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二)
他同樣以髮帶綁起的紫色髮絲遭晚風拂過,縷縷細絲在半空飄啊飄的揚起,畫過一道又一道晚霞的神秘色彩。
青年長相清秀俊逸,唯有一雙紫金的眸隱隱令人感到一絲邪魅之氣,唇瓣攜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刻意要給人若即若離的親近感一般。
此時,他眉間卻好似隱隱刮著黑色風暴,就是十里之外大概也能感受到此處超高級別的黑氣污染。
我抖啊抖的在心中付排自己一百萬遍:夏陌儼然就是守世界那位夏碎學長的雙生,因為除了長相外,他倆連腹黑笑時的面部表情都像複製貼上一樣,一分不差......
嗯,可見後續處理手法也相差不了多少的。
神,請保佑我不要被他整死了啊啊啊啊~
「對不起!!是我有眼無珠...」我畏顫顫的趕緊四肢伏地嚷道,畢竟這種生死一線的時候道歉是必須的,忽然又想起之前偶然看到那什麼宮鬥劇裡面的動作。
千算萬算,就是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我一個活在高度文明世界的人也會碰上這種鳥時候啊,嗚嗚嗚。
就在剛剛還在幸災樂禍的無良公主好像正要發話打斷我的同時,未料是我身前的夏陌首先出聲,讓我就此打住了。
「不要緊,平身吧。」他溫和的嗓音一頓,接著微微俯下據說尊貴無比的身子,遠從髮梢飄來一絲花香。
在我傻愣的注目禮下,夏陌竟然笑笑伸出手,狀似要拉我起身:「畢竟這裡不是宮中,我們也是偷偷來坊間體察的,不必如此拘於禮數,如果引起他人注意就麻煩了。」
這是...要搭上他的手還是不要啊啊啊?!
畢竟我現在是個女的,這樣不會造成男女授受不清的誤會嗎?!
我將視線移向無良公主想求助,她竟然拋來一個曖昧的表情然後裝死般的別、開、是、線!
結果,就在我天人交戰的同時,夏陌只是輕輕揚起眉,一隻因為征戰而添上不少痕跡的溫潤大掌居然就這樣握上來了,不屬於我的溫度整個包覆上來,參雜淡淡香氣。對方一個使力就讓我恢復直挺挺的站姿。
魂魄不止外飄還四分五裂呈現吶喊狀態的本人立馬回神了,迎上他那副繼續淡定的笑容。殊不知,夏陌同志和我眼神雖未交流,手中卻是動作不斷:因為之後就算我再怎麼想掙脫他那隻手,夏陌不知打著什麼餿主意,掛著有些奸逞的狡詐笑容,反而越握越緊。
……靠。
如果這個世界有千冬歲我肯定會因為莫須有的勾引罪名被射成刺蝟。
但因為知道掙扎是徒勞,索性弱弱的隨他去了。
「臣女謝過、呃、夏陌殿下。」
瞪著還被緊握著的右手,不知為何,臉頰有些熱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夏陌驀地好像朝從剛剛就一直默不做聲、面色微恙的冰炎拋了一個頗具深意的眼刀,對方也跟著回敬一個殺氣騰騰版回來...
在這個電光火石的瞬間,我好像看見空氣中擦出不知緣由的謎樣火花,然後。貌似吃錯藥的夏陌終於鬆開我了。
「...看來,阿冰說的不錯呢。」
聽見他的話,我再一次傻了:「咦?」
冰炎又說什麼了?我可不記得我們兩個上次遇到有那麼多互動啊。
我默默將視線掃向冰炎,發現他也正默默注視著我,赭紅凌厲的眼神如今卻是隱晦不明。互盯了半餉,我們才意會到尷尬氣氛的蔓延,各自瞥頭看向遠方。
「妳確實是個很有趣的人,夜無漪,我四哥他這次遇上妳...」夏陌好像刻意抓準我和冰炎裝沒事的瞬間,立馬興意盎然的接下話題:「也算因禍得福吧。呵。」
...別呵。求你別呵。
每次夏碎學長的臉配上淡淡一個呵卻都顯得殺傷力十足,還是全方面的那種。
而且,我哪裡有趣了啊兩位?!
「夏陌!」冰炎不知道為什麼馬上黑著一張臉吼道,理所當然是換來了夏陌上揚幾分的燦笑。
至於,曉扇好像瞬間意識到了我無法意識到的信息,雙眼放光病捧著臉貼近自家兄長,屁顛屁顛的嬌嗔著:「喔喔喔~臭四哥怎麼那麼見外?你這回在塞外和我家漪漪小朋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還不快從實招來!」
......我們是清白的,大姐!根本沒發生任何事!!
「別聽那臭狐貍在胡說,孤王和這蠢到無以復加的女人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那你現在又是傲嬌給誰看的,悶騷老哥!」
「死小屁孩妳給我過來!」
「誰會乖乖給你打啊~啊哈哈哈,有本事來追我啊!」
「……」
站在一旁無奈看著兄妹相嗆,演變到各自抽武器相對...我感覺額上掉下了一打黑線。偷偷睨向顯來也不想捲入那邊爭執的夏陌,他一個罪魁禍首倒是挺愜意的,樂著看戲。
雖然就原因而言,完全是冒牌扇董再次欠抽,被打活該 ; 不過......「那個...夏陌殿下,我們...不用去阻止那二位嗎?」
「為何要阻止?」他很是疑惑的回問了我,完全就是想站在這邊看他們兄妹相殘能玩到什麼時候的舒爽樣。
「呃,為何不用?」
「因為他們倆兄妹自小打鬧慣了,都長那麼大了自然知道該拿捏分寸。」面對我的疑問,夏陌愉悅眯起羅蘭紫的精明雙眸打量前方的混戰,那神情像是腦中頓時鮮明勾勒出兒時記憶一般:「何況...他們打架至多也就是斷了幾根骨頭,回頭再給太醫治一治方可.....」
...什麼叫就是斷了幾根骨頭「而已」?斷一根也很嚴重了好嗎,你們幾個王族倒是不要忘記自己是國家門面的事啊啊~
聽至此,本人不禁一邊佩服起他們對疼痛的認知 ; 一邊懾服於夏陌的天真想法。
哼笑一聲,我打斷他,百般沈重道:「殿下誤會了。」
夏陌:「嗯?」
我:「其實我擔心的並非那二位的身體,而是他倆周遭百姓、還有百姓們房舍的安危啊!」
畢竟魔王加魔王等於無敵破壞王呢,這位騷年。
夏陌:「……」
就這樣,等到我們真正要回宮,已經是冰炎和扇打的難分軒輊、雙雙掛彩之後的事了。因為曉扇和阿伯來時沒有馬,我們三個突然多出來的乘客只好在冰炎和夏陌的友善分攤下共乘。
想當然爾,方才和無良公主有些過節的紅眼殺人兔是絕無可能賠著笑顏、共騎瞳狼的。
於我英明的再三思索下:為了避免路途中發生不必要的口角衝突,延發成兄妹全武行take 2,偉大的我便犧牲自己勉勉強強應允夏陌黑笑下的要求,和冰炎同一匹馬吧。好險的是,這回龜毛的駕駛人到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沒什麼意見。
——這就是為什麼,我現在會和冰炎前後同坐的原因。
「嘖!」
兩人無言聽著馬蹄聲敲擊在夜路上半會兒,直至原先為了避免我掉下去而環在我腰際的健壯臂膀,竟伴隨身後人一聲不耐的咋舌輕顫一下。
「呃...你這是怎麼了?」我連忙想別過頭查看,這時才忽然真切感受他清冽的吐息就吹在耳際,莫名慌了心神,胸中亦泛起一種異樣的感受。
明明,他不是學長的。我很清楚,卻又會不自覺將守世界那位「冰炎學長」代入「冰炎」。
輕柔觸及他位於手上的血痕,我只得緊張問道:「傷口疼了?」
「哼,這種小傷也配叫痛?孤王只是想知道妳這傢伙到底是怎麼跟扇碰在一團的。」撇撇涼薄嘴唇,冰炎不屑承認自己其實真的會手痛的持續愛面子,將話題主導權搶回自己手中。
知道冰炎和學長其實是同樣逞強的死性子,我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
「喔。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剛剛好遇到而已。」
基於一種不想回憶的逃避心裡,我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像是飄渺在空氣中一般。關於剛剛的記憶仍舊鮮明,無論是耶呂說的每一句話、每個表情、還是每個玩弄這副軀殼的該死動作...即便我再怎麼想抹殺掉,但曾經發生的還是真實存在著。
「剛剛好?呵。」聽見我的話,冰炎到是不怎麼領情的笑了聲。
像是要再接再厲嘲弄我的天真想法,他吐出的一字一句皆翻湧起心中的大浪,硬是逼著那些不堪的畫面一幕一幕清晰閃過眼前...但是...
明明,讓我忘掉就好了啊。
明明,放任我一個人承受這種骯髒的過去就好了啊。
為什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如此之大,更何況妳一個被外婆控管在深居崇山峻嶺中的塞外小姑娘,若不是來到王都,又怎麼能剛好碰見曉扇?」
「誒?我、我就是...」心中大感不妙,身為劣勢的我只好口不擇言得結結巴巴起來,就是想輕描淡寫的帶過。
但是,該死的,這時候怎麼連一點藉口都想不到!
不用結巴多久,身後人的低啞嗓音直接打斷我,百般威嚇的在我耳邊輕喃一句:「...妳這是還想裝傻瞞過孤王?我就那麼讓妳不信任?」
「你想說什麼?」
在深淵沼澤浮浮沉沉到最後,掙扎筋疲力盡才知道前方已經無路了。我只好嘆了一口氣,認命的低聲囁道。
本來想說他應該會開始責罵我的,卻聽冰炎漠然「喝」的一聲,策馬停在路邊。
我還來不及回過身問他怎麼了,他一隻冷涼的大掌竟然直接略過我肩膀,直接粗暴地拉下我的衣領。
在微弱燈光下,我脖子和鎖骨上那些顯擺的紅紫吻痕立馬暴露在空氣中,直直迎上冰炎赤坦的目光。
他一時無聲。就這樣愣愣的盯著那些耶呂留下的痕跡幾秒,這才拾回了自己的氣勢。紅寶石般凌厲的獸瞳從我脖子上掃過來,對上我因難堪而低垂的臉。
「——我要知道的是,妳是怎麼跑到青樓那種危險的地方的,漪。」
我想,此時滑過臉際那些溫熱的痕跡,大概是淚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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