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一章 曾經
一如既往，他與他的友人一同在白園用餐，當他正在享用著自己的飯後甜點時，無意間看見透明白的漂亮草地上泛起繁雜華麗的圖騰，他知道，是他的戀人回來了。
眾人下意識用一種曖昧的眼光看向他，弄得他面色潮紅，在這種氣氛下站起來，主動迎到那人的身邊，「學長，歡迎回來。」對方已經出了一個星期的任務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想念對方了——但是他打死都不承認其實他想對方想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
他的戀人在看見他眼底那一絲的疲憊時微微蹙眉，那一圈淡淡的黑眼圈讓他知道這傢伙這幾天其實沒有睡好，伸手覆在他的眼上，移開之後，那有礙觀瞻的黑眼圈已經不見了。
瞥了眼方才戀人拿在手上的蛋糕，原本鬆開的眉頭又皺起了，褚冥漾見狀不禁心驚，立刻開口解釋：「我剛剛有吃正餐了，不信你問喵喵他們！」在對方發火之前，快點解釋為妙！
「我又沒說什麼。」用一種「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幹嘛那麼心虛」的眼神瞥了眼自家妖師戀人，拽著對方的手，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直接展開傳送陣把人給帶走。
留在原地的幾位友人互相眼觀鼻、鼻觀心，眼不見為淨，省了墨鏡也免了等等要去醫療班報道拿藥膏的下場。
原本以為傳送的地點是黑館房間，但是意外地，他們卻到了大學部的水之清園。他和他在那邊慢慢地走著，誰都都不開口，享受著短暫的寧靜。
即使什麼也不說、仍然覺得彼此很貼近。
彼此都上了大學，雖說清園是屬於在大學部的位置，但是由於他們在這裡曾經有過不怎麼好的回憶，而大家也比較習慣在白園，所以還是繼續在風之白園用餐、聊天。
「學長。」和他走到那個水上亭子坐下，他靠在他的肩膀上，擔憂地問道：「你去醫療班檢查了嗎？」這個黑袍每次都很逞強，一星期的任務擠壓成三天，三個星期的任務變成一個星期，每次身上都掛彩，他很怕對方逞強不去醫療班治療、直接來找他。
黑袍冷哼了聲，「去了。不然你又要和我鬧冷戰？」他可沒有一刻忘了，那時候他的背後還有一個傷口，但是不嚴重，估計丟在那邊幾天就痊愈了，所以也沒打算去醫療班處理。但是在他脫下衣服的時候，傷口被和他一起同居的褚冥漾看到了，對方直接氣得搬去一般學生宿舍、和紫袍搭檔的紅袍弟弟借宿。
冰炎對於搬去千冬歲那裡過夜的褚冥漾是非常非常不滿的。為什麼好挑不挑、他偏偏選擇了千冬歲？這是存心氣自己嗎？內心卻是知道的，不管褚冥漾選擇去哪裡、就算是妖師本家，他還是會怨念的。
那時候的褚冥漾整整一個月都沒有理會他，在學院見到他也沒有打招呼，直接當場開傳送陣跑了；查到褚冥漾的任務地點，他特地跑過去要認錯，卻被米納斯一記特殊子彈纏在原地；知道他們兩個冷戰，紫袍巡司公報私仇，故意給他一堆任務……
對冰炎來說，沒有褚冥漾的一個月，有夠煎熬的。所以他下定決心，好不容易把人哄回家后，怎麼心急都好，出任務回來一定要先去醫療班檢查！睡覺的時候沒有一個溫溫軟軟香香的抱枕他不得好眠；也沒有人會在他任務回來的時候，給他一個擁抱然後遞給他蜜豆奶；吃飯的時候，看不見某人吃蛋糕時的幸福模樣……他再也不要了！
「呵呵。」褚冥漾輕笑兩聲，被黑袍逼迫留長的黑髮與他的銀紅髪糾纏在一起，就如同結髮般，有那麼一瞬，冰炎看著這一幕，真的認為他們是夫妻。
不過，這日子也不久了。他會和褚簽下同壽契約，和褚一起回去冰牙族與炎之谷，讓他們認了這一位準王妃。能不能為他誕下子嗣、或是兩人的種族，他都不介意。他只要褚冥漾這個人、這一個他深愛的妖師而已。
那時候不知道一個足以令他崩潰的事實的他，還在腦中描繪著，兩人未來的藍圖。
「有彩虹呢。」
隨著妖師的視線看過去，清園難得出現了齊齊七道彩虹。不同於原世界那種七彩色的、反而呈現漂亮的銀白。他笑笑看向精靈，「很像學長的顏色呢。」這話不假，只是可惜少了那一抹殷紅，否則就是學長版的彩虹了。
讓褚冥漾坐正，冰炎認真地看著對方，後者一陣心慌地低下頭不敢看他，黑袍不禁失笑，他的眼神看起來有那麼可怕嗎？
「此生，唯爾獨愛。」
妖師有些錯愕地抬起頭看他，甚至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那個表情一看他就知道，這傢伙又腦殘了，現在懷疑他是不是發燒了、還是醫療班檢查錯誤之類的云云。
但是看著他認真的表情，褚冥漾知道，他是認真的，在這七道彩虹之前，向他發誓。
「生生世世，唯爾獨愛。」
他也認真地看著精靈，衝著對方一笑。
他知道，他知道此刻給了精靈這麼一個諾言，到過後精靈知道他的事情時，定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但是看著精靈的模樣，他心軟了，許下了這一個誓言。
精靈唯有一世，所以他給他的誓言，是「此生」。妖師不同，所以他給他的諾言，是「生生世世」。若他的夢境是真實的，那麼他希望來世，兩人還可以在一起、再度相愛的。
冰炎聽聞，冷酷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很淺，但是褚冥漾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不錯。
對方俯下身，一手按著他的手，含住他的兩片唇瓣，細細舔舐著。
儘管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那個妖師含著羞澀與燦爛的笑靨，他仍然銘記在心。
褚……我聽你說的了，我每次任務回來，都有去醫療班檢查、才來見你了。
為什麼你現在卻聽不見我說什麼了？為什麼不願意睜開眼睛看我？我以後都不會欺負你、也不會不聽話了，你醒醒，看看我……好嗎？
※
「哪，學長。」
午後，兩人難得的沒有課堂也沒有任務，原本正在沙發上看書，褚冥漾卻從他臂彎的空縫里鉆進來，難得主動的坐在他的腿上。
放下手上看到一半的書本，強硬地搶過戀人手上捧著的蜜豆奶，對方嘟起嘴明顯有些不滿，但是他知道，對方是特意拿給他的，也沒多想，就啜了口。
「我最近……做了一個夢。」
他輕輕在他的懷裡蹭了幾下，墨黑的夜瞳微微瞇起。
黑袍挑眉，將蜜豆奶擱置在沙發旁的小茶几上，輕撫著戀人柔順的黑髮，不打岔，耐心地、靜靜地等待對方把話說完。
「我不知道那是哪裡，四周一片黑暗，但是我卻覺得很安心、很溫暖。」
擁著懷裡的人，黑袍敏銳的感覺到，他的戀人兼學弟雖然是在笑著，但是身軀卻微微顫抖，他伸手握著對方，果不其然，掌心與指尖發涼。
雖然也有可能是方才戀人捧著蜜豆奶的關係，但是手心與背部的冷汗，不是騙人的吧。
「你發白日夢吧。」嗤笑一聲，他加深擁抱的力道，好讓懷裡的戀人安心。他隱隱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可是如果說出來，說不定褚冥漾會更擔憂。
或許到最後，其實什麼事也沒有呢？或許，是他們杞人憂天了呢？
他如是想著，但是難免擔憂。以不會驚擾到褚冥漾的動作拿出手機，解鎖后登入公會網站，申請無限期假單之後收起，褚冥漾卻已經待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褚……褚？」等等，他剛剛才擔心來著，該不會那麼快就……不可能！
立刻伸手去探褚冥漾的鼻息，雖然微弱、但他還是感覺得到。高高懸起的心瞬間安定下來，他不由得鬆了口氣，這才發現他的後背竟然被冷汗浸濕了。
把懷裡的人擁得更緊，他不會放手的，一輩子也不放。
「我會想辦法讓你活下去的，褚……」
他可以在鬼王冢為褚冥漾犧牲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靈魂的分裂固然讓他感到痛苦，但是在褚冥漾面前，萬分之一都算不上！不管是什麼都好，也比不上他的戀人一個笑靨！
那時候的他，是如此想著的。
到後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什麼也不是。
他充分體會到了，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即使他是史上最年輕的黑袍、身上有著古代的冰與炎力量、會很多失傳的陣法與術法，在戀人的死的現實面前，
他什麼也不是。
※
人為了什麼而活下去？
有人說：他是為了吃而活下去、為了動漫而活下去、為了帥哥而活下去、為了愛人而活下去、為了錢財而活下去、為了生存而活下去、為了幸福而活下去……很多，很多。
他為褚冥漾而死亡、為褚冥漾而活下去。之前，他是如此想的。
但是如今在愛人死亡的打擊之下，他不由得自嘲地在想。
人，是不是為了死亡而活下去？
※
「學長，任務完成了！」
他還記得，在那之前，他拖著妖師一起去出任務，環手抱胸在自己設下的結界里看著戀人熟練的身手，他不由得感慨時光的流逝與學弟的成長。
對方在解決完最後一隻妖獸后，確定現場已經沒有任何危機了，就朝著他跑過來，孩子氣地撲入他的懷裡，笑著道。
「恩。」淡淡地應了聲，他輕撫孩子的髮，給予對方一個肯定。任務解決得很漂亮，就連任務地點也解決得很漂亮，公會又要頭痛了吧。
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他如是想著。
忽然，他敏銳的嗅覺讓他聞到一絲的血腥味。方才的妖獸尸體等等已經被褚冥漾用米納斯清理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受傷了。」
「咦？」褚冥漾愣了下，看看自己的身體，沒有啊！只是骯髒了點，可是沒受傷。他瞥了眼自己的手指，才笑笑伸出來，「學長，不是受傷，剛剛施法要血液啦。」嚇到他了，不是怕痛，有什麼傷口他沒有試過？只是他怕的……是學長回去給他的訓練與「懲罰」！
冰炎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兒，緩緩提起褚冥漾的手，伸舌，輕輕舔舐、甚至吸吮。
「欸？學、學長！？」學弟明顯慌了。
黑袍沒有理會他的叫囂，自顧自的繼續舔舐著，直到指尖不再流血為止。他抬眸，看向褚冥漾，笑了：「這樣的話，我的體內就有你的血了呢。」
果不其然，聽見他這麼一番話，褚冥漾的臉刷地紅了。
看見戀人這模樣，他輕輕地笑了，俯身在對方唇上落下一吻，就展開傳送陣離開任務地點了。
褚，我的體內有了你的血呢。
所以你必須對我負起責任才行啊。
那麼，你為什麼那麼殘忍的，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
碰、碰、碰！
碰撞聲不斷響起。
「褚，你就不能坐的安分點嗎？」在前座的黑袍實在聽不下去，轉過頭就丟下這麼一句，火紅的獸眼似乎還有一絲不屑與嘲諷。
我還沒坐穩、扣好安全帶，輔長就已經開車了啦！那個混蛋飆車狂根本就沒有給人扣安全帶的時間，你是要我怎麼樣！
撞得鼻青臉腫的褚冥漾淚流滿面，抓準輔長轉彎的機會，撞過去學長的後座時，立刻抱緊學長的座椅不放，開口抱怨：「學長，你一點都不溫柔」有人像你這麼對待戀人的嗎？正常人看到自己的戀人摔得半死，好歹也會心疼的啊！
「對你？」黑袍挑眉。
「……當我沒說話。」褚冥漾別開臉然後鬆手，哼哼，寧可抱著輔長的座椅也不要抱你的！我就不信你不吃醋！
原本預備撞過去提爾那裡的褚冥漾，在鬆手的同時，看見銀白的身影閃過，他落在一個低溫且充斥冷香的懷裡，嘴角好心情地勾起，不過還是很傲嬌地看向旁邊，就是不願看向后面那個人。
「這樣，夠溫柔了吧？」身後那個人低聲在他耳邊喃著，手緊緊擁著他。
褚冥漾不語，只是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前座的飆車狂已經沉陷在自我的世界中，後座的一對情侶正在旁若無獅頭的放閃。
褚，以後你說什麼就什麼，你要溫柔我就溫柔、你要我怎樣就怎樣，好嗎？
所以你睜開眼睛，不要嚇我了，好嗎？
※
有了那一次褚冥漾訴說夢境的經驗，每每看見褚冥漾露出困了或疲憊的樣子，精靈都心驚膽戰。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與他對話、最後一次看見他的笑靨、最後一次看見那雙令他眷戀的夜瞳？
「唔，學長，你最近都沒有任務嗎？」盯著在他懷裡面蹭來蹭去的黑袍，他有時候在想，就算是大學生，不過由於精靈血統的關係，學長還算未成年吧？可是在獸王而言，學長已經成年了才對，可是這孩子氣的舉動是怎麼回事，讓他撲進去懷裡就算了，還一直動一直拼命蹭。
「你很希望我出任務嗎？」黑袍停下蹭的動作，銀紅色的髮遍佈在他的床與枕頭，對方漂亮如紅寶石的眼看著他，無辜得像是在訴說「難不成你在對你戀人我下逐客令」云云。
褚冥漾拼命搖頭，看著，冰炎滿意地笑了，又繼續蹭。那天起，他就已經向公會請假了，如果公會不批准，他就直接歸還黑袍。反正他和褚冥漾都同居了，繼續住在黑館沒問題；再不然就是用自己的儲蓄到外面去買間房子，然後帶著褚冥漾過去，那個會是他們的家。
「學長，可以抱我嗎？」
冰炎愣了下，呃，褚冥漾指的抱，是哪一種意思的抱？現在才早上啊，所以應該只是單純地抱著他吧？可是、可是現在兩個人都在床上啊！不過才睡醒沒多久，褚冥漾應該不會要吧……
意外地，褚冥漾主動地吻上去，手甚至伸到精靈的後腦按著，加深了這一個吻。
紅眼一凝，雖然不明白褚冥漾的舉動，不過既然戀人想要，他也不是什麼堅持要婚後才進行性行為的人，乾脆就給他好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而且送到嘴邊的肉不吃，他就不是男人了！
不過也要看是什麼肉，對他而言，就只有他家戀人是肉而已……咳，想偏了。
午後，他將他帶到陽台，沐浴著溫暖的陽光，精靈擁著妖師，褚冥漾慵懶地依偎在冰炎的懷裡，細細地攝取對方身上好聞的冷香，眼睛微微瞇起，似乎有些累了。
「想睡就睡吧，別死撐著。」看著心愛的人死撐著眼皮，他於心不忍，好心開口，卻還是很毒舌。
「那，我睡一下，如果要吃飯了，叫我起來。」妖師衝著他展開笑靨，轉過身跨坐在精靈腿上，俯身在冰炎唇上一點，又轉過去，依偎在戀人舒服低溫的懷裡，緩緩閉上眼睛。
直到方才那一刻，他是多麼的希望，他與他的血肉融為一體，這樣就永遠都不用分離了……
那之後，妖師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 |
|
狗仔卡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9 21:28: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