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寧小夜 於 2009-8-8 12:23 編輯
前言:
這篇幾乎都是審判的獨白,都有四千多字了。
其他在後話才說,現在就請你細閱這篇文章吧∼
蝕月之歌
雷格
已經忘記了,是從何時開始這段情愫。
理應敵對的他們,卻對彼此有著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情。
十二騎士長的身份,是他,雷瑟.審判與他,格里西亞.太陽之間唯一的阻隔。
──已經,十多年了呢……
回想起,他們就在距離聖殿不遠的空地上相遇。
當時的雷瑟,僅僅是一名八歲多的小孩,但他自懂事起便和劍一起長大的,使用鐵劍這種武器對那時的他來說,即使未到達揮灑自如,但也算是駕輕就熟。
而這天,他再次自己一人來練劍。
站在空地中央,雷瑟睜著一雙透著薄紫的黑色瞳仁,正午陽光映在其上彷彿是夜空中的星子般,在輪廓分明的臉龐上閃耀著,已能隱約看出成年後的俊俏。他深呼吸,握著鐵劍的右手隨之揮出,劍氣揚起地上的葉片,然後他轉過身,劍尖地刺向背後,接而不斷的劍氣從他的動作間揮出,落葉伴在他身旁起舞,整個畫面就像一幅武俠小說的插畫,完全看不出揮劍的黑髮娃兒僅是八歲多的幼年。
整支如舞蹈一樣的劍道以一個從上至下的揮劍動結尾。雷瑟輕易地躍至半空,對著一棵大樹揮出一刀,接著他穩步降落地上,盯著劍氣劃過滿地的落葉,在大樹樹幹上留下淺淺的痕跡,大樹樹梢因為這劍而輕微搖晃,帶著「咿啊──!」的一聲,數片嫩葉從樹上掉落。
隨手接過一片落葉,雷瑟仰頭望向大樹,按道理植物應該不會發聲吧?那麼……
「嗚嘩啊呀呀呀!前面的人快點走開啊呀呀呀呀呀呀呀──!」一聲慘叫打斷雷瑟的思緒,他才剛把頭轉向聲音發出處,一抹人影便撲了上來。
他們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滾到混身髒泥時才停下。雷瑟看出來者是名男孩,僅僅如此,那名男孩便立即站起來,繼續逃命去。
雷瑟被男孩弄得頭昏腦脹,他吃力地坐起來,當下就知道為甚麼男孩要跑得這麼快。
一隻滿臉怒容的惡犬站在他面前不遠處,尖銳的牙齒在牠的嘴角若隱若現,一雙豆子般的小眼睛狠狠地瞪著雷瑟,彷彿他剛踏了牠的尾巴般……
雷瑟掙扎著站起,但惡犬卻比他快一步,朝他撲去便是一陣扯咬。
「呃、唔,那個……你、你還好嗎?」
莫名其妙地被撲倒、莫名其妙地被狗咬、莫名其妙地得了一身傷,雷瑟也不知道這天是不是他的倒霉日了。他混身都是那隻惡犬的唾液,被咬到的傷口在這些唾液的浸泡下就像碰到鹽水般,痛到他幾乎要去探訪光明神了。在半昏迷間,他卻聽到了一把與這畫面不乎的聲音。
因右眼被惡犬咬了數口,雷瑟只能吃力地睜開沒傷口的左眼。
太陽已從高空退至山邊,青空被夕陽餘暉映照得火紅,一名與他年紀相約的男孩跪坐在自己身邊,滿頭的金髮也染上了橙紅,吹彈可破的皮膚更顯白晢,小臉因不知所措而透出微紅,剔透的藍眼珠彷彿收納了天上的星晨和地下的海洋,閃閃發光,引誘人心。
傷者與天使的相遇,是雷瑟在那之後笑說他們的邂逅的形容詞。
察覺到對方正望向自己,男孩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雷瑟的神精,再問了次:「呃,你還好吧?」
雷瑟近乎失神地凝視著金髮娃娃,聽見他的問句才清醒過來,接而掙扎著坐起,卻因扯到傷口而躺回石板地。他這才發現,自己被這名男孩從空地搬到距離聖殿更近的小巷中。
男孩思索了回,側了側頭,問:「用不用我替你治療?」
給一個被狗追的人治療……我何沒甚麼信心。
雷瑟有氣無力地瞄了男孩一眼,然後繼續躺著。
「嘻,我可以保證你的傷口不會留疤!」沒聽見雷瑟心聲的男孩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後垂下眼瞼,完全沒唸咒語便聚集到一團白得刺眼聖光,接著雷瑟也不知道對方做了甚麼,只感到體內的痛楚一點點地被溫暖斥走,到他能自己撐起身子時,只見男孩瞇起眼笑得一臉無害。
雷瑟再次因為男孩的美貌而失神,當他清醒過來,立即尷尬地別開視線,怯生生的說道:「謝、謝謝你。」
若按道理,替一個被狗追的人擋下惡犬還被咬得一身傷,對方幫自己療傷也是理所當然的,但一看見男孩宛如太陽般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樣子,雷瑟便不自覺地低頭道謝。
「……應該是我道歉才對。」男孩垂下頭,滿臉誠懇地說:「對不起,是我讓你被狗咬的。」
「不、是我道謝……」
「是我道歉啦……」
「我道謝……」
「是我道歉!」
「……」
雷瑟沈默起來,男孩見狀,也抿了抿唇,無語了好一會,然後盯著雷瑟的臉龐,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雷瑟。我叫作雷瑟。」
「雷瑟嗎?」男孩漾起燦爛的微笑,在黃昏夕陽的映照下,令男孩如人偶般精緻小巧的臉孔更顯可愛。「很特別的名字呢!我是格里西亞,是有點難唸,但也請你多多指教喔!」
然後,格里西亞衝向雷瑟一笑,轉身離開。
──就是因為這一笑,讓雷瑟陷入金色的旋渦,無法自拔。
※
自相遇的那天開始,雷瑟幾乎每天都被格里西亞找出來,為的,都是一些無聊極至的要求。
「雷瑟,今天麵包店的藍莓派特價唷!」
「雷瑟,那間蛋糕店的藍莓蛋糕看起來很好吃啊!」
「雷──瑟──!那隻狗又欺負我啦!」
起初,因為對方是剛認識不久的朋友,深怕他會和自己絕交,所以雷瑟都會盡力用到格里西亞的要求。但隨著格里西亞的要求愈來愈過分,雷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提出絕交的要求?
可是,當雷瑟不理會格里西亞的命令,他總會垂下頭,讓過長的瀏海掩蔽自己的雙眼,就這樣默默地佇立在街上,任由豆大的淚珠不斷從他臉上滑落。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是對付雷瑟最大的武器,畢竟,雷瑟最喜歡西亞的笑容了,那捨得讓淚水流滿致友的臉龐呢?
雖然不滿意被西亞吃得死死的,但雷瑟總是不能放手,讓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眸被淚水入侵。
──而他的童年中,唯一的變數,就發生在九歲的某天。
那天一整天都下著雷雨,戶外的地面非常濕滑,一不小心便會跌倒,所以雷瑟選擇留在家中練劍。他和格里西亞已認識一年了,同時,雷瑟在這年內經常被西亞拉著到處跑,幾乎沒時間練劍。難得的雨天,按道理西亞應該不會來找雷瑟,所以他可以在家裡安心練劍。
他熟練地拿著鐵劍,在空中揮出一個半圓,接而向前刺去,提腿揮向背後,不停轉變動作,練習各個不同的防禦和攻擊的招式。正想躍起揮劍時,一抹熟悉的金黃閃過眼角,令雷瑟愣了愣,止住動作。
……格里西亞?
他走近窗邊,果然看見一個人影屈坐在空無一人的街上,任由大雨把他淋濕。
雷瑟想也不想,放下鐵劍,抄起放在一旁的雨傘,便奪門而出。
「格、格里西亞!」
坐在街角的男孩一驚,緩緩抬頭。看清對方的面容後,雷瑟忍不住倒抽口氣,更是心痛如刀割。
原本白晢透明的雙頰被打得腫了起來,身上的白衣在大雨的洗刷下毫無遮蔽的作用,更能清楚顯出西亞身軀上的瘀傷,風信子色的美麗大眼在此刻顯得空洞無比,從紅腫的眼眶和鼻子,雷瑟可以看出,西亞已經哭了很久、很久。
雷瑟立即跑近格里西亞,用手上的雨傘替他擋去雨點,然後小心翼翼地輕撫對方腫脹的臉頰,問道:「發生了甚麼事?」語氣中包含的不屈和怒氣,連雷瑟自己都感到驚訝。
但西亞只是垂著頭,晃著金色的髮絲,表示沒事。
「西亞……」
雷瑟心痛地輕喚出聲,格里西亞一愣,沒拒絕這親暱的稱呼,只用力地撲向雷瑟,環著他粗壯有力的腰枝,開始號啕大哭。
雷瑟被撲倒在地上,沒理會自己的衣服被地上的污水沾染,他不忍地眨著黑眸,放任西亞伏在自己身上,使勁地哭泣,並不時以指頭梳順男孩糾結的金髮。
之後,格里西亞哭累睡著了。在大雨中坐著必會感冒的,雷瑟明白這點,便背著西亞回自家,小心地以不會驚醒他的方法,替他脫下一身濕漉漉的白衣,換上自己那些乾淨清爽的新衣。雷瑟也換上別的衣服,拿了條毛巾擦著濕髮,然後靠著床沿坐在地文,靜靜地凝視男孩稚拙的睡顏。
窗外下著滂沱大雨,不時傳出陣陣雷聲,雷瑟安靜地來回撫著格里西亞紅腫的雙頰,可惜他不懂治癒術,不然他還真想替西亞治好一身傷。
不知過了多久,西亞才逐漸轉醒。雷瑟看見那雙迷糊的碧眼睜開了,立即收起放在對方臉頰上的小手,輕聲問:「格里西亞,你還好嗎?你能不能向自己施展治癒術?」
格里西亞呆愣了好一會,才點點頭,然後閤上藍眸,緩慢而不失優雅,他小小的身軀被純白色的聖光重重包圍,接而轉化為鵝黃色的治療之光,西亞身上的傷痕隨著光芒慢慢減少,最後,他回復至雷瑟初次見面時的模樣,只是,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珠仍然毫無焦距。
雷瑟凝視著西亞的瞳仁,抿緊了唇,用滿是怒意的低沈嗓音說:「是誰打你的?」
若在平常,格里西亞會主動喊出打自己的人的名字,然後用水靈靈的藍眸哀求雷瑟替他報仇;但現在,明顯地不是在「平常」的範圍內,格里西亞聽到問句,只露出一抹淡笑。
「雷瑟,我都說了,沒有人打我啊。這是我在河畔玩耍,一不小心失足跌進河裡,被河底的石頭割到皮膚,然後爬上來時又不小心撞到樹幹才會弄成這樣啦。」格里西亞坐起來,不在乎地聳了聳肩,然後輕力拍了拍雷瑟的頭顱。「雷瑟你又不是我媽媽,用不著你操心。」
「……」
雷瑟沈默著,揮開格里西亞的小手,加強了嚴肅的語氣道:「不用說謊,認識了你一年多,你的話是真是假我會不懂得分辦嗎?格里西亞,告訴我,是誰打你的?」
「雷瑟真是我肚裡的蛔蟲。」男孩淒然一笑,曲膝坐在床上,把臉埋進雙腿間,近乎呢喃地低語:「可是這次我真的不能告訴你啊……」
眼見對方縮成一團的身子開始抽搐,雷瑟明白到這事關聯到一些連他也不能了解的秘密,也不好意思繼續強迫西亞,便從地板站起來,坐在床沿,雙手擁著西亞瘦弱的身子,默默地看著淚水爬滿他的臉頰。
不能守護著格里西亞的笑臉,令雷瑟受到沈重的打擊,與此同時,他在心中承諾了:要永遠待在西亞身邊,替這個愛牽強的他除去眼角的悲傷。
──或許,超出友誼界限的情愫就在那天開始萌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