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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As the Seventh Month Dies
哈利花了一點時間才理解現下的情況。
妙麗只用了簡明扼要的三句話就替榮恩似乎永無止盡、夾帶著叨唸和個人心情點滴的解釋做了全方位的整理,讓哈利想起了曾經有一篇他寫得曠日廢時的的魔藥學報告被她用變色墨水狠狠地畫上了大量的刪除線,原本壯觀的浩瀚字海霎時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幾句話還勉強算是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天知道他看見那張密密麻麻滿是字跡的報告就這麼報廢了的時候,他被碎裂一地的心扎得有多痛。
「這裡是倫敦古里某街十二號,鳳凰會的總部。鳳凰會是由鄧不利多籌組並統領的秘密團體,成員都是曾經一起對抗過『那個人』的人。鄧不利多要我們發誓什麼都不能告訴你。」
「那你們現在怎麼又能告訴我了?」
哈利面無表情,語氣不怎麼和善。畢竟他被人整整蒙在鼓裡快一個月,沒有訊息、什麼都無從得知,只能偷偷窩在德斯里夫婦房門前聽取麻瓜新聞以及在垃圾堆裡試圖翻找報紙,而後莫名其妙被催狂魔攻擊、被奇怪的人救,直到最後才發現其實自己被最信賴的人們聯合起來欺瞞。
就像一齣鬧劇裡的小丑,只是他連為何演出這場戲的原因都不知道。
他不想去思索坐在席間冷眼鼓掌的觀眾是誰。
「因為我們現在是盟友啊,共同標的是鳳凰會。」一隻手搭上哈利的肩,弗雷揮了揮另一隻手上捏著的一端肉色繩子,另一端則是隱沒在房裡的幽暗,「伸縮耳。我們正在努力竊聽樓下的會議內容。」
「這是目前僅存的最後一條了,其他的都被老媽沒收了。」喬治做了個悲痛的停頓,然後又歡樂地補上了一句:「不過別擔心,我們已經在趕工量產了。」
「嘖,什麼聽不到。」弗雷偏過頭,把伸縮耳拉到耳旁聽了一下,皺眉:「金妮,去把屎炸彈往廚房門上扔扔看。」
衛斯理家最小的孩子一聲不吭地拎著傢伙乖乖走出房門,不到兩分鐘就又回來了。「屎炸彈都被彈開了。媽好像在門上施了不動咒。」
「可惡,本來還想知道老蝙蝠在進行什麼邪惡的計謀。」喬治表示很是忿恨。
「石內卜?」哈利挑了一下眉毛,沒料到會在這裡聽見蛇院院長的名字。
「他也是隸屬於鳳凰會的一員。」金妮搶在榮恩開口前先行回答,「他是來進行情資匯報的,鳳凰會的最高機密之一。」
榮恩的表情變得很酸,像是剛被灌了一公升的檸檬原汁,「比爾討厭他。」
「比爾也在?」
牽扯其中的人似乎比他預想的來得多。
「比爾請調回來了,這樣才能就近執行鳳凰會指派的任務。他現在負責坐辦公桌。」弗雷的表情突然懷念了起來,喬治亦然:「他說他很想念那些金字塔和可愛的木乃伊們。」
看得出來你們也很想念它們。哈利完全不想知道雙子兩年前去埃及時幹了些什麼好事。(雖然後來榮恩還是讓他知道了。)
「查理原本也想回來的,只是鄧不利多要他留在羅馬尼亞,幫鳳凰會交際應酬什麼的。」喬治聳了聳肩。
「派西呢?」
一提到這個名字,其他人的臉色都沉了下去。
這次榮恩難得沒有太多冗言贅字,就把他三哥離家出走的故事交代完畢。關於他的升官、和家裡起的衝突、他對父母和家族的辱罵,最後拖著行李,踏出家門便一去不回頭。
哈利聽完,沉默了。
權力慾望。四個字,驅使本來前程似錦的湯姆.瑞斗墮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黑魔王,燻得康尼留斯.夫子理當有勇氣看到真相的雙眼無法睜開,果斷地將派西.衛斯理和他的姓氏撕裂開來,要衛斯理的骨肉從此相殘。
即使有了前車之鑑,歷史仍舊不停地在輪迴。
他疲憊地闔上眼廉,把祖母綠的眸隔絕在這個可悲的世界之外。
沒有人再開口,只是任由壓抑的氛圍滋長並瀰漫。藤蔓般的沉重緊緊攀住了所有人的四肢百骸,胸腔裡的空氣被緩緩擠出,脖子被扼住直至漸漸無法呼吸,痛苦蔓延所有感官,卻也同時麻木感官。沒有人開口,沒有求救,這個空間裡只剩下一群任人宰割的沉默羔羊。
直到衛斯理太太在樓下喊他們下去吃晚餐,一群人才恍若大夢初醒的回過神來,交換過有些尷尬的眼神,趕忙下樓去,免得衛斯理太太親自上來抓人。
走在最前頭的弗雷和喬治已經一搭一唱的講起垃圾話來了,後方的其他人也陸續地加入他們的話題。在一片嘻笑打鬧聲中,走在最後的哈利自眼角瞥見一抹淺灰色在走廊末端的轉角處一閃而逝。
他還來不及在意,思緒就被一個大聲的「匡噹」以及撲面而來的淒厲尖叫淹沒了。
「雜種!畜生!骯髒的血脈!你們竟敢玷汙我等高貴……家族之地!!!」
他抬頭,看到面前大廳裡原被嚴嚴實實地拉上的絲絨捲簾被炸飛,後面卻沒有門,只有一個老婦人,一身雍容華貴的黑,卻絲毫不顧儀態地放聲尖叫著。蠟黃的皮膚因為主人陷入極度扭曲的情緒而被繃脹成死屍般的青白,深色的眼珠在眼眶裡亂轉,像只能在綠色地平線上不停打轉的九號球,怎麼樣都進不了洞。口沫自抽搐得厲害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她身上看來要價不斐的的高級絲綢上。她的眉宇間不見該有的貴族氣息,只有一頭負傷野獸的瘋狂。
他後來才意識到原來老嫗是一幅畫,一幅等身大小的畫像。畫匠顯然畫的很用心,因為筆觸實在太過細膩真實,讓人產生一種老婦人下一秒就會掙脫畫框跳出來的錯覺。
好可怕。
哈利的腦海裡只來得及閃過這三個字,接著就只剩下整片的空白。
她的尖叫太過尖銳難耐、分貝又高,沒有任何防範的耳膜就被直接被衝擊,哈利只覺得腦子痛得快要爆開了,什麼都無法思考,青筋在太陽穴上狠狠地抽動著。抱著頭,一時間他的世界裡只剩下震耳欲聾的耳鳴。
他沒聽清楚老婦人尖叫著的家族是哪個。意識混亂中,他看到衛斯理太太慌亂地安撫著大廳裡其他被驚擾到也開始尖叫的畫像。他看到弗雷和喬治回過頭,焦急地衝向老婦人的畫像去。他看到榮恩、妙麗和金妮血色全失的臉孔望向他,眼裡滿是驚嚇和擔憂。
「……麻種!怪物!竟敢在我……家侵門踏戶!!!……」
他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糟,也無法移動半步,只能進退不得的繼續站在原地接受折磨。
然後他看到有個高佻的人影從正對面的門後衝了上來。背對著哈利,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拽起被蠹蟲蛀蝕得殘破不堪的簾子。「閉嘴。」
「你!!!」畫像非但沒有如他所命令的閉上嘴,反而雙眼一瞪,分貝數又提高許多:「叛徒!家門之恥!還我你身上的血肉來───!!!」
「我說過了,閉───嘴────!!!」
人影怒吼一聲,使勁拉起簾子,把尖叫硬生生地截斷在被闔攏的殘敗絲絨之後。
微喘著氣地揮去額上的汗,人影轉過身,撩開眼前及肩的黑色長髮,是哈利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
被模糊掉的字句豁然開朗。
『布萊克。』
「想不到你這麼快就見過我的母親了,哈利。」
他的教父、天狼星.布萊克扯開了一抹難看的笑。
□
燉菜在大鍋裡滾動。
看著廚房裡騰空飛起來自動切起菜肉的菜刀,褚冥漾只覺得原世界的一切果然都是很美好的。
在這裡至少只有會自動切菜的刀,在守世界裡連菜是誰切的、是用什麼東西切的都可能是可怕的未知數。
他決定忽略自己的腸胃正在消化黑館提供的午餐這個事實,就像他丟進黑館裡洗衣機的衣服,丟進去以後就不再多想裡頭那隻拿著刀子的小妖到底在幹嘛。反正最後衣服有洗乾淨就好。
一旁的冰炎只是瞥了他一眼,冷嗤了一聲。可能礙於身在鳳凰會總部的緣故,他沒有馬上給褚冥漾來個爆栗之類的『愛的教育』。
會議後,向來好客的衛斯理太太熱情地邀請他們留下來吃晚餐。被她熱烈注視地有些難為情的褚冥漾只能眼巴巴地望向主宰生殺大權的冰炎,對方卻只淡然拋下了一句:「你想留就留。」
他還來不及開口,就被衛斯理太太當作是答應這個邀請的硬塞到長桌邊的其中一張椅子裡,而冰炎只是不發一語地入座他旁邊的位子,和其他人保持一段距離。
好強烈的既視感啊,人權再次被忽略什麼的。褚冥漾的心中又泛起了一股淡淡的憂傷,然後默默地低頭吃起眼前的蜜汁火腿。
剛剛布萊克夫人的可怖尖叫並沒有嚴重影響到他們。一來是褚冥漾身上帶著老頭公和米納斯,他一被嚇到,還沒爆出粗口,他們已經先很自主地設下防護結界了,而且還貼心附帶了高級隔音功能,效果比在電視上廣告打很兇的密閉鋁窗還要好;二來,冰炎是個黑袍。
「因為我是黑袍。」
冰炎在畫像開嗓前就像已經預知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一樣,手指一彈、法術一丟,接下來的悲劇就再也不關這位殿下的事了。
你是黑袍可是你不是伊多啊!你手上又沒有水鏡!
褚冥漾對此表示不服。
「有意見嗎?」紅眼瞥過。
「……小的不敢。」
被半精靈壓著打的小妖師只能鬱卒地縮回去戳弄盤子裡的食物。這個發洩用的舉動很快地招來了奇妙的誤會。
「你不會用叉子嗎?」坐在一旁的哈利看著褚冥漾怪異的舉止,以為對方不熟悉西餐用具。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東西方文化差異嗎?他好像突然領悟了什麼。
正打算轉過頭請天狼星變出一副筷子來,冰炎的聲音就冷冷地傳來:「褚。」
「啊啊啊對不起學長我閉腦!」反射性地抱住腦袋,褚冥漾哀號了一聲,久久沒感受到痛覺才緩緩抬起頭,只見餐桌上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每一個人的表情都相當微妙。
除了冰炎。冰炎就在他後面,他看起來很、火、大。
嗚嗚嗚阿嬤乖孫就快要跟你團圓了……他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才勉強擠出一個扭曲的微笑:「沒事,只是我已經吃飽了。」
雖然他臉上的表情和他背後開了魔王氣場的冰炎實在讓這番說詞難以信服,不過巫師們都沒有開語言外掛,在聽不懂剛剛那幾句中文的情況下只能姑且相信。
很久以後,哈利問了褚冥漾他們當初到底說了什麼,褚冥漾抵死就是不肯說。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非常謝謝您的招待。」儘管冰炎看起來一肚子的火燒得旺盛燦爛,他還是向衛斯理太太微微欠身道謝,舉手投足間都是完美的禮儀:「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各位還請慢用。」冰炎又向眾人頷首致意,轉過頭狠狠的瞪了褚冥漾一眼,接著離席。後者立刻像是隻乖巧的小羊,馬上快步跟上他離去的步伐。
他們的腳步聲到達一樓的大廳時就止住了。布萊克夫人沒有尖叫。大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但還留在廚房裡的人都知道,他們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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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有碼到第六章的一半禮拜四才會更文喔(<還卡在第五章的人((被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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