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人懶 於 2016-9-7 16:59 編輯
鬼子母神之子
這個算是我之前的期末作業,雖然在PO過來之前有稍微再修改一點詞句。然後請勿轉載,雖然我猜沒有人會想轉載這種水平的文章就是了呵呵呵
蓊鬱樹林一片寂靜,疑惑地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半晌。果然,鳥鳴或風聲或蟲叫都沒有,除去自己的吐納以及心跳的砰砰鼓動聲,再也沒有任何音響。
思考下一步該如何時,四周霧氣悄悄地環繞,隱蔽道路、叢木、樹幹、樹葉、以及天空,最後連陽光也遮蔽。伸手,不見五指。過了半會兒,感到冰冷,宛若置身於冰窖之中。
霧氣濕了髮,以手指拂開緊貼面容的青絲,悠悠地長吁一口氣,像那北風呼嘯,在遼闊大地上奔騰,濃厚如壁的白霧便隨著吐出的風,散了。
剎那,破碎啼泣聲響,盤繞樹林間。依循嗚咽的源頭走去,沿途森林依舊寂寥,眾生絕跡。
踏足百餘階由石砌成的階梯,抬眼便望見,一株大樹下蹲下一名紅衣女子,抽抽噎噎。
樹蔭下,婦人曲弓身子彎著腳,蜷曲於盤虯臥龍的樹根之上,握著臉啜泣,長髮散亂,及膝的艷紅長裙沾染塵土,裸露的小腿與腳足同樣沾滿泥與草,腿上肌膚交錯一條條傷痕,怵目驚心。
「施主。」那婦人抬起頭來,神色惶恐哀戚,緊蹙眉頭。她的眉淡薄乾枯,卻有一雙狹長秀氣的鳳眼,而眼眶打轉水光,淚水爬滿雙頰,沾濕胸襟,與我對望須臾,仍張口吐不出隻字片語。
「交還盜竊的孩子吧,善哉善哉。」那婦人一聽,很是茫然,紅腫的雙眼瞠大,微微張嘴,不再涕泣,無法反應我的言語。「盜拐幼者十二人,吃食十一人,罪孽深重。」補述罪狀,好讓她明白我在說些什麼。
莞爾,那婦人竟咯咯咯地笑起,「我的女兒被她殺死了,我也要她的女兒陪葬!」那婦人的面貌漸漸扭曲,臉孔由白皙轉為青紫,珠裡血絲密布,不見渾圓靈巧的黑珠子,一雙眼赤紅的詭譎,額頭上突起一隻鬼角。她慢慢地起身,怒目著我,彷彿我是十惡不赦之罪人。
「不單是那害死你孩子的家,你也擄走了其他人的寶貝孩童。」憶起母親廟之前,那些愴地呼天的人類父母,喪子向來是有情眾生所不能沉受之痛。持經誦讀的母親聽聞憾事後面露哀愁,將此事賦予羅剎女眾交辦,但他卻是私自向羅剎女討來這差事。或許這會使羅剎女受母親責備,便以為羅剎女會不願讓步,意外地,羅剎女卻俐落交付給他。
這件事他不該插手,但他憐憫那些哀毀骨立的人類父母,他們日夜涕泣,自責,駝著身軀將要目過百個的出旭,千個月落。這並非為這些人類原該行走的路途,他憐憫他們的傷痛,憐憫幼孩無辜,一如世尊所教導他的。
年幼時,被世尊收服在缽中。那些日子漫漫長而深刻,當時不能承受世尊潔淨神聖之氣而感憤怒以及茫然不安。世尊總那般鎮定,泰山崩毀於前仍不改面色,從不發怒從不發哀──縱然有,但他跟隨世尊多年卻未曾見。而他在缽裡的每日夜,世尊勸戒他向善,當時,他還惡言相向威嚇相逼,脅迫道:等母親找到必定會殺死祂,要世尊塊放了自己。……好讓母親來尋仇?那時他是如此想的。但當時還不知道眼前收服自己的,竟是受眾生崇敬之佛陀,現下想起,竟是好氣好笑,果然無知便是愚昧。
自從母親皈依世尊之下,他也受世尊薰陶,漸漸產生惻隱之心,明白何謂憐憫。以致於他雖理解人類榮華、富貴、貧困、災厄直到生死,僅僅是個過程。卻無法遏止地同情這些人類。
眾生百態,他獨對人類千萬風貌感到興趣,喜愛人類。所以,面對不能悔悟的婦人,縱然墜為厲鬼,他仍好言相勸。
「他們都不是我的女兒!」惡鬼面相的婦人,張牙舞爪嘶吼恫赫,一頭青絲凌亂飄飛。
長嘆一口氣,輕輕地搖頭,「你的女兒已經離開,你應當放下,不該再犯罪。」不該強取豪奪他人子女做自己子女,當孩童試圖逃脫時,憤而吞食,都是不該,萬萬不該而為啊!
「那是我的查某子,我的、我的啊!」婦人轉化的厲鬼跌坐樹下放聲哭號,那淒厲哀鳴不絕,就如同那些人類父母,匍匐廟前,呼天搶地,都是一樣的。向著那婦人走去,一邊勸道:「你失去一女即椎心刺骨,他人孩子讓你吃吞食盡,豈不是更加痛苦?」那樣悲痛的模樣,赤裸雙足奔走在石礫的道路上,縱然傷痕累累血跡斑斑,卻執著向前,執著到,只要相似於兒女之形的孩童,便張手強行擄走。
「放下,放下吧!生與死,都是個過程。」語畢,那婦人吞了哭聲,向天一長吼,如猛虎撲兔,銳利五爪直殺而來。
「誰都休想抓走我的查某子!」從懷中揣出托缽,往婦人天靈頭頂蓋去,收服起來。
默念幾句經文,便走到樹下,右手撫著粗糙乾裂樹皮,緩緩繞著粗大的樹幹而走,須臾,在樹的後方見著一樹洞,幽暗的洞中,隱約能見一名幼子蜷曲嬌小身子。不自禁伸出手,「帶你去找母親可好?」那孩子遲疑許久,睜著烏溜溜的黑珠子,眉宇高高挑起,臉頰圓潤可愛,短小食指緊緊捉著衣襬不放。或許是挨餓又或許是依戀父母親,那幼孩終於回應,握住我的手。「可怕的大姊姊不會再來了嗎?」
「是,你無須擔憂。」
右手托缽,左手牽引年幼孩童,讓他一步一步踏下石階,離了這山林。沿途,鳥聲蟲鳴,孩子立刻忘了憂慮驚懼,拉我的手好奇地竄上跳下地探究這樹林。詢問我是哪一種鳥會有啾啾的叫聲、那一禽鳥身型如何。
一路耐心回應孩童的好奇,同樣向他宣達世尊的教誨。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大約是走得累了,不再關注飛鳥走獸植草花木,小孩倒是關心起我來了。
「我母給我喚名為愛兒,慈愛悲憫之意。」卻不是因為期望我能憐憫慈愛眾生,而是因為母親特別歡喜我這么子。而慈愛悲憫,卻是自己所解讀。
「那大哥哥,你怎麼知道我讓那個可怕大姊姊關在樹裡面?」稚嫩的孩童一邊疲憊地打呵欠,以手揉眼,揉得眼珠子都紅通通,仍一邊詢問。
「你也持經卷供養世尊,我等必定護持。」母親與羅剎女眾允諾世尊,會持經卷供養世尊、同時護持《法華經》與向善讀經的法師們。那婦人詭譎狡詐,將孩童藏匿在山林中,若非聽見幼童低聲背誦經文,他還得找尋一陣子才能收服那婦人。
「什麼?」見那孩童半瞇著眼,快要睡去,仍努力撐起眼皮的模樣,忍不住發笑。說與這些年紀尚幼的孩子難以理解,但他希望這孩子知曉,也許生命有所無奈或受罪的,或會遭遇橫禍,但念經修行並非無濟於事。
孩子約莫是克制不住,勾著我手、縮在石階上倚靠我的腿沉沉睡去。笑了一會,反手抱住孩童,使他伏在我胸膛上沉睡不受妖魔惡鬼侵襲。
下山後,將他放置在靠近人類活動範圍的樹下,在暗中勘照,直到讓人發現、交回幼子的父母身邊為止。
至於那婦人,就讓我收在缽裡,日夜受經文超渡,盼望有天能悔悟。
END
故事雛形取自於鬼子母神的故事。而故事架構也改編於鬼子母神之事蹟,那婦人喪女改於訶梨帝母找不著兒子,但結局卻不相同。因那婦人的女兒已亡久矣,但訶梨帝母的么子卻只是收於佛陀之缽中。原想描寫是訶梨帝母,但又不好掌控其形象,雖皈依門下,但我想訶梨帝母的本性或許仍有陰暗暴虐之面,我難以側寫出那種聖惡交雜之感(當然是我自己想像,搞不好訶梨帝母已然消磨去那面,全然的慈祥)。
最後只好挑選其子,其一是因為文獻紀載較少,能隨我喜好描寫。其二是因為無法掌控訶梨帝母之形象而作罷。其實我對佛教經典與精神完全不熟,找了這麼奇怪的主題很是苦惱棘手,原先是想取於《山海經》的姑獲鳥,但又覺得好像有不少人都用山海經,便作罷。
以下為參考之文獻:丁福保《佛學大辭典》提及:鬼子母,本名訶梨帝。譯曰歡喜。以為五百鬼子之母,故云鬼子母。增一阿含經二十二曰:「降鬼諸神王,及降鬼子母,如彼噉人鬼。」初為惡神,後歸於佛為護法神。金光明經三曰:「訶利帝南鬼子母等,及五百神,常來擁護聽是經者。」最勝王經八曰:「敬禮鬼子母,及最小愛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