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綺旖 於 2016-2-13 00: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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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之鬼 - 少女與少年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並不如現今的強大。
少女的強大,來自於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家人朋友說,少女的強大是否為了尋找愛人?她都一一否定。
對少女來說,那個人不是愛人,而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友人。
『如果改不了制度,我們還改變不了人嗎?』
少女從來都記得,那一夜她因公會與家族命令難過地拒絕對方的請求,對方苦澀露出微笑,以往偶爾泛出傻意與溫柔的臉上,微微扭曲。
『喵喵,對不起問了這些,我早該明白的……以後,我的事情妳也都不要插手,我怕、會害了妳……』
褚冥漾玄黑的瞳孔中,泛出一絲堅決。唇齒開闔間,說出的話語讓少女即便長成一名美艷動人的女子,回想起來仍心口泛出刺骨的痛意。
『明明當初我看出漾漾明顯不對勁……為什麼我不阻止?』
當年小小纖弱的少女蜷曲在黑髮東方少年身旁,睜得大大的碧色眼珠紅腫並充斥血絲,呆滯望著前方低聲呢喃。
『喵喵,這不是你的錯。』儘管少年友人溫聲安撫,少女如同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視線始終盯著前方虛無飄渺的空間,哀傷的眸子中帶著對自己的責備,以及無法阻止友人離去的無力。
『明明是我,最後一個見到漾漾的是我……是我沒有察覺……是我沒有能力阻止……是我……嗚……』
黑髮少年無聲地拍撫著少女的背,輕輕啜泣而顫抖的背脊是如此脆弱並不堪一擊,黑髮少年不忍多說些什麼,只怕友人的情緒一碰就碎、再也無法振作。
少女在少年安撫中啜泣,藉著溫熱水珠不停低落,彷彿所有沮喪與無力都能釋放而出,可心底不停叫囂的悲憤與掙扎卻又如此鮮明,想要逃脫的渴望不停驅動著少女的靈魂。
在這段哭聲瀰漫屏息凝固的時間,少女的心境被摧毀又重建,自主毀滅又再為了持續思念的友人搭起心牆。
等到黑髮少年感覺手掌下的身軀平穩了氣息、停止了哭聲,少女哭得低啞的溫柔嗓音平板而直敘說道。
『不對、不對……應該說……為什麼我這麼笨,不懂得去反抗這個世界?』
少年聞言一驚,緊盯著少女抬起頭,以及對方有些變化的神情。
一夕之間,能改變潮起潮落,一瞬,則能改變人的決心。
少女恢復平靜的碧眸仍舊帶著溫柔親和,熟識的友人卻可以感受她身周氣氛改變,瞳孔深處的陰蟄似乎隨時都會甦醒,不再甜美的恬淡笑容中隱約帶著憂傷。
有人說,這是失去朋友後都會經歷的過渡期,只要等時間久了就好了。
可黑髮少年卻不認同。他們從國中時期就是朋友,到了高中,他看的出來少女是如何在保護與關照那名友人──黑髮少年自己也是如此。
他們之間相識恨晚,與那名友人度過的時光充滿著歡樂,友人身上水的氣質如春雨能豐沛他們的精神與自信,友人偶時傻笑偶時認真偶時無奈的包容,都給予他們很多的回憶。
反之,如此交好的朋友逝去,第一個會做的,便是恨上傷害友人之人。
『這個世界明明這麼汙濁不堪,漾漾的氣質比起大部分的人都要純淨,這個世界卻將過錯都推到他的身上,明明當初不伸出援手的就是那些旁觀者……』
『傷害漾漾的人,是世界上的每個人,』某一天,女孩揭開她隱藏許久、未曾癒合過一吋的傷疤,淡然而平鋪呆板的語氣對著他說。
不再掩飾心底的黑色物質,少女憤憤甩開家族強烈指責的束縛,決意將腳步遍及世界上每分每吋土地、甚至到達獄界、地界等等界外之境,為了尋找被世界背叛的友人。
她的眼神充滿厭惡的看待這個世界,碧色的眼眸再也無法染上開心的色彩。
黑髮少年卻只能靜靜低下頭、撇開頭、閉上眼,不去看少女染上黑暗的仇恨,不去看世界對他們舉動的非議,不去看爭吵的黑色與白色種族。
少女縱使閉眼不想再看醜惡的世界,她的心卻始終針對著世界的每個罪人。
當那名與他相同、來自東方國度的友人殞落時,他才是真正閉上眼的那個人。
他不想再去涉管,那些傷害友人們的無謂的價值觀。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這個世界沒有對錯,有的只是需要承擔的後果與責任。
明明這是一個世界居民隨口能背誦的道理,他們卻理直氣壯做著相反的事。
他只是對這個世界感到累了。
他無法阻攔心意已決的友人,只能默默在後方提供援助,盡他所能保護眼前這名從甜美少女變成冷豔女子的友人,看著她從一身的醫療技能,更加認真修練袍級知識,甚至向他學習紅袍的技巧與情報手法。
白袍、紫袍、紅袍,甜美少女從鳳凰族的禁錮中逃脫,經過鍛鍊挫折受傷扭曲,終成為世界上第一位令人咋舌的三袍級冷豔神秘女子。
女性友人的步伐邁出是如此堅定快速,相信等到他歲近老矣,女子也能得到黑袍資格了吧?
他只能默默在原地充實自我能力、擴大家族勢力、拓增情報範圍、提升情報速度、將雪野一族成為守世界數一數二的情報搜尋網,為女子所要尋找的每一寸土地都確保其存在的事物及暗藏的危險,以保護女子的安危。
因為他知道,逝去的友人不會希望看到他們之間任何一個人受傷。
一如當初跪求公會援助的他們,打從心底不願見友人孤立無援地涉險。
他們是彼此互助的好夥伴,也是最好的朋友。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說好的。
黑髮少年輕輕撥動湖水平面,泛出一圈圈向外擴張的漣漪。
他靜靜的眸子凝視著漣漪的起伏,看不出喜怒。
終究,他仍然沒有勇氣,去面對那些犧牲生命歲月的友人們。
他不再是褚冥漾,那個能笑著與朋友勾手指的人類少年、那個不會為友人招來禍害的單純妖師。
他只是個罪人,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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