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萼曲 顧影
言寸心
*
金髮散亂,臉蛋蒼白、毫無血色。
每一次的呼息都帶著極大的痛苦。
為何盼月攻打過來了?
知道事實的那一瞬,心中的痛瘋狂地蔓延至全身。
是自己太傻,所以被他欺騙至今?是自己太過天真,才對他用情如此深厚,為了他,她已付出自己所有。
從未想過若是他背叛她會是怎樣的結果,也從未知曉以往的幸福只是一場虛幻的浮夢,一切都是他為了攻打拂煦而編織的謊言。
那她為他許的諾又算什麼?
魚雁往返之間,向和亞早已把熾熱的情意書寫於頁,卻在此時,背叛的痛早已震懾全身,滲入她的血、她的骨,無法抹滅。
于玄瑟......我果然是太傻,才會將一片真情予你......
「西亞,妳還好嗎?」在一旁的慕佐月擔心地問。
她沒有回答,淚早已在眼眶中打轉,遲早會掉下來。
看著無一抹雲彩的天,她手緊握成拳。
*
這是最後一個......
窈窕身姿一扭,閃躲過士兵的攻擊,一旋足,來到他的眼前,銀刃一晃,剎那之間便取了他的性命。
看著那些僵冷的屍體,她沉重的心紓解了些。放鬆了自己的身體,換來的卻是步伐的不穩,差一點就要軟腳倒下,她勉強用劍支撐著身子。
手不住地顫抖,額上甚至還冒出冷汗,想站起身卻發現腳已經完全癱軟。
她已經無法再繼續了,體力已消耗殆盡,然而接下來攻進拂煦的士兵只會越來越多,現在的沉寂只是暫時的。
果然……還是先自我了斷吧?
用盡力氣重新拾起劍,她看著沾染血跡卻依舊鋒利的劍刃。
只要輕輕一劃,就結束了……
冰涼的溫度貼在脖頸上,微施力,血珠從白皙的肌膚中泌出,緩緩低落至衣領。
閉上眼——
清脆的聲響響起,還來不及睜眼,原本執著的長劍從手中脫落,落至地面,發出鐺鋃聲響。
她抬眸,眼中帶著茫然。
來者不是她熟悉的燦金,也不是日夜想念的墨黑……而是張揚的深褐。
男人深褐的長髮紮成一束馬尾,朱紅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她,手上拿著一把長槍,剛剛就是他投出暗器阻止她自刎的吧。
「沒想到發現了一隻還沒逃跑的小老鼠啊……嘛,想必您就是芊寧公主?」朱紅閃著光,語氣多是跋扈。
「原本還想著時間都過了那麼久,為何還未攻城......原來是您搞的鬼啊。公主,劍刃可不是女人家該碰的東西,萬一受傷可就枉費了您的容貌了,不是嗎?」走至她身旁,居高臨下的俯視少女,那雙眸子暗藏的情緒太多,讓于泫萼不寒而懼。
「你是誰?是.…..盼月的將領嗎?」所發出的聲音乾澀粗啞,但她已管不了那麼多。
「屬下名叫于意。公主以前沒看過我吧?」輕笑後又言,「不過您也淪落到了這地步啊......為何不乖乖聽從陛下的命令,好好做個內應,讓盼月的勢力壯大不是很好嗎?」
輕輕捏起她的下巴,要她正視自己。
「放、放手......」艱難的開口,她顯得有些慌亂。
「話又說回來,公主您剛剛是想自刎了結?屬下應該沒猜錯吧,嗯?」不理她的掙扎,手施加的力道又增加了,「讓您自殺就不好了啊......雖然陛下應該也不會讓您存活,但眼睜睜的看您死去,什麼都不做也不是我的作風......不如,就由我送您上黃泉路吧?我可是難得好心想成全您的心願喔。」
「什——」話還未說出口,胸口就被重擊,突來的劇痛從胸口綻出,迫使她吐出了一大口血,力道之大,甚至讓少女被打飛好一段距離。
被重傷的身軀如落葉般癱軟,五感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只剩存疼痛肆意佔據,咯出的濃厚鐵鏽味瀰漫著,模糊不清的視覺只看到一片艷紅......
于意冷眼看著被自己打飛的少女,唇勾起笑。邁開步伐,走至她身旁,提起長槍。
打算一槍解決她的生命。
「太過的野心可是會毀了你啊......」一聲嘆息突兀的出現在這烽火之地。
「誰!」長槍轉了個方向,于意看著眼前陌生的來者,心中一陣憤怒。
眼前的男人身穿一襲白衣,腰帶上別著一塊玉玦,黑髮高高的紮起,不過最讓人感到詭譎的是他的雙眼覆著綢帶,雖然有著些許怪異的裝扮,卻不減他清俊儒雅的風骨。
「你不須知曉我的名。我剛說過,太過的野心會招致你自取滅亡。」覆著眼的男人勾起一抹溫文的淺笑。
感到這男人的不尋常,于意提起長槍就往他攻去。
不閃不躲,男人只微微舉起手,一派輕鬆接住長槍的柄,一個手勢迴旋,就將于意甩飛出去,直接撞上牆,發出巨大的聲響。
是啊......一切都該結束了。
男人輕輕抱起已奄奄一息的少女,一點足,離開了此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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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纖細的指流動於琴弦上,輕攏慢捻之間,盪出連鳥囀都相形失色的樂音。
女子深紫色的髮絲未盤起,秀髮垂地,卻有著無法言喻的美,一身華服,更是其餘後宮姝麗無法相較比擬。
薰香如煙,令人沉醉於此。男人沉穩的步進室內。
琴弦微微一顫,奏出餘音。
「陛下。」女子回眸,嫣容溫情滿溢。
「愛妃久候多時了?」將女子攬進懷中,俊美的容顏有著愉悅。
「陛下就算再晚來,臣妾也願意等。」美目低垂,螓首輕輕倚在男人的胸膛上。
「呵,待玄瑟領軍攻下拂煦,朕就有更多時間陪妳了。」
拿起瓷杯,啜了一口茶。
這場戰勢在必得,勝利就在眼前。
「陛下......不曉得您是否聽過這樣一個道理......」女子輕聲說著,鶯聲燕語好不悅耳,「一世繁華,終歸塵土......死後只不過徒得一坯黃土......」
心口處一陣緊縮,癱軟在地。原本的愜意被硬生生打斷。
「該死......妳做了什麼......」破碎的話語不成句,他只能五官扭曲地瞪視著女子。
不回覆男人的問題,她拂上男人的臉龐,手指冰冷的讓人訝異。
「.......一世繁華落得如此結局,究竟是誰痴愚?陛下,我們都錯了啊......大錯特錯。」輕柔地說著,就這樣看著男人斷氣。
輕聲一笑,她拾起還落在案上的瓷杯,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就讓這一切在此畫下終末吧......這一生,她錯過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