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迴戰】我要月亮奔我而來｜240306【21】

陌離

【230131更新公告】

        最近修改過大綱，因為劇情走向的關係，預設會有夏油→妹的感情線，無夾心劇情。

        若介意此設定的話請謹慎閱讀。


【關於我】

        Plurk【文帳】：https://www.plurk.com/mori20104027


【關於這篇】第一人稱乙女向｜CP五條悟｜原則上不是甜文。

        避雷：妹前期個性自卑敏感、自我要求高，之後會慢慢改善。此角色塑造可能會造成部分讀者觀感不佳，請謹慎閱讀。

        時間線為高專悟→教師悟，部分半架空私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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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追逐明月的時候，能被落下的月光眷顧一刻，已經是幸運了吧？


01.

        第一次見到五條悟是在宿舍的走廊上。我提著一只皮箱，正要拐進房間。

        喂，你就是新來的嗎？聽到他的聲音，我回過頭。

        他圓圓的小小墨鏡滑落，無意間露出漂亮的蒼藍色眼睛。俗話說得好，眼睛乃心靈之窗，而我正為那一眼墜入他的眼眸中。

        換句話說，我一見鍾情了。不過我還不知道他的姓名，只覺得這個人的眼睛真是美得不像話。是神明遺落人間的藝術品。

        「啊、嗯……」我有些忐忑，連說話都有點結巴。

        他推了推墨鏡，語氣裡難掩失望。「什麼嘛，看起來好弱。」

        像是被潑了冷水似的，整個人突然就冷靜了下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尖銳的言語挑動我敏感又自卑的神經，長長的走廊上只有我跟他兩個人，空氣在這一瞬間凝滯，時間因此凍結，有一隻無形的手將這陣沈默拉得冗長。

        我被說得內心感到羞恥，卻又無力反駁。只能按捺下心頭難堪的情緒，老老實實地道歉：「抱歉，是我太弱了。」聽得我這話，他雙眉高高挑起，我猜他瞪大了眼睛：「什、什麼嘛，為什麼要道歉？」語氣兇巴巴的。

        氣氛好像變得更尷尬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道歉，但總感覺很多事情只要先低頭認錯就沒事了。至少在我有限的經驗裡，這樣的作法的確省略了不少麻煩。

        這種話當然不能說出來。聽起來很沒誠意。

        「因為我太弱了。」

        他不可置信地「哈？」了一聲，看起來想繼續說點什麼的時候，旁邊的門開了。是打呵欠的家入硝子。

        我們早上見過面。令人不安的情緒被撫平些許，我問家入是不是打擾她了。

        她回我説那當然的，畢竟高專宿舍的隔音爛透了。然後話鋒一轉，砲火轉向少年。她罵道五條悟你吵死了，一回來就欺負新同學，你他媽能不能消停點？

        一旁的我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五條悟。少年「欸──」的一聲拉長了尾音，他十分震驚且大為不滿地指著我嚷嚷道她就真的很弱啊，硝子你怎麼這樣啊。開口就是一堆抱怨，初次見面時那股高高在上的味道消弭無蹤，此時此刻的他看起來真的就像個十幾歲的少年，普通的男子高中生。

        我有些出神地盯著他柔軟的髮絲，他們吵鬧的對話像風似的掠過我的耳畔，大腦無法捕捉任何訊息。

        五條悟的頭髮真像蓬鬆的棉花糖。我心想。

        「別理他了，回房間去收行李吧。」

        家入拉起我的手，無視旁邊某隻鬧騰的巨型貓咪，她安撫我。

        雖然她神色寧靜，然而平淡語氣之下潛藏的溫柔體貼沒有因此被我忽略。

        我收起多餘的心思，笑著跟家入說好。

        「晚安，五條同學。」這是我打開房門前，對五條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看見他的髮絲安分地落在他的鬢邊，皮膚白皙，身影頎長，雪髮少年像幅美好的畫，又像墜落凡間的神明──完美的、無瑕的。他側過臉看向我，語氣有些不耐，卻還是說了晚安。

        進入房間之後我無心打量裝潢，只是抵著門板心想，神明果真不屬於人類。

        ──我想追上他。

        我想……靠近我的神明。

陌離

02.

        追五條悟要先從哪裡開始？

        剛來這所學校不久，我跟所有人都算不上熟，唯一的女性同期家入也跟我說不到幾句話。沒有任何軍師可以給我建議。

        我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心說五條悟那麼完美，不然從化妝開始好了。

        我是混血兒，以前都還住在國外，因為父母工作調動的緣故，去年才搬回日本。

        國外不怎麼要求出門一定要化妝，素顏也可以，加上皮膚狀態不佳，因此我鮮少化妝，技術自然也稱不上好。

        遮住因為經常失眠留下的黑眼圈，蒼白的唇塗上粉嫩的唇彩，用眼妝修飾不完美的眼型。我把造型醜陋的眼鏡拔掉，換上黑色圓形眼鏡，連髮絲也用工具精心燙了個捲。

        我摸摸自己微捲的髮尾，心想是時候好好養皮膚了。


03.

        走到教室的時候發現家入認不出我。

        「不好看嗎？」

        我抿抿嘴，試圖不讓自己太緊張。

        家入打量著我，搖搖頭：「不，就是跟昨天差太多了。」

        挺好看的。她說。

        坐在家入的旁邊，發現她右手邊還有兩個空位。

        「五條同學跟夏油同學怎麼還沒來？」

        我出於禮貌地詢問，得到「大概是昨天打遊戲通宵了吧」的回應。

        我說好吧。心裡有一些失落，臉上卻不動聲色。

        也好想讓五條看看。

        夜蛾老師過沒多久也走進教室了，他看到我時先是愣了一下，又看見空著的兩個座位，額角一跳終究是不再多言，大手一揮開始上課。我收起心思專心看向黑板，認真地抄著筆記。我日語不好，晚上還是得多費點心思自己複習。

        上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兩個打著哈欠的少年才姍姍來遲，被夜蛾老師鐵拳制裁。緊接著過沒多久老師便宣布有任務需要先離開，下午不用上課。

        聽到下課兩個字，身旁的三個同期精神狀態明顯好了一半，尤其是五條，他頂著大大的黑眼圈，聲音中氣十足：「傑，我們回去打遊戲吧！」

        夏油對他說等等，然後喊著正在收拾東西的我。他問我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我疑惑，他把手機亮給我看，是夜蛾老師的訊息。

        「傑，她剛來日本定居沒幾年，日語不是很好，你跟硝子多多幫著點。」

        想起入學時那張成績慘不忍睹的日語考卷，我說：「隨時都有空。」

        「晚上七點可以嗎？我跟硝子去找你。」

        還來不及說好，一隻白皙的手從他身後抽走手機：「哇嗚，原來你日語這麼爛啊。」

        「悟，手機還我。」我彷彿看到夏油額角的青筋正在一跳一跳的。

        五條語氣自然地回答說等等嘛，然後用漂亮的、寶石般的眼眸上上下下掃視我一番。

        「你今天長得好不一樣。」

        好不一樣？是好看的意思嗎？我反問他。

        五條湊近我，驟然在視野裡放大的臉孔使我有些不適應。

        「浮粉了。」他說。「你眼角那個黑黑的是什麼啊？」

        「那是眼線。」一旁不說話的家入拉開我跟他的距離，夏油叮囑他不要對女孩子指指點點。

        「抱歉，悟這個人講話……比較直一點。」夏油語帶歉意，又安慰我：「沒事的，沒有很糟糕。你這樣打扮很好看哦。」

        我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聽到夏油的安慰才意識到自己的臉部表情大概很難看。我露出笑容說沒事我不在意，只是浮粉而已，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其實他也覺得不好看的吧，卻又因為體貼的個性選擇說謊安慰我。

        夏油毫無所覺地再度對我露出安撫的笑容。時值正午，光線落在狐狸眼的少年身上，垂落的瀏海隨著微風晃呀晃的，渾身上下散發著平和親人的氣息。奇異的是，正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偶爾卻在言談之間洩露出幾分傲慢的味道。這種看似溫柔實則傲慢的反差映在我眼底極具衝突性。我忍不住心想：他可真矛盾。

        但我亦深知他的傲慢從何而來，夏油傑的確有十足的資本可以這樣做──罕見的咒靈操術能夠無限制地收服咒靈，簡直就像精靈寶可夢一樣。即使被摸清咒靈的術式也無所謂，再放出新的咒靈就行了。

        盯著他耳際處閃閃動人的耳釘，有一瞬間不知為何我竟覺得暈眩。

        「走吧。」家入過來拉我的手，示意我們可以先離開了。

        走回宿舍的一路上我都有點恍神，同期察覺似的開口：「不開心嗎？」

        不開心？「也還好，只是說浮粉而已，看不懂眼線也不能怪他。家入覺得不好看嗎？」

        「唔，實話實說，我覺得──大概五十分吧。」她頓了頓，又說：「不過我覺得以新手來說，你真的很不錯了。」

        我沒說話，心裡卻忍不住盤問自己：那怎麼會只有五十分呢？在家入硝子的打分模式裡面，有幾分是真心的給分，又有幾分只是出於同情的給予？

        大腦不斷回放著五條湊近我的片段。我心想，及格線怎麼這麼遙遠呢？

        「我教你化妝吧。」

        宿舍樓已經到了。驟然響起的清悅聲音像一把弓矢劃破過分寂靜的氛圍，她打斷我的思緒，我側過臉看向她，發現棕髮的少女對我笑得溫柔。

        好啊。我也微笑，告訴自己沒有關係。自怨自艾是沒有用的，只要再努力一點點，遲早都可以追上那個少年的。

        「對了，你是不是還不認識歌姬她們？她們是三年級的學姐。下次我們跟歌姬她們一起去買衣服怎麼樣？」她提出邀約。

        我受寵若驚。這麼快就可以加入女子聚會的嗎？

        那當然了。家入摸摸頭髮，再度彎起眼睛。聽你叫我家入叫怪生疏的，叫我硝子吧。她說。

陌離

04.

        我卸了妝，趁著空檔將房間整理過，又備了些小零食打算招待這兩位同期。高專的設備雖然有些老舊，但好在應有盡有。

        硝子和夏油七點準時出現在我房間，還有不請自來的五條。

        「抱歉，他聽到我們兩個要來找你之後也想來湊熱鬧。」夏油解釋。

        「……」我盯著白髮少年一時失語。五條看著我的反應瞪大了眼睛，神色顯得有些不悅：「幹嘛，是不歡迎老子嗎？」

        「怎麼可能。」我回。「只是很意外你會來。」

        ……畢竟你看上去還挺討厭我的。
       
        「先說好，這裡沒有遊戲可以招待你哦。」

        這倒不用。五條拿出他的PSP，看上去非常得意。老子早就準備好啦！他說看你這種人很明顯就是不打電動的。神色驕傲極了，像一隻對著主人喵喵叫，等待被撫摸的雪白貓咪。

        可惜我不是飼主，這麼可愛的貓誰不想擁有？

        「五條同學真聰明。」於是我誇他自己懂得找樂子。

        但我沒告訴他，其實我還挺會打電動的，只是已經不喜歡玩了。

        打電動的美好回憶應該要留在過去。


        補習大會正式開始，步驟是這樣的：由經常出任務的夏油四處搜考卷給我，只能留在高專的咒術界珍寶硝子耐心指導。他們準備了一份中學的日語考卷給我，要我先做題。

        我側頭看了一眼已經在翻我書櫃的夏油，再看了一眼咬著棒棒糖正在看電視的硝子，最後又看了一眼跟PSP大戰三百回合的五條。然後我埋頭咬著筆桿狂寫，寫不出來的也會想辦法自己做個骰子骰出答案。

        接著信心滿滿地交給硝子改考卷。

        「……三十三分。」

        「誒！？」我大受打擊。

        一旁的男子高中生二人組湊了過來，夏油看著題目試圖釐清錯誤的原因，五條則是毫不客氣地指指點點，他大笑：「哈哈哈哈哈太笨了吧！這題怎麼看都要選A啊！」

        「悟，她最近才搬來日本，不要欺負她。」夏油無奈地阻止同期的取笑，接著他又好脾氣地說，來，看這題。

        我對他笑了一下，目光順著他纖長的手指看向紙張上印出的題目。


        沒關係，總有一天會學會的，不要氣餒。

        總有一天我會學會日語，學會化妝打扮，學會變得更強……學會如何去當一個更好的人。

        然後虔誠地對著我的神明大人祈禱，請他看看為了他變得更好的我一眼。就一眼。

        ──請他憐憫我。請他愛我。


05.

        日子一成不變的過去，日語補習也照常進行中。拜人類的負面情緒過多所賜，工作量一如既往的多，咒術師不得不二十四小時on call，簡直就是無法休假的可悲社畜。

        賺錢很快樂，存簿裡面逐漸增長的數字使我滿足，但都是用肝換出來的。

        就像現在。半夜兩點，我跟夏油還在帳裡面，剛祓除完一隻一級咒靈，正看著他準備吞食咒靈球。

        ──不，可能還是有什麼不一樣。

        「傑。」我在他舌尖已經快要碰到黑團之前開口，他放下手側過臉看向我，「嗯？」了一聲。

        我跟傑的關係變得更親近些，也可以互相用名字來稱呼彼此了。

        感謝我破爛不堪的日語給我機會，現在我們下課時也能說一些除了日語題目以外的話題──而我的程度也肉眼可見地變好了。

        「我從以前就一直很想問了……」我指著他掌心的咒靈球，它正散發著令人不適的氣息。「它到底是什麼味道？我看你吞下去之後表情都不太好。」

        「嗯……」傑沉思了一下，用了一個聽起來就很不舒服的形容：「像處理過嘔吐物的抹布。」

        「哇嗚……」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再接續話題，而是眼一閉心一橫，將咒靈球吞下去，動作一氣呵成不帶一絲猶豫，他顯然也不願意讓這種噁心的味道留在舌尖太久。

        少年精緻的眉宇微微擰起，看起來很是痛苦，過了許久才舒緩表情。

        我摸摸口袋，發現還有一顆用來提神的檸檬糖沒被我吃掉。

        吃一顆吧，我只有這個了。我遞給他。

        他愣了愣，彎起眉眼收下我的好意。謝謝。拆開糖果包裝，他說。

        看著他的一系列動作，我忍不住想：為什麼要為了不知名姓的普通人類做到這個地步？用自己的痛苦換取別人的幸福？

        走吧，該回去睡覺啦。傑笑著。我站在原地猶豫一下，最後還是問出口。

        「強者生來就是要保護弱者的。」他只這樣回答。

        值得嗎？我又問。

        「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只是應不應該而已。」

        隨著咒靈被祓除，帳也已經消失了。繁華的東京直至深夜仍然亮著許多招牌，屬於城市的霓虹燈光在他俊秀的臉龐上落下斑駁的光影，方才還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漸漸地開始有人走過。兩名穿著深色制服的少年少女像靜默的行道樹，佇立在人來人往的人流中，他低頭注視我，額前的瀏海垂下來。

        「……你真傲慢。」半晌，我慢慢地說。

        「什麼意思？」

        暫停的時間被按下播放鍵，傑那張微笑的臉有了變化，多了幾分不悅的味道。少年的自尊心被挑撥起，他會不開心大抵也是正常的。對於惹起他的怒火我覺得很抱歉，但也許這些話他現在就該知道。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甚至可以預知他的未來。

        「你是不是在想，我這麼弱的人怎麼配這樣說你？」

        他沈默不語，抿緊的唇卻洩出幾分心思。

        「你覺得人類是弱者，咒術師是強者，是兩種不同的種類──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定義的弱者殘害你所謂的咒術師同胞時，你該如何自處？」
       
        「別說不可能，世界這麼大，一切你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實則都有可能發生的──理想主義者，總有一天會被自己的理想擊潰。」

        傑安靜下來，在我準備開口說「回去吧」的時候，他突兀地開口：「那你呢？」

        什麼意思？我問。

        「你喜歡悟吧。」他說。「悟性格不好，你也不是個能對於他的話一笑置之的人。你圖他什麼？」

        我笑起來。問他說很明顯嗎？

        氣氛放鬆些許，傑也笑了。他說其實不明顯，畢竟你去出差時帶回來的禮物不會只有悟獨有。

        不過偏愛都是顯眼的。少年指指眼睛，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即使嘴巴不說，也會從眼睛跑出來。

        「別講這麼噁心的話啊。」悟不在這裡，我繃緊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

        你說得對，我喜歡他。我說。「但我能圖他什麼呢？」

        我有些難過。

        他是神明，我是匍匐於砂土的信徒。這就是我跟他的差距。

        「我圖他的喜歡，但我配不上他。或許這輩子都配不上。」

        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屬於人間煙火。五條悟也不屬於我。

        「別這麼說。」他安慰我：「你也有很多優點的。」

        什麼優點？傑扳著手指認真地數給我聽：溫柔、內向、認真、為了一件事情竭盡全力。這不算是優點嗎？在別人眼裡，你也在閃閃發光呀。

        ──我突然有一瞬間想知道，他是那個「別人」嗎？他也會覺得我是閃閃發光的嗎？然而我們交情也不過如此，終究只是關係不錯的同期，又何必問這種問題使他為難。

        我最後還是沒答腔，只是微笑。

        「我想再努力一點，再靠近他一點點。總有一天，他說不定也會覺得我配得上他吧。」

        傑定定地看著我。半晌，他拉平的嘴角也漸漸上揚，形成動人心弦的弧度。


        「──你說得對，說不定呢？」

        他語調輕快。

陌離

06.

        午餐時間。拒絕了硝子的投餵。

        「你不餓嗎？」

        太熱了，吃不下。我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搖搖頭。不過這不是主要原因，是因為我太胖。我回想昨天照鏡子時腰間溢出的軟肉，心裡忍不住嘆氣。

        ……還真沒見過咒術師有胖的，我可能要當咒術界第一個了。

        我深思了很久，最後還是扭過頭開口：「硝子。」

        栗髮美少女瞥了我一眼，臉上寫著「有話快說」。

        「我是不是胖啦？」支支吾吾半晌，我終於把話給說清楚。硝子聞言便拿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我，叼著根沒點火的菸，看起來還真的怪像不良少女的。

        她開口，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還行吧？你最近吃太多糖了？」

        我反思了一下最近的日常，心想好像還真的有可能。

        自從發現悟的嗜好之後，為了討好他，我積極開始學烘焙。從最簡單的開始做起，每天吃一堆奶油、蛋糕跟高糖量的東西，即使是運動量大的咒術師也很難不胖。

        「可能是吧……」

        硝子呼了口氣：「誰讓你喜歡吃糖。」

        我回以苦笑，不敢說實話──其實我討厭甜食，但我也不想讓別人過於明瞭我想討好五條悟的心思。我正想再跟硝子討論「如何減肥」的事情時，一個帶著少年氣的聲音插進我們的話題：「你們在說什麼啊？」

        影子籠罩我，熟悉的氣息在身後散開，少年不管何時，身上始終帶著好聞的香氣，我很難形容那是什麼樣的味道，但只要他一靠近我，我就知道那是他。

        我直起身回過頭，果然是悟。他依舊帶著那個圓圓的墨鏡，鏡片之後的六眼是流轉光華的寶石色澤。我曾經因為好奇跟悟借墨鏡戴過一次，帶上時發現視野是深不見底的黑。他的肌膚因為出任務的關係曬成有點小麥的色澤，但我知道在冬天時又會變回漂亮的白。我愛慕的少年如正午朝陽又如冬日初雪那樣，他的每一種面貌都使我驚嘆不已。

        回想起腰間那塊溢出的肉，我只覺得更加自卑。

        我強打起精神回他沒什麼，又反問他：「傑不在？」

        悟在我身側落坐，聲音依舊聽起來很有朝氣：「傑去出任務啦，沒人跟我打遊戲，無聊死了。」他撒嬌似的抱怨。

        我想起昨天他們兩人拌嘴後不小心弄壞高專操場，被夜蛾老師鐵拳制裁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悟看我突然自顧自地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語氣一瞬間變得有點不善：「你笑什麼？」

        我還在笑：「笑你跟傑昨天被夜蛾老師……好痛！五條悟！妝要花了！」

        他捏我！這次更過分了，他湊近我，用手掌惡狠狠地揉我的臉頰，嘴裡不忘嘮叨：「老子就把你的粉底抹掉！」

        我劇烈掙扎，感覺雙頰也跟著泛起熱氣，不知道是被悟捏的，還是因為害羞：「硝子！啊啊啊救我！」

        救我！現在不只粉底掉光，我的小鹿也要不受控了！


        美少女此時此刻的表情也變得像在看白癡了。

        「幼稚。」

        她嘴裡那根菸終於燃起火光，硝子輕吐煙圈，不屑點評。

陌離

07.

        早上起床的時候肚子發出飢餓的聲音。我打開冰箱看著眼前的食物，盤算著想吃點什麼，大腦卻下意識地開始計算起熱量。這種感覺有些難受──當你已經夠足夠飢餓，卻因為擔心攝入的營養過多，導致你什麼也不敢吃，失去進食的慾望。

        不知道到底是吃不下還是沒敢吃太多。沒時間讓我猶豫太久，我把分量不多的食物一分為二，囫圇吞進肚子裡後簡單收拾一下自己便趕著出門上課。

        「咔」一聲，跟我同時間開門的是隔壁房的硝子。她似乎是昨天熬夜熬得太晚，走出房間時整個人還是懵的。我們並肩走在通往教室的路上，炎熱的夏天變得遙遠，時值秋分，放眼望去，蔥綠的草木變得枯黃，我竟也難得在這匆匆過去的日子裡感到一絲愜意。

        說起來，自入秋後，咒靈也有減少的傾向。到了冬天，肯定會更少的吧。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硝子，她也忍不住贊同地笑了起來。「真好，冬天很快就要來了哦。」

        「真期待呢。」

        過了寒冷的冬季之後，我們就要升上二年級了，很快就會有新的後輩加入高專……這樣一想，過去煩悶的生活似乎也變得可愛了。猛然冒出的念頭使我心驚──原來我也會對未來有所期待嗎？

        我想了想，意外地發現加入高專到現在，隨著跟同期的關係步入佳境之後，我似乎也變得開心了些。

        「你怎麼突然慢下來？快遲到啦。」

        在沉思的期間，不知不覺已經慢了硝子好幾步，我抬眼看見她咬著棒棒糖，聲音裡有幾分催促意味，卻沒有絲毫不耐。

        來啦。我笑起來，跟上她的步伐。

        ──真好呢。

        ……如果這樣的時光可以再慢一點、慢一點就好。


        下課之後因為大家各自有事要做，午餐沒辦法聚在一起吃，只剩下我跟傑。我婉拒了他的午餐邀約，用別的理由塘塞過去了。

        傑上下打量我一番，最後猶豫著說出自己的猜測：「……你有在吃飯嗎？」

        欸？「怎麼這樣說？」

        「瘦太多了。」他說，指了指我的臉頰：「感覺臉上的肉都凹陷了。你之前腿大概是這個細度，現在變成──」又比劃了一下，「這樣吧。」

        「……怎麼感覺你現在說的是悟會說的話。」我跳過話題，誠實地告訴他此時此刻我複雜的內心變化。原來夏油傑偶爾也會這麼失禮嗎？

        「抱歉，這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他被我的言語逗笑，問我，所以你要吃飯了嗎？

        他想了想，補上一句「我請客」。


        我們最後叫上硝子一起去吃燒肉。作為在場唯一男士的傑自動自發地拿起夾子開始幫我們烤肉片。

        好香。我吸吸鼻子，但又覺得有點不敢吃。熱量太高了。

        「所以你是遇到什麼事情沒有胃口吃飯？」

        硝子放下從自助吧那裡拿來的食材，語氣不鹹不淡。

        我「呃」了一聲，如坐針氈，感覺肉都不香了。

        「沒事，我等你說。」傑也像個好心人一樣笑咪咪地將肉片放進我碗裡。

        ……我咽了咽口水，老實招來：「就是……我暗戀悟。」

        「你喜歡悟！？」硝子的飲料差點噴出來：「你喜歡他什麼？」

        已經是第二次被問到這個問題了，上一次傑也問我圖他什麼。

        我困惑地反問：「我喜歡他這件事很不明顯嗎？我還為了他學著做甜點跟打扮自己。」

        傑手裡的肉「啪」的一下掉在桌上：「你是說……你學化妝是為了悟？」

        「我以為你喜歡的是傑。」硝子面無表情陳述，我看見傑的臉上閃過一點尷尬。

        那你們誤會還挺大的。我嚼了嚼肉。硝子由衷佩服我的毅力：「我以為你做這些只是因為自己喜歡……」

        傑也有些愣：「做甜點還可以理解，但我一直以為學化妝打扮只是因為你剛好想學。」

        不是的。我說：「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他。我想要配得上他。」

        我喜歡他視咒靈如螻蟻般不可一世的模樣，喜歡他張揚的笑容，喜歡他拿下墨鏡用外表優勢撒嬌的小心機，喜歡他吃甜點時露出幸福的表情，那是他發自真心的愉悅……應該是說，從他第一眼用倨傲目光打量我的那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他。連他上次捏我的臉把我粉底抹掉的樣子，我都覺得很可愛。我說。

        「你是被虐狂嗎。」硝子開始懷疑是悟下蠱給我，所以我才這麼瘋狂地……癡迷他？

        不。「只是剛好因為是五條悟，所以什麼都喜歡……跟家世無關，跟外在的、優秀的條件無關。就算沒有這些，我也會很愛他……我甚至寧願他平庸至極，這樣他就不必承擔人世苦厄。」

        五條悟是我出生至今唯一一個喜歡的人。我只想把日月星辰都捧給他，跟他說，看，多襯你呀。

        我跟兩人說我曾經聽過的一個故事。有一個非常懶惰的人，儀容不整、蓬頭垢面，住的地方凌亂不堪。很多人嘲笑他，他也絲毫不在意。直到有一天，一個朋友送給他一束白色的鮮花。為了配上這束花朵，他把長滿灰塵的家裡整理得一乾二淨，將自己的外表梳洗修飾一番──就這麼一束潔白的鮮花，使他整個人和環境都重生。

        「悟對於我而言，就是那束花。」

        硝子原本想說點什麼，但最後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吃飯吧。


        這場聚會最後以悟姍姍來遲作為結尾，他沒趕上我們的聚餐，正走在我們前頭抱怨著一定要陪他去吃點別的。

        我跟硝子落了幾步走在他跟傑的身後。棕髮少女側過頭看向我，嘴唇微微動了動。

        我聽見她的聲音。

        「──你喜歡吃糖嗎？」


        喜歡。我說。

陌離

08.

        那場聚會就像是不存在似的，沒有人再提起那個話題。知情的兩個同期對我的一舉一動默不作聲，不插手也不干預，只提醒我要注意身體。我笑著允諾他們，然後繼續我的倒追大作戰。

        悟也一如往常地對我頤指氣使，而我出於對他的喜愛照單全收。我有時覺得他真一條甩著尾巴的任性大貓咪，不斷喵喵叫要他的主人陪他吃陪他玩──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究竟是他的主人還是他掌心裡的玩物呢。

        「我要吃那個。」

        我順著他伸出的手指看去，是一間很貴的甜點屋。我眼也不眨地說好，然後看見站在悟身側的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忍不住笑：「傑也一起吧。」

        「你真是……就不怕被吃垮嗎？」傑有些無奈地問我。

        我眨眨眼睛。「悟倒是有可能啦，你又不愛吃甜點，吃不垮我的。」

        好吧，這倒是。傑說。

        「等一下，什麼叫我會把她吃垮啊？不是她自願的嗎？」

        這隻仗著別人寵愛的貓咪真是……我頓時有些明白為什麼歌姬學姐看到他就生氣。「五條悟，你摸著良心說，你不會嗎？」

        悟認真地想了想：「不然換我請客？」

        我睜大眼睛：「難得良心發現……」

        少年頓時不服氣了，他仗著人高手長的優勢，兩手一伸分別捏住我的左右臉頰，然後拉開。

        「五條悟你真的……」被捏臉的關係，我接下來的話變得含糊不清，沒人聽懂我在說什麼。

        「悟，不要欺負女生。」傑開始勸架。

        「傑你居然幫她！老子哪裡不好了！」

        我揉揉臉頰，心想五條貓咪雖然氣人，但還真的是怪可愛的。


        「五條悟，我今天肯定要吃垮你。」我發下戰書。

        他「呵呵」一聲：「老子有的是錢，不怕你吃。」

        「你們兩個真的幼稚死了……」

        「夏油傑你吃不吃？」

        他毫不猶豫：「吃。」

        我說：「那就別管那麼多，吃就是了。」


＊


        日曆一頁一頁撕下，窗外的景色日日變換，轉眼間時序便入了冬。

        我一踏進教室就看見三個人在位子上嘰嘰喳喳。

        「快過年了，要不要趁著放假前，我們四個一起出去玩？」傑提議。

        悟咬著棒棒糖：「去哪？」

        「TDL？」硝子翻了翻雜誌，指著上面的內容：「這看起來還挺不錯。」

        我也跟著湊過去看雜誌上有關TDL的介紹──城堡、公主、童話故事。誠實地說，我很心動。

        於是連忙高舉雙手表示贊成：「附議！」

        所有人沒有意見，拍板定案。


        出發的前一天，硝子一如既往的跟我傳訊息聊天。

        「你明天想穿什麼？」

        想起衣櫃裡的衣服，我回：「你還記得歌姬學姐幫我挑的洋裝嗎？」

        硝子：不記得，太多件了。

        我索性拍照傳給她。硝子說她覺得這件太沈穩，於是我又挖出一件淺色的襯衫，討論了好久，直到訊息裡傳來「可以」之後才定下明天的衣服。

        隔天一大早我換上衣服和新買的靴子，畫上漂亮的妝容。從三月入學至今，我幾乎天天早起化妝，即使出任務整晚沒睡，回到房間也堅持做完整套卸妝保養才上床睡覺──我極度感謝自己當時並沒有偷懶放棄學習化妝，現在的我已經可以畫出完美好看的妝容，挑選更適合自己的彩妝品。

        這一切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站在鏡子前端詳了一下自己，確定從頭到腳連髮絲都是精緻的才打開房門──欸？

        「好慢。」悟站在我面前抱怨道，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手機：「不是還沒到約好的時間嗎。」

        他提早整整快半小時。

        「可是我站在外面等很久了耶。」

        小貓咪又在不講道理地任性了。一路相處觀察下來，我隱約意識到這應該是悟向我撒嬌的方式，於是我放軟了語氣哄他：「對不起呀，我不知道你在外面。」

        我讓他先進房間等其餘兩名同期，再從房間冰箱裡拿出草莓口味的蛋糕讓他先吃。

        我的房間自從日語補習大會開始之後就變成四人聚會的地方，也因此悟對我房間的陳設再熟悉不過。他端著蛋糕坐在地上，邊吃蛋糕邊玩新發行的電玩。我額角一跳，忍不住連名帶姓地喊他，「五條悟，老規矩記得吧？」

        他身體一僵，「我這局打完就好。」

        某次也是這樣。他邊吃東西邊玩遊戲，結果一時不慎把食物給打翻，先不談弄髒地毯這件事，光是清理就花了不少心力。

        從那次開始我嚴禁任何人邊吃東西邊打電動。

        「再打翻，我真的會讓你把整間房間都掃過拖過哦。」我不放心，又叮囑一句。

        他懶洋洋地說知道啦，我估摸著還有點時間，決定趁現在將曬在外面的衣服收進室內。

        風很大，但今天的陽光很好，刺眼的太陽照得我一時睜不開眼。等我瞇著眼睛收好衣服回頭準備走進室內時，發現我愛慕的少年已經放下遊戲機，正一邊大口吃蛋糕，一邊看今天早晨的新聞。

        我忍不住微笑了下，然後拉開門走進室內。緊接著聽見有人在敲門，我知道是硝子和傑。

        「來啦。」我說。然後看見少年按下遙控器關掉螢幕，三步併作兩步地小跑過去為同期開門。

        「你們好慢！」

        「是你自己太早了吧。」我忍不住幫腔。

        「不管啦，出發了！」


        我落了一步走在隊伍的最後面，腦海浮現悟的臉。

        我見過他祓除咒靈時身姿挺拔的模樣。看似漫不經心，然而緊繃的肩頸和蓄勢待發的姿勢卻透露出少年實際上對身邊都充滿警戒，下手的動作也是俐落乾淨、毫不拖泥帶水──五條悟是偽裝成無害貓咪的雪豹。

        然而坐在我房間地上的他就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子高中生。放鬆下來的肩膀，落在他側臉的光線，微微鼓起、緩慢地咀嚼食物的白皙臉頰，沾在下巴的淺色奶油，看起來笨拙又可愛。

        在我們面前的五條悟是臭屁的同期、頑劣的男子高中生，被我悄悄暗戀的人；然而一走出東京高專這所大門，他就是未來的五條家主，出生時即改變咒術界的存在。

        在他面前我總覺得自己一點也不起眼。不是第一次體認到我們之間的差距，但此時此刻我想起方才的場景，想起他像小貓咪一樣仗著眾人寵愛肆意妄為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暗自竊喜──至少在這裡，在我們的面前，在我的房間裡，他像孩子一樣的小習慣只有我看見了。

        如此便足矣。當下便是最好的時光。









＊很重要的提醒｜公告已同步更新在一樓

        最近修改過大綱，因為劇情走向的關係，預設會有夏油→妹的感情線，若介意此設定的話後續內容請謹慎閱讀。

        暫定無夾心劇情。

        最後感謝閱讀到這裡的你。


        230131｜梔涼

陌離

09.

　　一到TDL才發現悟花錢包場了。

　　我們三人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悟跟他的家僕對話。那個穿著黑衣的人時不時就彎腰鞠躬，態度看起來十分恭敬。

　　聲音飄進我們的耳裡：「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處理好了，少爺和少爺的朋友們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嗎？」

　　他回頭看了看我們，我們一致搖頭說沒有。

　　於是矜貴的白色大貓貓又轉回他高傲的頭顱，語氣自然地吩咐說「沒有，你可以走了」。

　　怎麼說呢，就……挺可愛的，連命令人的樣子都是。

　　一旁的硝子戳了戳我的腰間肉，我一個激靈：「怎麼了？」

　　她恨鐵不成鋼，「控制一下表情。」

　　欸？我摸了摸臉，疑惑地看向她。

　　「你現在的表情就像五條的狂熱追求者一樣。」

　　我就是啊。我斂了眉眼，卻還是忍不住抿嘴低笑。

　　「走吧，想先去哪？」悟靠了過來。

　　咒術師通常都有點瘋狂──我想也不想，直接忽略那些一看就是給小孩子玩的遊樂設施。

　　「最刺激的全部都玩一輪！」

　　提議一致通過。


　　咒術師的體質太好，雲霄飛車什麼的玩過之後便覺得也不過如此，索性罷了念頭，改成享受當下的休閒時光。

　　接過米奇遞給我的髮箍，我彎起眼睛道謝，動作自然地將它往頭上一戴，噠噠噠地小跑步到不遠處的同期們身邊。

　　「不錯吧？」

　　在他們面前轉了一圈，裙擺隨之搖曳，我扶著頭上的髮箍，露出燦爛的笑容。

　　「很適合你。」傑跟著稱讚我。他的語氣很真心，聽得出並不是在敷衍。

　　悟很好奇地伸手揪住，被我一手拍開：「不可以這樣拉，會壞。」

　　「我也想要──」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

　　我搖頭拒絕他，然後將早先預備好拿在手裡的髮箍套到硝子的頭頂上：「這是要給硝子的。」

　　「等等，我跟傑的呢？」白色大貓咪發出不滿的聲音。

　　「再去拿就好啦。」

　　「我對那個──」傑試圖澄清，我看向他：「要合群啦，傑。」

　　黑髮少年無奈地笑了，他攤手，看起來像是在說「好吧，敗給你們了」。

　　我抓住他們的手：「走啦走啦。」

　　我的力氣比他們小，加上身高懸殊的關係，拉著他們向前跑的時候意外的還挺吃力，像是小朋友拖著大人似的。悟自然發現這點了，他說傑，你覺得這畫面像不像我們在帶小孩？

　　「我們不可能，悟。」傑語氣溫和地拒絕他。

　　走在後面慢悠悠跟上的硝子忍不住笑出聲。

　　悟不屑撇嘴：「別想了傑，老子喜歡女的。」

　　「等等……」夾在兩個人之間的我面無表情地開口：「悟，你剛剛是在暗示我力氣很小還是很矮？」

　　「其實兩種都有欸。」

　　額角突然在抽動。我準備鬆手，然而下一秒緊握的力道卻忍不住讓我詫異地看向他──白髮少年像是和黑髮少年達成什麼默契似的，在冬日的寒風裡，他的聲音是如此清晰：「傑！準備好了嗎！」

　　另一邊握著我的手，在這句話說出口之後也跟著加大力度。我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閃過。

　　下一秒，兩個男子高中生像是在提什麼東西似的，他們一人一邊拉起我的手，然後向米奇的方向狂奔。過程中我的腳完全碰不到地。

　　「等等──」我的裙子！裙子！

　　……等他們將我放回地面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已經身心俱疲了。

　　「不覺得這樣很好玩嗎？」我彷彿看見他身後有尾巴在搖。

　　完全不覺得。「悟就算了。傑，你……」

　　我欲言又止。說話的語氣聽上去都像是老了十歲。


　　回應我的是他如弦月般彎彎的眼睛。

　　……算了。我扭過頭對著那個已經戴好髮箍，正在對硝子擺各種奇怪POSE的白髮少年：「五條悟！甜點沒了！」

　　「先別說那個啦！」悟朝我們用力招手：「快來快來！」

　　「做什麼？」我邁開腳步，不忘詢問。

　　「拍照啦！」他將相機塞給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家僕，指揮著叫他們幫我們拍照。

　　做完這一切之後又興致勃勃地拉著我們去不遠處的照相亭。

　　……

　　可以說是玩瘋了，沈沈黑幕已經落下，我們還是捨不得離去。咬著悟塞給我的棒棒糖，我有些惆悵。

　　「時間過好快哦……」

　　「有什麼關係。」悟說，「我們又不會分開，還可以再來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這話還是說得讓我心跳失序，忍不住扭頭看他。

　　悟詫異地看我：「幹嘛？我說錯嗎？」

　　我壓下多餘的心思，笑著搖頭說沒有。

　　──他說得對，我們不會分開。


　　悟突然開口喊我。我正低著頭分神去了，聽他喊我才抬頭看他。

　　他示意我看天空。幾乎是同時，我聽見爆炸的聲音從遙遠距離傳入耳裡，萬千顏色在遠處地平線以每秒超過十公尺的速度向上衝刺，化成無數星點、隨即泯滅。

　　我怔怔地看著。這畫面太美，我捨不得移開眼睛。

　　「等等……傑跟硝子不在。」

　　我勉強抽出一絲注意力對悟說。他們兩個結伴去抽煙好像抽得有點久了。

　　「在這裡哦。」一顆頭鑽進我和悟之間，是硝子。

　　「你們去好久……」我小小聲埋怨。

　　「因為去給你買這個啊。」傑走到我面前，將一個塑膠袋遞給我。

　　我拆開之後發現是一大束仙女棒。


　　……啊，對了。

　　煙花秀已經接近尾聲，我看著昏沉沉的黑幕，「生日快樂」四個字出現在視野裡。

　　十二月二十四日，我的生日。

　　「生日快樂！」

　　我的同期們一個個地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那是來源自於心的深處、如此真實地希望我能快樂的，最珍貴的祝福。

　　硝子率先用力抱住我，其餘兩人不甘寂寞，也跟著張開手臂。四個人抱在一起，實在是壓得喘不過氣，然而我卻覺得甘之如飴。

　　抱著那一大束還沒點燃的仙女棒，我不自覺紅了眼睛。

　　感到幸福之餘，有股後知後覺的罪惡感正在暗地裡發酵──我突然意識到，為了追上五條悟，我究竟錯過多少重要的東西。


　　後來悟很惡劣地把我哭出來的畫面拍下來說要留念。我氣得放下仙女棒追著他四處跑，發誓非要揍他一頓不可。

　　傑無奈地拉住我，小聲跟我說「你就別跟狗吵架了吧」。我心裡舒暢，決定不跟狗一般見識。

　　聽見悄悄話的悟大呼小叫：「傑，打一場！」

　　「不跟狗打架哦。」他笑眯眯地將戰帖給撕碎。


　　我們四個人一人一根仙女棒。視覺暫留帶來的效果能夠發揮太多創意了，我對著硝子畫了顆愛心，她笑得樂不可支，畫了一顆更大的愛心給我。

　　至於男子高中生能畫什麼東西就暫且略過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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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超過半年的更新……是考前詐屍。久沒寫文，整個風格大概會跟前幾章有不小的差異，大家將就著看吧（疲憊.jpg）

　　想到原作劇情就開始覺得有點胃痛，再不趕快寫的話芥見下下的刀要追上我了。（雖然我也不是寫什麼甜文）

　　前陣子把大綱又重寫了，會盡量跟之前的劇情銜接起來，出BUG就是等寫完再修。

　　＆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雷夏油→妹，但還是再次說明：這個單箭頭設定是不會有夾心劇情的，沒有意外（我沒再修東西的話）其實濃度含量很低，基本可以忽略不談，只是作為推動劇情＆情緒轉折的一些小要件。但也可能視情形將這一設定移除，全看我的筆怎麼發揮（劃掉）。


　　最後感謝讀到這裡的你。

　　230720｜梔涼

陌離

10.


        這一整年拍的相片數量多到可以集成冊。後來我們洗了四份，預計人手一冊做為收藏。硝子和傑都說想拿回去給家人看看，而我笑了笑，將這些珍貴的回憶收好放在書架上。

        我很少翻閱相冊，跟這些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快樂正在被創造，比起不斷回憶過去，我更想珍惜當下。

        但我們還是喜歡藉由相機將某些有趣的畫面給定格，所以新照片仍然穩定產出。有悟被老師寫罰寫的模樣，硝子被菸嗆到，或是我看電影哭得唏哩花啦的醜態，再不然就是傑的瀏海被悟剪掉的搞笑樣子……當然也少不了夜蛾老師的，他被悟氣得跳腳的模樣本身就很好玩。

        時光如流水順流而去，日曆一頁頁地被撕下，書櫃上的相冊越來越多，隨著一年級的加入，相簿中的角色也隨之豐富起來。

        「我們不會分開──」所有人對於這件事始終堅信不移。

        所以我也從未想過，我會在很久以後的某一天，鼓起勇氣翻開相簿。

        翻開相簿不是為了老去時調笑彼此，而是為了悼念──相片中的人們，有些還在這裡，有些卻已經永遠停留在過去。

        他周身熟悉的味道使我忍不住想靠近，試圖藉由嗅覺減輕一些不安和想念。他察覺我的情緒，率先伸出手將我圈攏在懷中。

        男人低下頭，下巴擱在我肩上，溫熱的氣息落在耳畔，只要一側頭隨時就能親吻。

        我不會拒絕他的擁抱，他不會問我能不能親吻，所以我也無須回答能或是不能。

        擦擦眼睛，我抬手又翻過下一頁。



11.


        流逝的時光再倒回去。升上二年級後，生活也產生不同的變化。

        新進的後輩灰原和七海非常有趣──灰原是個樂天派，不管悟做了什麼始終都能笑眯眯的，有時我會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例如少了一些有關負面情緒的神經，像是憤怒或悲傷之類的。

        而七海和他的同期完全不同──嚴肅、可靠、正直，而且很有禮貌。他似乎對我印象也很好，據他的話來說是這樣的：「前輩應該是二年級生中最正常的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七海的眼裡還有一點微弱的希望之光。

        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告訴他「我喜歡的人是你覺得最不靠譜的那位五條悟」。

        就怕把他眼裡的小火苗給澆熄了……


        我對著販賣機發呆了很久，最後還是投了三瓶無糖麥茶跟一瓶草莓牛奶。

        「前輩！」

        元氣滿滿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是灰原。我下意識地也跟著彎起嘴角露出笑容：「你們剛訓練完？」

        全身上下灰撲撲的，好在看起來人沒有重傷之類的，看來同期們也學會手下留情了。

        「是的。」七海依舊是那副沈穩的模樣，他點點頭回應我。

        講到這個，灰原雙眼發光：「前輩們超──厲害的，一下子就把我們擺平了！」還不忘比手畫腳形容場面之精彩。七海有些無奈。

        「看來悟跟傑懂得注意分寸了。」我聽著，忍不住笑。

        「不過好像很少看見前輩跟我們比武呢，都是五條前輩和夏油前輩比較多。」

        「這個嘛……」我語氣溫和地回答他：「因為打不贏你們哦。」

        「真的嗎！」灰原震驚，就連七海都一臉不可置信。

        「真的啊。」我拿出我的學生證，上面寫著准二級。

        灰原百思不得其解：「欸……可是夏油前輩說你很強。」

        傑？我思來想去，覺得他說的「很強」應該不是體現在實力的部分，而是……

        想到那雙蒼藍色的眼眸，我鬼使神差地開口。

        「──應該是因為我很會擼貓吧。」

        「欸？」

        糟糕，失言。正當我決定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的時候，電話響了。我勉強抱著飲料按下接聽，黏糊糊的少女般的撒嬌從電話那頭傳來。也只有悟會這樣說話了。

        「好──慢！你是被咒靈吃掉了是嗎？」

        「這樣說很不吉利哦。」我說，「跟後輩們聊了一下天，馬上就回去。」

        聽到一年級也在我旁邊，他的聲音馬上就變了調。「哦哦！七海海跟灰原也在！」

        「怎麼了？」我意識到自己擋住販賣機，連忙側過身讓路。

        「叫他們一起來吧，剛剛傑說要煮下廚～」

        悠揚的尾音聽上去怪可愛的，我幾乎可以聯想他盤腿坐在地上夾著手機說話的畫面。

        「欸？有食材嗎？」訓練剛剛才結束，沒可能馬上就下山買食材吧。

        「叫人送過來了。」殊不知五條大少爺如是回覆。

        ……想起遊樂園那次不斷對著悟鞠躬哈腰的家僕，看來要在五條家底下工作也不容易。

        打了個手勢示意投完飲料正要離開的後輩們稍等，我又跟悟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之後才結束通話。

        「傑今天要下廚，一起吃吧？」

        一向崇拜傑的灰原立馬歡呼。我見七海還有點猶豫的模樣，笑眯眯地補上一句：「傑很會煮飯哦，錯過很可惜的。」

        大概是同期的閃亮的眼神過分干擾他，七海最後還是點頭：「……那就打擾了。」


        眼前過分豐盛的料理使我一時之間不知從何下手，只能扭頭對著同期開口，語氣裡充滿感慨：「傑，你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的？」

        被誇獎的當事人還沒說話，好勝心很強的貓已經開始準備拆台：「他不會──」

        傑彎著眼睛收下我的誇獎，然後扭頭：「悟，閉嘴。」

        「哈？你想打架是嗎？」

        「──他不會生小孩。」硝子忍不住接話。

        我：……

        一旁的悟已經開始大笑。我試圖說點什麼挽救一下這尷尬的氣氛：「可是……他能貢獻精子？」

        ──好吧，挽救失敗。悟笑得更大聲了，這人還不嫌事大似的再度補槍：「為什麼是用疑問句啊？你是說傑不行的意思是嗎？」

        我僵在原地，心想五條悟我求求你了拜託快閉嘴吧。

        結果是當事人自己聽不下去。傑露出溫柔的微笑。

        「你們能別在吃飯的時候講這話題嗎？」

        「那吃飽飯就可以的意思囉？」

        「閉嘴吧悟。」

        爽朗的後輩摸摸頭跟著笑出來了。「前輩們的感情果然很好啊。」

        雖然不知道他從哪裡看出來的，但就這句話讓氣氛再度回到和諧。

        謝謝你，灰原，你是永遠的天使。

        七海一臉眼觀鼻鼻觀心沒打算摻和，但我看見七海眼睛裡的希望之光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輩，沒想到你居然跟他們一樣」、「前輩，我錯看你了」。

        我不敢再看他眼神，心虛地低下頭猛扒飯。

        抱歉了七海。

        是前輩的錯，讓你產生錯誤的認知。

陌離

12.

　　命運不可預知。

　　我們的未來像是無形之中被誰操弄似的，一切都在往最壞的方向前進。

　　沒有人想過、我也沒想過。

　　那是最後一次。


13.

　　「星漿體是個初中少女？」

　　我坐在飯店房間內看著落地窗外已經漆黑的天色。

　　「很年輕吧。」電話另一頭傳出淺淺的笑聲。我感嘆地說了一句確實。

　　這麼年輕的生命……

　　我聽見悟在大呼小叫地嚷著問傑說在跟誰講電話，傑回答他之後將手機拿給悟。

　　「沖繩好玩嗎？」聽見他的聲音，我總是會不自覺地將語調放得溫柔。就像是怕碰壞了易碎品似的。

　　「還不錯哦！」他說，然後抓著我講這講那，語氣興奮得像是發現新大陸的小孩，還讓那個叫做天內理子的星漿體跟我打了聲招呼。

　　我一一回應著，視線依舊落在隱約可見的群星上。有股不安在緩慢上湧，這個情緒在我聽見天內的聲音之後來到最頂點。

　　電話最後回到傑的手上，我跟他說：「我覺得這個任務不簡單。」

　　他疑惑地「嗯？」了聲：「怎麼說？」

　　我說不知道，就是莫名糟糕的預感。

　　「你們之前每一次出任務，我都沒有過這種感覺──總之，萬事小心。」

　　「放心吧。」少年只這樣說，然後又貼心地說了幾句安慰我的話語才掛掉電話。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們是最強的。

　　注視著仍然漆黑的夜色，我撥打輔助監督的電話，示意即刻動身。

　　「您要現在就出發嗎？已經很晚了……」

　　「是的。」我說，「我等不及了。」


　　我將原先預計在後天才能完成的任務趕在隔日早上時刻結束，並且順利取得二級術師證明。

　　坐在回東京的新幹線上，輔助監督再度打電話給我。

　　「真是抱歉，但是窗方才觀測到橫濱那裡出現兩隻二級咒靈……」

　　我按了按額角，心裡的不安正在放大。

　　「我知道了。」我說。


　　回到高專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我沒有趕上。

陌離

14.

　　夏天突然變得很長。悟在學會反轉術式後開始潛心研究自身術式，而我升上二級之後不斷在外奔波，硝子也泡在治療室內見不到人影。

　　等我察覺到異樣的時候，已經是秋天之後的事情了。

　　傑瘦了好多。他變得寡言少語，總是用微笑帶過話題。

　　我在某一日將他拉到街上一間有名的餐廳。踏進門內的瞬間，我留意到他似乎對於人潮聚集這件事感到不適。

　　「我請客，點就對了。」

　　在我難得強硬的態度下，我們外帶了籠屜蕎麥麵。

　　我們最後選擇在無人的橋墩下休憩。看著他慢條斯理的進食，那種長期以來一直在心裡不斷蔓延的、細微的躁動感終於有片刻停歇。

　　「說吧，發生什麼。」

　　他安靜片刻，將一切娓娓道來。

　　「……我曾經認為術師是為了保護非術師而存在的。」

　　為了保護非術師，他不斷祓除咒靈、吸收味道難以下嚥的咒靈球 。咒靈是充滿負面情緒的存在，而他每吞嚥一次，就要懷疑一次自己的信念。

　　過去的他對這件想法毫不猶豫，然而從天內死去開始，盤星教那種充滿喜悅的模樣無時無刻都在他腦海裡。

　　這一切都開始崩塌。

　　「你說對了，你的假設確實發生了。」

　　講到這裡，他突然停下話語。狹長的金色眼眸裡閃爍著光。

　　我該怎麼辦──他的眼睛正傳出這樣的訊息。

　　「你想怎麼做？」我問，然後又想起這個同期的想法非常理想化，連忙警告：「先說，打造一個沒有非術師的世界是不可能的。」

　　我從口袋裡摸出一把檸檬糖塞進他手心裡，企圖打斷他思考。

　　「為什麼？」他撕了包裝將糖果塞進嘴裡，檸檬的味道酸得牙疼，他的臉有一瞬間變得很不自然。

　　我忍不住彎起眼睛。很久沒在傑的臉上看見這麼生動的表情了。

　　「因為擁有情緒是人的天性。不管是喜悅還是痛苦、憤怒或難過，這些東西是無法從根本抹滅的。」

　　「如果人能夠只保留正面的情緒，那就不是人了。」

　　「而且呀──即使是術師，只要不是死在咒術或咒具之下，也是有可能變成咒靈的。」

　　「無法從源頭剔除的話，要不要試著從減少人們的負面情緒開始呢？」

　　「像是？」

　　「這個問題留給你想吧，理想這種東西就是要自己想才有意義啦。」我眨眨眼睛：「你想到再告訴我？」

　　他久違地笑了出來，說好。

　　「傑，你會留下來的吧。」

　　黑髮少年盤著一顆丸子頭，因為笑容的關係，看上去沒那麼陰鬱了。他伸出手拍拍我的頭，說會的。


　　「你要看著我追到悟啦，傑媽媽。」

　　「別那樣叫我哦。」

　　「傑媽媽──」

---

　　再說一次，傑媽媽！

　　大綱有點如預期中的越來越歪了（覺得憔悴），可能後面或內文會整個大翻修替換，就不另外發一則公告告知了……
　　存稿只剩下六千多字（開始恐慌發作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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