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縮的身子一震,金色頭顱稍稍離開手臂但並未仰起。
「雖然光明神的嚴厲會懲罰所有的惡人,但選擇權在你手上,我尊重你。」
「……你意思是就跟光明神的仁慈一樣?」緩緩仰起頭,微紅的眼眶睇著三黑之人,因為低泣鼻子有些被塞住,說話還有些鼻音。
嘆了口氣,雷瑟跟著跪蹲與格里西亞的視線平齊。
「太陽,自私一點,好嗎?」
他看著那雙碧藍瞳眸,洞見了對方心中的茫然與糾結,而在他說出這句話格里西亞眼底出現瞭然,淺淺笑意沾上嘴角,而後緩緩低下頭顱嘆息。
格里西亞說:「回去吧,雷瑟。」再次昂首他又重複一次,這次他認真地望進雷瑟的眼中,「我謝謝你,但——你真的不是我。」
「我……」
「你誰也不是。」格里西亞打斷雷瑟想說的話,半垂下眼簾深呼吸後眼神直直撞進雷瑟眼中,「誰也不是,所以無論我有多感激、你有多想幫我,但我的問題你終究無法幫我。所以、回去吧。」
小小的風屬性,門把被壓下,微光從門縫鑽了進來,雷瑟聽到動靜回過頭見此狀,以及剛剛格里西亞認真下令的小動作,知道談話已經結束了。
格里西亞慢慢撐起身子背過他,睇著那白色身影,在這偌大的空間孤挺直立,他只能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
等到雷瑟離開房間、門被關上後,格里西亞直挺的背影才稍稍鬆下,他緩緩移動自己的雙腿,他走至書桌旁拿起資料袋打開來,外層紙袋被撕破的聲音迴盪於偌大的房內,從裡頭抽出資料還有幾張手繪圖。
放出離視掃過上頭的資料後,一聲長嘆下緩緩放下手中的資料。
闔上眼、略微蒼白的唇繃緊成一直線。
最後像是想通一般,綿長的呼吸勾勒出嘴角淺淺地上揚,但在這廣大的世界中、四處各地都有歡暢的笑容之下,這不過是一抹浮雲。
「魔王,」拳頭攥緊又放開,又是一聲嘆息,格里西亞斂下眼簾,「也許你是對的。」
指尖滑過桌邊,他走到窗檯前,指頭輕觸窗櫺,而後抬起手掌往前一推。沁涼微風迎面拂來,金色髮絲於空中飄散而開,光屬性使其白髮在陽光下更加閃閃發光,抬眸時蒼穹顏色與眼瞳相呼應,堅定於眼底深處逐漸構成。
時間回到稍早前,離開教皇書房後的夏佐順著尼奧可能的路徑追了上去。
他來到尼奧最喜歡的餐酒館前,拉好自己的斗篷輕嘆口氣。
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也難怪尼奧會如此激動,若不是他拉住了對方,恐怕今天殿內會出現「前任太陽騎士謀殺教皇陛下」等傳聞。
拉好領口,確認自己不會被認出來後,夏佐踏入酒館內。吵雜聲和吆喝聲讓他有些不喜地皺眉,面對準備迎上前的小二,他沒說什麼只是比個手勢表示自己是來找人的,隨後腳尖方向便直接轉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相比一樓的混雜,二樓則是採取包廂式居多,雖然一樣熱鬧但是比較隱密性一些。
很快地他就在最角落一隅看到已經喝好幾壇的尼奧。
滿地酒瓶,尼奧的臉有些紅潤,但身為多年兄弟他看得出來狀似因酒精而迷濛的雙眼背後是無比清醒的理智。
而一旁的艾崔斯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想勸阻又拿尼奧無可奈何。抬頭見到夏佐,眼底沒有看到救星的歡愉,只有擔憂。
又一次被拒絕推開,艾崔斯特第一次看到如此喝悶酒的尼奧,無奈之下他步到夏佐身邊,輕聲詢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夏佐聞聲抿唇,沉默地點兩下頭,但沒有回應。他拉開尼奧對面的椅子坐下,在對方又想開新的一壺酒自斟自飲時,伸出手輕壓那因長年拿劍而粗糙的手。
「尼奧。」夏佐開口。
對上那雙藍眸時對方嗤笑一聲,回應他:「夏佐一起喝呀!」
「別喝了。」
「呵,我都忘記你們這對審判騎士師徒倆都不喝酒……」別開夏佐阻擋的動作,尼奧仰頭又是一大口。
「尼奧!」夏佐微微起身抓住那不斷往自己灌酒的手腕壓低聲音,「你現在這樣還算是『史上最強太陽騎士』嗎?」
然這番話尼奧反應是淡淡地睞一眼,隨後嘴角勾起的弧度冰冷至極,他輕笑兩聲,「我憑什麼用這個稱呼?我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保護好,還能稱得上『史上最強』?我有什麼資格使用這個稱呼?」
這席話讓夏佐鬆開力道,尼奧趁機掙脫開夏佐的阻擋,又是一口杜康。
「那孩子受傷了,我卻什麼也做不到!我想替他報仇討回公道卻又無能為力,這樣的我擔當不起『史上最強太陽騎士』這個稱呼!」也許是藉著酒精尼奧咬緊牙根卻仍忍不住坦露這些心裡話,「我努力捧著護著的孩子……為什麼所有的傷害都必須他來扛?什麼鬼屁責任鬼屁大局鬼屁世界!憑什麼犧牲他犧牲我的孩子!」
說完,尼奧忍不住地一個拳頭用力打擊桌面,發洩著他心中的不滿。
「他只是個孩子……他才二十多歲呀……」
兩聲長嘆於人聲鼎沸中被掩蓋而去,夏佐望著眼前懊悔不已的金色人影,他知道如果今天換成他,雷瑟受到這些待遇,他一定也會如此憤恨不平。
但如今現實擺在眼前,所有這些不公不義就是發生了。
起身夏佐改坐到尼奧身邊,舉起的手輕拍兩下對方肩膀,「但你也清楚,教皇說得並沒有錯。」
他們知道教皇那句話背後的意思,聽在耳裡很傷人但卻是真實。
教皇所指責的並非身為這場暴力下倖存的格里西亞,而是身為十二聖騎士和前十二聖騎士的他們。
「在其職謀其位。」夏佐眼神悠悠,時光荏苒當年的光景歷歷在目,「我們都發過誓,所以我們是最清楚的。在正式成為十二聖騎士那刻,就代表放棄自己的姓氏,以十二聖騎的身分與職責為重。」
尼奧握著酒瓶的指尖隨著力道加重而發白,可他沒有發話。
夏佐將尼奧攥緊的手輕輕鬆開,拿走酒壺替對方斟一杯,「而我們之前……確實背道而馳了。」
語落時伴隨一聲難以察覺的嘆息,夏佐將酒杯放入尼奧手中,「雖然殘酷,但避不了。」
輕撫杯身,尼奧沒飲手中酒,他低下頭金色碎髮擋住模糊的視線,「夏佐。」
話聲剛落後面便無語,因為尼奧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因此想說的揉雜在一起停在舌尖卻無法拋出。
一旁的艾崔斯特默默聽著,也大概弄明白前因後果。他也走上前坐到尼奧另一側,以一個旁觀且活得比在場人類久的年齡說話。
「不管如何,我們能做的還有。那就是陪伴在那孩子身邊。」喉嚨有些乾澀,連艾崔斯特都覺得難受,即便他跟教皇都看透很多事物,有些還真的不是說活久就能習慣,「別讓他孤單一個人。」
尼奧維持雙手放在桌上頭顱微微低著的動作,他聽著,他不回應。
只是眼前的模糊溫溫熱熱,匯聚成一個小重量,爾後白色褲子上多了一點微微深色的水印。
(......待續)
久違的更新,以及遲來的新年快樂(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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