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夢
他孤身一人站在黑暗中。
雖然有些悲哀，但這已經變成他很習慣的場景了。
不過跟往常不太一樣的是，通常到了這樣的地方，應該都會感覺很冷很恐怖才對，但這次卻沒有那樣的感覺。
他有些疑惑轉頭往後看，同樣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不對，有影子。
他將視線停留在自己腳後跟的方向。由他的腳底延伸出去的影子，不明顯，但的確存在。
──為什麼沒有光線的黑暗會產生影子？
他微微蹙眉，但更奇怪的是，那並不是他的影子──輪廓與他完全不同，雖然的確是隨著他的動作而動作。
…應該又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吧。他忍不住這麼想。
然而心中某個角落卻又隱隱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因為這次並沒有往常般的寒冷緊張，彷彿他只是站在一大片的黑布裡面，並沒有特別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揮起手，回頭望著同樣揮起了手的影子，之後微微瞠大了眼睛──
影子笑了。而那抹笑容令他覺得莫名熟悉。
之後鬧鐘響了。
高舉的手在床頭上摸了老半天、終於關掉了鬧鈴後，鳥窩般凌亂的褐色腦袋跟著搖搖晃晃的從被窩中冒了出來。
窗外傳來清脆不間斷的鳥鳴，虞因習慣性的伸手拉開窗簾，強烈的光線頓時暢行無阻的闖入了臥室。他微微蹙眉，把窗簾拉上一點後揉了揉眼睛。
──感覺有點莫名奇妙。
在眼睛適應了光線以後，他茫然的望著窗外。郵差正好從門前經過，眼前所見的熟悉街道正沐浴在早晨的陽光中──新的一年的早晨。
結果他卻做了這種莫名奇妙的夢。虞因晃晃腦袋。難不成有什麼意義嗎？
「聽說新年的第一個夢有很大的機率會變成預知夢。」
他隨口提起的問題，在早餐桌上被聿解答了。
虞因茫然的望著筆記本上端正的字跡，然後才抬起頭望著正喝著熱牛奶的弟弟。
牆上時鐘指針指向七這個數字，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2010年的2/14，大年初一，機乎是所有人的假期──但是並不包括警察。雖然比較少發生刑事案件，但小竊盜案卻像是跟著慶祝似的蜂擁而出，搞到最後所有警察、哪怕是他們負責內勤的大爸都要輪值。
值得慶幸的是，上頭也知道這不是可以把人叫出來賣命工作的好日子，所以基本上只要職完自己所負責的那段時間，接下來還是可以好好享受新年假期。
而他們大爸和二爸非常幸運的都排在第一天，也造成兩個兒子淒涼的在家裡吃早餐的景象。
「所以那到底在預知什麼啊？」虞因有些緊張的問，看得出他相當在意那個夢的內容。「是在暗示我這一年的命運嗎？」
聿放下馬克杯，歪著頭想一想，然後又動筆寫了一句話：「有可能是在說你今年的跳針眼依然靈通，用不著擔心。」
虞因爆出了一聲哀嚎。
雖然他一點都沒奢望過眼睛恢復正常，不過如果新年第一個值得紀念的夢是在預告他這不幸的事實的話，虞因真的會為自己感到悲哀。
「等會我有事要出去，下午才會回來。」還沒等虞因自憐完，聿又接著寫下這句話。
「咦？！大過年的你要去哪？」虞因一驚，錯愕的表情展露無疑。他原本還預定帶他出去逛逛的，沒想到對方反而說有事。
聿微微蹙眉，表情似乎有些為難。在虞因等到打算再度開口問時，他才又補上了一句：「跟方苡薰約好了。」
「………約會？」印象中今天除了是新年，好像還是情人節的樣子……？
但聿像是見鬼似的卯起來拼命搖頭。
虞因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理解的點點頭：「我明白了，雖然你的品味實在很奇怪，但是我也不是那種會破壞人好事的電燈泡，儘管去吧，祝你有個愉快的情人節。」
聿生氣的瞪著他。他知道虞因是故意這麼說的，而在見到了他的表情的現在顯然很得意，這更證實了他的猜測。於是聿轉過頭無視那個笨蛋，在解決掉早餐之後，像是賭氣似的也沒說什麼就離開了家門。
虞因苦笑著望向弟弟消失的方向。
結果最後剩他一個人了阿……。望著空蕩蕩的客廳，虞因有些無奈的聳聳肩。
雖然聿拋下他讓他感覺有點孤單，不過他也沒有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或者要他留下來陪他的堅持，畢竟自己可不想被別人說是弟控。
掏出手機，虞因隨手按了幾個按鍵。他並不打算一個人淒涼的留在家過年。
這種時候就該好好玩個痛快才對。他想，然後將手機通訊錄裡的好友號碼通通都撥了一遍。
「這裡，阿因。」遠遠的一端，人群中有隻高舉的手臂向他揮動。
虞因走向約好的地點，出現在那裡的是笑容可掬的同校同學。然而虞因的表情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
──結果最後來的只有一太而已。
他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將一太的號碼輸進手機裡的。只是當所有人都因為新年而全家旅遊、或者返鄉不在而婉拒他的邀約時，虞因的確開始感到焦躁了。
難道他新的一年開始真的就得一個人淒涼的在家度過嗎──？？！
不──這樣太不像他的風格了！他絕對不會接受的！
於是卯起來將好友號碼通通輪call的虞因，是在自己搶先喊了「出來玩吧！！」之後，才錯愕的聽見話筒對面、遲了半秒之後爽朗的回答：「好阿。」
那是一太的聲音。
「新年賀禮。」從花圃台上跳下來的一太笑著遞給他一袋東西，虞因低頭看，發現是滿滿的鞭炮。「別人送我的，因為太多了，所以分一些給你。等會可以拿出來玩，討個吉利。」
轉送的東西還算是賀禮嗎…？虞因有些懷疑的想，但還是收下了。「謝謝。」
「不客氣。」他愉快的回答。
虞因有些傷腦筋的瞄了眼手中的賀禮，試圖忽略心裡的尷尬。
雖然跟從前相比，幫過了他很多次的一太的確算是朋友了…但是說是「好友」，虞因總是無法無視彼此之間那彷彿隔了一道牆的彆扭。
他完全無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所以一想到兩人要單獨出門、該說些什麼話才好之類的，虞因就覺得頭皮發麻，有種自找麻煩的感覺。
但在自己問都問了、對方也爽快的答應了之後，才來說「抱歉，我約錯人了」他也做不到。於是就算是給自己找麻煩，虞因也認了。畢竟這種事他也沒少做過。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會答應出來逛，」走離人群稍微有些距離的路上，虞因隨口說道。「還以為你沒興趣到處跑的。」
「嗯~新年嘛，而且我今天還做了個好夢。」
「好夢？」虞因來了點興趣，「什麼樣的好夢？」
但一太只是笑笑，沒多說什麼。
見狀，虞因也只好當作自己沒問，有些尷尬的說：「我今天也做了夢呢，不過是個怪夢。」
「有討厭的感覺嗎？」
虞因愣了下，之後搖搖頭。「只是覺得很奇怪。」
「這樣阿。」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或許等會去廟裡的時候你可以求個籤看看？」
「解夢嗎？」虞因苦笑著，「感覺真恐怖，應該會得到什麼我一點都不想知道的答案吧──」什麼跳針眼沒壞掉之類的。
不過話雖這麼說，但他知道自己八成也會順便去求籤的，畢竟兩人原本就是預定要去廟裡參拜。
於是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同時往附近一間滿有名的廟宇前進。人潮很多，攤販也很多，可以說是人擠人的祭典，好幾次虞因差點都被沖散，還是一太拉他回來的。
雖然不是虞因原先希望的玩樂活動，但也不算太差。雖然些微的疙瘩，但他清楚那是自己的問題，一太可完全看不出有那種不自在的困擾。
更何況對方還是救了他好幾次的人。凝視著一太笑得恬淡的側臉，虞因有些自我反省。
「要吃章魚燒嗎？」被擠到了路邊攤旁的虞因問，同時抬頭望向另一邊的一太。「我請客。」
然而還沒等一太回答，虞因就已經先快速的付了錢然後賣了兩份章魚燒了。他望著前者有些呆愣的表情，晃了晃手中裝著鞭炮的袋子，解釋：「禮尚往來。」
一太沉默了好半晌，之後突然笑了。不是他一貫的平淡微笑，而是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笑出聲。虞因有些錯愕，一點也不懂自己是說了什麼不對勁的話才戳到了他的穴。
「謝了。」他接下熱騰騰的章魚燒，表情顯得很愉快。
後來虞因才想到，一太或許是個對「禮尚往來」異常堅持的人。對活人是，對死人也是。
不過如果這樣來算，那他欠一太的還真是太多了，根本就不夠還。畢竟一太有著他自己說的奇怪直覺，救了他兩三次都是攸關性命，早就抵掉自己救他的那一次了，更何況平常請吃飯跑腿等零零總總加起來，他同樣欠了不少。
一份章魚燒好像不夠…？虞因望著自己的皮夾，有些苦惱的想。
「看，大吉。」一太搖了搖手中的紙條，那是他剛求到的籤，籤解也很簡單，只有四個字：諸事順利。
見狀，虞因連忙翻開自己抽到的紙條，「……中。」還真是個適合他的普通籤。
他感覺有些無趣的往籤解的文字看去，但卻反而愣了下。上面的文字比一太的更簡單，只有兩個字──「還債」。
「…………什麼意思？」虞因滿臉呆滯的望著自己的籤，一旁的一太跟著探頭過來。
「你的夢是在叫你還債？」
虞因茫然的搖搖頭，「我不知道…可是不太像阿，夢裡的影子只是一直對我笑而已。」
一太歪著頭想了想，「還是你有欠誰什麼東西嗎？」
「欠什麼…」虞因重複他的話，心裡卻忍不住想到自己剛才才在想欠了一太許多的事情而已。「……你嗎？」
「我？」一太瞪大了眼睛。
「唔嗯…欠了你不少人情與幫助，總覺得還不完…」虞因咕噥著，表情有些複雜的瞪著手中的小紙條。好半晌後他抬起頭，「有什麼我可以幫你做的嗎？」他注意到一太似乎在發呆，直到他再度開口時才反應過來，不過在聽見他說的話以後，明顯又愣了一下。
「…你想做什麼？」
「唔，跑腿啦，打雜啦，什麼都好。」虞因有些苦惱的回答。「我跟你不一樣，可沒有什麼奇怪的直覺知道你哪邊需要幫忙。」
一太盯著他看了好半晌。久到連虞因都覺得不大對勁，才打算再度開口問時，他聽見了他的嘆息。
「………阿因，你這樣真的不行。」
「呃？」
「一股腦兒多管閒事的毛病阿。」一太苦笑著說，「就算要做什麼，也應該先想想後果之後再做吧。」
「……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你這種個性很容易招來麻煩，」他有點傷腦筋的說，「如果你招來了麻煩，我又不能假裝不知道。」
………依然是個令他無法理解的人。虞因有些無言的發現他完全不曉得對方到底在說什麼。
「反正，你還債的時間也還沒到，用不著擔心。」他揮了揮手，逕自轉過身，向著人較少的一方走去。
虞因有些錯愕的追上他的腳步，隨著一太來到了寺廟後方，與前頭熱鬧得彷彿祭典似的人潮洶湧相反，後方要稍嫌冷清一些，一對比下來簡直就是淒涼的庭院，只有池塘幾隻鯉魚偶爾跳水的聲音。
「喂、你是什麼意思？」
「嗯，這裡很適合。」無視於虞因的問題，一太卻笑著這麼對他說。
「…什麼？」
一太指指他手中的袋子。「來放炮吧。」
虞因望著他，表情有些埋怨。但他最後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蹲下身將袋子裡的鞭炮拿出來。幾乎什麼種類都有，大龍炮、甩炮、沖天炮、蜂炮、仙女棒，如果不是對方說過是別人送他的，虞因還真無法想像一太對這種東西有興趣。
「其實越單純的生物就越怕火光，」一太意有所指的說，「──非生物也是。所以放炮多少有些趨吉避凶的效果。」
虞因睜大眼睛望著他，而一太已經彎下腰拾了兩包甩炮，開始往四周亂丟，劈哩啪拉的聲音瞬間掃去了原先寂寥的寧靜，有生氣了不少，其中兩三顆甚至還朝虞因丟來，甩到他的腳邊，讓他哇哇亂叫。他氣得同樣也開了兩包丟回去當做報復，但對方只回以笑容。
「……喂，這該不會就是你今天來的目的吧？」直到一太玩到像是任務結束，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椅子上休息時，虞因才再度開口。
就算他再遲鈍，也至少該發現今天、尤其是現在，身邊乾淨得異常的事了。雖然他並不是每天每時都看得到，但能夠像現在這樣乾淨到令他懷疑原本就該如此的狀況，也的確夠罕見了。
凝視著瀰漫在空氣中的薄煙，地上殘留的鞭炮屍體燃燒著某種氣味。
不是壞的。就跟夢裡感覺的一樣──反而異常安穩。
他早就知道一太不是正常人，相反得他神通廣大到令他有些警戒的程度。這樣的人幫他的越多，他就會越覺得不安。
或許是一種差勁的危機感吧。虞因自嘲。畢竟他已經被無理由的好意給欺騙了幾次。
而一太只是望著他。「……你真的那麼介意？」
虞因用力點頭。
一太搔了搔臉頰，「雖然我覺得時機還沒到，不過既然你這麼介意的話…」
他朝他招了招手，後者在露出略微疑惑的表情後向他走來，低下頭望著衝著他微笑的同校同學。
然後下一秒，虞因感覺自己被拉下了身，在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太突然仰起頭親吻他的臉頰。動作自然得好像本來就該這麼做。
虞因微微瞠大眼睛，腦袋卻一片空白。彷彿一太可以理所當然的踹飛死人頭，所以也可以理所當然的做這樣的事，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他呆望著他，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對方的態度太過平常，讓他無法往任何方向去想，仍然只能困惑的望著他尋求解答。臉頰邊還留有被什麼溫熱的軟物擦過的觸感，輕描淡寫到像是蜻蜓點水，但又無疑掀起了漣漪。
緩緩拉開與他的距離的一太依然掛著若無其事的微笑，彷彿他剛才做的不過是一件普通的招呼，嘴角彎起的弧度怎麼看怎麼令他眼熟。
「新年快樂。」然後他說。「今年也請多多指教。」
突然間，虞因明白那個夢所要表達的意思了。
END-
我寫出來啦~~~第一篇因聿同人XDD不過不是因聿。(毆)
我是因受派的阿 嚷了好久總算在新年賀文的壓力下擠出一篇來
一太好帥ˇˇˇ(咦只有他是重點嗎？|||)
很悲慘的同人文裡找來找去都沒有我要的一因和夏因 於是我只好自己下海了orz
總而言之祝各位新年快樂兼閃光節快樂喔~~~^0^
2010/2/14/橋奇 |
狗仔卡
發表於 2010-2-14 12: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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