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費盡心思去爭取本該就屬於自己的東西，最後卻連自己僅有的都失去了。】
柏楠生長的環境並不算好。
他的父親是一個酒鬼，沒有母親，因為他是被撿回來的。
柏楠想，他應該知足了。
至少他沒有凍死在某個街頭，就算吃不飽至少也不至於餓死。
他想：他應該是滿足的。
而且，他還有一個青梅竹馬。
向青陽。他幼小生活中唯一的溫暖。當他過著有一頓沒下頓的生活時，他能到隔壁家用上一碗冒著熱氣的飯。
柏楠由上學開始，就不斷的想改善自己的生活。
校服是學校的畢業生捐的，學費是政府資助的。二手書是撿回來的，文具是別人給的。
這個別人，就是他的一眾同學。
他幫同學做功課，幫他們補習。校規規定不能干涉金錢交易，他就只要一些文具食物。終於撐到期末，開始有了獎學金，可以稍微幫補一下。
至於他那個父親，見到他可以自己處理這些事情後，便將他拋之腦後，一分錢都沒有給過。慶幸的是至少還有住的地方。男人出去一趟，有時候會帶一些剩菜回來，可惜更多時候甚麼也沒有。
這樣的生活維持到高中，他和向青陽也暗生情悸。
直到他見到了他。
幾乎相同的容貌，氣質舉止卻完全不同。
他就像一個真正的貴族，是相同的面容在柏楠身上卻只有說不出的寒酸。
他不知道這是甚麼意思。
夏候敕，屈指可數的富豪之家。
而他柏楠，只不過是一個最不起眼的乞丐。
在那人的好奇下，他們就像最荒謬的小說一樣，交換了身份。
換上了昂貴的衣服，再換上得體的笑容。心中卻一刻不止的在嫉妒。
夏侯敕褪下華服仍然是貴族，而他只是一個穿上華服的小丑。
盡管沒人發現兩人的差別，柏楠卻還是由心底覺得兩人有太大差距。
那彷彿是他永遠也追不上的。
那時候，他以為一切都會好轉。
但他錯了。
他從小愛慕的那人，喜歡上那個優雅如王子的他。
他失去了，唯一能得到幸福的機會。
更諷刺的是，在他失去她之後，他的身世之謎才被查清。
世上那裡有毫無血緣又如此相像的人呢。
他作為哥哥，被趁亂抱走，保住了遲出生的弟弟。
他所謂的「父母」在痛哭流涕，在愧疚。柏楠卻絲毫感覺不到快意。
為什麼在我被醉酒的養父打，保持生計的時候，那人卻可以在金壁輝煌的家中學習，衣食無憂。我用盡心力討好以致不被撇下的父母，其實也是我的父母。
何其可笑。
明明是雙生子。出生卻已是雲泥之別。
我甚麼也不要了。給我一筆錢吧。然後送我出國。面對充滿愧疚的父母，他如是說。
真的甚麼也不需要了。不需要夏侯的姓氏，不需要別人的親情。
唯一需要的，大概只是他一生為之拼博的錢。而錢，恰恰是那個家庭不稀罕的東西。
給我錢，送我出國，我就原諒你們。
只是原諒而已。
但終其一生，他絕對絕對不會冠上「夏侯」的姓氏。
明明是用夏侯敕的名字時用力討好的人，變回身份是其兒子柏楠之後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那怕這個「柏」姓氏是那個他討厭至極的男人給他的。至少那個男人給予過他一個棲息地，罵過他卻也沒有動手打過他。在他能自食其力之前，讓他能保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的人是誰，他記得很清楚。
所以只是討厭，不是恨。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在柏楠最需要的時候給予他最需要的事物的人，從不是那個名為「夏侯」的家庭。
再愧疚又如何？沒能擔起養育的責任，就絕不能稱之父母。
說白了，那個家庭之所以找他回來，也只不過是愧疚而已。
用五百萬，換取他們的心安。柏楠認為他不虧，這只能算是等價交換。
他寧願承認那個男人是他的父親。所以，在夏侯家給予的五百萬中，有四百萬都給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大概會繼續用著這四百萬醉生夢死吧。畢竟只有在夢中，才能再見那個他最愛卻早已失去的人啊。
剩下一百萬，去外國還綽綽有餘。
憑他的能力，也足夠錢生錢。
不要再回來了。
走之前，他只向了兩個人道別。
一是他的父親（柏傾），二是向青陽。
「決定了走了啊。」向青陽有點失落。
在二十年的生命中，他們就已經認識了十五年。
「是啊。」柏楠一笑。
終究是給過他溫暖的人。
但對於柏傾，明明之前還是如此討厭這個人，但到了分別的時候，心知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卻開始心存不捨。
「不和我走嗎？」這是柏楠真心的。
他的衣著整齊，和雜亂的環境格格不入；男人卻仍然衣衫不整，和周圍成為一個整體。不久前仍是同一世界的人，轉瞬就天壤之別。
這樣問著的同時，柏楠仍在幫男人執拾東西。就像十多年來的每一次。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執拾了。以後東西要好好放、鑰匙就放在門口的櫃上。不要老吃外賣，又不是不會煮……」
「好了別說了。除了你給的四百萬夏侯家還給了我一百萬。至少吃喝不憂。你費個屁心。」男人不耐煩地在沙發上轉了個身。
「既然有錢的話，想做甚麼都行啊。總之，過得開心點吧。」柏楠當作沒聽見。「和我一起走的話，我會照顧你，也有人陪你聊天……」
「死小子，我又沒對你多好。幹麼不斷勸我走啊，平時又不見你這麼多話。」
「我大概不會再回來了。這也說不定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用得著像生離死別嗎！」
「這是生離沒錯啊。」柏楠一邊收拾，一邊和男人開玩笑。
「……」男人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柏楠也習慣了，手上沒停地收拾。
「喂，小子。」等到柏楠弄好一切，正在穿鞋就要離去時，男人突然喊了一聲。
「嗯？」
「鑰匙就不用還給我了。」男人只拋下這句話，就自顧自地回房了。
柏楠驚愕了一下，隨即明白了。
「我知道了。爸爸。」柏楠彎起了笑靨，對著已經聽不到的人這樣說。
無論如何，這裡都是你的家。你隨時，都可以回來。柏楠彷彿聽到那個男人如是說。
真沒辦法啊。
明明已經決定了不會因任何人而回來，但還是……
柏楠紅著眼睛，卻笑著進了樓下的出租車。
「去機場。」
「好喲。」
車子絕塵而去。
「過得開心甚麼的，明明是我該說的話。這個死兒子，走了也不知道要回來。」男人倚著窗戶，不停地咒罵著。
只是，不知為何，男人的眼卻早已紅了一圈。
明明十多年了也不覺得對方有多重要。
卻在這一刻，才真心地把對方當作父親兒子。
機場中，柏楠身邊放著行李，漫不經心地翻開雜誌。
此時，他離登機尚有半小時。一個人來到了他的身邊。
這是一個柏楠意料之外的人。
「真冷酷啊，走了也不和我道別。」夏侯敕這樣說著。
「你不也是知道了嗎？不然你怎麼可能在這裡。」柏楠冷淡地說，繼續翻雜誌。
「連那個酒鬼也能得到半天時間，到我這個雙生弟弟才只有半小時啊。」
「啊，是嗎？我不介意立刻讓你連半小時也沒有。」柏楠毫不留情。
「我們好歹是雙胞胎，竟然連一點感情也沒有嗎？」夏侯敕嘆了一口氣。
「啊，可我記得我們好像不同姓氏吧？」
「哎呀真過分。」
這樣一問一答，半小時很快過去。
夏侯敕和柏楠一同站起。柏楠還以為他是要離開，沒想到夏侯敕卻陪他到登機口，還拿出了機票。
直到夏侯敕坐到他隔壁，柏楠也還沒反應過來。
「為了彌補我們的兄弟情，我決定和你一起出國。」夏侯敕微笑。
柏楠差點沒昏過去。
從此，兩人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
狗仔卡
發表於 2016-3-20 19: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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