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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k0875337713 於 2013-4-5 14:14 編輯
第二章 信(下)
一月二日。
米斯埃爾諾王國在季末暖陽初照、恍若春神初至的清晨,霧還未散便已極為忙碌,事實上,真正忙碌的是那些跑遍全國公佈消息的使者們,而忙碌的使者也並不限於米斯埃爾諾一國,而是全俄斯大陸都是如此忙碌。在千百年前即已揚帆的船,忙碌沸騰得彷彿今日才是首次出航,興奮、害怕、期待、猜疑……所有的情緒都聚集在這沉寂已久、幾近生苔的帆船上。
是的,全大陸都在討論這則由特伊莫爾連藉由各國國王向全大陸人類及非人宣佈的消息。信物已傳達至五位人選的手上,他們必須在一個月內到達各國所屬的門之塔,藉由門之塔進入特伊莫爾連接受世界主受封王侍的儀式,之後便是所謂的正式任職。
但是,誰也不知道各國的人選是誰,長什麼樣、高矮胖瘦、社會地位、擁有的財產多寡……一切皆成了謎,好奇議論的不止各國的人民,還有各國的國王莫不急著找出王侍的人選。但消息才公佈第一天,人選本身有沒有得知消息是一回事,願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人選並且獲得信物又是一回事,當即各國王侍人選成了最神秘的人物,貴族間、平民間互相猜忌,甚至互開玩笑。「你是不是王侍人選?」「有沒有拿到綠匣子?」幾乎成了今日見面的問候語。
平民的議論紛紛帶有興奮、期待和看好戲的心態,也有人抱持著嗤之以鼻的態度,認為這只不過是祭司界為挽回日漸下滑的名聲才放出這種消息;相較於看好戲大過於互相懷疑的平民,貴族間的議論就不若市井街道的人們熱鬧與興奮,他們互相猜忌,深怕自己身邊的人就是得到匣子的人──也就是將來政治勢力將會擴大到他們無法與之抗衡甚至被打壓的人。這樣的氣氛,也在他們的孩子之間逐漸擴散,彷彿滴入清水的一滴墨。
多羅獨自一人在學校餐廳內穿梭著,低著頭步履緩慢,兩手捏著身體兩側的衣角。他偶爾會停下腳步神色緊張的抬頭小心瞄著周圍的人,深怕自己遇到最不想看見的人。那些人總是以欺負他為樂。
前方傳來一陣叫罵聲,從聲音聽來,似乎是剛才那個在走廊上霸道地搶走他的書的人。
「米斯埃爾諾的王侍若不是我,我就會想盡辦法得到?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妳的意思是我沒有那個恭喜被選中的人的風度嗎?還是我會利慾薰心而動手搶奪?哼!區區王侍,妳認為我會希罕嗎!」
那的確是沃斯維的聲音,聽得出他很憤怒,但仍有理智。此時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相較於沃斯維的激動,她則是慢悠悠的,帶著一種自信。
「人家說話你要長耳朵,別自己斷章取義,扭曲其意。我說的是你父親,也就是伊多迪公爵,可不是說你啊,你緊張什麼呢?還有信物的互相爭奪將是一個必然的發展,不管是平民還是貴族,俄斯大陸必將掀起一翻動盪。你也沒辦法保證自己最後不會成為其中的一份子吧?」
餐廳的一角聚集了不少人,那也是聲音傳出的方向。因為好奇心的驅使,多羅擠到了人群裡,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看看是誰能夠讓那個霸道的沃斯維氣得咬牙切齒。
很快的,多羅如願擠到了前面,但他並沒有大膽的站到最前面一排,而是隔著一排人,站在兩個人之間的後方,從縫隙中看出去。
沃斯維站在餐桌邊,一隻手按在桌上,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雙頰因為情緒高昂而發紅,他瞪著對桌笑得一派輕鬆的少女。
「啊!」
多羅不禁小小地驚呼出聲,因為握斯維瞪著的少女正是大祭司家族之一的芙蕾爾•莫•緹納斯!他睜著一雙圓眼從縫隙中盯著她瞧,這是一位他只聞其名,卻從未見過的人。
據傳聞,緹納斯家族向外宣稱他們保持中立,而對於國王,那只是對國家該盡的義務。因為大祭司與國王親近的程度僅次於王侍,所以是貴族攏絡的對象,但緹納斯家族堅守著他們的信念,始終不為所動。而芙蕾爾是貴族和平民間頗具名望的小姐,她雖身在大祭司家族,卻不驕傲自恃,在政治上也有一番自己的見解,但也同樣守著家族的信念和傳統。
他不僅在貴族和平民間受到好評,聽說她的長相也是毫不遜色,面色白淨,眉目如畫,舉止間流露出一種靜謐祥和卻不失莊重的感覺,現在看來傳言不假。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看在沃斯維眼裡好似在嘲笑他激動的舉止,但其實她是因為其他原因而莞爾。這時,沃斯維咬咬唇然後開口了,他衝著對方冷哼一聲:
「那麼妳呢?妳就不想成為王侍嗎?王侍所擁有的權勢、錢財和地位,妳就不想要嗎?」
芙蕾爾的回答只是朝他一笑。
「權勢、錢財和地位?你認為那就是人生的一切了嗎?還是這樣才能夠滿足你的虛榮心、才能夠讓你建立自信?」
「妳……」
「我這樣說好了,你這有權有勢的貴族孩子懂什麼是王侍嗎?你知道王侍的背後承受的是什麼嗎?你一個普通貴族有比一個大祭司家族的人了解王侍嗎?」她嘆了口氣,神色轉為哀傷,「你們每個貴族都是這樣,只看見深潭上層肥美的魚,卻看不見潭底吃人的怪物。」
此番言論一出,學生餐廳頓時一片譁然,議論的聲音此起彼落。沃斯維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轉成了憤怒的紅。她竟然讓他當眾出糗,竟然讓他這個小伊多迪公爵在眾人面前顏面盡失!他絕對會討回來!
「啊!」
圍觀的眾人突然一陣尖叫,前排的人紛紛往後退,後面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邊喊著怎麼回事一邊被擠得跟著後退,頓時亂成一片。
「呀!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往後退?」
「噢!哪個笨蛋踩到我的腳了!」
「做什麼?別推啊,現在是怎麼回事?」
多羅站在第二排,他當然清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並沒有尖叫也沒有退步,只是被眼前的畫面給嚇到了。接著,他就被第一排的人往後推擠,一個不慎,他就跌倒在地,差點被人踩過。
沃斯維抽出腰間的配劍,憤怒的用劍尖指著芙蕾爾的鼻子。
「妳就非常了解王侍是吧?這麼說來妳也了解魔法囉?不如我們來比一場如何?」他露出邪惡的微笑,彷彿已經勝券在握,「妳用魔法,我用劍,來一較高下。」
芙蕾爾仍坐在位子上,一點也不驚慌,她冷漠地看了一眼指著自己的劍尖,然後看著沃斯維。
「學校禁止學生私下決鬥。」
沃斯維以為她在害怕。
「哦?妳在害怕嗎?哈,大庭廣眾之下,沒看見周圍的人都是證人嗎,這哪是私下決鬥?快點回答啊,還是其實你根本一點也不了解王侍,只是在吹噓罷了?」
「真難看,你只不過是想藉此挽回顏面而已。」
她說完,聳聳肩後就推開椅子起身離開,周圍的人也很配合的讓出一條路,安靜的看著她離開,誰也沒有說一句話。
沃斯維站在原地,劍尖無力的垂地,他低著頭,雙拳,緊緊握著。她看穿了他的想法,不屑他的言行,她無視他,讓他在眾人眼裡看起來像是任性吵鬧的小孩在無理取鬧。
「你們看什麼看?小心我手上的劍可不長眼睛!」
他氣憤的對周圍的人吼道。眾人先是看看他,然後又左右互相看了一眼,最後一個一個的都走了。
「好了好了,沒什麼好看的了,走把走吧。」
「搞什麼啊,還以為有好戲可看了。」
「你猜緹納斯會不會魔法?看她那麼自信,說不定真的會喔。」
「他是候補大祭司嘛,說不定真的會呢……」
多羅抱頭蜷縮在地,過了一會,他顫抖著抬起頭看看四周,才發現人群漸散了,而沃斯維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神色夾雜著憤怒、怨恨和不甘。怎麼看都覺得自己現在待在這邊不太妙,他也沒有當別人出氣筒的喜好。
「唔,好痛……」
大概在剛才因為沃斯維突然拔劍而出造成的混亂中被踩了幾腳,他覺得右手臂熱熱麻麻的一陣疼痛。
「哦,瞧這誰呀,原來是我們的小智障多羅啊,你在這邊幹麻?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沃斯維的臉上笑著,卻讓人覺得戰慄。多羅縮著身子,不安的瞄了瞄左右,有些人在看著他們,但他知道那些人只會冷眼旁觀,根本不會出手幫他。他往後退了一步。
「不、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沃斯維的表情冰冷,「像你這種廢物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你在嘲笑我嗎?嗯?說話啊。」
他的劍尖轉而指向多羅,朝前用力一戳,多羅嚇得往後踉蹌幾步,劍尖並沒有擊中他。他想拔腿就跑,可是沃斯維盯著他的眼神讓他無法動彈,他站在那裡拽著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沒有……」
「哼,你想成為王侍嗎?你不是矮人族的後裔嗎?不是會魔法嗎?表演幾招來看看如何?呵,你根本不會,對吧?你和你哥哥都一樣,甚至連你母親也是,都是騙子,都是偽裝成矮人後裔的騙子!靠這種騙術輕而易舉的攀到了卡爾奇公爵這株高枝,實際上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會,不過是騙子罷了。這種貴族學校,根本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多羅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盯著面前的人。
「……你說什麼?」
沃斯維不禁失笑。
「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貴族間一直流傳的謠言啊,你母親是騙子,而你是騙子的小孩。」
多羅感覺得到,心中有股熱流正逐漸流遍全身,心底有把火正替它加熱,逐漸升溫;他感覺得到,顫抖的雙拳,憤怒的情緒,嘴巴彷彿不是自己的,因為它正說著他絕對不敢對沃斯維說的話。
「……收回你的話。」
「什麼?我聽不見。」
「我說,收回你的話!」
沃斯維看著他憤怒地顫抖著身軀,彷彿豁出一切才喊出這句話,嘴角竟勾起了笑。
「我不收。」
「我母親才不是騙子。收回你的話。」
「你證明你會魔法,我就相信你是矮人族的後裔。」
因為這句話,多羅的表情從憤怒轉成了呆愣,然後是猶豫。
他根本不會。
沃斯維看著多羅困擾的表情就覺得開心,把剛才的屈辱給拋到了腦後,一心想整多羅,他越困擾、越難過,他就越是覺得心花怒放。
「好。」
多羅的回答令他錯愕。
「你說什麼?」
「好,我答應你,兩個月後我就證明給你看。」
但他並沒有讓驚訝的情緒維持太久。
「為什麼要在兩個月後?你現在就證明給我看。」
「……」
多羅禁聲不答,一臉的猶豫不決。沃斯維說完卻又轉念一想,他確信他根本不會魔法,那麼與其現在讓他現在出糗,不如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來看多羅表演,最後在所有人面前出糗來得大快人心。兩個月,反正才兩個月他是能變出什麼把戲?
「我改變主意了,就照你說的吧,兩個月後你要證明你會魔法,就這麼說定了。」
「好。」
沃斯維將劍收回劍鞘,滿意地微笑著離開了學生餐廳。其實學校並不允學生私自隨身攜帶劍,但沃斯維讓他的父親,也就是伊多迪公爵向校方施壓,才讓學校以「小伊多迪公爵身分高貴,未避免遭遇不測,允許隨身攜劍」這種沒人相信的理由滿足他的虛榮心。
一直到沃斯維離開,多羅都只是看著地面聽著他的腳步聲逐漸遠離。許久,他握了握拳,抬起頭轉過身要去找拿午餐的哥哥。
「……」
「你剛才和他約定了什麼?」
多羅看著面前的人,他最愛的哥哥,心情複雜。
「……」
「七年前的測試不是失敗了嗎?你剛才和他約定的,有辦法做到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多羅?為什麼要約定這種沒辦法達成的事?你想讓父親難堪嗎?你和父親的關係不是很好,但是有必要讓整個卡爾奇家族陪你一起丟臉嗎?你這樣讓父親以後面子往哪擺?」
「不、不是的,哥哥……我有辦法,真的,我有辦法……」
這不是平常那個溫柔微笑的哥哥,他的眉頭是皺著的,嘴角是平直的,甚至還向下彎,眼神帶著失望和擔憂。這不是平常的哥哥。
「現在該怎麼辦?沃斯維他一定會把所有人都找來一起看笑話。」
哥哥將餐盤放在桌上,拉開椅子坐下,扶著額很頭痛的樣子。他現在已經沒心情吃午餐了。
「你不會魔法,我也不會,沒辦法代替你,嗯……也許可以找個魔法師來代替你,但是要去哪找你這種身型的魔法師呢……」
多羅在一旁拉了拉哥哥的袖子,他回過頭,多羅看見的是為他的事情而擔憂的哥哥。
「哥,我有辦法。」
「你有辦法?」
他半信半疑的看著多羅,弟弟從沒隨便和人約定這種事,所以這次的事情看在他眼裡就只是多羅因為一時的情緒激動才會答應,但現在弟弟的臉上充滿了笑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即使這是他所希望的看見的,卻仍讓他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他弟弟。
「嗯,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
「早上的時候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其實……我有拿到那個和消息公佈的圖上一模一樣的匣子,我有把圖拿來和匣子比對過了,真的一模一樣,所以不會錯的。」
「你是說……」
多羅看著他,又露出了笑容。
「嗯,我是王侍的人選,所以是一定會學習魔法的。」
這句話,如一道響雷般給了他的心靈一記重重的打擊,弟弟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間不若以往所見的那般單純美好了。
*
遠方的山巒在早晨薄薄的氤氳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腳下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只有在地平線的另一頭有坡度平緩的丘陵,一樣在晨霧中模糊不清,因為距離較近,所以比後方遙遙的山巒看起來還要清楚些。
早晨的空氣是冰冷的,潮濕中有著一股清草與泥土的味道,令他感到無比的熟悉,也令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他在一月一日連夜離開了旅館,走夜路對他來說並不會令他困擾,他的步速甚至不會因為夜晚的黑暗而減慢,或者需要小心翼翼的小心腳下,免得被什麼東西絆倒。今天已是一月三日,他已經離開了柯特市,現在在加爾納達的邊緣遊走。他並不打算進城,而是繼續北行,夜晚就在原野露宿,他不怕野狼,那對他來說並不構成生存威脅。
沙沙沙……
他在草原上前行,靴子在草上摩擦而過,發出細碎的聲響。這裡沒有其他人,所以他將斗篷的兜帽拉下,在城內常常有人會因為它的髮色而好奇的問東問西,那令他感到厭煩。不過就是髮色而已嘛,就像動物的毛色有很多種一樣不是嗎?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時常這樣想,但總有人會衝著他的髮色問他是哪個民族的?是不是已經瀕臨絕種?或者被女孩子們用愛慕的眼神羞怯的偷偷看著他。這實在是一種怪異的感覺,至少對來說是如此。並不是說他沒被女孩子喜歡過,而是那種看著他的眼神,不是以往的厭惡嫌惡,令他感到不習慣而已。他相信自己很快就會習慣的,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先是遇見了一位魔術師,而那位魔術師有一隻很有趣的鴿子,他挺好奇那隻鴿子為什麼願意跟隨著那位魔術師,所以曾經在魔術師沒看見的時候問過牠,牠的回答竟是奉命守護所以才在他身邊,這理由如果聽在他人耳裡實在好笑,一隻鴿子是要怎麼保護一個人呢?牠連保自己都很困難了吧。不過他相信鴿子的話。
想到這,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分笑容。那隻鴿子的來歷實在令他很好奇,不過魔術師對那隻鴿子用情很深,實在很難拐到那隻鴿子。雖然最後作罷不再要買魔術師的鴿子,但他挺想再見魔術師一面,和魔術師在一起也是很開心的,至少他不像是要將他拐去賣的人口販子一樣擺著一副虛偽的笑臉。而他們的確能夠再見,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霧漸漸散了,像是漸漸揭開謎底一樣,藏在霧後的景色也一一明朗了起來。山巒仍舊羅列於遙遙天邊下,一排如凝結的波浪般,深綠的色澤。眼前碧綠的草似無盡的地毯,綿延至看不見的丘陵後方,風一吹,草就順勢彎倒,成了一波波的浪。還能夠看見丘陵上的住屋炊煙裊裊升起。
太陽也露臉了,陽光照在他的髮上反射出溫潤的白。一切都明朗了起來,卻讓一片的草原在陽光下透著一分孤寂,而他在這分孤寂中前行。
也許今夜不露宿了,在前面找個人家借住一晚吧。
他抬起頭看了看萬里無雲的天,一彎淡淡的幽藍,嵌在這片無雲的天,好像在對他微笑。
還是算了吧,他想。
今夜依舊是孤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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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我終於公佈第三個王侍人選了
可是還有兩個還沒介紹(遠目
我原本預計要在章二介紹完 看來要全部往後延了
話說大家會不會好奇伊曼沙是什麼?(眨眼
我在文內一點都沒提到呢 什麼時候才會寫到呢?(遠目
對了 最後千字只有描述的部份 雖然沒有明說 但應該知道是誰吧?(望
請回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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