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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從過去開始
◆正文发现了bug,正在修
◆黑暗向番外,不适者請直接跳至番外末劇透。
◆大約是魔王還不是魔王時候的事情,整個故事是原作的逆行世界觀,所以是魔王從魔王殿逃走建立騎士團的故事(逃)
♢♢♢
【你向名為希望的絕望,展露微笑。】(*註一)
♢♢♢
“這鬼地方有沒有太黑……艾崔斯特!快點堆火來照明啦!”
他們是討伐魔王的勇者小隊,號稱要申張正義的……可是近日來的經歷令尼奧不由得開始懷疑哪邊才是真正的正義。
哪有魔王閒的沒事幹跑去下面的鎮子玩還被當成翹家的小孩子還被好心的大娘領回家招待還差點【被】相親的!
有夠扯好嗎!
尼奧足足聽了混沌森林外某鎮子角落裡住著的大娘兩個小時的碎碎唸,差點暴走放鬥氣砍人——雖然最後被夏佐攔下了。
聽聞魔王每隔個百年左右便會陷入虛弱期,這是殲滅魔王的最佳時期,所以他們才急急忙忙的上路……卻給他們來這麼一出。
頭疼。
尼奧發洩一般的胡亂揮著劍,直直刺入天空的魔王城堡中的八成骷髏守衛都被劍氣斬碎。跟在後面負責照明的艾崔斯特無奈的瞥了眼夏佐,卻發現對方正專注的看向螺旋階梯的盡頭。
“那裡有誰在嗎?”
“……我想,魔王就在那上面。”夏佐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尼奧,先停手,等人齊了再……”
尼奧的動作頓了頓,擺了個起手勢,滯了數秒後,朝著上方的螺旋階梯用力的揮下劍。明亮的鬥氣消失在黑暗裡,隨著噼里啪啦的碎裂聲,慘白的骨頭碎片落了一頭一臉。
“好了,走吧。”
尼奧滿意的點點頭,垂下劍重新踏上樓梯。夏佐無言的拍了拍肩頭落著的碎屑,扭頭看向艾崔斯特。
——你猜那傢伙是聽見沒聽見?
——安啦,尼奧就一直這樣,習慣就好。
艾崔斯特只好抱歉的笑笑,操縱著火球飄的遠一點,兩步緊跟上去。
守衛著魔王城堡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不死生物。其實他們早就發覺了這一點,不死生物的內部階級他們多少還是知曉些的,可從頭到尾他們也沒遇上個比骷髏更高級的東西——換而言之,對方正等著他們。
階梯的盡頭是漫長的走廊,數十步之後腳下便踩上了柔軟的地毯。尼奧將佩劍橫在胸前,在眼前出現阻攔時便順手揮下——包括一扇看上去便厚實的要命的雕了花的金屬門。
王座上的人緩緩的抬起頭,雖然並未睜眼,卻准確無誤的【看向】他們三人,然後輕輕的笑了。
【你們終於來了。】
輕柔的嗓音自腦海裡直接響起,而非通過空氣傳導。尼奧不爽的咂了咂嘴,擺著一副馬上要朝著王座上的人砍下去的兇惡態度,不過好歹還算是壓製住了砍人的衝動。
“你就是魔王?”
【大概是的。】
對方走下了王座,瀑一般的白髮幾乎垂至了腳面。如果只看面容,對方只是個相當年輕的男人,而且相當漂亮——甚至帶了三分說不清的嫵媚。
“……大概?”
【所有人都這樣告訴我,我是魔王,是黑暗的象征,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只是這樣而已。】
偌大的宮殿裡空空蕩蕩的,除了華麗但毫無生機的裝飾外邊再無他物,沒有象征愛好的私人物品,沒有能透露主人性情的任何跡象,只是——空蕩蕩的。
被尊為魔王的男人便立在了窗邊,白髮安靜的垂在胸口,眼睛依舊緊閉著,面上也看不出太多神情。幾百年來那個男人就如此生活著,像是空殼,沒有自我意識,在眾多屬下的【指導】之下,重蹈覆轍著每一日的【生活】。
“親近黑暗屬性的人,靈魂多少都會被扭曲,變得只會遵從慾望和本能……可是你一點也不像。”
夏佐淡淡的開口,直視著對方。
【是的,你說的不錯。不過你也知道的吧,所謂魔王的虛弱起期。】魔王笑了笑,那笑容一點也不像是所謂“魔王”,【如果換一種說法,所謂虛弱期,指的不過是失去黑暗屬性的一段短暫時期而已。在這段時間內我會失去絕大部分力量,同時也會恢復……理智。】
“理智?”
艾崔斯特喃喃道,某種抓不住的東西正在浮出水面。
【對,理智。曾經所做過的一切,所有的記憶和錯誤,像是人生的走馬燈一樣通過腦海。被我親手殺死的人的面孔,他們的慘叫以及悲鳴聲,還有抓著鐵欄苦苦哀求著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迴響在耳邊……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因為那些只是記憶而已,是早已發生了的既定事實,所以我只能單純的注視著,然後……陷入絕望。】
這便是魔王……被當做是處理掉黑暗屬性的人形的容器。
【所以,我希望拜託你們一件事情。】
魔王在他們三步遠的地方站定,張開手掌在地上召喚出了金色旋轉的法陣。
【殺了我,然後……把這兩個孩子帶走。】
整座大殿內徹底亮了起來。
兩個不過五六歲的小孩憑空的出現在法陣中心,雙眼緊閉……看上去和普通的小孩子沒有任何的區別。
【他們就是普通的小孩沒錯。】魔王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笑著說,【不過他們的天分確實不錯,其餘的便不必擔心了。】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某種絲線一般都東西從黑袍白髮的青年身上不斷抽離,纏繞在兩個小孩身上融進身體……其實他們根本沒辦法阻止,雖然口中說著自己全然無害,可就連尼奧全身上下也沒個能動彈的地方。這就是魔王,就算黑暗屬性消失殆盡了也依舊是魔王,單純論那份壓迫感,也絕非常人所及。
因為……那是最接近神的力量。
隨著絲線的抽離,魔王的身軀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著。整個大殿以金色絲線與魔王的本體相連,卻是以魔王本身為中心,向外輸送著力量。
——吾乃世界本源之惡。
——世界惡意的源頭被封入區區人類之軀,再以近似神明的力量加以封印,歲依舊保有近乎人類的思考方式,卻被推上了魔王之座,以人類之眼注視眾生。
——這便是來自本源的詛咒,這世上一切惡意的集合。
金色絲線抽離後,剩下的便只有全然的黑暗,脫離了控制的兩個小孩的身軀也被送回了地面,依舊昏迷著。
——殺了我,冒險者們喲。
——若是不在此處殺死我的驅殼,魔王依舊會復活,循環往復的,最終只剩破壞你們所珍惜的世界一途。
——所以,快點殺了我。
“尼奧?尼奧——”
“……啊?”
夏佐朝著尼奧的肩膀用力的拍下,而後者居然給他一臉茫然……不管怎麼說,這也好歹是在魔王面前哎,能不能不要這麼脫線——
“你在走神?”
“……啊,抱歉。”尼奧重新拿好了劍,“有人在耳邊一直說話不太舒服。”
“……”
精神力捲起的風暴已經停歇,半晌也沒個動靜,艾崔斯特支起了魔法護罩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然後便聽見了身後傳來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又是一隻小孩子?”
尼奧不爽的咂嘴——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然後相當粗暴的從一堆原本屬於魔王的服飾中倒提起看上去只有四五歲的小孩子。相較而言,唯一的相同之處只有長到過了頭的白色長髮和緊閉著的雙眼和之前的那位魔王仍存了幾分相似。
“等一下,尼奧……”
在夏佐抓回尼奧的手之前,金色的圖騰便從手腕躥上了袖口之下的皮膚上。尼奧迅速丟掉了昏迷不醒的小孩子,脫了上衣,金色的圖騰蔓延至左胸前後停下了。
“這是什麼鬼?”
艾崔斯特七手八腳的接下尼奧扔掉的小孩,這才沒讓人摔在地上,轉頭看見尼奧手臂上的圖騰,低低的驚呼。
“尼奧,這東西是——”
“城堡要塌了。”夏佐一左一右的抱起另兩個昏睡著的孩子,“艾崔斯特,飛行術。”
腳下的地面正在搖晃。尼奧捂住了額頭……不對,搖晃的明明是他的視野……
“尼奧?喂,尼奧!”
♢♢♢
小小的白髮的孩子坐在窗口。
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消瘦而蒼白,手腕和足踝也比正常孩子纖細。若是仔細打量,還能發現隱藏在過于寬大外套下的鮮紅傷痕,即使已經過去了數天,傷口邊緣依舊外翻著,邊緣黑色的部分稍有些腐爛了。
屋子內的擺設簡陋的要命,除了一張陰濕的床鋪和寥寥幾樣必要的家具以外,這屋子便再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
——他是這鎮子上唯一失去了雙親卻活下來的孩子。
常年的饑荒帶走了太多的生命,但偏偏活下來的只有他一個,並非出於幸運或者他人的善意,能夠活下來的原因,只不過因為他的存在對於他人有所價值罷了。
【今年的收成又不好。快說,是不是你搞得鬼?】
木棒落在背後的時候他只來得及護住頭頸。其實根本沒有這種必要,那些人絕不會下手太重。他是全鎮人拿來發洩多餘怒火的東西,若是有一天病死了那人也覺不好受。
【昨天我家的雞跑出去被狗咬死了……都是你的錯!】
腦子沒問題的人都知道那些事故和他無關,因為他幾乎不會出門……以免出現在外人眼中。但他的腿還是因為這種事被踩斷了,無法勞動的人保留完好的雙腿也沒什麼用處,他們大概是這麼想的。
【這雙眼睛看的就讓人火大,餵,你帶刀了沒有?借我一下!】
……只有那一次,他是切切實實的反抗過了的。
後果便是手背上多了數道刀傷,等到失血過多所致的暈厥過去後,他才從地上慢慢的爬了起來。
這便是他們的傳統。
從幾十年前開始延續至今的饑荒將人的信仰消磨殆盡,一切蒼白無力的語言只剩下了對於他人的詛咒之言。
有人說神已經死了,有人說神拋棄了他們,僅僅因為他們遭了難,便將過失全部推給他們所能及的一切東西。
……而他只是承擔著這些無端詛咒的其中一人而已。在他之前依舊有小孩子死去,病死或者被毆打至死,多半是些失去了親屬或不能作為家裡勞動力的女孩子。——其實有些根本沒有失去家人,而對於他們施加以最惡的暴行的人,正是所謂帶了血緣的人。
他只是其中一人而已。
“喂。”
窗口出現了另一顆腦袋。
“我家老爹要我拿這個來。”站在窗口的黑髮男孩吃力的將手裡的袋子從窗口裡遞了過來,“老爹沒答應借你書看……不過我偷偷帶了幾本,你看看是不是這些?”
窗外的男孩費力的解下拿包袱布係在腰間的鼓囊囊的包裹,解開來,裡面包著幾本皺巴巴的書,似乎是關於神術一類。
“……謝謝。”
白髮的男孩眼睛裡終於有了點神采,低聲道。
“但是你偷偷帶書給我,回去會被老爹罵吧?”
“我想他應該早就知道我偷書給你了。”黑髮的男孩歎了口氣,對著那張有點像是女孩子的臉,終於沒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老爹雖然嘴上不說,人其實還蠻好的。”
“別摸了啦,好幾天沒洗了。”白髮的男孩下意識的躲閃著。
“腿還在疼嗎?”
他微微一怔,隨即搖了搖頭。
“不疼。”
“又騙人,你那麼愛乾淨,怎麼可能忍著好幾天不洗頭髮,肯定又不能下地走路了。”黑髮男孩縮了手,從窗子裡翻進屋子,落地後朝對方張開手臂,“我抱你去洗頭。”
“……不要啦。”
白髮的男孩紅著臉躲閃著,不過完全沒起到應有的效果……纖細的身軀被輕而易舉的扛上了肩膀。黑髮的孩子扛著人三兩下的爬上了窗戶,再翻了出去,穩穩的落地。
屋子的門上了鎖……從外面反鎖了,腿腳不便的人根本沒辦法從窗子翻走。那些人是故意的,而他們都很清楚這個事實。
但是誰也沒辦法做些什麼。
院子裡荒草叢生,近乎及腰,黑髮的男孩拿了破桶去汲水,所以沒能發覺坐在屋門口椅子上的那人看向自己背影時專注的眼神。
“他們沒有為難你嗎?”
被問及這個問題時,黑髮的男孩肩膀微微一滯。
“……我好歹也是鎮子上唯一祭司的孩子,他們不敢。”
“可是你不是學不會神術嘛。”
“……”黑髮的男孩終於翻了個小小的白眼,“你不是還學不會劍術嗎?”
“……”
白髮的孩子突然低低的笑出了聲。
“你生氣了嗎?”
“……沒有。”
黑髮的孩子將水桶重重的放在了地上,濺了一點點水在地上。
“好啦,我沒有別的意思……對不起啦。”
“……”
看起來確實很在意的樣子。
明明身為祭司的孩子,卻幾乎學不會神術,被嘲笑也便罷了,如果只是這樣,他便也不會如此敏感。
……如果只是那樣的話。
黑髮的孩子沉默了半晌,盯著對方依舊包裹著厚厚繃帶的雙腿,垂下眸。
“你能自己治好你的腿嗎?”
“誒?……我也不知道……”
“要是不成功,記得早點告訴我,我去求老爹來替你治。”
“但是如果那樣……”
“沒關係。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搬走。”
“……”
“好了,我給你洗頭吧。”
皂角在長髮間搓出了豐富的泡沫,隱隱約約的,他聽見了對方飄忽不定的嗓音,像是悲傷。
“為什麼沒有人肯相信老爹的話呢?”
“你覺得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嗎?如果真的有,那為什麼我們還在受苦呢?”
“其實我也不太相信老爹的話……可是如果就連這一點希望都不曾存在了,那我們還能相信誰呢?”
“上個禮拜鎮子上又死了幾個人……都是一家人,上次我跟你說過的,父母都跑掉了,只剩下三個女孩和一個男孩的那家。姐姐拿家裡最後的錢買了一點點肉,然後往裡面下了毒餵給弟弟妹妹們吃……自己也自殺了。”
“如果不毒死自己的話也會餓死吧,今年的收成似乎也不太好……北面黑暗之地又擴散了,可以耕種的地也變少了。所以說神明其實根本不存在的對吧,可是老爹他不相信啊。”
“所以……其實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對吧。”
——他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冬日的午後,太陽很溫暖,比自己陰暗的屋子要溫暖太多。
過去的記憶已經消失了太多,被施加與自身的詛咒漸漸的磨平了,可有那麼一些東西絕對不可以忘記,所以他一遍又一遍的拿墨水書寫了,在自己的記憶快要被詛咒侵蝕乾淨的時候再度展開,即使那已經像是是他人的記憶了,也被銘刻在了記憶裡。
他記得那個人曾經說過,他其實還是想成為祭司的,比自家老爹更加風光的。和獲得榮耀無關,他想成為的是能以自身指引他人的人,就好像他的願望實現了,就能夠拯救更多的擁有和自己相同遭遇的人了。
他那時正低著頭,水珠沿著耳根流下,那一瞬間想要脫口而出的卻是【我已經被你拯救了】。
因為已經被你拯救了,所以就算仿佛身處地獄,也從未想過與這世界為敵。
因為已經被你拯救了,所以就算被全世界詛咒,他也一直試圖反抗……嘗試著從這最深重的黑暗中脫離。
那一天之後,他似乎有一段時日沒見過那人了,沒法自己獨自出門卻又被斷了食物來源。他曾以為自己被遺忘了的時候,那些人又找上了門。
……他一直是這樣的,從來沒有改變過。因為失去雙親而不得不接受來自全鎮人的救濟,因為接受了救濟所以不得不成為全鎮人發洩怒火的道具。其實他並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是模模糊糊的覺得如果自己死了一定有人會難過很久。
讓某個人難過才是最大的錯誤,其他的一切才是最無所謂的東西。
門鎖被砸開的时候,他正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瑟瑟發抖。那些人衝了進來,骨頭碎裂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喉嚨裡也重新湧出了溫熱的液體,他將那些腥甜的液體嘔出,意識模糊間似乎聽到了些許談話聲。
【今年的收成又不行了。】
【不知道會餓死幾個人……這樣下去全鎮子都會死乾淨吧。】
對於他人拳腳交加的時候依舊能夠自若的聊天,所以說,其實這個世界早就壞掉了吧。
【瞎說什麼,那一家子不是已經準備獻身了嗎?】
那兩個人突然笑了起來,盡是嘲諷之意。
【你信嗎?】
【那種人的話你也信?他還說作惡的人不會得到神的原諒,死後也會遭報應,我看他才是遭了報應的人吧。】
【我看那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喂,小兔崽子看我幹什麼!不想要眼睛了?!】
【這雙眼睛看著就讓人火大……跟他那個婊子媽一模一樣。】
髒污的指甲靠近眼球時,他終於發出了驚叫聲……眼前的世界縮小了一塊,左眼的部分消失了大半,他抱著腦袋,耳邊嗡嗡的響聲令人不安。
他在血泊裡爬行,明明意識仍有殘留,眼前卻再也不會亮起了。頭部遭遇的重擊似乎擊碎了眼眶,可是他還沒來得學會神術。
【反正祭司他們家明天就完蛋了,乾脆把這傢伙搞死算了,看著怪礙眼的。】
【燒掉嗎?】
【那樣多浪費燃料。直接毆死就好了。】
【祭司跟他家的小孩終於要被當成神的祭品了啊。】
【是啊,侍奉了神那麼久,終於能起到一點點用處了,不過說到底,神果然還是不存在的吧,所以根本還是毫無意義啊。】
【不過萬一有用呢?到時候豈不是很難看?】
【你笨啊,要是饑荒真的結束了,誰還管臉上好不好看?】
啊啊,是這樣啊。
對於你們來說,其他人的價值衡量只取決於你們自身嗎?
所以說,這個世界早就壞掉了啊。
就算曾經被神明眷顧,在目睹了這一切之後,就算是神明也會對這世界失望透頂吧。
湛藍的眼睛正在逐漸失去光彩,他拿毫無焦距的藍瞳【注視】著天空。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可是就算是這種時候他還是想要見某個人一眼。不過已經絕無可能了吧,就連雙眼也失去了,這樣的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我願以此身詛咒全世界。】
輕輕的,有人在黑暗裡說道。
【即使將靈魂粉碎。】
好像很悲傷的樣子……可那是誰呢?他已經看不見了,光憑聲音也沒法辨別。
【即使將精神扭曲。】
這樣的他自己,什麼也做不到。
【即使此身被禁錮入黑暗,永世永生不得重歸與世間,也甘愿將靈魂奉上,並以此為楔,詛咒世人同受如此折磨。】
他是——
【至此,契約完成。】
月光安靜的照耀著垂至地面的白髮。
像是被白雪覆蓋的雪山,拿耀眼的白色掩蓋了那之下的黑色空洞。
對方擁有小孩子一般的身軀,神情卻不像是真正的孩子,混合著絕望和惡意的氣息悄然擴散,那個人【看】著他的眼睛,然後——笑了。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明天——要離開鎮子了,所以想來和你道別。”
“說謊。”
那個人輕笑著,像是女孩子的面孔和過去相比沒有任何變化。
“……”
“我不會讓你拿自己去獻祭的。”
那麼,到底是哪裡改變了呢?
白皙的沒有任何傷痕的手腕,朝他高高的舉起。
鮮紅的血沿著指尖滴落進泥地裡,那個人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就好像獲得了真正的幸福一般。
“因為……他不配。”
低聲的細喃,像是情人的耳語。
嗓音裡逐漸染上了黑暗,隨著視野一道緩緩傾斜。
【那麼,你呢?】
小孩子的聲音細細的笑著,踏著草叢向遠處跑去。
【即使是這樣的你,也會擁有慾望嗎?】
正附與他耳邊低聲細喃的聲音的主人,將會是誰呢?
他未曾知曉,也永遠不會再知曉了。
山坡上起了風,將縈繞在村莊上方的死氣吹散,小小的白色身影沾了血的顏色,坐在山坡的最頂【眺望】著包裹了四周的深色林海。
“你是誰呢?”
他問自己。
“不知道呀。”
自己回答道。
那麼,你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
尼奧在刺耳的金屬交幾聲中睜開眼睛。
他本人被夏佐扛在了肩上,所以一睜眼就是一整片黑……倒是嚇了他一跳。
“夏佐,放我下來。”
在打完招呼之前,尼奧便從人肩膀上掙扎下來了,正瞧見夏佐凝重的眼神。
“……你終於醒了。”
“還不是因為某個拖油瓶。”尼奧沒好氣的瞪了被夏佐護在身後的小號魔王一眼,卻發現對方也已經睜開了眼睛,拿漂亮的藍色眼睛看著自己。
“為什麼不殺了我?”
“為什麼無緣無故的殺你?”
“……我是魔王。”
“現在已經不是了。”
尼奧抽出佩劍,順手向朝著自己攻擊的骷髏腦袋上劈了下去,瞥了眼裹在成人型號衣服裡的小號魔王,用力的咂了下嘴。
“剛才那個是你給我看的?”
“不是,我可沒那麼無聊,再說那個人也不是我。”
小號魔王朝骷髏揮了揮手……結果並沒人聽他指揮,只好尷尬的把手揣回袖筒裡,裝作是無所事事。
“……”尼奧懷疑的瞪著對方。
“你覺得魔王是怎樣的存在?”
小號魔王背著手,表情淡然,那姿態倒是和坐在王座上的時候沒什麼區別。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那孩子只是組成了【魔王】這一概念的最後一塊碎片,我的容貌出自於他,我的記憶力包括他的記憶,僅僅是這樣而已。”
“所以?”
“我是這世界上一切詛咒的集合,千百年來擁有各式不幸的人的執念的統合體。但是就算是最深重的怨恨也有消散的一天,那些來自人類的詛咒變得稀薄之後,我的意識便也覺醒了。”
自從他誕生之後,這世界上的黑暗便逐漸稀薄了。
並非真正的從這世界上消失了,而是那些散不去的黑暗組合成了詛咒的源頭。在他的體內存有無數靈魂的哭號,他便被那記憶操縱了心智,將過往那些成百上千的報復回去。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真正的始作俑者早已被時間帶去了神明面前,留下的承受魔王怒火的人只是些後代跟後後代罷了。等到詛咒散盡,理智回歸,一路走來的地方早已成了血與火的地獄。
這便是魔王——以及魔王傳說的真相。
“……我說。”艾崔斯特朝骷髏大軍拿風刃用力的劈下,“你們倆能不能先不要聊天……還有,為什麼這些不死生物會攻擊堂堂魔王?”
“所以我已經不是魔王了呀。”
那個魔王竟然像頑皮的孩子一樣嘻嘻的笑了起來,轉過身,面朝著不死生物大軍,張開了雙臂,身上忽然一口氣爆發出大量的聖光。
在三人份的目瞪口呆中,除了尼奧低聲罵了句“幹”之外,便只剩下寂靜。
“很好,我現在相信你已經不是魔王了。”尼奧面無表情道,“所以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殺了我。”
“除此之外!”尼奧抓狂。
“……”
“所以你根本什麼都沒想好是嗎……”
“我雖然已經把部下遣散了,但是他們肯定還會來找我,要我繼續當魔王。光靠你們很難同時和三個巫妖……和一堆高階不死生物抗衡,所以,我有個請求。”
小號魔王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
“我會被他們抓回去,但是我會封印掉自己的記憶。現在屬於魔王的力量被分成了三份,他們若是想要恢復我,必須把三個小孩同時平安的撫養大,他們又不會帶孩子,多半會抓人類回來代勞,所以——”
小號魔王朝著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希望,您能教導未來的我走上正確的道路,而非再度走上歧途,回歸于黑暗中去。”
“……我?”尼奧指指自己,又看向旁邊的夏佐跟艾崔斯特,一臉懵。
“是的。”
這小屁孩笑起來真該死的好看……不對,人家的內在年齡搞不好比自己大的多……啊啊啊可惡!
“……你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
小號魔王搖了搖頭:“您的劍術一點很好吧。”
“呃……還行吧。”
一直在旁邊偷聽的夏佐笑著插了一句:“要是尼奧的劍術還算不好,那全國大概沒有幾個人會劍術了。”
“……夏佐你賣我!”
“那就足夠了。”
手突然被一隻長的無比可愛的小屁孩抱住,還用甜甜的嗓音請求時……還有誰能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請一定要教會我劍術!”
♢♢♢
……於是。
“格裡西亞!給我滾出來!”
暴怒中的尼奧劈手一投,一隻木劍裹挾著劍氣穿過整條走廊,將格裡西亞的衣服後領釘死在了魔王殿的墻上。
“今天不給我完整的揮完一百劍別想吃飯!”
“嗚哇!雷瑟救命!”
格裡西亞欲哭無淚的用力拔著釘死了自己衣領的木劍,無奈是反手,使不上勁。
“……”
一身黑袍的少年抱歉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默默的後退幾步。
“是尼奧老師讓我來找你……然後發信號給他抓你回去的,格裡西亞。”
“……誒?”
格裡西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雷瑟默默的望著天。
“……雷瑟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你並沒有問我來找你是做什麼的。”
格裡西亞含著兩泡熱淚:“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會。所以改天再請你吃藍莓派。”
“……那不是之前就答應好的嗎?”
“可是你現在要去練劍,不算我爽約。”
“……”
有哪裡不對勁吧這邏輯。
格裡西亞翻了個白眼……後脖領被尼奧大魔王提了起來,順手搭在了肩膀上,頓時氣勢消了個乾淨。
“老師,五十下行不行……”
尼奧瞥了他一眼,冷笑:“你說呢?”
“八十……”
“……”
“好啦我知道了……”
走廊的另一頭,夏佐和艾崔斯特正在另一頭談論著什麼,見了尼奧迎面走來,夏佐挑了下眉,扭頭對艾崔斯特道。
“艾崔斯特,你知道自作自受是什麼意思嗎?”
艾崔斯特拼命的忍著笑:“不……知道啊。”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
尼奧黑著臉低吼。
“咳,其實我沒在說你,尼奧。”夏佐的眼神正不斷的打著飄,“我是說……不是有個人請求你教他劍術嗎?但是現在——”
“……”
尼奧哼了一聲,拖著格裡西亞從他面前路過,忽然腳步一頓,嗓音壓的極低。
“你也一樣,夏佐。”
因為一時的善心而將自己綁在某個人身邊的人,可不止只有他一個人。
夏佐沒再說話,只是笑著,朝走廊盡頭的雷瑟揮了揮手。有些發愣的黑髮少年三兩步趕了過來,不解的看向他。
“老師,有什麼事——”
“雷瑟,有一件事,我覺得先告訴你比較好。”
“?”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夏佐註視著一大一小兩個遠去的背影,低聲緩緩說道。
=END=
◆註一:彈丸2梗
◆最後尼夏/尼崔暗示_(:з)∠)_啊突然白學
◆雷瑟也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知道格裡西亞是魔王這件事的,相當於本篇全程知道,回憶裡面的人不是雷瑟和格裡西亞……也不是轉世(認真臉)
♢♢♢
↓以下是接受無能條件下的劇透
總之整個就是魔王還不是魔王時候發生的事情,尼奧帶著艾崔斯特跟夏佐端了劍上門踢場子揍魔王結果發現魔王早就洗乾淨躺平了任人揍(喂)魔王把自己的力量分成三份,自己變小之後拜託尼奧教自己劍術。
封印掉自己身為魔王時候的記憶之後的小號魔王就是格裡西亞,從心智到身體都變小了之後因為太無聊,紅詩去抓孤兒給格裡西亞玩,結果轉頭發現格裡西亞染了頭髮混進孤兒裡面去了。
(紅詩:豹怒)
(等下我是不是劇透到正文裡去了)
(算了反正是不重要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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