觸及了那相異的屬性。

  他的身子一震,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氣,才讓語氣維持住了平穩:「我想我們找到目標了,在前方岔路、右邊那條路的盡頭有相當純粹強大的水屬性。」

  純粹的、不帶一絲雜質且能量飽滿的水屬性,讓他像中獎那般禁不住地振奮了起來。

  「不用來個道路二選一真是太好了,那麼我們快過去吧?格里西亞。」手臂被拍了拍,依凌笑意和煦,等著他領路。

  「幹得好,孩子。」頭上又立刻被堪稱粗魯地揉了一把,讓原本就已有些亂的頭髮又更加凌亂了些。
  
  暖意自心口處漫開,擴散滲透進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總算找到尋尋覓覓的目標的興奮感、心裡得到的安心及充實感,都讓他又是控制不住唇邊的笑意,連踏出的腳步都感覺更加輕盈靈活了起來。

  總覺得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得到那般。

  他帶著自信及氣勢踏出了步伐,將映著聖光的太陽神劍劈砍出去,看著它從自己戴著白手套的手裡脫離、飛向自由那樣華麗地在空中旋轉好幾圈--

  --接著撞上了旁邊的岩壁再砸在了地上,鏗鏘有力的兩聲巨響。

  驚險煞住步子才沒被打中的黑髮女孩默默地看著摔在地上、十二聖騎代代相傳的神器。

  掩著臉的金髮男人額角跳動的青筋隱約可見,不知是想自殺還是想殺了自己的學生。

  緊握著魔法杖的黑暗精靈眼珠都快掉出來那般,大睜著紅眸一臉不可置信。

  「……對不起。」

  人真的是不能得意忘形呢。

  格里西亞.太陽,決定把這句話慎重地、好好地放在心上。

  
❖ ❖


【後話】

「期許著自己能更加強悍,真希望能抬頭挺胸、驕傲且自信地說出自己是名合格的聖騎士。」

新冒天也即將在年底就要正式關站了,
看著他從過去的冒險者天堂換成這個新網站,
但最後仍不逃避站的命運,實在讓人不勝唏噓,
之後主要可能就在御論和POPO上繼續更新,
噗浪上則是可能分享一些創作相關的塗鴉或碎念之類的,
不管哪個平台都一樣歡迎互動,
再請各位多多指教了!(*°ω°*ฅ)*

不知不覺也2021年底了,希望能在今年結束前再更新一次( ˘•ω•˘ )((自己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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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1-26 21:35:45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2-1-26 21:37 編輯

【年前通販資訊更新】

各位晚安,
結果新的一年不是更新而是資訊更新XD

在近日重新拍攝了之前收錄成實體小說的宣傳照片,
並上架到了賣貨便上,
希望對於想購買收藏的大家更有保障(*°ω°*ฅ)*

相關資訊請下收↓










◆ 書籍規格 ◆
A5
水彩紙封面 x 米道林紙內頁

◆ 收錄 ◆
楔子~第三十章,已公開於網路
收錄未公開番外-〈屬於過往的故事-「Nio」〉
共計約21w字,510頁

◆ㄌㄌ自家通販◆
噗浪相關宣傳噗,有問題也可這邊做詢問٩(。・ω・。)و

因為買了一些新玩具想用在出貨上,
所以預計年後陸續出貨喔!

預祝各位2022新的一年也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謝謝願意捧場支持的大家(*ˇω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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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2-18 10:22:54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2-3-1 10:29 編輯

【年後稍微遲到的賀年卡】



雖然目前都沒有戲份,
但還是讓希歐來刷個存在感(*ˇωˇ*人)((欸

因為算是第一次認真畫他們倆還有賀年卡的部分,
所以想印出作紀念,
如果有興趣帶他們回家的人歡迎填填表單→2022 賀年卡

順便貼貼上次提到的ˊ通販
◆ㄌㄌ自家通販◆
噗浪相關宣傳噗,有問題也可這邊做詢問٩(。・ω・。)و

表單預計開放至2022.2.28晚上11:59分,
之前有購買本子的會一起寄出所以可以不用特別填,
最近工作和狀態穩定不少,所以會慢慢重新恢復更新,
感謝大家直至目前的陪伴,
希望未來的大家都順利且平安健康(*°ω°*ฅ)*


2022.3.1更新
因為圖還沒畫完,所以延長表單至3/6,不嫌棄的朋友都可以填喔(*ˇω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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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6-26 00:05:46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2-9-4 02:06 編輯

2020.7.29 重新潤飾

◆ 第三十九章 別離將近 ◆


  『老師真的是強大的讓人覺得,沒有任何事物傷害得了他。』

  在目睹師長聲光及聽覺效果皆極佳、堪稱暴力的清場之後,格里西亞再度於心底如此感嘆了句,並再次為自己從那十年的教導中存活下來一事,虔誠地為光明神獻上了至深的感謝。

  報告完找到目標、撿起地上的太陽神劍、乖巧地讓老師走到自己前頭,他眼睜睜看著那人從容地舉起了劍,姿態優雅的仿若幅畫那般--接著猛地向前一劈砍。

  聖光及鬥氣捲起的凌厲攻擊向深處呼嘯著襲捲而去,可以聽見某些東西碎裂及生物哀嚎的聲音,混雜在轟鳴聲之中,漸行漸遠。

  即使只是站在旁邊,依舊會被強勁的氣流捲起衣衫和頭髮,小型爆炸似的威力揚起了漫天的砂石及塵土,若是普通人或許會被颳得直接跌坐在地,順帶上演滾個好幾圈的特技。

  直到震耳的聲響到了路徑最深處,伴隨著一聲即使隔了段距離、依舊能讓人耳鳴的巨響,一切才終於在一陣久久不散的塵土紛飛中回歸平靜。

  除了有人因為灰塵而咳了好幾聲,帶著抗議似的意味。

  他認真懷疑老師把剛剛目睹自己把劍飛出去的憤怒發洩在這之上了。

  「好了,裡面都清空了,你們倆休息足夠後就進行淨化吧,為師會守在這,不會讓任何東西打擾的。」
  
  將手裡的劍靈活地一轉便架在肩上,尼奧語調爽朗,全然無視同伴們各個被風吹得凌亂不堪的狼狽樣。

  「……包含我?」

  飽含遲疑的問句吶吶響起,也同樣理所當然地被某人忽視了。

  在金髮男人帶有脅迫的目光壓力之下,兩名現役聖騎士乖巧安靜地拐進了通往陣眼的小徑,顯然不想留下與尼奧相處的小狼抖了抖銀白的皮毛,趕緊亦步亦趨地跟上。

  通道的牆壁上留下了被粗暴開拓出更大空間的痕跡,地上四處是碎石塊及分不清是何處部位的屍塊殘骸,讓前進平添了幾分困難。

  「依凌小心點,這邊有點狹窄要彎腰……啊抱歉,我好像多慮了。」

  他「噢」了一聲,含笑著接下了來自後方、落於自己腰側的一拳。

  道路的盡頭是壟罩於闃黑之中,他順手又點上了好幾個聖光球方便看清環境。

  圓弧似的空間與進來的狹窄通道相反,天頂挑高且內部寬敞,除了陣眼的石製高台,其餘地方不見人工加工過的痕跡,依舊保留著岩石天然的稜角及紋理。

  色澤不一的兩對眸子不約而同地轉向了這處唯一的光源。

  澄澈毫無雜質,似天空又似海那般的藍--那是難以用隻字片語形容的色澤,精巧的打磨及切工讓其在照明用的聖光照耀下反射著炫目的光,細看寶石內部還能瞧見水色的輝芒流動著,彷若水波那般。

  以感知來接觸時更能體會到,這顆名為「永恆的寧靜」的水屬性寶石的構成有多純粹。

  他很少會覺得某種東西「美麗」,但這寶石無疑夠格被這般讚嘆,並真心地認為這是形容其最合適貼切的字眼。

  寶石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刻了法陣的石台上,銀藍的光流淌過底下鑿刻出的每一道痕跡,僅僅是注視著,都能感覺到不可思議的平靜。

  「我們真的要為了這個,想辦法淨化一個黑暗之地?」

  即使收回了目光,那光芒依然還似留在眼底,格里西亞揉揉眼睛,思忖著反正要待到狀況最佳的時候、在那之前老師肯定不會讓自己踏出這地方半步,便乾脆一屁股坐下。

  心底的無奈實在無處宣洩,最後他只能安慰似地想著至少讓他們如此奔波勞累的,看上去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寶物沒錯。

  「是只有你,我只負責出一點聖光喔。」

  「一點?」

  「一點。」

  她彎起手指,用食指和拇指間拉出微乎其微的距離。

  「真是謝囉。」

  嘴上沒好氣地回道,格里西亞面上卻未有一絲不悅,刻意的語氣過後又是忍俊不禁的一聲笑。

  比起自己和師長,依凌的聖光量壓倒性不足一事並不是什麼秘密,彼此都心知肚明,為此讓她削弱體力的話本就得不償失,他本就沒打算做虧本的生意。

  金髮青年暗自估算著恢復到足以施展這般規模淨化術大約需要的時間,而得出的結論則是讓他二話不說地選擇了躺下。

  「格里西亞?」

  「我要睡了,我決定要睡覺打發這段時間,順便補眠,睡眠不足是皮膚的敵人。」

  見眼前的人把斗篷精心摺疊起來好作枕頭用,認真是要準備入眠的姿態,依凌逗弄著小狼的手忍不住停下,而她得到的回應聽上去也十分理直氣壯。

  「妳也睡一下吧,反正都要等,不睡白不睡。」格里西亞側過身,以一手支著頭的愜意姿勢真誠地建議道,話語間卻是生無可戀,「睡一睡可能還能比較快達成目標……對了,妳斗篷現在不需要的話借我一下吧,洞穴裡意外有點冷啊,著涼可就不好了呢。」
  
  話音方落,捲成一團的布料就被扔到了他的身上,他一面向夥伴豎起大拇指,一面把斗篷拉上來直至把自己蓋的嚴實,一臉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同時用聖光淨化、感知探索和肉體勞動是真的不輕鬆,疲憊感一下子便湧了上來,在昏暗的暖黃色光暈下更是很快就昏昏欲睡。

  真的沉入夢鄉之前,他只剩希望師長不會衝進來用拳頭叫自己起床這般卑微的願望了。


❖ ❖


  『孩子……』

  --是誰?

  『可惡的……』

  --可惡的誰?這是在指誰?他嗎?身為太陽騎士可不是第一次被討厭,經驗豐富才不會這樣就難過喔。

  究竟是醒著還是作著夢,已經分辨不清了。

  忽遠忽近、斷斷續續的像是帶著雜訊的聲音,環繞在身周那般尋不著源頭,好似很久以前曾聽過的嗓音、又似單純虛構出來的夢。

  他試圖回應那些話語--不論是逞口舌之快的回嗆還是認真的答腔--卻是徒勞無功,即使想開口也出不了聲,或許夢境裡本就不該強求什麼互動。
  
  『……居然奪走了……重要的……』

  意識昏沉著,片段的畫面不斷地閃過,刺的腦門發疼,即使如此也依然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真感受到了這份痛覺。

  他蠕動著唇瓣,再次嘗試張口--

  「……格……西亞……格里西亞!」

  格里西亞.太陽猛地睜開了眼。

  藍眸與滿溢著擔憂的茶色眼眸對了上,而對方的手正按在自己身上,顯然方才還搖晃了自己……說不定力道還不小。

  他一瞬間還反應不過來自己身處何方,待緩慢地坐起身之後瞧瞧四周,記憶迅速回籠後,才想起他們正身處在黑暗之地的洞窟內這無疑並非好消息的事。

  隱約記得自己似乎做了個夢,但內容已如墜五里霧那般模糊不清,雲霧散去後什麼也不剩。

  金髮青年按著自己太陽穴發楞的模樣終究令同伴更顯憂心,黑髮女孩蹙著眉湊了過來,手在他面前晃了幾下:「格里西亞,怎麼了?還好嗎?」

  「沒什麼,只是好像做了個夢,但不太記得內容了。」他頓了頓後語氣一轉,輕鬆地說道,「可能是在這種地方睡覺的關係吧,黑暗之地的確不是什麼適合休息的好地方。」

  「……的確是這樣,說起來能睡著其實也滿厲害的。」

  對方選擇順著這話說下去,他聳了聳肩,伸了伸懶腰。

  「把老師和艾崔斯特叫進來吧,差不多可以開始淨化了。」

  盯著他好半晌,依凌才安靜地站起身,嬌小的身影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那闃黑的通道中。

  將燦金的髮重新紮綁了起來,他緩緩地舒出了口氣,憑藉著聖光球稱不上明亮的暖色調光暈,蹲下身用隨手撿的石塊在地面上畫起了淨化用的法陣。

  黑暗之地不適合休息,這話可不是單純搪塞用的玩笑話,該趕趕進度了。
  
  從很久以前起,他就十分清楚長久待在陰暗的地方對人的心靈會有多少影響了,即使沒有意識到,仍舊會悄無聲息地深入心靈。 

  他已經摸不準時間究竟確切流逝了多久,長時間待在不見光、僅憑藉人工照明的幽暗洞窟深處,對此自然會遲鈍許多,稱不上寬敞且空氣不流通的空間更是能輕易消磨人的心智。

  那支湊巧遇上的冒險隊想必也是如此,洞窟本身就狹窄陰暗,再加上黑暗之地本身處處潛藏危險,任一小差錯代價便可能是所有人將陪葬於此,精神損耗的程度可想而知。

  儘管是渾身充滿光屬性的自己,格里西亞.太陽也難斷言自己完全沒有受到此地影響,在粗估自己約在這待上兩天時間時,他莫名地有些焦慮。

  是對什麼感到不安呢?是對接下來的大規模淨化儀式、還是已經好幾天未見的兄弟?

  在這節骨眼上思考這些沒有意義,於是他暫且打住了思緒,將攥在掌心的石塊扔下,把拼命過來湊熱鬧蹭自己的小狼推開,站起身再次確認了一遍法陣。

  通往外面的唯一道路那傳來些許的嘈雜聲,他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好整以暇地迎接了三人的會合。

  迅速瞥了眼周遭環境及地上已完成的魔法陣,尼奧讚許似地點了點頭,顯然對於不同系統出身的淨化法陣更感興趣,艾崔斯特則是一踏進來便立刻蹲下了身。

  方才被無情推開的小狼忙不迭地蹭到依凌腳邊,那番討好的姿態讓格里西亞忍不住懷疑自家師長是不是會虐待這小東西,怎麼感覺牠很缺愛?

  「格里西亞,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在我們離開這的時候,你能保留至少足以施展終極治癒術的聖光量。」依凌湊了過來,驀地如此開口,擔憂什麼似地抿著唇低語,「即使要用盡我的聖光也沒關係,你要優先確保自己,畢竟你的神術是我們三人裡最好的。」

  他皺著眉,但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

  第一次淨化這麼大規模的範圍,他也是會緊張的啊。

  他將太陽神劍謹慎地握在了掌心,同為聖騎士的另外兩人也已站上了輔助的位子,一切終於準備就緒,這是不允許失敗的孤注一擲。

  「開始吧,該早點回去了。」

  這句宣告似的話語落地的剎那,淨化法陣開始流轉著光芒。

  三名聖騎士都壟罩在光之中,隨著聖光的注入,燦金色的光從三人足下流淌出,沿著石子劃地而產生的痕跡逐漸勾勒出了法陣,耀眼的光輝吞噬了空間及彼此視野。

  「『儘量保留聖光量』嗎……?」

  在因耀光而視覺幾乎失去作用之時,他低聲喃喃道,咬著牙禁不住扯動唇角地苦笑了笑。

  「說是這麼說,但這可不是我說的算啊……」

  他的光屬性正以極快的速度在流失,永無止盡那般,不斷地送進法陣以供運轉。

  儘管原先真的有考慮保留一點聖光以備不時之需--畢竟正如師長及依凌所言,等會兩人得立刻追趕上艾爾梅瑞他們,不知道是否會有什麼意外,有備無患--但實際上卻是他根本無暇顧及,雖然並不是不能想像出會有這結果,畢竟他們要做的可是「淨化一整個黑暗之地」這般說出口都嫌荒唐的事,但即使如此,依然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再久一點、得撐住啊,現在要是中斷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搞不清楚法陣運轉到什麼階段、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體感上時間流逝漫長得嚇人,他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控制法陣的穩定上。

  在以為自己真會就這麼耗盡所有聖光直到失去意識之前,光輝終於漸漸減弱,伴隨著不知何處而來的清脆碎裂聲響,法陣上的光屬性猛地如波紋那般向四周擴散出去,接著失去了光芒。

  一切歸於平靜,突如其來地。
  
  格里西亞猛地倒抽一口氣,全身力氣都被抽光那般膝蓋一軟,踉蹌了好幾步,所幸及時退到牆邊扶了把,勉強穩住了身子。

  在光芒減弱而取回視野之時,黑暗卻又驟然襲上,眼前一片發黑,他能做到的只剩立即深呼吸幾口氣,好嘗試緩和胸腔內瘋狂跳動的心臟,倚著牆慢慢下滑至坐下,原先握在手上的劍入鞘後直接擁在了懷中。

  作為光明神殿代代相傳的神器,在聚集光屬性這點上,太陽神劍毫無疑問地是最佳幫手。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鐘、也或許不過幾秒罷了,待映入眼中的一切逐漸恢復正常後,他才有餘力去確認周遭狀況。
  
  將感知擴展出去,在所能碰觸到的範圍內的確不見任何闇屬性,那使人感到壓迫的氛圍被一掃而空,大規模淨化法術洗禮之下,不再感覺得到彷彿有什麼正於黑暗中隱隱騷動著的氣息,更不再感受到那幾乎形成心靈折磨的不安,偌大的洞窟內只剩下他們一行人所製造出來的聲響。

  「成功了嗎……真的假的……」

  對於這樣的結果,他先是大力地舒出了一口氣,儘管累的像要虛脫了,也依然壓不下唇邊的弧度,懸在心上的一顆大石也終於能放下。

  法陣上的水色寶石映著鵝黃的光芒閃爍了幾下。

  「格里西亞,還好嗎?保持清醒。」

  他沒有抬起頭,能聽見靴底踩踏的聲響逐漸靠近自己,那令人聯想到冬夜的清冷嗓音似也染上抹虛弱,對方伸手碰觸了自己,試探性似地確認他的反應。

  一面搖了搖手,他一面不吭聲地將感知緩慢收回至身邊,好確認夥伴們的狀態。

  先是觸及到的是站在最外側的艾崔斯特,作為一名渾身黑暗屬性的黑暗精靈,在淨化上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和小狼擔任以防萬一的護衛工作,自然屬性組成沒有什麼改變。

  接著是尼奧,身為自己的師長、前太陽騎士退休,他所擁有的聖光量是在場第二高,在自己幾乎傾盡光屬性的狀況下理所當然也無可倖免地有相似的處境,但對方像是這種程度並不足以使他露出疲憊那樣,看上去和平時無異……也可能是神術不甚佳的「史上最強」日常的確用不太上聖光,有和沒有是差不多的。

  最後是距離自己最近的依凌,聖光量同樣幾乎見底,即使努力嘗試不消耗她那邊,結果依舊沒什麼改變,這令他有些挫折地咋了咋舌。
   
  「我沒事……?!」

  格里西亞正欲回應的話語被打了住,他猛然抓住了依凌探過來的手。

  因他突然的行為而引起的騷動被他忽略過去,格里西亞將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感知上。

  一點一點地、緩慢地,但當事人卻毫無所覺那般,一抹暗色攀附上了她一點光屬性也不剩的軀體。

  --那並非是疲累而產生的感知錯覺。

  --會被黑暗所侵蝕的聖騎士,除了墮落、便是死亡。

  所得到的結論顯然不合自己以往的認知,他心底一個咯噔,當機立斷地把懷裡抱著的太陽神劍鬆開,一把將她的手直接按在太陽劍柄上直至握起。

  「快拿著這個!感覺怎麼樣?有什麼不舒服嗎?」

  他連珠炮似的話反倒令黑髮女孩愣了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我沒事,能有什麼不舒服,像不死生物一樣被太陽神劍燙傷嗎?」依凌不禁有些失笑,原先只是想蹲下來關心人,反倒自己被擔心了,「格里西亞你盡早恢復比較重要,我不急,何況我這樣蹲著的姿勢很累。」

  「那妳可以坐下,站著不累嗎?能坐幹嘛要站?」

  金髮青年笑容燦爛,言下之意是明顯不過的不退讓,對於這種兩人一起蹲坐著握著同一把劍的畫面有多奇怪好笑都不在意,兩方僵持的結果也不意外,黑髮女孩真默默地跟著坐下了。

  藍眸微歛下,他將視線置於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上,那相較之下更為纖細瘦小的手因自己不退讓的態度,只能乖乖跟著握緊劍柄,他不鬆手她也別想鬆。

  而在這之下,所能感受到的則確確實實是光屬性的騷動,在他、依凌與太陽神劍之間。

  方才的闇屬性已逐漸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藉由神器而順利聚集起的光屬性,雖然緩慢但的確有成效。

  比起自己以往所見的任何人,依凌的屬性流動似乎更為劇烈且輕易。

  「我說,依凌,妳的……」

  他張了張口,話語還未完整吐出,一隻手便猛地伸至他眼前,距離之近讓他能感覺到那風壓揚起了自己瀏海,想說的話也跟著被颳到九霄雲外。

  顫巍巍地將視線自幾乎要和自己鼻尖親密接觸的拳向上挪移,那雙恍似大海的藍眸和自己的眼對了上。

  如此隨意又任性的,果然也只有他偉大的師長了。

  「拿著。」

  金髮男人這麼命令道,他只能乖巧地將空著的那手向上攤平,看著對方的手鬆了開,那純粹且美麗的水之寶石落於掌心之上。

  這發展突然到他幾乎要尖叫出聲。

  「先替為師保管好,我之後要去的地方不方便帶著,它的能量太強容易引人注意,你強烈的光屬性恰好可以掩蓋過它,好把它藏匿起來。」尼奧瞇起了眼,似笑非笑地,話語中有著濃厚的警告的意味,「我要用時會去找你拿,要是敢把它弄丟或賣掉,你就給我把皮繃緊了。」

  「……老師你這樣我壓力很大。」

  握著據說價值連城的寶石,格里西亞真心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犯疼了。

  說要拿的是自己老師,但丟給他保管的也是自己老師,而且這麼貴重的東西就這樣丟過來?是要他現在直接塞進口袋裡嗎?

  他心如死灰,投向自己夥伴的求救目光讓對方忍不住開始笑了起來。

  「我幫你把它用繩子固定成項鍊吧,這樣就可以隨身攜帶了。」

  「妳的手不可以放開太陽神劍……算了就允許妳一下下吧。」

  依凌笑著接過了他手上的寶石及艾崔斯特遞上來的繩子,在兩人不著邊地、打發時間似地說著話時,精緻的編繩逐漸於那纖指間成形。

  「我怎麼不知道妳還有這樣的技能,依凌?」

  「只不過是之前憑興趣學起來,以備不時之需而已,現在不就正巧派上用場了嗎?」

  在多對眼睛直勾勾好奇盯著的情況下,依凌只是輕笑著回應尼奧同樣含笑的調侃,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東西做了收尾,將之遞給了格里西亞。

  將成品掛上脖子後,水色的寶石恰巧能落在心口處,將其藏在衣下貼著肌膚時,還能感覺到那股微涼,光是這般觸碰似乎就能獲得心靈的平靜。

  「就先將就一下吧,之後有機會再幫你做仔細點。」幫著把燦金的髮拉出繩圈外,依凌拍了拍手率先站了起來,「既然都處理好了,我們先到外頭去如何?對聖光的恢復應該也比較有利。」

  「就這麼做吧,反正該做的事也做完了。」

  他應著聲跟著動作,慢悠悠地跟著起身,拎起太陽神劍和行李,隨意地以靴底抹去地上畫著的淨化法陣。 

  「格里西亞,你累了嗎?要不要我背你?」
  
  「先不提妳背不背得動跟有沒有必要啦……我怕我的腳會被拖在地上。」

  對於夥伴的溫情關心,他舉起的手在兩人的身高差距間游移了會,語氣十分真摯地說道。

  兩人的對視終結在黑髮的女孩突如其來的一腳。

  看著小狼撒腿跟在依凌身後鑽出了通道,一溜煙便沒了影,艾崔斯特無奈似地笑著搖搖頭,檢查了一下是否有遺落的東西後,提著魔法杖跟著消失在小徑彼端,還能聽見精靈以其溫潤的嗓音喊著讓對方等等自己的話。

  不知有意無意地,將空間留給了師徒兩,兩名金髮藍眼的男性卻都默然無聲,一個還在用腳在地上磨擦,一個在重新把裝備都掛回身上。

  這沉默是怎麼回事?

  「老師,我碰觸到依凌時,感覺……」

  好半晌,流水似的男高音猶豫地起了頭,卻又因談話的對象似笑那般的哼聲打了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的確不是你錯覺,她體內聖光低於一定程度的話,藉由接觸就可以轉移光屬性給她。」

  結束手頭上準備的尼奧不甚在意那般的語氣平淡,閒適地隨著前面兩名夥伴的腳步,踏進了通往外頭的通道。

  「老師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一般而言屬性不會這麼容易就移轉才對……」

  趕緊跟上師長的步調,儘管聽聲音可判斷另外兩人已相隔一段距離,格里西亞依然不自主地壓低了音量。

  這般雲淡風輕的態度讓他有些不能理解,這狀況他可是第一次遇到,就算並非專攻魔法這一領域的,他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常見的事,真是可以這樣簡單帶過的嗎?

  「誰知道,她體質的關係或什麼事造成的後遺症吧。」這番話聽上去似乎意有所指,尼奧依舊那樣的不以為意,「反正沒有太大的影響,習慣就好,某方面來說也挺方便的,例如讓她負責施展神術時。」

  「老師你在場為什麼還需要依凌負責……噢沒事了。」

  他很清楚有時閉嘴才是保命的最佳手段。

  返程總是比去程感覺時間過更快,當瞇著眼自昏暗的洞窟內重回明亮、那澄淨色彩的蒼穹再次映入眼簾時,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感動、比在天空飛了有夠久好不容易落地時還感動。

  闔上了同色系的眼,他仿若要吐盡肺部中所有的濁氣那般,悠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這不在計畫內的任務總算告一段落,也該是別離的時刻了。

  想想忽然又有些寂寞啊。

  「格里西亞,這個距離下你能探查到其它人確切的方向和距離嗎?」

  「不要把我當作尋路用的啊。」

  嘴上說歸說,他還是乖乖地放出感知,向著隊伍當時所計畫的方向延伸出去,盡可能地向前探索,不需仔細探查、只要尋找熟悉的屬性組成讓搜索的難度降低了不少,但在方大肆消耗的現下仍不免有些吃力,幸運的是他仍順利找到了目標。

  還來不及為找到夥伴一事開心,仔細探查下去的結果反倒令他驀地倒抽了口涼氣。

  身為綠葉騎士的艾爾梅瑞,其聖光量在溫暖好人派裡僅次於負責防禦的大地騎士,此刻卻已消耗將近大半,甚至在這個當下也仍在流失,其餘三人的屬性也比分離前低上不少。

  會有如此情形,通常是在損耗了相當程度的力量時,而會讓戰士有所大幅消耗的自然就是戰鬥,可能是在激烈交戰--這推測在他探索那周遭環境時得到了證實,他們四人正對上了三名敵人,兩位擁有濃烈的闇屬性、一名則是強烈的風屬性。

  他們真追上了那闇騎士,正在和他們大打出手?那另一個擁有闇屬性的是誰?新的敵人?

  腦內眾多思緒混雜在一起,頭似乎又因此犯疼起來,帶起的眩暈讓他的手無意識地在空中晃了晃,接著被另一隻帶點冰涼的手握了住。

  「格里西亞,還好嗎?怎麼回事?」

  「我找到他們了……在大約半天至一天的路程遠的地方,但所有人的屬性比平時還要低,且附近有十分強烈的闇屬性……他們正在交戰中!」

  那點點的不安此刻一口氣茁壯蔓延開來,心臟像被扼住那般發悶,格里西亞反一把抓住了依凌,顧不上力道的輕重,他語氣焦灼。

  「依凌,我們得立刻趕回去!我有種不祥的預感……老師,我們得離開了,就不陪您兩位了--」

  「慢著。」

  他連說話的語速都是帶著焦躁的快速度,雙手環著胸的尼奧卻只是慢悠悠地吐出了這麼兩個字,與他的匆促慌忙成對比,低沉的嗓音依舊如常。

  「你們打算怎麼趕回去?用跑的?你這身體狀況下再跑上半天的路程,過去還能幫得上什麼忙?」

  被鯁住喉嚨那般,格里西亞噎了好一會兒,才吶吶回道:「用跑的也沒什麼不行吧,總比什麼都不做好,我必須盡快歸隊才行。」

  不然肯定無法放心啊,若是真發生了什麼事,他肯定一輩子也原諒不了自己。

  「我理解擔心同伴的心情,也支持你們立刻趕回去,但你們得用更聰明的方式。」

  「更聰明的方式?」

  面對自家兩位學生投來的不解目光,金髮的男人一把拎起了在女孩腳邊縮成一團的小狼,笑容璀璨如朝陽。


❖ ❖


  「他們離開了呢。」

  輕嘆息了一聲,黑暗精靈笑了笑,將被風輕揚起的銀髮攏至耳後,朱色眼眸所遙望的彼端早已瞧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沒了那些吵吵嚷嚷,只剩兩人的現在反倒突然覺得太過安靜了些。

  「以後還有機會見面的,你想要的話帶你去光明神殿一日遊啊。」

  「光明神殿啊……是在望響國的首都嗎?叫葉芽城?」沒有理會對方不知是否認真的話,艾崔斯特兀自攤開了身上常備的地圖,「說起來總覺得有點耳熟,那是在哪個位子?」

  還忙著於地圖上尋找確切地點,只見一隻手從旁探過來,點了點紙上的某處,這令黑暗精靈忍不住揚高了幾分聲音。  

  「真是太令我驚訝了,原來尼奧你看得懂地圖?」

  「我只是方向感有一點點不太好,又不是蠢!」

  「如果是這邊的話,我以前似乎有去過那附近,只是並沒有進城。」

  「因為你的膚色像木炭一樣黑、怕嚇著小孩嗎?」

  艾崔斯特翻了個格外分明的白眼,最真心的那種,雖然走在前方探路的尼奧看不見。

  「……是因為我在路上目睹了一個爭執……不,我說得太好聽了,那是賭上性命的互相廝殺。」頓了好半晌,他歛下了紅眸,連同唇角,「儘管因為距離的關係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兩人都是拚盡全力在傷害對方。」 

  前方的金髮男人沒有回首,僅僅是聽著。

  「我曾想過幫忙或是介入好制止,畢竟結果很明顯地只會是兩敗俱傷,但又害怕自己的身分反倒節外生枝。」

  精靈的嗓音更加輕柔,飄渺的仿若下一刻便會直接消散於空氣中。

  「我就這樣猶豫著掙扎著,然後眼睜睜看著其中一人就這麼摔下懸崖……情急之下我使用了魔法,雖然是想救他,但卻慌亂到連使用了什麼魔法都不記得了。」

  他捏緊了自己的魔法杖,感覺四周靜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息與心跳,壓得胸口發悶。

  「那時場面太混亂了,有其他人類跑了過來,我只好悄悄地去懸崖下看……但誰也不在,沒有血跡也沒有屍體。」

  即使現在閉上眼,那畫面依然在眼前,即使很清楚那只是因過意不去而產生的幻覺。

  這不是自己的責任--儘管想這麼自我安慰,依舊敵不過認為己身毫無作為、只是冷眼看待事情發生的念頭。

  他深呼吸了口氣,語氣間帶著些微的顫抖,那些埋藏於心底許久的話終於有機會傾訴而出。

  「直到現在我還是會想,如果當時我能早點阻止的話,會不會結局就不同了呢?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卻只能祈禱那孩子能平安無事……尼奧?」

  彷若懺悔那般輕聲說出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笑聲給打斷,黑暗精靈訝異地看著自己的同伴笑了起來,背對著他那樣姿態優雅卻放肆地笑著,大睜的紅眸滿是錯愕,行進因此中斷。

  「沒什麼,我想那孩子一定沒事的。」

  終於緩下笑聲的尼奧應了聲,話語含笑,耙梳了幾下髮後向著後方擺了擺手。

  「沒有什麼如果,不需要去想那些假設性的問題,你至少努力過了,即使不知道結果,總比什麼都沒做的人好,你人真好啊,艾崔斯特。」

  他低沉且平靜地說道,反倒令聽者莫名感到眼睛酸澀。

  明明是以人類的時間來說,稱得上久遠的故事,為什麼還會想提到這些呢?或許只是想放下,無論對誰來說。

  不知何處而來的生物動靜、風吹拂過樹梢草地、鞋底及衣衫與草木摩擦,那些細微的聲響逐漸地回歸了。

  「也許都是命運吧。」

  似想從鼻腔內哼出笑,又似嘆息那般,尼奧最後只是淡淡地說道。

  不論是對他,還是對那個人。

  他依然面向著前方,再次邁開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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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7-29 22:53:01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2-8-9 17:17 編輯

❖ ❖

 
  「更聰明的作法」,當他的師長別有深意地這麼說道,那份強大的自信及從容,總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

  但他可沒想過老師說的方法會是「騎狼」啊!

  尼奧一聲令下,原先圓嘟嘟、看上去就是隻小幼崽的狼在他們眼前就這麼抽高變壯,最後自己竟得微微抬頭才能和牠的眼對上,大小竟比一般的馬匹還大上些。

  果然沒有點實質用處的就不會留在身邊,想想也挺符合老師的作風的。

  他和依凌兩個都震驚到只能怔愣著眼,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甚至還張合了好幾下嘴,不可置信地指著那隻已不能稱為可愛的生物。

  但他的師長臉上在笑卻目光冷漠,叫他們兩個立刻滾上去坐好然後出發。

  所有景物以極為高速的步調掠過眼前,接著拋諸身後,僅僅一個眨眼間,視線所及的一切便會變得陌生。

  耳邊只能聽見風快速地呼嘯而過、而有些轟鳴刺耳的聲音。

  睜眼在此刻反而是增加負擔,他乾脆閉上眼,盡可能地將身子伏低好減少風阻,一手緊抱著懷裡的太陽神劍--他人可以掉下去,但這把可不行。

  關閉了視覺,其他地方的感官變得更加敏感,例如耳邊的風聲、身下毛茸茸的毛皮……以及背上若有似無的柔軟觸感。

  即使不是真的直接貼著彼此,但在幾個顛簸下,坐在他身後的女孩身體總會無可避免地接觸到自己。

  他心如死灰地又睜開了眼。

  坦白說,他其實並不排斥這樣的身體接觸,在太陽騎士被認定只能愛神不能愛人的刻板印象之下,要和異性接觸本就難,肢體上的接觸更是難如登天,這類狀況一般而言,會被他歸類在「豔遇」的範疇內。

  但這對象真的太尷尬了,尷尬到即使知道這是難免的肢體接觸、估計對方也沒放在心上,他腦內還是忍不住浮現某兩人皮笑肉不笑的臉……某位藍髮人士的畫面還特別清晰。

  救命,他真的沒有想佔自己夥伴便宜,真的沒有,他可以向光明神發誓。

  「依凌,要不我們交換一下位子吧?」

  作為最後的掙扎,他姑且還是提出了建議。

  「但這樣比較方便抵達時我能立刻支援,你也比較方便休息。」可以聽見她不甚贊同的回答夾雜在風聲中,語氣遲疑,「而且格里西亞,你確定你的騎術可以嗎?」

  明顯是斟酌許久但也沒想出更委婉的說法呢。

  他立即想張口抗議,剛起了個音就因身下的巨獸一個大幅度的跳躍而硬生生截斷,自己還險些跟著起飛、所幸被身後的夥伴給擋下並把自己壓回狼背上,他忙重新壓低身勢,一顆心跳的活像在熱舞。

  揪緊身下那銀白色的皮毛,他暗忖著等下「狼」之後再跟這傢伙算帳,速度快歸快但顛的跟越野沒兩樣……雖然實際上的確是在穿越荒野沒錯。

  「沒事吧?別張嘴,小心咬到舌頭。」

  這次他安分地只有點點頭,並悄悄地放棄了方才的掙扎。

  連馬都騎不是很好了,還想騎狼?要是摔下去不光丟臉,回頭撿人還浪費時間啊!

  他可不想體會掉下去在地上滾好幾圈之後還得爬起來拼命追的感覺!

  雖然多少都有意識到依凌其實某處深藏不露--或許也不光是自己有注意到,畢竟練習體術或劍術時難免會有肢體接觸--但他也沒想過自己是因為這狀況而有機會體會到的。

  他決定將此事深埋於心底,尤其是瞞著自家藍髮的兄弟。

  格里西亞乾脆直接趴伏下去,這麼顛簸肯定是睡不著,但閉目養神一下還是可以的。

  比起自己跑或是穿上龍的聖衣趕路,這方法的確輕鬆不少,現在這體型的狼一步就抵上他們好幾步,更別提是這種瘋了似的趕路速度。

  但即使將路程縮短成了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他依然難以阻止內心的不安繼續茁壯蔓延,讓他即使閉上了眼仍不敢停下感知,務求掌握周遭狀況及與目的地尚相距多遠。

  感知已能觸及到他的同伴們,現場的狀況也越發地清晰--

  「格里西亞!」
 
  依凌的低嚷在耳邊響起,語氣中少見地染上了驚慌,使勁握緊了手裡的太陽神劍,格里西亞睜開了眼。

  即便還隔著一段距離也能以肉眼看出,他們所趕往的那處已是一片狼藉、從每人的屬性組成來看,眾人更是幾乎筋疲力竭,那份焦躁幾乎要具現化,攥著劍柄的手力道大到泛疼。

  --再快一點!快啊!

  不知是否察覺到他們倆,那渾身漆黑的闇騎士忽地身形一閃,自與戰神之子的纏鬥中脫出了身。

  這是要撤退了嗎?他想道,依舊不敢挪開視線。

  毫不愧對戰神之子的名號,麥凱立即追擊上去,迎擊似地,闇騎士再度提起了劍,揮出的攻擊卻未真切刀鋒相接。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那人手中的利器指向的是身為後衛的綠髮青年。

  單手細劍眨眼間就直抵心口處,一切在短短幾秒間發生,措手不及。 

  渾身覆蓋上了鬥氣及神術加持的依凌自狼背上躍下,拔劍直直刺向闇騎士已要觸及艾爾梅瑞的細劍,武器碰撞下發出了刺耳尖銳的高頻聲響--

  時間靜止了似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極度貼近彼此的三人身上,只能屏氣凝神。

  「……咳!」

  艷紅的色彩紛飛,自青年口中,在褐色的土地上綻放出赤色的花。

  單手細劍的尖端依舊刺入了綠髮青年的胸膛。
  
  「綠葉!」

  
❖ ❖


【後話】
「不論是誰,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著。」

把一些之前就計畫好要寫的劇情這次寫出來了,
原本想在生日那天發的,但因為怎麼寫都不是很滿意,
這次大爆字就當作半年更新不了的大放送吧d(`・∀・)b

(2022.7.29重新潤飾)
重新潤飾之後沒想到爆字到被系統擋,只好分兩篇了,尷尬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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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2-8-26 16:09:15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2-8-27 16:55 編輯

◆第四十章 盡釋前嫌◆

  只要仰起首級,那片一望無際、淡藍色彩的天空便會映入眼簾,晴朗的萬里無雲,澄澈如冰。

  燦金的陽光透過樹梢灑落,在草地上、衣衫上及臉上落下點點光斑,側耳傾聽便能聽見不知何處而來的悠揚鳥囀、似乎有段距離遠的潺潺流水聲,及草木因風而搖曳摩擦的細碎沙沙聲響。

  天氣真好啊。

  艾爾梅瑞.綠葉禁不住地讓笑意彎了眉眼,闔上眼時可感受到陣陣涼風輕拂過面頰,髮絲也跟著晃蕩著。

  即使這趟旅程並非計畫之內,這悠閒的氛圍依然讓接連幾日緊繃的身心得到了片刻的舒緩。

  「太陽騎士到底跑哪去了?距離都這麼遠了,他真的能追上我們嗎?」

  喝了好幾口水的安,忽地又提起了已兩日多不見的人,嬌俏的臉蛋上有著難以掩飾的不滿及懷疑。

  會有這稍嫌失禮的疑慮倒也怪不得對方,艾爾梅瑞心底苦笑了笑。

  格里西亞.太陽名義上雖為聖殿之首,但單論身體能力實在難以稱上「優秀」,這件事在同為戰鬥職業的安和麥凱面前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奉行著力量的他們自然對他很是不以為然。

  眾人趕路的速度又相當快,除了現下這種喝水吃幾口乾糧的休息,剩下時間都是不斷地向前奔跑著,客觀而言如果沒有大幅趕路的方式,距離確實只會被越拉越大。

  「太陽一定很快就會追上我們的。」他笑容溫煦,帶著對同伴的信心回道,「何況他也不是一個人,沒事的。」

  「既然艾梅你這麼說的話……」安咕噥著,話語糊在口裡音量漸小,最後默然地嚥進了胃裡,估計本就未想在此事上過多琢磨。

  「來或不來都無所謂,只要別扯我們後腿就好。」

  「別這麼說,麥凱,這次的對手畢竟是名闇騎士,太陽騎士的聖光和神術肯定會有所幫助的。」

  對於戰神之子的態度,作為父親的奧斯頓溫和地諄諄教誨道,也並非真想說些惡言惡語,麥凱哼了聲來當作回應。

  「當然會有幫助,太陽的神術可是十二聖騎裡最--」

  艾爾梅瑞咬斷了句子後半段,猛地自所坐的樹幹上站起,從不離手的弓眨眼間已搭上了箭。

  同樣立刻動作的麥凱拔出了劍,劍尖所指之處憑空捲起了狂風,渾身被漆黑鎧甲所覆的男人自其中踏出,已出鞘的雙手細劍反射著兵器的寒光。

  「就是你這傢伙吧?」嘴邊咧出好戰與幾分憤怒的笑,麥凱邁開了腳、沉下了重心,毫不掩飾應戰的姿態,「真感謝你們自己送上門啊,省得我們去找了,哈!」

  正如黑髮的戰神之子所言,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並非只有一人,另一名披著斗篷的人也同樣悄然地自風中出現。

  「不用在那邊神神秘秘的了,乾脆點,把臉露出來啊?」

  麥凱的嗤笑滿是不屑,那人愣了愣,終是伸手拉下了兜帽。

  正是他們要「救回」的愛麗絲公主。

  這起「綁架案」的一切終究是攤在了陽光之下,內心的猜想在眼前驗證,顏色各異的幾雙眼瞥向了隊伍中的夥伴,以及站在對立方的公主殿下。

  「姊姊……」

  對於這樣的見面,安顯然很是驚詫,不知所措似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她下意識地嚷了聲,並因對方只是瞥了自己一眼而惴惴不安著。

  艾爾梅瑞將這些都盡收於眼底,但也僅是如此。

  「荒謬至極……!」

  某人怒及反笑的嗤詆成了開戰的訊號,戰鬥在一瞬間爆發,分不清究竟是誰先出手的,相距幾米的兩名男人一下子拉近了距離,武器碰撞的聲音震耳欲聾!

  終是對於連日來的瞎忙而感到憤怒,麥凱的每一次攻擊確實帶上了殺意,闇騎士亦回報了同等的決絕,雙方的劍不間斷地劃出一道又一道的銀弧,伴隨著快節奏的武器碰撞聲響不絕於耳。

  手上的羽箭還未鬆開,幾道凌厲的風刃已劈至眼前,艾爾梅瑞趕緊撞開了身後正嘗試向戰鬥中的麥凱賦予強化神術的奧斯頓,力道之大讓兩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姊姊!住手!」

  安的喊聲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她立即擋在兩人身前,對方的攻擊卻不見猶豫地再度襲來,逼得她不得不抽出背上兩把大斧,交叉著以其寬大的斧面作為臨時盾牌,正面硬扛下了那幾道風魔法。

  兩次攻擊失利的愛麗絲蹙起了眉,一柄箭矢卻猛地幾乎貼著她的臉擦了過去,甫抬起的手於空中滯住了動作,才顫巍巍地撫上自己面頰,大睜著的美眸裡滿是不可置信。

  緊握的綠葉神弓仍未放下,紫色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場上唯一的風系魔法師,艾爾梅瑞指間又無聲地夾上了箭羽,於弓弦上架起直至滿弓。

  在為了躲避攻擊而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順著滾動重新調整姿勢並重新穩固好蹲跪姿勢的剎那,他毫不猶豫地再次舉起了長弓,向著愛麗絲放箭。

  正如他們全然沒有料到愛麗絲公主真會出手,對方也同樣沒有想到會遭到反擊。

  「很抱歉,安公主。」箭已在弦上,他瞇起了眼,「就算那是妳的姐姐,如果危及到我的伙伴們的性命,那我便無法手下留情。」

  這不僅僅是向安告知底線,亦是向愛麗絲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安蠕動著唇瓣,想說些什麼卻只能打住,捏緊了手裡的兩柄大斧。
  
  咬了咬牙,愛麗絲求助似地看了看闇騎士,對方卻正和麥凱纏鬥中,一絲一毫的注意力也無法分出。

  戰況一下子膠著起來,比起戰神之子與闇騎士那邊打得火熱,他們一名弓箭手、一名戰士、一名戰神祭司與一名風系魔法師的四人卻是氣氛有如凝滯那般。

  彼此互相牽制、互相顧忌著,愛麗絲只能意思意思地甩幾道風魔法干擾他們支援麥凱,而他則射幾支警告意味的箭矢過去作為回應。

  孤身一人的話,一名風系魔法師能做的事終究不多。

  艾爾梅瑞蹙了蹙眉。

  他們兩人回頭襲擊追兵,闇騎士卻未在公主的安全上多費心思,若不是有自信可以解決一切且確信他們不會傷害所要「救援」的公主、就是真抽不出身了。

  ……亦或者是,他們還留有一手?

  他輕輕搖了搖頭,試圖將這點不安暫且拋諸腦內,趁著空檔又向著闇騎士連發幾支箭,儘管被對方避開或於空中就被劈下,仍能增加了其露出破綻的機會。

  即使不上不下地,人數上也是他們擁有優勢,時間拉長對他們有利,待格里西亞趕上,獲得神術加持的他們更沒有理由會輸。

  這些在場的人自然都該心知肚明,即使月蘭國所屬的三人或許並不對太陽騎士抱有那麼大的期待。

  「真是沒用啊,你們。」

  一道不屬於在場六人的稚嫩嗓音驀地於空中響起,艾爾梅瑞背脊莫名一涼。

  憑空出現的闇屬性於空中聚集,肉眼可見的一團闃黑之中,一嬌小人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愛麗絲的神色陡然一變,似欣喜又似不安地望向來人,那人儘管全身都讓斗篷掩得嚴實,但依然能感覺得出其審視了一番後,對現下這狀況相當不滿意。

  「搞得這麼狼狽真是可憐呢--好吧,就稍微幫幫你們吧。」

  從聲音可判斷出那應是名年紀尚幼的小女孩,語氣中卻是這年齡不該有的輕蔑及不屑,仍飄在空中的她向下伸出了手,聚集起的黑暗屬性瞬間凝結成幾乎鋪天蓋地的黑刃,艾爾梅瑞倒抽了口涼氣。

  下一秒,那些暗刃毫不留情地向著他們三人迎頭砸下!

  咬緊牙關的安退了幾步將奧斯頓掩在身後,憑藉雙手各持一把單手斧的靈活,一連劈碎好幾道迎面而來的暗刃,往尚在纏鬥中的麥凱而去的攻擊也被她攔截下幾發,速度過快無法應付的,就只能再次以斧面做盾扛下。

  第一時間便被掩護起來,奧斯頓壓低身勢的同時嘴裡仍詠唱著神術禱詞,腳下躲避著安沒擋著的幾道暗刃,為同伴們一一附加上強化肉體及防禦力兩種神術本就費時,開戰到現在他也才剛為麥凱施展完、正準備繼續對安施放。

  艾爾梅瑞向後一躍閃避開襲來的暗刃,方落地迎頭又來了好幾道,本就在弦上的箭立即附加上了聖光射出,將其粉碎的瞬間他再次張弓,目標則是遠方大打出手的兩名男性。

  纏鬥之中還要額外分心處理黑刃的攻擊,麥凱蹙緊的濃眉間是顯而易見的煩燥,儘管同伴有所支援,依然有攻擊直往身上招呼過來,他抽出手將其砍碎,一支揉雜著聖光的箭矢分秒不差地破空而來,擦過他身邊後狠紮進闇騎士跟前,迫得對方放棄趁勢追擊的意圖。

  那名披著斗篷的小女孩一出手便打破了原先凝滯不前的局勢,只能慶幸這波大範圍魔法攻擊的精確度並不高,單純想給他們個下馬威似地。

  即使攻擊暫且停下了,塵土依然飛揚的看不清四周,本該蔥鬱的樹林現下一片殘枝斷幹,滿是瘡夷的地面已幾乎看不見原有的青草地。

  塵埃還未真正落定,戰鬥眨眼間又再啟,毫無喘息空間。

  闇騎士和麥凱再一次兵器相接,兩人猛地拉近了距離,彼此的劍身及鬥氣狠狠地碰撞著,相隔有段距離的他們甚至能感受到那風壓颳過皮膚的刺痛。

  飄浮於空中的那人以稚幼的聲線愉快笑著,凝結出一個又一個的暗刃,玩鬧似地讓它們向著底下一陣亂砸,不時還有骨牢猛地自地下穿出,若閃避的動作慢了些,身上就得留下一道血痕。

  場面可以說是一陣混亂,安所持的是近戰武器,奧斯頓則是偏向輔助的戰神祭司,都只能在能保全自身安危的情況下盡力支援,至少盡量不讓其他攻擊往麥凱那飛去。

  艾爾梅瑞多數時候都是舉著弓,將全副心神放在箭尖會飛往的方向,屏氣凝神地等待著放箭的機會。

  如他前面所宣言的,他每一箭都是真切地抱著傷害對方的意圖。

  作為遠程攻擊手,他不允許拉近距離,但亦不能期待安會上前協助麥凱--暫且不論那兩人的戰鬥是否有她插足的空間,以她的立場來說,一邊是自己幫著私奔、親姊姊的戀人,一邊則是自己國內神殿裡最高掌權者兼青梅竹馬,幫哪方似乎都不對,不進去添亂就不錯了--所以他能做的也僅僅如此。

  若是被壓制住了、或是戰敗了,會有什麼結果呢--在愛麗絲公主動手的那刻,他便不敢太過樂觀。

  這場戰鬥像是要永遠持續下去那般,看不見盡頭,四周早已一片狼藉,四人身上也早已掛了不少彩,但他無暇顧及自己,一雙眼絲毫不敢鬆懈地鎖在仍懸浮於空中的那名嬌小的人影,精密計算著囊中殘餘的箭矢數量及體內聖光分配。

  將自己渾身藏於斗篷下的小女孩垂著眸,細幼的手指感到無趣似地晃悠了晃,便有無數的黑刃浮現在她身邊,再次恍如驟雨地向著眾人兜頭砸下。

  一支附上聖光的箭矢呼嘯地向她襲來,她所操縱的暗刃一秒不差地凌空擋下,兩者相撞後一同粉碎消散於空氣中。

  小女孩轉過頭瞇了瞇眼,那名身為弓箭手的綠髮青年讓她最感棘手,另外三人幾乎沒辦法也無暇給自己造成什麼傷害,除他這擁有遠程攻擊手段的人以外,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對方的身分--光明神殿的綠葉騎士。

  在注意到遠方有什麼正在急速接近這裡時,她掛於唇邊的笑意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感到麻煩似的咋舌聲,但很快地,皺起的眉間又舒緩了開。

  也差不多該撤退了,不過是小小地妨礙一下他們罷了,有什麼關係呢?

  向著底下的闇騎士以精神魔法傳達了命令,她真像名孩童那般,天真地笑著。

  闇騎士幾不可察地頓了頓身子,倏地退了好幾步,麥凱卻立刻緊隨過去,手裡的劍不見猶豫及留情,又是直往他脖頸劃去。

  他低下身讓那劍自頭上掠過,反手刺去的單手細劍果不其然地被避了開,他另一手即刻補上位,看似處心積慮卻僅僅是虛晃一招。

  麥凱大睜著眼,眼前是自己的劍劃開對方臂膀而飛濺起的片片血花,及儘管如此仍義無反顧地的身影,來不及攔阻之下,眼睜睜地看著他向著身後的人疾奔而去。

  仍舉著弓的綠髮青年顯然未曾料到自己會忽地成為目標,面對他的逼近當機立斷地調轉武器放了箭,他偏過頭,險險地和那有能力於地上鑿出個大坑的箭支擦過,一口氣拉近了距離。

  在對方發覺無法再拉開足夠有效的距離而打算放棄長弓,欲自腰間拔劍之前,他已逼近跟前,兩人的目光對了上。

  他只有短短幾秒的時間、顧不上周邊的狀況,右手的單手細劍就這麼毫不猶豫地往對方心臟送去。

  劍尖在觸及之前,卻先狠狠地撞在另一柄長劍的劍身之上。

  闇騎士終是難以壓抑住面上的驚愕。

  自空中落下的黑髮女孩渾身覆蓋著鬥氣及神術,似是受限於角度,所持的劍以極其刁鑽彆扭的角度正面扛下了自己的刺擊,兩兵器相接的力道大得使握劍的手也一陣發麻泛痛,聲響更是震耳欲聾。

  他們三人一瞬間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息,隱隱流動於其下的殺意幾乎要刺痛皮膚。

  時間忽地被放慢了那般,連同其他聲音也聽不見了。

  她的介入讓人措手不及,姿態輕巧出手卻是全然相反地強硬與沉重,即使受限於發起進攻的位子,僅能從極度不利的角度橫向刺出,依然試圖以此擋下自己手中的細劍,這瞬間的判斷確實稱得上是優秀--

  滴滴鮮紅沿著劍身淌下,再墜至地面、摔碎成朵朵綻放的花,消失於土壤之上。

  有人咳了一聲。

  黝黑的細劍自長劍上滑了開,偏離了原定軌道,尖端卻依然穿過了青年的胸甲、沒入了旗下的胸膛,那雙帶著灰的紫眸睜愣著。

  --但終究是徒勞。

  
❖ ❖


  他壓低身勢,避免在銀狼足下猛地一蹬時被甩飛,感受得到身後的夥伴掐準了時機、在飛越過艾爾梅瑞上方那瞬跳下,一聲能刺痛耳膜的巨大金屬碰撞聲幾乎是分秒不差地響起,他呼吸一滯。

  銀狼落地的瞬間很是顛簸,因慣性而在地上滑行好一段距離、好不容易才煞住勢子,格里西亞忙回過首,映入眼中的卻是那劍送進了自家弟兄胸口的畫面。

  「綠葉!」

  他克制不住因驚慌而拔高的喊聲,所有思考瞬間都被奪去般地腦內一片空白。

  身下的狼扭過首,朝著闇騎士的方向仰首一聲長嗥,竟讓光屬性及耳膜都為之跟著震動,闇騎士甚至身形跟著一晃。

  即便那破綻微乎其微,在靠得極近的狀況下被捕捉到依然是致命的。

  嚎聲未止,依凌手裡的長劍立即一轉,緊貼著彼此的劍身架住了單手細劍的劍鍔,避免刀刃有刺得更深的可能後,抬腳就狠狠地往對方腹部送去一記重擊。

  出乎意料的強勁力道讓闇騎士踉蹌著退了幾步,仍淌著血的武器跟著抽了回來,連同他自身所負的傷,又墜下了幾朵赤花於土壤上。

  即使模樣狼狽,他另一手的單手細劍仍格擋住了落於腹部的攻擊。

  只是他還未真正站穩步子,一記狠絕的劈砍又自側方而來,下意識架開之時,一道幾乎貼著草地的閃電魔法已無聲息地竄至他腳邊,愕然之下他這次只能驚險避開,迅速拉開了更大的距離。

  立刻追著闇騎士而來,卻依然來不及攔阻只能將人逼退開,將人掩在背後的麥凱握緊了劍,手臂上的青筋隱隱爆出。

  向闇騎士狠戾地甩去一記閃電魔法的格里西亞似要咬碎那般緊咬住牙關,在駝著他的銀狼向著飄浮在空中的矮小人影齜牙低吼之時,藍眸跟著一轉,光屬性迅速於掌心凝結成風刃的型態,接著向著那人狠狠劈去。

  那人甩起了斗篷,在殺氣似是能具現化的聖光刃觸及前,轉身便消匿於憑空出現的黑暗之中,連片衣角都未觸及。

  慘白著臉的愛麗絲與已負傷的闇騎士足下同樣捲起了闇屬性,在眾人反應不及前跟著消失了蹤影,快的讓人幾乎要以為方才的一切僅僅是幻覺罷了。

  一瞬間,只能感受到自身胸腔內跳動著的臟器猛烈到泛疼。

  「太陽騎士長!」

  依凌的高聲呼喊將他猛然驚醒,那平時帶點清冷的聲線裡帶著顫抖,他慌忙跳下狼的腿腳也同樣如此。

  雙膝跪地頹下身子的艾爾梅瑞垂下了首級,靠在了以身體支撐住他的依凌肩上,不論是綠葉神弓還是劍,都自無力的手中落下,孤零零地躺在瘡痍的土地上。

  依凌緊按住艾爾梅瑞胸口的手下泛著治癒術的光暈,即使手套早已被血浸淫的濕透,那點光依然減緩不了多少血的流失。

  格里西亞掠過了麥凱,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弟兄的呼息已微弱得不細聽便幾乎察覺不了,彷彿下一秒就會乍然而止。

  「綠葉、綠葉你可別嚇我啊,綠葉……」

  嘴裡喃喃著破碎的語句,他語氣發顫著將太陽神劍緊揣在懷裡,用最快的速度吟誦讚文,手跟著依凌按上了那淌著血的胸膛。

  終極治癒術的鵝黃色暖光將靠緊的三人壟罩起,他能做的只剩拼了命向光明神祈求、與將體內現在所有的聖光通通灌輸進去。

  --拜託了,光明神,請別將艾爾梅瑞.綠葉帶回您身邊,請把他還給我。

  請還給我!

  這過程久到仿若是永恆,似乎已經感受不到手掌所緊貼的那胸膛下的跳動,他連手都顫抖了起來,緩緩地彎下了身子,想將耳朵貼附過去。

  「綠……!」

  艾爾梅瑞猛地抬起了頭,大力吸了口氣之後咳了起來。

  「咳、咳咳……」他弓起身體且推開了離自己最近的女孩,連內臟都會被咳出來般地猛力咳著,兩名聖騎士趕緊手忙腳亂地拍拍他的背,直到他緩和下來。

  「太陽……哇!」

  方開口想確認一下狀況,艾爾梅瑞的領口便忽地被人毫不客氣地大力敞開,兩顆色澤不一的腦袋緊跟著迅速湊了上來。

  那記直往心臟的刺擊的確沒有被成功擋下,但因受到妨礙而偏離了軌道,單手細劍就這麼改扎進了鎖骨下方幾公分的位置,儘管十分接近心臟但至少不是一劍穿心,也因被干擾才沒直接來個前胸通後背的直接貫穿。

  在終極治癒術的效果下,胸膛上的傷口已癒合起、重新恢復平坦,只留下個不仔細看便幾乎看不清的痕跡,若非手上和衣服上依然滿是尚有餘溫的血跡,都要恍惚以為那不過是場白日的噩夢罷了。

  艾爾梅瑞眨眨眼,看著兩名伙伴死死盯著自己胸前還確認似地摸了又摸原先的傷處,重複好幾次,嘗試再開口時又驀地被抱了個滿懷,撞過來的力道大的讓他又是思考停擺了一瞬。

  「太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嚇死我了知道嗎……」

  格里西亞將臉死死地埋在了自家弟兄肩頭,頓了一頓,頭也不抬地另一手又一勾,把身旁愣愣攤坐下來的依凌也攬了過來,將兩名同伴緊緊地抱在懷裡。  

  「太好了,艾爾梅瑞,真的太好了……我還以為來不及了……」

  平時清冷如月的聲線此刻仍輕微發顫著,細如蚊吶地於耳畔響起,聞聲的那刻他終是忍不住自己的那聲哽咽。

  他真的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就真的要失去兄弟了。

  如果單靠他一個人,他能夠阻止這一切嗎?他不敢確定,甚至思及此便禁不住恐懼,或許對此內心深處已有答案了。

  「抱歉……謝謝你,太陽。」

  感覺到那人回擁了自己和依凌,讓三人靠得更加緊密,還跟著低聲抽抽噎噎了起來,他反倒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帶點鼻音地調侃起來:「綠葉你幹嘛哭啦?」

  「就、就忍不住嘛……因為你們在哭……」

  「我才沒哭,誰跟你一樣!」

  他更用力收緊了手臂,嘴上惡狠狠地罵道。

  能再次感受到那胸膛下的跳動、再聽到那有些無奈又溫和的聲音,他真心地感謝也慶幸著。

  「太好了,綠葉騎士,你沒事就好……」

  「艾梅!你還好嗎?」

  當兩道稱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的聲音響起時,格里西亞才猛然回過神似地,將手鬆了開迅速拋下兩名反應不及的同伴起了身,看著安和奧斯頓忙不迭地湊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關切。

  他退開了幾步,背過身理了理衣著,手指想擦過眼角時,才注意到潔白的手套已被腥紅浸得濕透,與天空同色系的眼眸低歛了下來,他一語不發地將其脫下。

  麥凱仍佇立在原地,遠遠地望著被圍起的綠髮青年,所持的劍尖端低垂著,幾近及地。

  他與那名闇騎士,兩人的纏鬥不過中斷幾十秒,一切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失控,而他無力阻止。

  真是丟人啊,從何時起一切都亂了套呢?自要娶的那個人逃婚時開始?

  「戰神之子閣下。」

  流水似地男高音驀地響起,麥凱抬起了眼,那被傳誦為最接近傳說中太陽騎士的金髮青年站在了自己跟前,唇邊總掛著的弧度像是種習慣,在現下他更分辨不出其中還剩幾分真心了。

  他總是對那些看似優雅的言行舉止感到不屑一顧,畢竟他們更為崇尚力量而非這些形式上的禮儀。

  「由於大家現在的狀況都不甚理想,綠葉甚至一度瀕死、需要時間恢復,太陽建議一起回頭到最近的森葉鎮稍作休息,您覺得如何呢?」

  「……就這麼辦吧。」

  面對那張笑意吟吟的臉,他只能擠出這麼一句,讓武器重新入了鞘,有些煩悶似地抓了抓那頭捲曲豐盈的黑髮。

  但不待他再開口催促大家趕緊上路,眼前的人突然身子一晃還踉蹌了好幾步,若不是他反射性地伸手攙住,恐怕對方真會摔倒在地。

  「喂喂、你--」

  「太陽?!」

  不遠處立刻跟著爆出一聲驚叫,那該好好休息的綠髮青年連自己敞開的領口都顧不上,慌亂地衝上來把人接手過去,淚眼汪汪地像是下一秒便會急得直接哭出來。

  「哇綠葉,你看起來真像剛被人做了什麼……」被強迫靠在弟兄身上的金髮青年直盯著對方胸膛。

  這時候是該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麥凱認真思考了幾秒關於太陽騎士是不是實際上是笨蛋這件事。

  「太陽你在說什麼啦!」艾爾梅瑞受不了地嚷嚷著,依然急得團團轉,「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受傷了嗎?頭暈不舒服?先躺下還是……」

  「抱歉,我沒事,只是剛幾乎消耗完所有聖光,趕過來後又把恢復的那點再全部擠出來用在終極治癒術上,有點疲憊而已。」查覺到眼前這人愛操心的老媽屬性又被激活且一發不可收拾,格里西亞趕緊伸出手示意好求放過,帶點討巧意味地開口道,「回去旅館休息一下就好,真的。」

  「好我們去休息,我背你去小鎮!」

  「你還記得自己剛重傷嗎?不要勉強做任何事,你才更應該休息。」

  格里西亞有些無奈地抓住艾爾梅瑞雙肩,阻止對方立刻就想蹲下的打算。

  就算傷口治好了,流的那堆血也不會無中生有補回來,傷患才該有傷患的自覺吧?聖騎士的韌性和耐打不需要在這邊展現。

  「那我來背太陽,讓安背艾梅過去吧。」

  出乎意料地,麥凱緊跟著發了話,堵住了艾爾梅瑞還想說些什麼的嘴,格里西亞一時沒回過神似地眨了眨眼,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真正和煦地拉開了唇邊的弧度。


(太長被迫分兩段,下面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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