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湖的彼端》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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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儲日誌第三天,所謂的母親原來是這麼煩的生物嗎?
奧吉莉亞趴在桌上,攤開置於桌面的日記本當然不可能真的這麼寫,而是模仿齊格弗里德的口吻敘述今日的瑣事。
理論上,日記應該是記給未來的自己回顧的東西,但偏偏齊格弗里德那個混帳有個從小一同長大的親信,還神經病到常常把日記當作文章分享給對方看,因此他不得不繼續將王儲的日記接下去。
簡直就像頂替連載在報紙上的小說家一樣可悲──!
不斷在心裡咒罵自己扮演的那人,奧吉莉亞完美地仿造王儲的字跡及口吻,最後還簽名、寫上今天的日期。簽完名,他沒有將筆立即插回筆座。鏡子中倒映出的俊俏身影,使他的心情更加複雜。
「……」
若他無法完美仿造齊格弗里德的一切形象,下場可想而知。
而這點……父親大人不可能沒想過吧?是對他很有信心,還是……
用力甩了甩頭,奧吉莉亞不敢再細想,待他回過神,才發覺自己渾身都是冷汗。眼框湧出的溫熱液體一滴一滴滑落,心思早已混亂地無法思考。
「父親……大人……」
冷靜下來。必須冷靜下來。待會兒那個笨蛋還會過來找他啊……
「唷──齊格,宵夜來囉!」
說人人到。奧吉莉亞的身體整個僵住,在對方關上門走近前,思考「齊格弗里德」落淚的原因。而「好友」米羅帝安一看見奧吉莉亞哭泣的模樣,愣了下,隨即將手中的布袋扔到矮櫃上,快步走向他。
「齊格?」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父皇。」用手背抹了抹淚,情急之下,奧吉莉亞只想得到這個藉口。好在齊格弗里德的父親,也就是羅希亞國王在半個月前過世,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該拿什麼理由混過去。
米羅帝安嘆口氣,抽出手帕為他拭去頰上的淚珠。
「別太勉強自己。」
「嗯……」奧吉莉亞有些困窘地接下手帕,改由自己擦拭。面對齊格弗里德的這名好友,他總是覺得渾身不對勁。明明平時笑容滿面、舉止像個傻瓜一樣,但當米羅帝安深邃的黑眸盯著他時,總有股一切都被對方看透的感覺。
他究竟有沒有察覺到,此時的「齊格弗里德」已經不是昔日的好友了呢?
而米羅帝安體貼地在他哭泣時取出手帕的這個舉動,也讓他感到相當不安。
行為總是大剌剌的騎士,會隨身攜帶手帕……?
「你在怕什麼啊,就算先皇過世,我效忠的人可是你,不用擔心啦!」米羅帝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啊,還是你在擔心選妃的事情?這樣不行喔,怕未來的老婆怕到身體都發抖,以後可會被吃得死死的。」
『我覺得我現在就被你吃得死死的……』很想說這句話的奧吉莉亞,最後還是將它吞回肚子裡,改由苦笑面對米羅帝安。
「我有點累了,想先去洗澡。日記在桌上,你先拿去看,等我回來再告訴我感想。」
「欸?要洗一起洗啊。」
米羅帝安語落下的那瞬間,奧吉莉亞唇邊的苦笑整個僵住。
「幹麻啊,又不是沒一起洗過。」米羅帝安笑著一把拉住奧吉莉亞往浴室拖,而奧吉莉亞腦中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任何東西了。
「對不起!我承認!我不是齊──」
這會兒反倒是米羅帝安被嚇到,眼明手快地遮住奧吉莉亞的嘴,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又帶點無奈。
「……雖然我本來就是要逼你說實話,但也沒必要喊這麼大聲,你想立刻被處死的話我可是會很傷腦筋的。真是的,男人跟男人共用浴室有這麼難令人接受嗎?」米羅帝安邊說邊放開封住對方語言能力的手,改用兩手把奧吉莉亞環抱住,「因為沒有繩子,避免你逃走這算是比較折衷的方式。把你的底細跟齊格的位置說出來吧。」
「你、你可不可以去找……繩子……」奧吉莉亞的頭低得不能再低,發燙的臉讓他非常不習慣,而身後的米羅帝安箝制住他的力道也不小,使他說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原來綁架犯有這種嗜好?」
「你可不可以別想歪到那種地方去!原因只是我是女孩子!」
「哎?」
一閃神,米羅帝安手上的力道頓時減了八分,奧吉莉亞逮住機會離開對方的魔掌。才轉過身,就瞧見米羅帝安用瞭然的表情盯著他:「難怪一聽要一起洗澡反應就那麼大……不過除了這一點以外,妳比齊格的劍術好、有威嚴、比較受女孩歡迎。到底是妳該檢討還是他該檢討……」
「原來我有那麼多地方疏忽掉了……?」奧吉莉亞抿起唇,他果然還是太高估自己,應該在變身的當天就連夜逃回家才對。
「不,其實也只有我覺得不對勁,其他人把妳那些部分當作王儲登基前的心境轉變,我是從妳的小舉動跟平時不一樣來判斷的。」聳聳肩,米羅帝安一屁股坐到床上,「所以妳叫什麼名字?怎麼變成齊格的模樣的?他人呢?」
「我叫做奧吉莉亞,雖然不知道是怎樣,不過我父親運用法術將我變成王儲的模樣,然後把王儲本人帶走……帶去哪裡、幹什麼我也不曉得,但我確定他還活著就是了,父親大人不可能殺人的。」嘆著氣整個人倒向床的奧吉莉亞如實說道。
他已經累了。
「米帝,我會被處死嗎?」奧吉莉亞悶悶地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就算現在就被抓走,他恐怕也不會反抗。
「齊格平安無事的話,我就不會讓妳死,因為沒必要……話說回來,妳別叫得那麼親熱好不好?」
「啊?可是平常都這樣叫啊。」奧吉莉亞將臉抬起來,望著米羅帝安略顯不自在的神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著大笑,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再度湧出。「哈哈哈哈哈哈……」
「妳笑什麼──唔喔別哭!幹麻又突然哭起來啊!」
米羅帝安驚恐地拿出另一條手巾為奧吉莉亞擦淚,但跟剛剛不同,這次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粗魯,七手八腳的還不小心碰到奧吉莉亞的鼻樑。
「我、我只是覺得……」
齊格弗里德的朋友是你,真是太幸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