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之章
神明大人如約地帶著小小怪物離開了黑色的地獄。
他帶著他去認識春天。
認識七彩的花朵與群飛的蜂蝶。
他帶著他去熟悉夏天。
熟悉蒼青的老樹與高鳴的螇螰。
他帶著他去倘佯秋天。
倘佯溫柔的蘆花與漫天的野雁。
他帶著他去撫摸冬天。
撫摸篩落的白雪與沉眠的棕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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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啊!!」少年小聲地發出一聲驚叫,忍住不把手上的彎刀甩出去,被眼前這只長相怪異的巨蟲嚇到還好,就怕彎刀不小心脫手砸到了身前幾步遠的男人。
養傷的期間忘夭只瞭解到殘之月是個擅長醫藥、知識淵博到足以讓年老的精靈相形見絀,但是生活上一蹋糊塗,煮飯時會把油倒成洗碗精,讓人懷疑他怎麼能活到現在的男人。
一離開地盤,殘之月就產生了天崩地裂的化學變化,他的野外求生能力意外的強大,看著天上的星斗分辨方位、觀測雲向,判斷隔日的天氣變化,他甚至還會經由泥土的成分找到可以避風雨的地方,而男人不吝惜這些珍貴的知識,如果少年想知道,他也會毫不疑問的解答,對於記憶被洗清、宛如初生嬰兒的少年來說,他是恩人、親人、老師,是目前他存在的唯一依靠。
殘之月對忘夭的想法並沒有多加關注,他的工作只是帶著少年重新回歸原本的世界,使他不至於與社會脫軌,至於他的心思則不在他的考量範圍。
忘夭持有的記憶相當模糊,關於自己是誰?曾經在哪裡做過什麼?有沒有家人這些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唯獨記著守世界與原世界的基本常識,他也發現自己知道原世界勝過守世界,依此推敲出他可能是原世界的住民。
無論如何,殘之月一天不告訴他身世,他就永遠不會明白。
「磨磨蹭蹭什麼,還不快跟上。」男人回頭望了被巨蟲絆住的少年,銀白的眼睛透露著「我很不耐煩」的訊息,可他也完全沒有要出手幫少年的意思。
「這個……」忘夭不知所措的盯著詭異的巨蟲朝他咆哮,黏稠的綠色口沫噴到他臉上,少年一臉嫌惡,想退也退不了,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移到灰髮男人身上。
「你不能總是依賴我。」殘之月銳利的眼神直視少年寫滿徬徨得臉孔,語氣堅定而嚴厲:「你有力量,你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我也不會一輩子都待在你身邊。」
「現在,呼喚『她』的名字。」
她?忘夭還來不及疑惑殘之月指的『她』是誰,男人的話語好像擁有魔力一般驅使他分開雙唇,聲帶振動出孰悉又陌生的頻率,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喚出一個名字,可那聲音卻不像是自己的,到比較類似於另一個次元傳來的模糊嗓音。
「米納斯──」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無理者見識你的鋒芒。
字句逐漸浮現在他腦海,他也毫不躑躅的念了出來,隨之,眩目的冰藍色自他的胸口迸發,他好奇地拉下衣襟,發現自己左胸下三公分處鑲著一顆豆子形狀的藍色寶石,彷彿是愛琴海的藍,吸收了世界所有的蔚藍。
美麗尊貴的半人半蛇的女性伴隨著照耀了整座叢林的光芒現身,巨大的蛇尾盤在身後,每片蛇鱗皆像是由水晶鑄成,反射著多變的光線,她那張端麗精緻的表情再見到少年的剎那出現一抹欣喜、悲哀、安心交雜的神情,她伸出半透明的清白手掌,覆在少年攤平的手心。
她輕輕用吟唱般的口吻說道:
(我親愛的主人,讓我再次化為你的水刃、成為你的盾,請允許我永遠留在你身邊,保護你、保護你與你最珍愛的事物。)
言迄,清傲冷冽的女子由尾巴開始泡沫化,在如夢似幻的泡沫飄過眼前,在頃刻間蒸發為水霧消散後,他手掌沉了沉,低頭一看,美麗女子的化身靜靜地躺著,流利的線條、通體銀藍的外殼閃耀著像是龍神精靈那條尾巴的奢華光輝,槍柄處的黑色圖騰彷彿有著生命力,一路蔓延到板機。
忘夭熟練地舉起掌心雷,動作就像練習了幾千次一樣流暢迅速,瞄準巨蟲那顆醜陋猙獰的腦袋,扣下板機。
高壓濃縮的水彈輕易貫穿巨蟲的額頭,巨蟲仰頭嘶嚎半天,終是倒在了地上,了無聲息。
忘夭鬆了一口氣,正想收起掌心雷的時候便看到殘之月做了一個小心的手勢,殘之月放大自己的感官去聆聽、透視,機敏的壓低上半身,手無聲的抽起束在腰際上的長刀。
嘰──!!
一聲尖銳的長鳴響徹雲霄,音量之大連大地都為之撼動,在叫聲響起後,由遠而近、四面八方像是為了回應那聲鳴叫,紛紛傳出了刺耳高分貝的尖叫。
「怎‘怎麼了!?」少年惶恐的左右張望,只見遠方的叢林冒出了一顆顆漆黑的頭顱,上面有兩根長長的觸角,觸角下方是毛茸茸的細須,十二隻腳、數不清的眼睛映著兩人無助的身影,來勢洶洶地鑽了出來。
「我忘了說。」殘之月一臉平淡的開口,語氣像是在談論『今天天氣真好啊』那般悠閒自適,「這是巴里卡坎非,一種群居的巨蟲,你剛剛殺的那只是他們最年幼的孩子,孵化不到五個月,你的舉動引起了母蟲的憤怒、恩。」
「殘殘殘殘殘之月這種事要早點說啊!!!」還「嗯」個什麼勁!!少年驚恐地望著那群蟲慢慢集結成一只小軍隊,在瞧瞧戰鬥人員只有兩位的己方─其中還有一個是新手─真心認為天要亡他。
「別把殘字重複那麼多遍!」男人釋放出龐大壓迫全場的殺氣,目光瞪視著尋仇的蟲群,另一方面還有閒情逸致吐槽少年。
「搞得我好像哪裡殘廢一樣!」
說完,男人左右手分別舉起了超過五尺長的寬刀,朝著那堆黑壓壓的頭顱殺過去,先是一刀乾淨的砍了一隻蟲的腦袋,藉著叢林裡的樹枝當施力點,一躍到蟲群正上空。
「烈火狂瀾!」
少年來不及反應之下只得架起一個簡單的結界,愕然地望著霸道的火焰將眼前的蟲群全數吞噬,火舌攀爬到樹上,蠶食著鬱鬱青蔥的枝頭,把綠意盎然的世界燒毀成乾枯荒涼的地獄。
這,都在眨眼的瞬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