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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依稀記得自己在出版社的尾牙中喝醉了,最後清晰的記憶是被一群瘋狂的女人包圍,有位女粉絲問自己有沒有戀人,然後他回答了……
等等,這裡是哪裡?
不是熟悉的房間,面對陌生的環境,剛睡醒的離燕有些茫然,宿醉所帶來的頭痛干擾著他思考,皺著眉坐起身,被子滑下才讓他發現自己赤裸著身子,淨白的皮膚上紅跡斑斑,腰間的痠麻感喚起他的記憶,該死,他第一次厭惡自己對酒醉後的事記的一清二楚,前一晚瘋狂的舉動讓離燕想找個洞鑽進去,自己竟然會主動向那人索求,果然不該過禁慾的生活嗎?
「醒了?」方德新情不自禁的環住那單薄的身子,用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問著。
方德新在離燕意識到前晚的事情時就已經清醒了,看著他眉頭深鎖的側臉,方德新決定有些事該告訴他,
突然被環抱住,離燕僵了身子,但被嚴冬氣候降低溫度的身體也因此暖了起來。
他有點茫然,該不該回應他呢?方德新是個溫柔且體貼的男人,現在抱著自己一定有什麼原因而不是單純的親密接觸,但……
「燕,先不要說話,我知道你醒了。」
直直傳進來的話語裡帶著壓抑,離燕閉上眼、緩緩向後倚靠,感受著方德新的鼻息。
還沒有從宿醉中脫出,反正沒有損失,就聽聽,他想說什麼吧。
「那年,我真的沒想到擅自決定出國會給你帶來那麼大的傷害,我還天真地以為隔天可以在機場看到你、以為你只是一時的意氣用事,但我發現我徹徹底底的錯了,在機場沒看到你我才知道我失去了什麼……
那年冬天我有回來過,可是你已經重新租了房子,爸爸他們也說沒有辦法連絡到你,又是寒假,所以學妹他們也……」說道這,方德新收緊了手臂,離燕被他擁的發疼,但比起生理上的疼痛,憐憫他所引發的心痛更讓他難受,是他拒絕了一切,一時湧上的怒氣淹過了他的理智,多年後的今天他很後悔,那時他的決定不僅傷了方德新,也傷了自己。
「到第三年我就死心了,剛好那時候教授問我要不要在國外實習,順便學習外國出版社的作風,這給了我逃離的機會,讀完研究所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沒有你在的這個城市……後來的經歷你一定都知道了,我跟著教授換了一個又一個國家,到每個地方我都用工作來忘掉十年前的事,還算有成果,我用『跟你的人生不會再有一絲交集』來說服自己,只是我沒想到……」說完,方德新將頭靠在離燕的肩窩上,他沒想到他還有機會踏入那人的生活中,這種親近又疏遠的關係雖然讓他不知如何跟他保持距離才不會又傷到他,但希望能回到戀人關係的內心又說服自己維持現狀就好。
「……不好意思,可以把我的衣服拿給我嗎?」離燕的聲音有些沙啞,這讓他厭惡起自己昨晚放蕩的行為。
方德新苦笑了下,離燕在逃避,這可以當作他依舊在乎這份關係的表現嗎?
他鬆開環著離燕的手,從床下撈起了自己的襯衫穿上,才幫離燕撿起衣物遞過去。
兩人都在思考,離燕不明白方德新告訴自己這十年來經歷的理由,方德新也苦惱著如何更精準的表達感情,就這麼沉默不語,直到離燕拿起這個房間裡所有屬於自己的物品、打開房門要離開時,他才悄悄說了一句:「在這十年裡我們都選擇逃避,既然如此就不要試圖挽回任何已經逝去的事物了。昨晚,什麼也沒有發生……」
他快步走出方德新的住處,打開大門前還納悶著怎麼格局和自家有點類似,關上門向門牌一看,竟然在自己住處的正下方!
離燕知道現在不是震驚的時刻,就算他和自己住同一棟大樓又如何?他們還是只有作家和編輯的關係。
雖然住家就在樓上,但身體依舊有些微不適,不喜歡勉強自己的離燕走向電梯,門一開,發現好友在裡頭。
「阿燕?你怎麼在這?」季芽路錯愕的看著離燕走進電梯,將無奈的眼神投向自己。
「昨天你也住外面?」話裡的玄機季芽路沒有馬上聽出來,愣了下走出電梯後才想到:離燕前一晚是被方德新送回家的。
「喂喂喂,他住這棟?」季芽路急忙跟上離燕,走向與離燕家對門的住處。
「嗯,我剛剛才知道。」轉過身背對大門,離燕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能表達自己現在的情緒,驚訝?無奈?興奮?
「真沒想到……」季芽路感嘆了會,對於離燕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這半年來看得出他散發著與以往不同的氣氛,在季芽路眼裡,那就像戀愛中卻強裝什麼也沒發生的少女,或許連本人也沒察覺,每次看到離燕和方德新聊天時不經意露出的神情,季芽路就會有種他們正在交往的錯覺。
突然,他瞄到好友自襯衫領口內露出的肌膚隱隱有著紅斑,季芽路看著離燕錯愕的問:「你昨天跟他做了?!」
相對於他的震驚,離燕只是拉拉領子,淡淡地回了聲「嗯」。
「到時候千萬不要後悔,要不然……」
「你昨天住水峯家嗎?他怎麼沒朝你下手?」不想聽好友碎念的離燕急忙打斷季芽路的話,原本皺著眉的他聽到問句後嘴角抽蓄了下,「他跟我不一樣,況且我也不隨便給人抱好不好。」
季芽路是個純粹的同性戀者,但就離燕所知,四年前和前男友分手後他就一直沒有交往對象,連只有肉體關係的對象也沒有。
「再聊下去沒完沒了,對了,阿黎問我們晚上要不要去他家吃飯,說阿楓好像要慶祝什麼。」說完,季芽路拿出手機打開收到的簡訊,這時離燕才想起自己在宴會開始前便將手機關機,隨意瞄了簡訊,他不暇思索便說:「去啊,應該是有什麼大事吧。」
「那我跟阿黎說三點到他家,我們兩點半出門。」
「嗯。」和季芽路約好,離燕決定在這段時間裡放鬆自己,似乎前兩個月買的書還沒看,在沒有稿件壓力前先解決掉好了。
換下衣物實際拿書後才發現自己沒辦法集中精神,滿腦子都是早上的事。
其實並不迷惘,只是純粹的不願面對罷了──聽完方德新這十年的經歷,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心,忘不掉的不止自己,那人這些年也記著他。
這份情曾斷過,他也沒奢望能接回原樣再續前緣,現在的他們和十年前截然不同,或許能發現細微的影子,但已經是不同的存在。
思考過還是沒結論,但離燕知道若是方德新開始追求自己,他一定馬上淪陷。
「說不定,早就喜歡上了……」
和于時黎相約在他住處附近的街區,離燕看好友神秘的樣子不禁想調侃一番。
「幹嘛緊張兮兮的,說實話看起來超蠢。」
「阿燕!」
「我實話實說。」離燕聳聳肩,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
看于時黎被損到快炸毛,季芽路忍笑解圍:「好了別鬧他了。你到底瞞著阿楓什麼事?」
「呃,就……我打算求婚。」于時黎垂下臉,他能預料到好友們鐵定很震驚,抬頭瞄一眼,咦?離燕和季芽路不但不驚訝,反倒一幅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們不驚訝嗎?」
「猜得出來好不好,印象中你去年就說過了。」
「咦?!」
「你那時候喝醉了。」
於是于時黎決定好好反省自己的酒後行徑。
季芽路一問之下,于時黎才道出讓他下定決心求婚的原因。
其實戒指很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一直沒有勇氣和適當的時間向司徒楓提起,雖然有簡單暗示過,但每次司徒楓都表現得無所謂,直到昨天晚宴時,她酒醉後不經意和同事說到:「都已經交往十年了,我們是同居又不是各住各的,真不知道要維持這個關係多久……」
當下于時黎便決定這陣子要求婚,今天一早發現機會來了,女友不知道要慶祝什麼說晚上要煮一頓好料,他心想機不可失,就利用今天吧!
「走吧!我剛好出來跑腿可以去拿早上偷訂的蛋糕。」
三人邊走邊聊,先去超市再到蛋糕店,路上于時黎知道離燕昨晚的經歷後不給面子的大笑出聲,惹來好友的一堆白眼。
回到于時黎家,開門後來迎接的人出乎三人意料之外。
「學妹正在忙,東西給我吧。」方德新帶著微笑說。
離燕很想轉頭就走,又覺得自己反應不該這麼大,只好強忍衝動揚起微笑走進屋子。
另一邊的季芽路可就不一樣了。
「你怎麼在這。」他對方德新的成見很深,在出版社遇見也沒給他好臉色過。
「學妹找我來的,如果你要站在門口我也無所謂。」平淡的回話,方德新接過于時黎手上的東西後便轉身進廚房。
「阿燕他沒事的。」于時黎這麼安撫季芽路。
到了晚餐前都呈現很微妙的平衡狀態:季芽路的敵意很明顯,但方德新不以為意;司徒楓在廚房忙進忙出,于時黎想協助卻被趕了出來;而離燕和方德新保持不親近也不疏遠的距離,不論他對方德新的感情是什麼,他只知道在愛情裡先淪陷的便是輸家。
「叮咚。」開飯前,門鈴又響起。
「卓峰?」
「喲,時任找我來的。」
人員,到齊。
桌上滿是司徒楓的拿手菜,中式、西式、家常菜、餐館菜樣樣俱全,不禁讓于時黎懷疑他們到底吃不吃得完。
圍繞著餐桌的話題,不外乎是前一天的晚宴,離燕來不及逃開而被灌酒的事又被提起,季芽路也被涂卓峰爆料昨晚喝醉後跟他催稿的事。
途中,司徒楓突然離席,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信封和一瓶紅酒。
「阿黎,還記得三個月前的那場比賽嗎?」那是場全國的漫畫比賽,在季芽路和司徒楓的極力推崇下,于時黎參賽了,但參賽者大多是出道作家,能力比他好的多的是,他便也沒抱太大的希望。
「今天早上收到這封信的,恭喜了,金賞!」
于時黎錯愕的說不出話,接過信封打開一瞧才認清事實,他樂的用力擁住女友,臉上還是一幅不敢置信的神情。
「原來,是為了這個……」
「嗯。」司徒楓甜甜一笑,自家男友的辛苦她都看在眼裡,大學時就出道的于時黎常在工作和課業上兩頭燒,當然有過放棄的念頭,但最後還是撐了下去走到今天。
「楓,嫁給我好嗎?交往了那麼久卻都沒有表示什麼,不好意思。這些年,辛苦了。」微微鬆開環著她的手,于時黎微笑著。
「我算什麼,你才累吧。截、稿、日。」
「別挖苦我了。」兩人相視一笑,完全忘了一旁客人的存在。
「阿黎動作快快把戒指戴上,小心人家跑了。」
「季芽路,不要詛咒我!」
「好了,這麼好的氣氛不慶祝怎麼行?開酒吧,我去拿蛋糕。」
六個人怎麼可能只準備一瓶紅酒,當方德新拿出藏在廚房的一箱啤酒、五瓶紅酒和一瓶高粱時,涂卓峰抽了抽嘴角:「喂,酒不要混著喝啊。」
「水峯你不用擔心,我們四個常這樣喝,沒事的。」不過隔天都會宿醉的很嚴重就是了。
沒多久年齡相同的四人就紛紛喝開,不過離燕只喝了幾罐啤酒,他可不想在方德新面前又醉一次。
結果大半的酒是被那對要結婚的男女喝掉的,離燕和方德新只各喝一手啤酒,剩下的部分,全在季芽路和涂卓峰胃裡。
好在司徒楓早準備好客房,把爛醉的四人雙雙趕進房間,離燕可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現在光他自己的部分就已經夠讓他頭痛了。
兩個微醺的人收拾環境不可能沒有肢體接觸,不時的觸碰讓離燕的身體開始躁動,他知道這不是個好現象,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直到收拾完畢前,他們都沒有交談。
離燕不想逃避這份情感,他明白方德新在自己心中已經佔了很重要的位置。
「燕,我們果然還是不可能嗎?」
「嗚!……」
方德新趁離燕不注意時從背後擁住他。
「你真的是一個、過分的男人……」離燕低聲呢喃。
「很狡猾對吧?明知道你沒辦法抗拒還是故意接近你……」像早上一樣將臉埋在離燕肩窩,方德新抓起他的手開始玩弄。
「別鬧了……!」雖然這麼說,離燕也沒抽回自己的手。
「我喜歡你……曾經放下過,但相處這半年讓我發現我還是喜歡你。」
最真心的話語傳入耳中,離燕的心頭泛起暖意,啊……這個男人總是能將心裡的話坦率的說出口。
這點,他就做不到呢。
「舊情復燃嗎?」
「你要這樣解釋也無所謂。」
不,舊情復燃什麼的,不過是重新愛上的另一個說法罷了,曾消逝的事物不會再回復,又重新找回被挖除的心這樣的話,表面上是說服自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愛人,事實上是打醒自己、告訴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又陷進了愛情泥淖。
離燕轉過身面對方德新的胸膛,他還在組織腦袋裡的想法,知道自己喜歡那人,但受過傷的身體總是下意識的抗拒那人的接近,還有一個差距在他們之間,不是年齡跟經歷,但離燕也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
「你是因為同情嗎?」
「欸?」
抬起頭,他已經不想管那麼多了,那些不知名的事等以後遇上走不下去的難題後再說,他現在只想確認一件事。
「你同情我嗎?如果只是因為同情而衍生出的感情我大可不要。」不想獲得憐憫,所以一再拒絕對方給予的愛;不想被他呵護在手心中,所以奮力逃脫,一切,都只是希望能和他站在相同的位置上,用平等的地位去愛著他,從十年前開始便是如此。「我不需要別人的憐憫,我要的是對等的愛情,那時還小我沒辦法和你平起平坐,但現在,不一樣了……」
果然,是害怕呢,怕一不小心,十年前的差距又跑了出來,明明已經填補起來了……
方德新看見那雙黑眸中的認真,深棕色的眼微瞇,原本環著離燕腰部的右手改為扣住他的後腦,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便吻上那雙唇。
這是個帶有侵略意味的吻,方德新正在他口中肆虐著,描繪著口腔的形狀、勾起他的舌向他提出邀請,在他答應的那刻毫不留情的吸吮。
冗長而激情的吻結束,他看著離燕迷茫的眼神,緩緩將嘴靠近他耳邊,先惡作劇似的咬了一口,才用低沉的嗓音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對你的感情從頭到尾都是最純粹的愛情,那時我就期待著你的付出,希望你接納我後能用等量甚至加倍的情感來愛我。我知道,走過這段路的你比我堅強許多,但接下來的路會更艱辛,所以我想守護著你……讓我,陪著你一起走好嗎?」
TBC.
距離正文完結剩兩更XDDDDD
停在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這篇已經嚴重爆字了QAQQQ
前面三章平均一章三到四千,這章爆到五千,
寫手稿時平常的A4二十六孔壓線紙兩面沒寫完我就覺得很可怕,後來又多寫了超多就變現在這個樣子……
呃,就序章顯示這篇絕對HE,所以停在這不用想也知道阿燕的回覆XD
章五從頭甜到尾喔www
禮拜三見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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