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先出去。」出我意料地,雷瑟並沒有再次當場質問,而是轉頭對其他的兄弟命令。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不能留下來啊雷瑟!」奇克斯大聲抗議,震得我頭又開始發暈。
似乎對於這樣的大嗓門感到有些不舒服,我最要好的朋友輕輕蹙眉。「……出去。」
也不曉得是震懾於他的威信下還是怎樣,奇克斯沒再吭聲。羅蘭不解的眨眨眼,最後點點頭。然後算是半哄半趕的將其他同伴帶離。
不過眨眼時間,房間便只剩下我跟已經黑化的雷瑟。
「雷瑟?」我歪頭,不解。
他之前那樣在兄弟面前質疑我雖然有點反常,但我還是可以催眠自己,那是因為他太過生氣所以才會如此。但是現在?
雷瑟真的氣過頭?我已經有些迷糊了。還是說,他變的衝動些?
明明看到這冷靜過頭的好朋友終於腦袋開竅些我應該開心的啊……為什麼我反而覺得有些……不寒而慄?「雷瑟……?」我輕扯他的衣袖,有些不安的看著他。可是他只是甩開我的手,沒有說話。
大概是真的生氣了吧?也是,我現在還有什麼樣的資格可以盡情的撒嬌呢?想到這,我的手緩緩得鬆開。
氣氛好沉重,重到無法呼吸。像是想置人於死地的緊捏著肺臟。在不安的情況下我突然覺得現在這樣忐忑不安的自己有些好笑。
以前,不是最希望他能多笑一些的是我嗎?希望他多表現情緒的也是我。可是為什麼,在他變得比較有我們這年紀的樣子之後,我卻覺得陌生?
指甲陷進手掌,落下一個又一個血色的新月狀。我試著提醒自己現在是不能像以前一樣依賴他人的時候。
要變得更強更強,才能、才能……
「格里西亞。」
聽見叫喚,我抬頭。只見雷瑟頭低低的,有些過長的墨髮遮住他大半的臉,讓我看不透他的表情。「怎麼了?」我不解眨眨眼,困惑的看著發聲者。
他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好半天還是沒有聽到熟悉的聲音。原本一絲絲的期待也就這樣被澆熄。
最後我嘆口氣,打破讓人無法忽視的沉重。「我累了,雷瑟。讓我休息吧。」就這樣子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休息一下,然後,就可以離開這裡。「我沒事的。」自欺欺人什麼的,小時候也做多了。再來一次也不會怎樣的,對嗎?早不該期待,不該期盼。
選擇要推離,所以不會回頭選擇另外一個選項……對嗎?
胸口隱隱作痛著。我的眼眶有些發酸,喉頭也乾乾的。明明想轉移注意力卻發現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奪眶。我試圖抹去淚水,但它們如同脫韁的野馬。最後只能將臉埋在枕頭裡才不致於讓自己哭出聲。
好丟臉。
是我選擇的,卻先反悔。不該是這樣的。
我不該有留戀,他們應該對我不滿,而選擇將「太陽」這名號從記憶抹去。自己太過的無能,所以才會讓哥他們牽扯的這麼深,哥才會受那麼多不必要的傷。我對不起太多人,所以至少,不該讓雷瑟他們淌這渾水。「雷瑟……出去吧。我沒事。」濃濃的鼻音讓聲音變得有些難聽,嘶啞的讓我想起童話故事中張牙舞爪的野狼。「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最後我道出違背心聲的話語。內心的強烈哀求以及孤獨的嘶吼被壓了下來。
我不要讓雷瑟看到這難看的模樣。我不要在傷害你們之後就流露出這狼狽的樣子。
我不奢求你們的同情與諒解,相反的我希望你們遠離我。越遠越好。
受傷什麼的,我一個人承受就好;流淚什麼的;我一個人來就好;疼痛什麼的,我一個人接收就好。
不要在關心我、安慰我。我不需要,也不能要。
「格里西亞……」
「就說沒事了。」悶悶的回答著。明知道這該死的蛔蟲早就查覺不對勁。但在那層薄弱的謊言還沒有被刺穿的情況下,我會睜眼說瞎話到最後。即便,那與內心的渴望背道而馳,也無所謂。
真的真的,這樣就好。
埋著面龐的枕頭被輕輕抽離,溫暖的物體撫觸著自己的臉。由於眼睛充滿水霧,所以我只能勉強看出那是一隻手。
習慣性的去蹭著──那手依舊像以前一樣,暖暖的、厚實的、還有點粗糙。下一秒我發現這種過分的溫柔並不是自己該承受的,連忙停止這動作。
「格里西亞?」
不能接收這溫柔,會怠惰的。自我提醒著,縮起身子,算是給予自己一道保護牆,也跟雷瑟拉開一點距離。明白的表示我不想與他接觸。
離開,對我對他們,都好。我可以無牽掛的繼續漂泊,他們可以過著幸福的生活。多完美的結局。
房間寂靜好一陣子。就在我以為雷瑟離開了,想抬起頭時,一把的我被抱住。
但是那不應該再次被我擁有。「放手。」奮力的掙扎著,但是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禁錮著。使盡全力的努力到最後僅僅化為烏有。
「如果你不再自虐下去的話。」如同呢喃般的說著,低沉的聲音化成溫柔的流水纏著我。「為什麼把我們推開?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變成怎樣?雷瑟,我依舊是我。只是……」
「如果你想說你只是因為轉世所以性格大變的話,格里西亞,我想這會是最好笑笨拙的謊言。」還沒等我說完話就吐槽,雷瑟很難得的這樣沒禮貌。「我不太清楚你到底是被被捲入什麼麻煩的事情,但是你不能推開我們。」
「為何不?」故意讓語調變得犀利尖銳,我掩飾著不知名的驚慌。「你憑什麼這樣認為?或許你們只是供我利用的棋子,或許就跟萊卡說的一樣,我根本不當你們一回事。」
「因為你離不開我們,就像我們離不開你。」他回答的異常的堅定。「格里西亞,這是你說過的。」
「那也是以前!」對於雷瑟的咄咄逼人讓我有些受不了,不斷來回的句子讓我招架不住,牢靠的懷抱成為令人難受的牢籠。
明明我是格里西亞,格里西亞‧菲斯特倫!為什麼他們一直認為我還是他們的那個太陽?為什麼認為我一就會乖乖聽話、依舊那樣樂觀?「不要將你們的執迷不悟套在我身上!」
「你還不明白嗎?格里西亞。我們要的,是那個懶惰卻又會為了兄弟不惜犧牲自己的、愛鑽牛角尖的格里西亞!」以同樣大的音量回答我,雷瑟貌似也快被逼瘋。雙手又收的更緊,簡直要把我的骨頭給肢解。「你到底在想不開什麼?我們都在、我們都不會離開,格里西亞你到底在畏懼什麼?」
怕什麼?雷瑟,我以為你會是除了我之外,最清楚的!「我怕什麼對你們來說還重要嗎?反正你那時候不是就不認我是兄弟了嗎?那你就快走,別再管我!」也不知到哪來的力氣,我使盡的推開最要好的朋友。「走啊!難道還需要我幫你開門嗎?」抹掉讓視線變得模糊的水珠,藉著招聚而來的風我順利的再與他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煩死了。不管是什麼。
不是說要離開嗎?那就別管我。還糾纏不清什麼?幹什麼要一直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真認為我不會傷心難過嗎?真當我是冷血無情的嗎?
「……對不起。」很罕見的我聽見他道歉,對象還是那個以前常常惹是生非的我。「那時候,我不該那樣子威脅你的。」
「我管你什麼威不威脅的?出去!給我出去!」拿起抱枕一丟,最後卻沒有攻擊到目標物,反而還偏了好大一段距離。
「如果那時候真的傷害到你,對不起。你可以推開我,但是你不能推開沒做錯的弟兄們。」又是真誠的到歉,他沒為自己說話,卻為不在場的朋友說話。
「你……!」怒氣一下就被熄滅乾淨,無力填充了軟綿無力的四肢。
嘖,明知道我對這種招數最沒有抵抗力。
紅詩曾說過我最大的缺點就是耳根子太軟,看來真是如此。
冷靜一想……這一次我想我也有錯,也該道個歉。可是,如果道歉和好,是不是就代表有可能將他們給捲進來?那麼,他們會不會跟我有一樣的經歷?
只要在一起就沒問題了嗎?到時後是不是什麼都會迎刃而解?
雖然他們的陌生讓我產生莫大的不適應以及排斥,再加上想要保護他們而選擇的疏離。兩者相加起來而成的便是一連串自以為是卻輕率莽撞的舉動。忘卻在這過程中他們會受到多大的傷害。
自私自利的我只是按照著自己的想法行動。卻從未想過結果。
想保護人卻傷害到人,太過於的諷刺矛盾。或許我真的是萊卡口中的偽善者。
「萊卡只是被你那些舉動激到而已,他不會這樣想的。」發揮蛔蟲的本領,雷瑟安慰著。輕柔得揉著我的頭。「你也不是這樣的人。」
抿抿嘴,我看著他。「他、又或者你們,真的不會這樣想嗎?我的確欺騙大家、又做了很多自以為對你們好卻傷害到大家的自私舉動。」要說我偽善、說我欺騙,我都可以諒解的。但是,不要說著善意的謊言。若是踩著虛浮的善意向前走,我也只會在謊言揭穿的未來崩潰而已。
「或許,會想過吧?」雷瑟坦率的承認,明明是我想要聽到的時話,但是內心卻像是被針扎過的刺痛著。
不過也難怪,畢竟我做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情。試著讓自己釋懷些,我拉過一旁的枕頭,環抱住。
「但是我想,那也只是一瞬間。」緩緩的接續著,雷瑟的嘴角勾起一個很溫柔的弧度。
對於後半段的話,我感到不解。「真的?」不會,討厭我嗎?
「真的。」揉揉我的頭,我看見墨色眼睛裡熟悉的寵溺。摸摸我的頭,他露出溫柔的淺笑。「還氣?」
「你覺得呢?」我沒有做正面的回答,只是丟回一個問題給雷瑟。
雷瑟貌似思索了幾秒後,嘴角的弧度又明顯的增加幾度。「如果你不氣的話,我就不氣。」
「……那我不氣了。」胡亂的把臉上的淚漬抹去,我扯開一抹微笑。
「我們算和好了?」雷瑟笑問,然不曉得從哪裡變出一把梳子,示意要我轉身。
知道他的意思,我當然毫不客氣的讓他為我服侍。「我們又沒有吵架,只是在交流。」打死我都不承認之前我們兩個像乳臭未乾的小毛頭一樣在吵架。頂多……頂多就是大聲點。
「隨便,都依你的。」細心的為我梳著頭髮的雷瑟應著我的話,語氣中帶有著明顯的笑意。
輕哼聲,我費好大的力氣才忽略他明顯在嘲笑我的笑意。
臭雷瑟,別以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不會報復。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等著吧!
「好好,我慢慢等。」
真是的,少聽我腹排是會死嘛!
只聽我背後傳來低低的笑聲。我有些好奇,本來想轉頭看看的,但是礙在如果現在轉頭會扯到我頭髮所以作罷。「在笑什麼?」我好奇的問。畢竟可以讓他這麼開心的事情很少──至少以前很少。
「沒什麼,只是覺得好久沒有這樣了,所以稍微有些感到懷念罷了。」
懷念嗎?聽到這詞不曉得為什麼產生一絲絲反感。
雷瑟,你是在懷念什麼?這一世,你與我,我與大家已經沒有共同的話題、沒有相處的記憶。這樣的陌生,為什會感到懷念呢?是在懷念「太陽」?還是在懷念格里西亞?我發現即便想與他們相處,可是最終還是得當帶著太陽的面具。
明明我就不是他了。我是格里西亞‧菲斯特倫。
「格里西亞?」結束手邊的動作,雷瑟有些疑惑的問著。回頭,我扯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只是覺得雷瑟說得是對的。我也好懷念呢。」心口不一的回答著,毫無感覺的情緒卻逼迫著我拉出最開朗的笑容應對。
格里西亞,你真是一個差勁的傢伙。
「你在想什麼?」雷瑟捏下我的鼻子讓我回神。「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眨眨眼,反射性的露出安撫的微笑。「沒有啊。」我不會說的。不會說,我對於你的話並沒有認同,我已不再認識你們、不知道該怎麼與你們相處。
不管怎麼說,都會是很潑冷水的話。
所以,保持這種模式就好了。
「難道是……里歐斯?」對於明顯的敷衍,雷瑟自顧自地迅速推敲他認為較有可能的答案
。很可惜的是這隻幾乎百猜百中的蛔蟲這次大錯特錯。「你剛剛說捲入的麻煩,是指他。」該是問句形式,但他卻說的堅定。
很想吐槽他說猜錯,不過也罷,就這樣順水推舟,順便把心事給了結也不錯。
「他說,遊戲的解鎖。還有惡魔與天使絕對不會是朋友。」回想著模糊中的印象,對於這番話不管怎麼想都不會有個合理的解釋。
「天使?惡魔?」雷瑟聽到這露出罕見的狐疑。然後一下子就栽進自己的世界去解開這道幾乎是沒有線索的謎團。
這,就是我想要的。「雷瑟,你覺得呢?」
看了我一眼,抿抿嘴─這是他舊有的習慣,頓會兒,才有些遲疑的回答我。「會不會……是比喻呢?」看來也是踢到鐵板,對於所有事情幾乎都是胸有成竹的雷瑟居然會有如此罕見的不確定語氣。可真是開我的眼界。
「就算是比喻,也太過誇張了。」我將這個可能性給推翻,畢竟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我想,以後也不會是。
「或許……也跟前世的記憶有關?」雷瑟推敲。但是下一秒卻又將自己推出的結果打上一個大叉。「不,如果真的有的話,應該也跟你沒有關係。」
「是啊,我可不記得前世有跟里歐斯來往。」輕哼一聲,我不滿的嘟囊。即便前世得罪了許多人,但是就我的記憶來看,裡面根本沒有一個金髮紅眼的。應該說,除了艾崔哥哥是紅眼之外,我前世根本沒有遇到一個紅眼的傢伙!
「會不會是更久以前?如果是那時候結下樑子的話,就可以說通為什麼他現在會來復仇。」雷瑟又提出了另一個假設。也只有在分析的時候這塊木頭的話才會這麼多。「搞不好你們還是朋友呢。」
雖知道這只是打趣的話,但是聽見後還真是不爽。「絕對不可能!」想到我們和樂融融的畫面便讓我非常的不舒服!
我知道我並不是什麼好人,甚至利用了許多人。但是我並不是一個會濫殺無辜、殘害生命的混帳!
雙手沾滿血腥什麼的,打死我一輩子都不幹!
「這只是個假設,格里西亞。」對我的反應,他感到好氣又好笑。「只是個『如果』而已,對於更遙遠以前,沒有證據沒有記憶。或許你們原本就是大冤家,又或許你們根本是素未謀面的。」
我相信我現在的臉色肯定很恐怖。
雷瑟的推論八成是很準確的,即便有錯誤,頂多只有一小點。然而,那都在平常。但是不曉得他本人有沒有發現,只要他說出「如果」、「假設」的類似話語,就百分之百的會命中,而且沒有一次失靈,可說是他媽的超級烏鴉嘴。
而且給我推一個假設就算了,又給我推那麼多個!現在是要我怎麼調查!
「怎麼?」雷瑟狐疑的看著我。一副無辜純良樣。
我長嘆一口氣。「看來我跟那傢伙在很久以前真的是有關係的。」
「你想起什麼了?」只見那超級大烏鴉一臉無害的看著我。眼睛閃著「快將線索說出來」的好奇亮光。
我沒好氣的翻個白眼。「我沒有想起什麼,是因為你的推論一定會成真!」
聽見我這番話,雷瑟一臉疑惑。「為什麼?我的推論不一定會正確。」
……他媽的這傢伙還真的沒有發現嗎?「因為你說出那句話。所以一定會成真。」再一次的翻白眼,我決定趁那隻好奇寶寶還沒有開口解決他的疑惑。「你從上一世,只要說出『如果』或者有著相似意思的話語的時候,那件事情就百分之百是你說的那個樣子。一次都沒有失靈過。」
「真的?」看見了有些訝異的表情後,我更確信這傢伙真的沒有發現過這檔事。
「沒錯。準到可以去開一家鐵口直斷。」
聽到我這番話,雷瑟只是苦笑。揉揉我的頭。「沒這麼誇張。」那哄孩子的語氣更是讓我不爽。
輕輕推開他的手,我直勾勾的看著那幽黑。語帶堅定。「不會錯的!第一次審判壞人──也就是你我剛上任的那一天,葉芽城發生一件棄屍案。那個時候因為發現太晚所以讓嫌疑犯逃掉了。當時你說『他應該躲在他朋友的家。』結果他還真躲在那裡!」現在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議,那兇手的朋友可是多到以千來計算,結果雷瑟居然一揪就揪出來了,而且還剛好的把兇手的朋友的貪污也一併揪出來。到底是要如何才可以像他這樣好運啊?
只見他依舊苦笑,眼神似乎多帶點無奈。「那只是湊巧,而且當時還有一定的證據……」
打斷了他的反駁,我繼續將之前的「巧合」說給他聽。「還需要我舉例嗎?二十二歲的時候皇宮發生一場貴族被虐殺案件。就在我和教皇那死老頭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你說『犯人雖然還不能確定,但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因為貴族鬥爭所導致的。可以從跟他位階差不多的藍爾德伯爵調查。』結果還真是那個藍爾德伯爵下得手!」媽的,想起那一次我為了那件事情焦頭爛額,結果卻是因為他的猜測而把事情解決就讓我有一點點小小的不爽!
「我……」
摀住雷瑟的嘴,我又繼續說下去。「還有我們退休前,發生了連續殺人案。因為犯案手法不同且相似處少所以難以鎖定犯人,你卻讓維達直接殺去貧民窟把一個乞丐給揪過來!結果人還真的是他殺的!問你為什麼,你只是幽幽的說『只是覺得如果是他的話,就有可能。』你說這麼多的例子要怎麼說是巧合?」沒好氣的鬆開了對他的束縛,我無奈的吐槽。心裡除去無奈之外還是無奈。
貧民窟的窮困人家可以媲美葉芽城的人數,重點是這只是有登記的,誰知道黑戶又有多少?再加上貧民窟的人對聖騎士來說又是特別的戒備,根本是見了就閃。要抓到也著實不易。
一次就算罷,兩次也還可以當是湊巧。那麼第三次、第四次呢?總不能說每一次都是湊巧或者是運氣好吧?而且打死我也不相信每當雷瑟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會「湊巧」的說中犯人是誰!還是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
被我堵得沒有辦法反駁的雷瑟最後撥開我的手,長噓一口氣。語氣中有著滿滿的、類似無奈的情緒。「下一次我不會再輕易說出那些字眼。我發誓。」
……問題是你這一次還是說了啊!
見我欲哭無淚的表情,雷瑟貌似也想起了剛剛他說過的話,輕輕「啊。」的一聲。然後一臉歉意的看著我。「那……該不會有其中一個是真的……?」
「極大可能。」反正除去最後一個選項,幾乎都是有接觸的。所以就先當作我們有結過仇好了……雖然我一點都不想跟那個傢伙有任何一點關係。
「對不起。」雷瑟一臉歉意的低頭懺悔。雖然因為角度問題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是應該是一臉無辜的樣子吧?以前小時候我們被老師罵的時候都是那一個樣子。要是再多一對耳朵以及一條尾巴的話,搞不好滿像小狗的。
想到這,我伸出手,摸摸雷瑟的頭。不忍說,其實還滿好摸的,頭髮也很順,搞不好跟我有得比。
「
……你在幹嘛?」雷瑟輕拍掉我的手,沒好氣的瞪我一眼。
我無辜的眨眨眼睛。「摸頭啊!」
「我可不是狗。」雷瑟無奈的說。「畢竟我沒有一對耳朵以及一條尾巴。」
切,死蛔蟲。一天不讀我心會死嗎?
「我可沒那麼閒,是你太好猜。」涼涼的吐槽後,雷瑟有樣學樣的摸摸我的頭。「而且,我覺得你比較像狗。」有著薄繭的手指順過我的金色長髮,輕柔的像羽毛。「頭髮也是你比較順。」
「你還說你沒讀我心。」嘟起嘴,我抱怨。拍開他的手鬧起彆扭。
哪有人每次都可以準確猜中其他人心裡在想什麼?又不是用讀心術!就是用讀心術也不可能每次都聽得到啊!
「就說沒有了。」顯然不想在這話題上打轉。雷瑟再次揉揉我的頭,起身。「我去幫你拿一點吃的。魚肉粥加香菜?」
魚肉粥加香菜!不過……「算了吧,我並沒有很餓。」雖然整整三天都沒有吃東西了,但是現在肚子依舊感覺不到飢餓,就連一點空虛感都沒有。真要說的話,就是有一點渴而已。「我比較想喝果汁。」
輕嘆一口氣,雷瑟捏下我的鼻子。「不行,要喝果汁的話就得吃東西。」
反正就是逼我要吃東西嘛……「好啦,吃就吃。可是我要藍莓果汁,特甜的!」說完,我還擺一副「你滿意了嗎?」的神情。
我相信我的表情應該是十分的欠打,不然雷瑟絕不會翻一個白眼且沒說什就離開。
不過這樣也好,不然大概在聊個三五句我等一下要做的事情就會被套出來。那十成十我絕對會被阻止。
剛剛在跟雷瑟聊天同時,我已經先偷偷的在皇宮內動了些手腳,除了讓在皇宮施展的法陣都會「稍稍」出一點點差錯之外,還「不小心」的把皇宮的空間給打亂。相信雷瑟應該一時半刻是回不來的。
但是,我還是得快一點。被發現的話可是不好受的。
走進浴室前我拿起擺在一旁雖是裝飾用卻銳利的水果刀,在上面畫下一個複雜要命的法陣後,才開始念起一長串的咒語。再用風刃劃破自己的小指。小小的傷口落出一滴血珠,渾圓的血滴滴落在刀柄上,安靜的滲透進去。原本單調的法陣也因而變的艷紅刺目。
再三檢查,確定沒有出錯後,我這才放心的噓一口氣。畢竟這儀式稍出差錯,便是會沒命的。
鎖上門,關緊窗。確定都沒問題之後,我蹲坐在浴缸前。持著刀子的手有些顫抖。
沒事的,只是進行放血儀式而已。這是讓自己可以接近里歐斯的一條捷徑,也是讓大家可以遠離危險的一個方法。
對自己喊話著,但是內心默念的語句卻讓我的手抖得更加厲害。模糊的紅花又在眼前綻放著。
所為的放血儀式,便是讓施術者體內的穢物流出,讓魔法變得更加純粹。與冥想的效果相比的話,大概就像白開水跟濃縮糖水?
魔法若是純粹,相對的力量也會跟著提升。然而透過不正當的方式迅速變強,依舊是會有代價的。撇除其中未明的代價,因為魔力純粹後需要更為強大的精神力去控制,所以壽命會減少;而且放血過後將會暫時無法調動元素,以及百分之八十的機率會失敗……大多數的魔法師寧願天天冥想而不是進行此項儀式。
然而,就算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機率可以成功、就算我的壽命因此會減短、就算我會暫時的喪失掉調動魔法元素的能力,我還是會去做。
一部分是因為兄弟、眼前的敵人、現下的仇恨。但是更大的原因……只是我的懼怕罷了。剛開始無法將兄弟們推開,現在又想跟著他們。就代表著他們有著極大的可能性受到我牽拖。
我不怕受傷,我不怕喪命。但是,我怕我身邊的親人、兄弟因為我而受到牽連。
其實已經有太多太多熟悉的人事物被拖下水。我不應該再重蹈覆轍的。
可是,太過眷戀,太過放不下。
抵在我手腕上的金屬有些冰涼,手的溫度卻比它更加冰冷。
我會保護他們。一定會。皮肉痛什麼的只是必經的過程。
稍微用力,涓涓鮮紅便從我的手臂滑落。身體某個部分像是被掏空,但是另一方面,卻又覺得更加的充實。種種矛盾的感覺讓我痛苦的呻吟,也讓我想要快點結束這一切。將刀子對準大動脈,我用力的在我的手上劃一刀。帶著腥味的液體如噴泉般的噴濺。腦袋也在此時閃過一個又一個,在之前顯得朦朧,如今卻清晰的畫面。
手逐漸的冰冷,一滴又一滴的小水珠落在傷口上,刺刺麻麻的。
原本模糊的腥紅變得更加真實,不堪的記憶一直在腦海中迴繞著,然而弱小的我卻無法改變事實。
為什麼又是我呢?又是因為我害的。
一鞭又一鞭,一拳又一拳。即便閉上眼睛,鮮紅的血花仍在我的眼前蔓延;摀住了耳朵,難受的低吟和尖銳的笑聲卻穿透我的手,敲擊著耳膜。哥因承受痛苦而扭曲的臉無法從我腦海消去。濃烈的腥味、令人作噁的藥水味以及潮濕木頭的味道讓我好想吐。不甘受辱的大男孩倔強的咬著下唇,原本蒼白的雙唇因此顯得更加死白。過於清楚的感官讓我想逃離,卻像是被牢錮住的無法隨自己的意志離開。
眼睜睜的看著紅花綻放,一罐罐不知名的藥物被潑在拿來虐待人的器物上,淡紫與闇紅交織出的是詭異的煙裊。在擊中目標物時,還發出茲茲聲響。
不要再繼續了……
也不管手還沒有止血,便用力的打向那虛空。因為這大動作,溫熱的鮮血大量噴濺在潔白的牆上。
然後,都消失了。這個空間只剩下甘甜的腥味。眼淚軟軟的落下,墜落到地面時又濺成更多的水花。
咬咬牙,我施展一個治癒術在還在流血的手腕上。連施了三個中級的,才不見傷疤。
再彈指,浴室便不見一滴液體。腥味也漸漸消散。
搖搖晃晃的起身,我將之前的把戲消除。便是用這樣小小的法術都讓我感到頭暈目眩。
嘖,看來空腹放血果然太勉強了。暗自責怪自己的衝動的同時,我一邊將窗戶、將門打開,好讓空氣流通。
扶著牆壁緩慢的回到房間,再看見床鋪的同時心裡也著實放下一塊大石頭。至少不會倒在
地板上了。那樣子不僅難解釋還難看。
之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就讓我好好放鬆一下也不為過吧?拉他們去逛街順便當我的嚮導是個不錯的選擇。
才想任性執行這個想法時,豔紅的花再次的閃過。明明這房間很乾淨我卻仍舊認為這裡是當初那個小房間,充斥著腐木的味道和嗆鼻的藥水,空氣的血腥揮之不去。飢寒交迫下食下的那些東西更讓人反胃。
最後我只是默默的把這選項刪掉。闔上沉重的眼皮。
想再創造更多更美好的回憶的,想要以時間慢慢證明我不在是他們熟悉的太陽的。
想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我的頭被用力的敲打一下,毫無預期的疼痛使我與地面做了個很不優雅的接觸。
含著淚摸摸自己被撞腫的額頭,我心裡把罪魁禍首的十八代祖宗罵了一遍。
可惡,老子我在想事情啊哪個混帳給我用力這樣敲的?雖然我經歷過多年的暴力已經有些麻痺。但是也不能這樣對待我啊!害我還咬到舌頭!
正想要以瞪人來表達不滿時,我的氣勢一瞬間弱掉。「哥?」為什麼?為什麼哥會在這裡?
「廢話,不是我還有誰?」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比我還年長的少年粗魯的將我提起來。「我剛剛在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呃?剛剛哥有說話嗎?為什麼我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老子剛剛浪費那麼多口水跟你講話結果你居然給我發呆?」見到我一臉疑惑,哥又再次敲我的腦袋。不過這次力道倒是放輕些,所以沒有那麼痛。
我無辜的看著他。「我剛剛在想事情嘛!」真是的,連稍微分神一下也不行?哪有人這麼嚴苛的!
聽見我的反駁,哥冷笑。「想事情?你的腦袋瓜除雜七雜八的事情外還會想什麼?」
「當然有!我剛剛……」接著我發現,我沒有辦法說下去了。
我在想什麼?
明明是剛剛的事情,為什麼我卻想不起來?
「哼,沒辦法反駁吧?」哥神氣的哼哼兩聲,嘴角勾著得意的笑。對於我吃鱉似乎好像特別的高興。「就說你腦袋想得東西都怪怪的。」
因為無法反駁,所以我索性鼓起腮幫子來表達我的不滿。想當然這小小的抗議被哥拋在腦後。他只是繼續拎著我,然後又講一堆很瑣碎的事物。
「所以……啊,對了。」說到一半哥頓了下,接著便讓我雙腳著地。然後從口袋掏出一隻飄散著甜膩藍莓香味的棒棒糖給我。「給你。」
不明所以的看著大哥,但見後者一臉「不收我就宰你」的模樣,我還是乖乖把禮物收下。「謝謝。」
「這有什麼好謝的。對了,之前啊老爸他說……」哥又滔滔不絕的說起之前爸爸說的事情。如被雲霧般遮蔽住而顯朦朧的話語被我忽視,一邊啃著棒棒糖一邊心不在焉的應答。偶爾提出個一兩個疑問之後我就又再繼續思考。
感覺好樣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可是我卻無法得知。
努力的絞盡腦汁,翻便腦海所有的記憶,我卻還是不知其所以然。我好討厭這樣的感覺。
不能讓重要的人感到痛苦。那是我秉持的信念。
所以為了不違背我的信念,我一定要想起來!
辛勤的翻找終於有些成果,一點又一點的線索就這樣拼湊起來。鮮紅、腥味、消失……
我一回過神,只見那鮮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眼裡還帶著戲謔的笑意。嘴巴開開合合的,雖然無聲,但是我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一個暗屬性的籠子瞬間制伏我的反射動作,而那鮮紅也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住哥的肩。
我只能看著強到不像話的大皇子硬生生的倒地。
血花四濺,腥味濃重。讓我無法呼吸。
你輸了,我可愛的小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