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異夜之風 於 2016-9-6 02:53 編輯
第一章
明明已經預料到,卻還是會感覺委屈。
拚了命想不再期望,失落仍如影隨形。
想讓自己麻木,但那刺骨的寂寞總是輕易毀去他的努力。
即使受傷,他也只能告訴自己,沒什麼的,一點也不痛,這完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謊話說了一百遍就會成真,沒有的話,再說一千遍就好。
只要習慣了,就不會再痛。
無論最後的結果是假裝習慣,抑或是習慣假裝……
月退又一次爽約時,那爾西除了「果然如此」的了然及失落外,已經沒有其他感想了。
目前西方城的政務官已經遴選得差不多,國家也步上軌道了,於是儘管休假不多,但在每天能在固定時間就寢的前提下,每周休假一次是綽綽有餘的。通常他休假時只能看書或睡覺,所以不會多麼期待休假,畢竟只是讓身體有喘息的機會罷了,但和人有約就不同了。
和月退約好練劍的時間通常不是他的休假日,於是他便會刻意每天多處理一些政務,以保證約定日的前一天下午就可將工作收尾,使預定的休假不會受突發狀況影響。
這次約的時間有點趕,但月退幾乎每天都不在西方城,於是只好將就這天。為了提升實力以及找機會和月退相處等原因,那爾西高壓加班了好幾天,終於成功休假。
只是直到下午,月退仍沒有依約出現,而且依據過去的經驗,這時候沒來就是不會來了。
可能是去夜止了吧。那爾西就這麼呆呆地站在庭院中,恍惚地想著。
他也不知道站在這裡該做些什麼。撲面而來的疾風帶著極細的雨絲,令他不禁冷得顫抖,但他還是沒有乖乖回到房間休息。
雙腿已經站得沒有知覺,冰冷的空氣在吸吐直接帶來了疼痛及燒灼,熱度不斷從指尖溜走的同時,似乎補償般地給他某種摧殘自己的滿足感。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該再這麼下去了。別說他現在這副病虛的身體,就算是正常人也不一定經得起這般折騰。
然而,不這麼做的話,他也不知該如何遏止心中的那股空虛,也無法說服自己,現在感受到的刺骨,不過是寒風吹成的。
即使他們約過很多次,每次那爾西也會盡力將時間空出來,實際上卻也不是真的每次都練成功,而大多時候都是現在這種情況。
似乎只有自己期待著一般,而感到打擊與消沉。
就好像對方在用這個爽約的舉動在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在乎你。
雖然可以撥打通訊器來提醒月退他們之間的約定,然而他卻也沒做出這種事。
一方面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真的很在意,另一方面,或許也是感覺自己沒有立場要求。
對月退來說,聖西羅宮是宛如惡夢般的地方,因此他總是想逃離這裡到溫暖又有朋友的夜止,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吧?
那爾西一面這麼想著,一面感到了鑽心的嘲諷,繼而揚起一抹苦笑。
或許,他才是最沒資格要求月退留在聖西羅宮的人。他就是那個加害者,破壞了他對西方城最後留戀的人。
曾經的那段時光,他們是彼此生活的重心,情緒情感的變化幾乎都建立在對方身上——然而,那些都已經過去,也再也回不去了。
當他舉起劍,殘忍地對待月退時……
他有時會忍不住想,如果能回到以前就好了。
儘管當時長老團仍在掌權,他仍是質子,月退仍被囚禁,他和修葉蘭仍無法自由見面;但是,那卻是他感覺最不寂寞的時候。
對那時的他和月退來說,彼此的所有反應、一舉一動,在那樣蒼白無力的世界中都是一抹濃重的色彩。
他們像是沙漠中的乞丐,無論悲傷的、驚喜的、惱怒的,都如甘霖般稀珍——也因此,他的背叛才如此刻骨銘心,對兩人都是。
而若月退是他生活的重心,修葉蘭便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和修葉蘭的生存意念,似乎也就建立在對方的生命之上,即使久久才見一次面,他們兩人之間彷彿感受得到那股血脈相連的情感,對彼此是如此看重與思念。
當修葉蘭還在西方城時,他可以明顯感受到哥哥對他的在乎,而覺得心安。只是修葉蘭到了夜止後,他卻不是那麼確定了。
修葉蘭在那裡有對他很好的養母、可愛的養弟、有趣的同事,也交到了朋友,每天都忙碌而充實,有著各種酸甜苦辣的經歷……而分別了那麼久,他都已經不知道修葉蘭到底是基於責任與執念,還是真心重視他。
成為了新生居民的修葉蘭,和他之間的那種距離感更加明顯。即使他感覺得到哥哥的關心,也始終因為對方的逃避,而無法更親近。
那爾西依然被修葉蘭在乎著,卻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那爾西同樣被月退放在心中一個重要位置,但卻很難釐清那到底是朋友還敵人的級別。
——他們都不需要他了。他是能被取代的,也或許不存在是最好的。
猛然一顫,那爾西在感官回籠的同時,也發現頭被冷風吹得有點痛,而後頓了幾秒,臉色不禁複雜起來。
複雜的原因不是站得很累或者頭很痛,而是對自己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感冒的話明天就不能處理政務了」而感到莫名悲涼。
但這畢竟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於是那爾西當機立斷轉身走回房間,並交代僕役煮好熱湯送過來。
洗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一覺,身體或許就好了吧。那爾西按著微熱的額頭,希望能冷靜一些,卻無法止住心中的胡思亂想。
他們走出了這個小小的封閉空間,見到了世界的廣大,遇到了他們更願意陪伴的人,那爾西再也不是他們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而那爾西卻還停留在原地,被困在這個聖西羅宮,固執地守著他們之間的過去……
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他怎麼能走出去?
在不過是苟且活著、只能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以生命贖罪的現在,他憑什麼?
這樣的結果與對待,已是他不敢奢求的了,他哪能再要求什麼呢……
不知不覺間,那爾西習慣性地坐在桌前,而非浴室或床上。當他回過神來時,右手已鬆鬆握著筆,紙上的字也已經乾透了。
『想回到過去。』
居然寫出來了。那爾西的表情頓時有些糾結。
擺在桌上的信紙,是他打算要回范統信而準備的。前幾天收到范統有關「原生居民就該娶妻生子嗎」的答覆後,他便不知道接下來該回什麼。
對於似乎很認真回答「原生居民太少了應該增產報國」、「修葉蘭大概很想看到你的孩子」的范統,那爾西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而因為一時難以想到其他話題也沒有立即回信。
不過,該不會我平常煩惱什麼都會不自覺寫下來吧?之前的公文上有沒有這種東西啊……
當然,即使有,他也不會知道,畢竟底下的人應該不會冒著被他遷怒的危險來告訴他這種事情。
如果是寫在給魔法劍衛的公文上,倒是很可能被反應。修葉蘭的大驚小怪不必多說。莎諾除了調侃還會順帶繼續追求行動。雅梅碟儘管不會明講,卻應該會更加煩人地希望為他辦什麼事……儘管他想不出來雅梅碟該如何才能更煩人。奧吉薩和伊耶或許不會有任何回應吧,但公文那麼多,剛好只給他們的機率實在有點小。
儘管想了那麼多,但他也不可能特地跑去問這種事,除了叮嚀自己之後要多注意,似乎也沒有其他的方法,於是他便停下了無謂的揣測,準備處理掉眼前這張紙。
照理來說,被廢棄的紙有回收、當作筆記紙或者摺紙等等用途;不想被別人發現、看到的東西,則是消滅就好,無論是親手撕碎或者用魔法轟爛,總之怎麼做最能毀屍滅跡怎麼做最好。
「啾啾。」
看到了熟悉的信紙,雪璐自覺地跳上書桌,輕輕振了振翅膀,抬起頭對那爾西叫著。
看著似乎很積極想送信的雪璐,那爾西猶豫了一下,卻只是抓了把果乾給牠,想讓牠打消這個念頭。
但是雪璐在吃完了那爾西手上的果乾後,依然啾啾叫著,還用腳踏了踏那爾西面前的紙。
他無奈地把信紙抽過來。
「我不想送。」
雪璐聞言歪了歪頭,一副在問「為什麼?」的樣子。
因為……因為范統似乎對於嚴肅和複雜的事情很沒轍吧。而且他不過是在發牢騷,並沒有希望范統提供建議的意思,也不奢望解決,即使他之前有類似的抱怨信件,但要不談論的對象是范統也認識的熟人,要不就是他想抱怨的情況並不難解釋。
在他沒打算將自己的想法清楚告訴范統的時候,要對方理解並作出回應,不過是造成兩人之間共同的問題而已。
然而這段話說出來,雪璐大概也無法理解,於是他並沒有再說什麼。
「啾啾、啾啾。」
雪璐鍥而不捨地飛到另一邊,對著那爾西手上的信紙叫。
見狀,那爾西皺眉盯著信沉默許久,然後伸出手蹭蹭雪璐的腦袋。
「你很想送?」
「啾啾。」
「應該送嗎?」
「啾啾!」
不清楚是單純因為主人的觸摸而高興、對聲音有反應,還是真的在回答那爾西的問題,總之雪璐叫得十分歡快。
「……我明白了。」
那爾西讓雪璐叼著信件,勉強撐起身子,將牠送出窗外。
被迎面而來的風激了個噴嚏,他感覺到身體似乎越來越熱且無力,才想起自己似乎不該在這時候讓雪璐送信的。
天氣不佳會擔心雪璐的安危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則是在這陰涼的天氣和虛弱的身體狀態下,他如果開窗睡覺還不發燒那簡直是奇蹟,但他也不可能忍心將雪璐關在窗外。
那爾西洗了熱水澡後,很清楚現在無法休息,所以沒有立刻就寢。而在看了時鐘發現離晚餐還有段時間後,便決定邊喝濃湯邊繼續工作。
在不保證明天是否能恢復健康的情況下,趁現在意識清楚時多處理一些事是比較保險的,還能先安排好如果自己真不能工作的話,眾人應該如何維持運作。
在他代理皇帝職位的這兩年間,儘管身體仍是虛弱,但也沒有到真的感冒發燒的地步,而如果現在先有預備,之後再有類似狀況大家就有前例可循,不至於手忙腳亂……雖然不知怎麼的,他有種交代後事的微妙感。
雪璐並沒有讓他等太久——也或許該說范統沒有讓他等太久。牠在晚餐前就飛了回來,將信件放在桌上,並邀功般飛上那爾西的肩,喜孜孜地蹭著他的臉。
「你送信為的不會只是想多吃點東西吧?」輕易地看出了雪路的狀態,那爾西失笑地用手指撫了撫雪璐,隨後又拿出了果乾給雪璐餵飯。
草草解決完晚餐並盥洗完之後,那爾西沒有打開范統的來信便打算就寢。
一是沒有急迫性,他實在太累了所以想直接休息,二是因為擔心看了之後夜長夢多,明天的精神更加衰竭。
當那爾西窩在用魔法熱好的溫暖棉被中時,他由衷地希望明天身體可以恢復正常——讓他可以正常辦公。
他突然很想學珞侍說聲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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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爾西的第一章,超爽的,棒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