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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灰色鐵門之後,放著石膏像的儲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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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23:43:59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0726 於 2015-10-15 20:32 編輯

07的入內前說明:

#雖然是耽美,可是耽美含量到結尾時有點不足。

#各種奇異的情節,章節名稱跟在短篇集時有些更動,也會改錯字之類,沒有作者的話,每兩章放一篇。

#假第二人稱,但其實像第一人稱。

#算是蠻長的文。


如果都沒問題的話,就請各位路過進來的大大們、之前有看過但沒有留言的大大們、喜歡或不喜歡的大大們都進來逛一下再走吧~~~~~~07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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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0-14 23:44:46 | 只看該作者
序章

  深夜時分,妳的視線被對面公寓四樓窗內的東西吸引。那霧面玻璃裡隱約透出一大片膚色,貌似勾勒出了模糊的軀體曲線。
  當妳的好奇心被揭起而望向那裏時,窗子被揭開了,妳看見一個女人跪坐在白色床單上,女人的腳掌和白皙的後背朝向窗外的妳,昏黃的蠟燭光在對面公寓套房裡隱約顫動著,也在那女人的身上形成晃動的橘黃色塊。
  當對方轉頭直視妳的時候,妳才發現自己正目不轉睛盯著對方看,然後妳別過頭,繼續妳手上的事情。
  畫畫。
  半完成的油畫作品立在妳的面前,妳不斷沾顏料、上色,然後沾顏料、上色,反覆機械性的動作直到等天空染上晨光。然而當妳去廚房喝杯水再重回工作室的時候,妳赫然發覺原本該被畫成全然抽象畫的系展作品裡……
  出現了個背對妳跪坐著的半黃色女性剪影。
  然後妳再度望向對面的公寓窗口時,那裏空無一人,霧面窗戶裡只有被窗框框起的深黑色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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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0-14 23:45:59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0726 於 2015-10-15 20:44 編輯



  扛著尺寸不小的八十號畫布,妳走在狹小的巷弄之間。
  
  永和的巷弄總被說成迷宮,妳住在這如同迷宮一般的狹小城市,畫布時不時撞到停靠在一邊的機車,不過被泡棉和厚紙箱妥善包裹好的畫布倒是不用擔心被這種程度的擦撞撞壞。

  快要走到小巷盡頭時,妳回頭看著被妥善包裝好的作品,層層的塑膠泡棉裡包著的是暑假畫完的油畫作品,那件中間跪坐著美麗女子的畫。妳想起她,卻也發現自從那次之後,妳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女人了。

  然而就在出神的這幾秒,巷子外一輛重機直直撲向妳。重機的剎車和手上搬著畫的妳都反應不及,直接相撞。

  昏過去之前,妳只看見好幾個穿著復興美工制服的男生朝倒在地上的妳走來,妳的兩隻眼睛對上好幾個男生的眼睛。

  「唉唷夭壽,撞倒人了……」

  「瑞哥也沒好到哪去……趕快打電話!耕莘醫院就在附近,搞不好救的回來!快啦!」

  「會被記大過耶……」

  「大過總比死了人好啦,大不了被罵咩,阿瑞和那女的都快死了耶!」

  「喂喂喂?這裡車禍!在交叉口這邊……對對對……巷子剛出來這邊……」似乎有另一個男生的聲音正打電話通知警方,有些人則忙著扶起跟畫布擦撞後直接撞上巷子水泥牆的重機騎士。

  妳在一旁的地上聽見其他人一面叫著「阿瑞、阿瑞」,一面聽見某些人輕輕晃著自己說著「小姐、小姐?」,雖然妳眼睛睜的大大的,可是妳卻半句話都無法回應。

  另一邊的名叫阿瑞的男孩似乎比妳還嚴重,直接撞上牆壁發出超大聲響之外,腳還被重機壓到,而妳則是被畫布壓在底下。機車和畫布被扶正在巷子口,妳看見阿瑞的半罩式安全帽上出現蜘蛛網型的碎裂痕跡。

  阿瑞頭部炸開的血跡則像是一座地圖上的不知名小島的剪影,擴散在巷子的牆上。連肇事者都這麼嚴重,想必身為受害者的妳也好不到哪去,昏厥前的最後一秒,妳和那男人對上雙眼。

  就在那一瞬間。



  妳並沒有睡得很久,因為妳並沒有機會保持沉睡的狀態,妳被拽起頭髮,狠狠的撞向牆壁。

  「林北花錢讓你去上學,你給我黑白搞,搞出人命!」

  「先生請不要這樣!病患的腦震盪……」

  「這個人喔,沒藥救啦!混混混,混她媽的混!我今天就把他搞死,省的他去搞死別人!」

  妳下意識閃躲對方的粗魯行徑,妳根本不知道眼前鮪魚肚、穿著吊嘎的中年男子到底是哪位,妳只知道再這樣下去妳會沒命。

  「阿瑞、阿瑞,醒了就好。阿瑞爸,郎謀代誌丟厚,賣安捏動手動腳!」握著妳手的是一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一口溫柔的台國語交雜,無論是外貌還是聲音都保養的很好,卻是說不盡的風塵味。
   
  奇異的是並不只是眼前的陌生夫婦,妳還發覺被女人握著的“妳的手”感覺比妳印象中的修長許多,指關節的突起也比較明顯。

  「這裡是……?」妳抬頭看看圍著自己的一圈陌生人,再看見自己佈著青筋的腳掌和藍綠色的醫院病人服裝。

  「醫院。劉家瑞,你現在人在醫院。」醫生說出妳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不是劉家瑞。」妳這樣回答醫師,明明是事實,卻讓在場所有人驚愕不已。

  「醫生……我們家家瑞怎麼會……」中年女人一面握緊妳的手,一面哭喪著臉朝向醫師,從那女人眼睛哭腫的程度,肯定哭了三天三夜了。

  「病患現在有點腦震盪的狀況,移除腦腫塊之後恢復意識……可能會有點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這是重創頭部之後很容易產生的後遺症……」

  這床圍著一堆不認識的人,反倒從不遠處聽見「語琛……語琛……」的叫喚聲。有人在叫妳的名字,用妳所熟悉的聲音。

  「爸爸?媽媽?」

  妳走下床,推開劉家瑞的家屬,看見自己爸媽一人一邊握著“自己”的手,連遠在英國的哥哥都臨時搭機回來站在這裡看著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自己。

  吳語孟,妳哥,看似斯文白淨的文弱男人,卻在看見妳甦醒走下床的那一刻衝到妳的面前用他一點也不重的拳頭揍了妳,「你以為你賠的起?她是藝大學生,你區區一個復興商工的小混混憑甚麼跟她比?憑甚麼撞死她?她醒不過來就跟死了一樣!」

  妳不知是為妳哥哥為了妳和混混大打出手這點感到感動,還是為了自己的窘境感到哀傷,妳的眼角滑出淚水。

  「對不起。」

  「對不起有甚麼用?人都這樣……」妳只能眼睜睜看著妳的家人哭泣,卻連安慰的資格都沒有。

  「對不起……沒有顧好自己……」臉上的擦傷被眼淚劃過都不痛了、系展的作品被撞壞甚麼的都不重要了,妳現在只能一個勁兒的哭泣,抱著妳的卻不是妳所熟悉的家人。

  陌生的那名為劉家瑞的男孩的家人緊抱著妳。

  辦理出院時,妳的家人不願意讓妳多看妳自己的身體一眼。聽醫師說妳傷的並不重,甚至連擦傷都比劉家瑞身上的少多了,但是醒不來,就是醒不來……







  「瑞哥……瑞哥?」

  「嗯?」妳總算想起來妳已經是劉家瑞,學弟叫了妳好幾聲才回頭。

  「瑞哥出車禍之後就有點恍神恍神的,還ok嗎?」

  妳看著眼前學生制服上繡著「廣一甲 盧昱」的金髮男孩,妳很想知道劉家瑞平時是怎麼跟這些人相處的,但可惜妳不是劉家瑞,妳是吳語琛。

  「我……我沒事啦……」妳連髒話都不太會講,妳懷疑妳等一下還得去網路蒐一些黃色笑話才行,免得無法應付一群小混混們。「我去上……我去撒泡尿。」果然不能只用上廁所來講要去上廁所,而是要講撒泡尿。

  畢竟是不良少年。

  妳不太熟練地學習如何像個男生上廁所,一面四處張望。自車禍之後也過了兩個星期,很多事情都相當習慣,除了上廁所用小便斗之外。

  由於劉家瑞這個人本來就不愛上課,因此沒有課程銜接的問題。而劉家瑞喜歡吃的東西他的小弟會幫他買好,也就等於是幫妳買好,不外乎是些美味的垃圾食物,妳吃的很習慣。在學校,妳不必特意偽裝就能混入劉家瑞的校園生活,就算遇到回答不出哪個大哥小弟的綽號甚麼的,學生制服繡的名子隨便找個字前面加個小或阿’後面加個仔也就八九不離十,就算講錯,只要搬出車禍後遺症,甚麼都解釋的通了。

  講錯了說得過去,講對了小弟會比平常開心,因為大哥車禍了居然還記得自己,然後那一天的便當會比昨天好吃一萬倍。

  向來是好學生的妳第一次度過鬼混摸魚不必用功的兩個星期。想來也很慚愧,在大學整整混了兩年連家人以外的人的手都沒牽過,變成高中生短短的兩個星期,反而親到至少六七個女生的嘴唇。

  每個都信誓旦旦地說她們是「家瑞哥~」的女朋友。

  妳哪知道那廂瘋婆子是不是真的,妳連她們的名字都認不了半個。妳只覺得她們化妝品和染髮劑味道都濃到讓人想逃,劉家瑞想必是個對女人來者不拒的沒品味公子哥兒。

  妳還得吸菸,不過妳平時沒有吸菸的習慣,所以面對那個叫盧昱遞煙的殷勤態度,妳只能隨便回絕了對方。
 
  「醫生說我不能吸,不然會死。」
 
  反正現在「醫生說」變成所有的藉口,不吸菸不喝酒也不想三更半夜穿著奇怪的潮T去哪個大哥的趴踢。最近兩個禮拜小弟眼中的劉家瑞已然消失,現在變成一個乖得莫名其妙的小兔子。

  妳忽然發現原來乖乖牌也是一種習慣,當一個人從來就是如此長成,似乎要壞也壞得力不從心,連撒泡尿這種話都說不出口。

  妳揮開盧昱製造的二手菸,這時的妳們在復興商工外的某個巷口。

  「瑞哥,你變了。」說著這句話的盧昱吐出幾口氣。

  「喔……對啊,不改變不行。」妳手裡還翻著圖書館借來的亞瑟‧丹托的《在藝術終結之後》。

  「瑞哥啊你是在看三小?《在藝術終結之後》?沙小啦?」

  「喔,這是一本探討藝術時代是否已經終結的書,亞瑟‧丹托是一個藝術理論家,他講了很多關於文藝復興和當代觀看藝術方式的轉變,所以藝術終結並不是真正的終結,而是另一種觀看藝術方式的……」

  「喔……好喔……那你等一下想吃甚麼,我去幫你買。」妳話還沒說完,盧昱就打斷妳的發言。

  他們都是不喜歡看書的人,盧昱也是,那些大哥小弟也是。妳默默收起《在藝術終結之後》,跟著小弟的步伐離開巷口。
 
  來到某間平價的義大利麵店,妳發現有一桌明顯是認識的大夥兒在桌子那邊等著妳和盧昱。劉家瑞是美工科二年級,盧昱廣設科一年級,而在座的還有邱毅昇日美術三年級和馮翊偉夜廣設四年級。

  「欸阿瑞,頭還好吧?」

  「還好。」

  「想不起我們沒關係,可以慢慢想。你平常都叫我阿昇或昇哥,我是美術班的,今年要考x藝夜的那個。」有個棕色頭髮、氣質比其他大哥稍微柔和一些的男孩自顧自向妳說起話來。

  復興美工很多人想考藝大夜間部,妳聽了也不意外。

  「來來來,我們今天請你吃你平常最愛的青醬義大利麵!幫你壓壓驚!」名字繡著馮翊偉三個大字的綠髮男孩朝妳笑著說。

  他甚至站起來搓搓妳的紅色頭髮。鮮紅色,其實是劉家瑞的頭髮,顏色是七八十歲老阿罵最愛用的大紅花布的那種鮮紅色,妳一邊被搓,一邊覺得沒品味的劉海不斷要刺進眼睛裡似的。

  妳對於劉家瑞竟然是身為復興美工學生感到不可思議,不可思議的沒有正常人的色感。難道他是想要走一種醜到極致的路線?妳忍不住笑出來。

  一盤盤義大利麵端上桌,雖然妳覺得劉家瑞這個人對於髮色的選擇上簡直比幼稚園小朋友選蠟筆顏色還要誇張,但是他喜歡吃的青醬義大利麵卻是真的挺好吃的。也許他不該走藝術這條路,幹嘛不去做廚師或品麵師之類的呢?
  
  反正也只是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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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0-14 23:47:32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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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家瑞的家長嗎?對,家瑞已經到了,是紅頭髮?復興的學生?對對,已經到了。」

  年輕的畫室老師一面回應手機另一邊的問話一面向妳綻放笑容,妳覺得笑起來只有半張臉有酒窩這點蠻迷人的。

  老師把她的手機遞給妳,妳自然的接起,「……爸?」

  話筒傳來的是大量男男女女交談聲和家瑞媽媽的輕聲細語,「不,不是爸,是媽。乖乖在那邊喔,知道吼。媽媽要上班了,你要乖喔,你是媽媽的驕傲喔,阿瑞……」

  另一邊傳來的「阿芳,人客攏來阿,哩還在摸魚!」打斷了家瑞媽媽要說的話,智慧型手機的螢幕從綠色的通話狀態轉為紅色。

  「好,那……」長髮披肩的老師再度綻放笑容,半邊臉頰上的窩再度浮起,「現在開始水彩靜物的示範。」

  整間教室只有妳和那位老師,「其他人呢?」妳以為妳會到大型的升學型美術補習班式的畫室補畫畫技巧,沒想到照著家瑞父母給的地址走來,卻是一間普通公寓,稱作是「教室」的地方,也不過就是鐵門打開之後,堆著一些積了厚厚灰塵的石膏像的儲藏室。空間並不狹窄,大約可容納五、六人。

  燈光是舊式的黃色愛迪生燈,暈黃的燈光下靜物台上的桌布都顯得有點橘黃。而那位老師臉上有酒窩的笑臉也映照著黃光,她有點尷尬的笑著說:「其實,我是美術系博士班的學生……我也是……第一次教學生……」

  那女老師一邊畫著一邊說起她是某間師範學院的學生,研究所之前學的也不是美術,大學畢業後才毅然決然走上美術這條路,結果家裡卻因為不是美術他們理想中女兒該功讀的科系為由,不支付學雜費及生活費了,只好用承租的公寓接個美術家教半工半讀。

  因為家教費很便宜,所以支付不起昂貴補習費的家瑞爸媽才找上她。

  「我跟你爸媽談的條件就只有住在這裡免費和簡單的瓦斯水電費而已,聽說這裡是你們之前不能賣的舊祖厝?不知道,但是我覺得這裡挺安靜的,很舒服,很適合創作。聽說放著石膏像是因為之前有另一個人有教你畫畫,你跟另一位老師似乎感情很好?」

  妳對於劉家瑞的過去一知半解,「我不清楚,我車禍後很多事就忘了……」

  「喔,那也沒關係,忘記也沒關係的,也許有天又會想起,呵呵!」女老師輕抬起下巴看向站在身後的妳,「說了這麼多,都忘記自我介紹!我是薛婉麗,以後一年都多多指教囉!」

  「應該是我多多指教吧!」哪有老師對學生說多指教的?好怪。

  「呵呵,人家我第一次教人家畫畫囉!沒甚麼經驗嘛。」

  看見薛婉麗笨拙的渲染法,和調色平庸的技巧,以妳藝大三年來的訓練,明知對方對畫畫並不熟稔,卻又不願意戳破。

  「不會啦,老師蠻厲害的啦!」妳笑著說著,上半身輕輕靠向畫面、或者該說是靠向薛婉麗。

  不知是靜物組裡的百合產生作用,還是薛婉麗擦了花香系列的香水,妳不自覺把鼻子往前湊近。





  「阿瑞哥~今天要鼻要去吃義大利麵~」

  「不要。」妳看著《中國藝術史》的雙眼始終沒有移開書本,旁邊左右各拉著妳手肘的漂亮女生把她們的嘴同時壓成臉書最常出現的鴨子嘴。

  「阿瑞哥,你是不是有新歡了?」兩個三八姊妹花同時從左右竄到前面,書被兩個女生撞掉。「看你,天天在看書裝文青!說!你到底看上哪個美術資優的女生?說清楚,我們就不計較喔!」

  「我……」妳目前並不喜歡她們,畢竟妳並不是劉家瑞,「我最近對女生沒有……特別……」

  其中一個眼線畫超濃的瘋女人揪住妳的衣領,「那總有喜歡的男生,對不對?給我交代清楚喔!」

  「對啊對啊,你不愛我們了是不是?我們那天晚上一起做過的!你就可以這樣把我們丟下去喜歡別人?你知不知道我們吃了避孕藥吃了整整一個月?反正你他媽根本不在乎我們?」

  「……對不……起?」妳幫一個妳只有在鏡子裡見過的陌生人莫名其妙道了歉。

  留下兩道火辣辣的巴掌,妳被兩個正咩狠狠甩了,而妳甚至只被她們強吻過一次而已。


  

  「哀,瑞哥原來也會度丟這種事情!但是馬仔再把就有了對吧?以瑞哥帥樣不會沒有馬仔倒貼啦!例如那個教你家教的熟女……」盧昱笑了,卻可惜了他清秀的外貌,不愛讀書氣質不夠好,笑起來只有輕浮猥瑣,沒有魅力。

  「盧昱,說話小心喔。」妳邊講邊咬了口紅豆麵包。

  妳不過只是希望他講話不要太白目隨便,不過聽在盧昱耳裡卻讓他緊張死了,表情馬上僵掉。

  「瑞哥對不起,我講話太隨便了!」看上去簡直快哭了,甚至作勢要站起身鞠躬道歉。

  午休時間,鄰近校園的巷口,妳正不知所措的阻止小弟向妳下跪的動作。

  


  接過盧昱陪罪用的雪山啤酒一打,妳倒也不敢再拒絕的大喝特喝了起來。「盧昱,不要那麼怕我啦,我又不會真的揍你。」

  盧昱向妳露出看似親切時則充滿警戒的笑容,「我知道瑞哥人很好不會亂揍人,只是不小心拿瑞哥的新目標開玩笑,還讓你說出那種話,小弟我真的很蠢。」

  新……目標?

  盧昱喝著酒的身影後走來高四的馮學長,「矮由阿瑞,聽說你最近跟漂亮的大姊一起上愛的畫畫課喔?是用巨乳夾著水彩筆示範水彩的嗎?啊?」

  妳咬著鋁罐邊緣沒有回答,是盧昱幫妳回了話。「學長,現在瑞哥沒有要對那個人怎樣啦……講話……小心一點啦……」

  妳並不討厭不良男生們有點猥瑣的對話,會叫盧昱小心一點不過是因為盧昱是個長相可愛的男生,用那種優質臉講這種話很詭異才會制止。但是像馮翊偉這種滿臉橫肉痘痘、手裡就算抱著十疊色情刊物都毫無違和感的劣質延畢高四生,妳覺得沒差,不過耳朵感覺癢了點罷了。

  「盧昱沒關係啦,翊偉學長只是開玩笑啦。」妳覺得變成劉家瑞的優點就是,就算對黃色玩笑抱持無所謂的態度也不會被當成輕浮隨便的女生,反而會變成心胸寬大不拘小節的阿瑞哥。

  不知怎地,最後三人一起喝酒的結果就是其他兩人瘋狂地拿家瑞的家教老師開黃腔,而妳則是自在自適的繼續喝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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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0-14 23:48:31 | 只看該作者



  踏進那間舊公寓的時候,妳看見薛婉麗長髮用髮簪挽起來的樣子,身上穿著寬鬆的泰國式長掛,也有點像印度的沙麗,總之遠遠看似乎花紋挺繁複的。

  「老師我來了。」

  不知是不是這一兩天耳邊總是盧昱和學長你來我往的淫言穢語,妳看見薛婉麗穿著寬鬆的衣服時,腦子裡自然而然想著內衣肩帶從寬鬆衣物旁不慎滑出的樣子。薛婉麗轉身,鮮明的鎖骨和胸窩在她的頸前形成優雅的弓形。

  「你來啦,今天很早喔,上星期五還遲到的……先坐一下……呵呵我都忘記這裡是你以前老家,我剛剛居然還想說『把這裡當自己家』這種話呢!」

  薛婉麗的室內拖鞋在廚房和客廳之間的距離產生噪音,妳的視線順著腳步聲、她身上衣紋的皺褶和她被空調微微吹動著的髮絲尾隨著她這個人,然後內衣肩帶真的如妳所預期的出現在她纖弱的肩膀上,妳的身上忽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然後耳根和臉頰不預期的燥熱,喉嚨有點口渴。

  腦子裡充斥著昨日盧昱和學長們對薛婉麗開的種種玩笑,也許僅僅是語言所帶來的幻想,卻發酵成某種讓妳感到緊繃刺激的情緒。

  婉麗老師逐步靠近了妳,隨著腳步的接近心臟的跳動愈顯得沉重而難以忍受,臉頰愈加的發燙就像是喝了高粱,以前曾經看過的所有成人片情節湧入腦海,尤其是高中時不小心看到的「xx家庭教師的誘惑」的片頭音樂幾乎在耳朵邊響起,充滿慾望暗示的薩克斯風轉音逼近妳的理智。

  薛婉麗坐進沙發,就離妳不到幾公分的地方,未知廠牌的體香劑從婉麗的身上蔓延到妳的口鼻,簡直不允許妳有一絲抗拒。

  老師的手搭到肩膀的時候,妳同時也站起身。

  妳把她的泰國紗衣領拉回正常的位置,衣服上華麗的白色大象似乎在衣服上嘲笑妳的過於柳下惠,嘴角裂著笑容。

  「老師,可以開始示範素描了,我今天有帶炭筆和紙。」

  「真好,今天比上次還要積極呢,你爸媽一定很開心!那我們就先到教室那邊去,先去抬石膏像,我們來畫戴帽青年。」

  所有尷尬的背景音樂在幾句正常對話後戛然而止。畢竟內心還是女性,除卻男性本能的慾望,妳依舊保持著以往自己對女生的理性。會有異樣的情緒起伏大概是劉家瑞那群損友開的黃腔帶來的心理暗示吧?妳得到這樣的結論。

  往後每個星期五的晚上,妳都必須在這樣的情緒中壓抑與掙扎,但是這時的妳並不曉得之後的每一次相遇有多麼煎熬,妳將自己的心思全心投入在石膏像之中,以至於那天畫得比薛婉麗還要好。









  周五深夜,方從畫室離開的妳被家瑞媽媽的一封簡訊差遣,要妳回家去她房間的梳妝櫃拿一包砂糖出來,然後帶去她上班處。

  當然不會有人把砂糖放在房間梳妝櫃,所以當妳看到這封簡訊的時候妳就覺得這包砂糖並不單純。不過雖說如此妳還是乖乖照著她的意思去找出來了,身上的復興商工制服成了最好的保護色,妳並沒有被任何警察留意。

  妳找到那間她上星期也有使喚妳去過的那間《心弦》。

  「唉唷阿瑞~越來越帥了喔~來找阿芳的齁?」心弦卡拉ok的老鴇花鳳阿姨把她那對矽膠乳房和下垂的手臂靠上妳的胸膛,妳忍不住一陣寒顫,接著企圖不著痕跡的逃開。

  面對老女人嗆辣的化妝品和廉價香水味,妳忍不住垂下頭、屏著氣,「嗯。」隨著一個簡單到稱不上回答的敷衍,妳也走進了若妳還是吳語琛時,是絕對不可能走進的一間店。

  那是一扇位在巷弄間的一間小店,位於一樓處的只有入口小鐵門,小鐵門上面有個用劣質的新細明體設計出的鮮豔小招牌,寫著「心弦咖啡附設卡拉ok」,而走進門內便有向地下室走去的階梯。

  那裏面是個與外界全然倒反的不夜城,白日休息晚上開工的特種營業卡拉ok伴唱店。

  那個名為阿芳的女子就是劉家瑞的母親,是個寧可讓自己狼狽不堪也不願意跳脫出特種行業的烈女子,似乎是特種行業比較好賺才從打零工變成卡拉ok接待員,劉家瑞的爸爸似乎也是阿芳在卡拉ok上班時認識的。

  會知道這些也是因為剛剛和妳搭話的超濃香水味阿桑提供的八卦資訊,上星期阿芳第一次要妳來卡拉ok找她的時候,妳還一副不知道該往哪走的蠢樣子,那時就是花鳳給妳帶的路。

  「出車禍就甚麼都忘啦啊?真是不中用的少年郎。」那時的花鳳還打趣的揶揄妳,順便在妳、也就是劉家瑞漂亮的上臂肌肉亂摸一把,吃點豆腐。

  天曉得劉家瑞跟誰睡過,天曉得。

  順著上次走過的路子,妳走進位在走廊中央的B103包廂,這間「心弦咖啡」有兩層樓,地下一樓和地下二樓,每層樓有五間包廂,而家瑞媽媽黃啟芳每一次接客的包廂就是B103。

  這是劉家瑞的媽媽每天必須來到的地方,就像妳的媽媽每天都要去學校教書一樣,只是家瑞的媽媽固定上的不是講台,而是沙發;同樣是與人互動,一個是高高在上以上至下,一個是迎著微笑卑微做賤。

  妳帶著一包從家裡拿來的「砂糖」,阿芳今天打去劉家瑞的手機裡只說「你上次來忘了帶『砂糖』沒辦法給客人甜頭。」今天來了才知道原來甚麼叫「甜頭」。

  B103裡坐著吸菸的女子,她用疲憊的微笑迎接妳和妳手中的那包「砂糖」。她說:「你終於來啦?我的寶貝阿瑞。」

  「嗯。」

  「那些『砂糖』是我要給人客的,我自己不吃的喔,你要相信媽媽,媽媽是不吃的喔。」她微微上彎的笑眼載著滿滿的黑色素沉澱,之前沒有仔細看過家瑞媽媽,現在手被她緊緊揪住,也沒辦法不去正視她的憔悴。

  原來之前在醫院看到她哭腫的雙眼和凹陷的眼眶雙頰……並不全是……悲傷?

  「嗯,我相信。」當手裡的助興『砂糖』被遞給阿芳,妳忽然覺得身在劉家瑞軀體的妳似乎比之前的妳更知道為何這世界上有根本壓根不念書、不用功、吃煙喝酒跑趴無照駕駛卻理直氣壯的壞學生了,因為他們其實一點都不算最壞的。

  一點都不算壞,以劉家瑞的媽媽的情況來看。

  離去的時候,妳看見妳的爸爸走進B103,照著電話裡的指示行事之後妳便不想再去深究更多的事,妳假裝妳就是劉家瑞。

  對B103而言,那個與某高中生擦身而過的人不過是下一個付出把把鈔票的恩客,而對吳語琛而言,那是她的工程師老爸吳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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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0-14 23:49:30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0726 於 2015-10-15 21:03 編輯



  


  石膏像與陳年霉味襲面而至,妳和家瑞的父親一同進到每週五用於美術家教課的儲藏室。似乎是近兩天的颱風把紗窗吹壞,身為房東的家瑞爸接到薛婉麗的委託前來修繕。

  修完紗窗的家瑞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吸著帶來的菸,妳喝著帶來的家庭號汽水,他一根接一根,妳一杯接一杯,平靜祥和的氣息下家瑞爸開始說起關於這棟舊公寓的故事。

  這裡其實是劉家的祖厝,屋齡至少三十五年,是劉家瑞英年早逝的祖父用積蓄買下來的,那年永和整層公寓只要一百五十萬台幣。雖然跟現在的一千五百萬比起來少了尾數一個大大的零,不過要在當時算起來也並非小數目,擁有一棟房子的祖父於是把家瑞的祖母田翠玲風風光光娶進劉家。

  好景不常,為了償還貸款日夜不休工作的祖父在家瑞父親出生之後便過勞猝死,當時尚年輕的翠玲祖母為了償還剩餘五十萬的債務,迫於無奈走入煙花巷、進出牛肉場,也在從事特種行業的過程中結識家瑞父親的繼父吳邦泰。

  一開始翠玲以為邦泰只是喜好漁色的尋常闊爺兒,後來劉家輾轉得知,才知道吳邦泰是某個幫派支流下的小堂主。

  雖然吳邦泰並不是個背景清白的大善人,劉田翠玲也做了小老婆一輩子沒有翻正,但是他對家瑞的父親非常大方、視如己出,從國中到五專的學費,全是吳邦泰付清的,所以家瑞爸和祖母離開這間由祖父買下的房子,住進吳邦泰替翠玲祖母提供的藏嬌金屋。

  「其實拎北有時候嘎尬,其實哇硬該係要去姓吳的。哇都叫伊邦泰大哥,或叔叔,但是吼,我其實是吳邦泰養三分之二大的捏,十歲以後都跟他跟到三十捏!」劉家瑞的爸爸一面嚼著檳榔,左手夾著香菸,一面看著妳。

  「……」妳幫他拿著空菸包,一面愣愣地聽著他講古。

  「吼,哩憨民喔?還發呆,再去買一包七星啦!」

  「挖……挖……」妳平常沒有講台語的習慣,又想配合演出,只好隨便胡說八道,「挖金罵已積否甲昏阿……啦……醫生貢哇再甲昏,挖……丟……妹……係阿啦……」
  
  雖然很努力想講出黑道大哥看得起的流利台語,可是心中想的「我現在已經不吸菸了,醫生說我在吸就準備上天堂」這句話卻怎樣都無法順利翻成台語,結果講出一口南部人絕對會吐槽到死的爛台語。

  結果家瑞爸卻一反妳的預期,說出「你終於肯共台語了,挖以前怎樣叫你共你都不共,安怎?是要趴南部妻辣吼?」

  「挖……我沒有要把南部馬子啦!我才沒有!」

  「啊那安納金罵嘎挖共台語?」

  「我……我……愛講就愛講啊……」裝壞人對平時善良的人來說似乎是份苦差事,妳有點舌頭打結,「死老太頭甘你屁事啊?」

  「哈哈哈哈哈!死老太頭是啥毀啊?阿瑞你真的是吼,撞車之後就真的不像以前了……以前喔要叫你來幫個小忙都要用錢,沒有錢你都否愛來,金罵真的變孝順,又乖,聽話……只是變嘎憨憨的會發呆,看甚麼亞瑟拖鞋……」

  「亞瑟‧丹托。」

  「啊是啦是啦,就是亞瑟丹托啦!」

  「阿爸,雖然這樣問甘那就否禮貌,但我很好奇你嘎媽媽怎麼認識的?」

  「……」

  在五專時期,劉富祥永遠是機械科的前三名,長的還不幸的很帥,大概就像黑色平頭版本的劉家瑞吧,所以參加社團、聯誼活動很吃的開。那時候附近護理學校的校花就是黃啟芳,是五專男覬覦的肥羊,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女神。

  五專第三年的時候劉富祥正巧當上康樂,正巧就是有權限每個學校到處做公關的學生職位。至於為何他能夠順利跟黃啟芳他們班級牽上聯誼的線,就是因為當時護校學校宿舍大停電,他舉手之勞修繕了下,這條線就牽上了。

  然而牽上的是聯誼的線,而不是姻緣的紅線。










  其實黃啟芳喜歡的不是講著一口輕浮台語、繼父是黑道大哥的帥氣小混混劉富祥,她喜歡能夠依靠、值得信賴的真男人。雖然當時機械科裡,班上第一名那位並不是個外型出眾的男生,但是那一次的聯誼,真正讓黃啟芳心動的卻是沉默寡言的另一位同學,而非主動倒茶倒飲料、處處用心招待的康樂股長。

  劉富祥嘗到失戀的滋味,是在五專升四的時候。

  黃啟芳和劉富祥的同班同學開始交往,交往對象就是那個第一名的……吳豐。

  「口天吳,很豐富的豐啦。後來那個吳豐考插大考去成大,後來阿芳就跟吳豐交往了。」

  黃啟芳覺得自己並沒有錯看人,因為吳豐是個優秀的男人,去了成大機械系也維持在系上的前三分之一,順利畢業之後又順利考進台大的研究所就讀。

  那時候黃啟芳已經是醫院的正式護士,而吳豐是研究所高材生,兩人郎有才女美貌簡直慕煞眾人,年方二十三的劉富祥也在吳邦泰的手下做事,幾乎忘記五專時追求黃啟芳被拒的往事了。

  但正像俗諺說的「有緣千里來相會」吧,在劉富祥三十一歲,吳邦泰把整個堂交給富祥那年的大年初五,劉富祥的手下小弟押了個大腹便便的孕婦來他面前,那孕婦穿著得體,頭髮也梳的整整齊齊,就是滿面的愁容可惜了她的清秀面貌,好巧不巧,就是劉富祥怎麼追都追不了的黃啟芳。

  小弟對著當時是祥哥的劉富祥說,黃啟芳欠吳邦泰她老婆五十萬,小弟們已經去她和她男朋友家鬧過好幾次都不還,最後只好把她帶過來,看她都長得漂亮,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之後賣髒了,還可以賣腎賣眼睛。

  劉富祥當然沒讓她的小弟對她那樣,最後的結局就是肚裡的孩子順利在綜合醫院裡出生,翠玲還替她準備溫雞湯做了簡單的月子,雖然黃啟芳依舊逃不過賣身的命運,但至少孩子是被保護下了。

  那孩子就叫“劉家瑞”。

  「哩喔,系林北歡喜慈悲啦,阿哇嘛就尬意阿芳,金價是沒法度看伊女人家安捏吼郎糟蹋。」

  所以劉家瑞其實不是家瑞爸劉富祥的小孩,難不成……是吳豐的小孩?這樣的話妳就跟劉家瑞有血緣關係了!

  「所以劉……我不就是那個吳豐叔叔的兒子了?我是說血緣上啦,養我的當然是你啦。」

  劉富祥吸了另一包新的七星,吐出的煙霧模糊了桌上物品的輪廓。

  「哇姆災耶,阿芳都不願意告訴我你正港的阿爸是誰。」
  
  就在這時候,劉厝的老鐵門傳出卡卡的開鎖聲響,接著是薛婉麗朝客廳寒暄問暖的招呼聲。

  「哎呀!房東先生,還有家瑞,你們來了呀!吃飽了嗎?窗應該修好了吧?不然雨水打進來沒辦法畫畫的。」

  「老蘇老蘇哩來唷!我們阿瑞一定造成老蘇很多麻煩吼,拍謝齁。」
  
  「不會啦不會,家瑞畫得很好,有時還比我好……這一兩個月都很用功喔,還會跟我討論創作的東西和藝術史,意外的很成熟呢!」

  當然妳不可能跟他們說那是因為我吳語琛不是劉家瑞的關係,妳只好緊張的保持沉默。

  劉富祥離開劉厝之後,妳和薛婉麗開始了這一周的美術家教,這時原本束著頭髮的婉麗放下長髮,再把頭髮勾在耳後。妳們各自取來椅子和畫架畫紙相鄰而坐,布置好靜物後開始各畫各的。

  「老師,我覺得妳這邊的碳粉沒有抹開喔,用筆也不夠俐落……」

  薛婉麗泛起無可奈何的微笑看向你,「家瑞,你真的很不給我面子耶,呵呵,我總覺得你一點都不像高二生的樣子,尤其你每次都畫得比我好這點!」

  當然畫得比較好,高中三年美術班加大學美術系三年的訓練,一定比大學畢業以後才半路出家的研究生技巧好。
  
  「……復興的老師……比較嚴格。」妳總不能跟她說妳是藝大學生,所以妳隨便鄒了個理由,然後把頭微微瞥向一邊。

  薛婉麗的雙眼又上彎成一對漂亮的月亮,「……真的喔?呵呵。我覺得你叫我婉麗就好,因為每次你來,好像是你教我比較多!」她坐在小凳子上,把自己的頭髮全撥向靠妳這一邊的肩膀,洗髮精的香氣緩緩飄過妳的鼻尖。

  「我才沒有畫得比妳好……運氣好而已。」

  「真~的嗎?別否認啦!家瑞你呀,真的比我有才華喔。如果我高中時有機會學畫就好了……也許我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晚起步,連一個復興商工的高中生都畫不贏。」

  妳轉頭看向年屆三十的薛婉麗,妳覺得她比才二十歲多的妳還來的單純,連笑起來都顯得孩子氣。不像一個經歷過世事滄桑的熟女,卻是個純淨無垢的、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小女生。

  「婉麗。」

  「嗯?」妳看見薛婉麗的臉頰泛起兩朵紅暈,卻不知道是與帥氣的劉家瑞共處一室導致的害羞,還是只是單純的空氣對流不良。「怎麼……?」

  妳輕輕站起身走到薛婉麗的後面,然後伸手抹開畫紙上那團死黑的碳粉,抹開的碳粉在素描紙上渲染出一小片溫和的灰色。原本在畫紙上呆版的線條和明暗被微調之後,看來順眼許多。

  「沒甚麼,只是稍微調整一下。」妳坐回原本的位置,繼續妳手上的靜物打稿,左下角的靜物似乎還可以再往中央移動,妳拿出軟橡皮擦更改。

  「家瑞。」

  「嗯?」妳轉頭看向婉麗,「有事嗎?」

  「你的臉上有碳粉喔,我幫你擦掉。」然而薛婉麗沒有拿任何的面紙,而是用她沾滿碳粉的手直接抹上妳的臉頰。

  妳卻做不出任何反應,妳只知道妳的臉被弄得更髒了,還有……

  她的臉離妳好近、好近,近到妳連思考的空間都喪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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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0-14 23:50:10 | 只看該作者



  
  妳躺在沙發上,全身赤裸,只剩下身上的一條棉被遮蔽著劉家瑞的下體,妳的腦袋還陷入昏沉,只知道現在似乎已近深夜。

  不遠處是塑膠門的浴室,浴室外的洗衣機內是劉家瑞和薛婉麗的衣服,浴室內則傳出搓洗肥皂的聲音,滑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情慾。

  總之妳忍不住吻了她,然後所有的事情就像每一部便利商店會賣的言情小說一樣,上演著俗套的粉紅劇情,不知是精蟲衝腦還是怎地,想想居然也覺得那種書也有那種書的道理,明明之前都嗤之以鼻的。

  婉麗姐似乎有點喜歡妳。

  所以才會變成這樣的情況,她喜歡妳,喜歡……

  不。
  
  不是。

  老師是喜歡著有劉家瑞外貌的妳,並不是妳。

  「家瑞。」薛婉麗喚著妳的聲音在耳畔邊響起的瞬間妳也睜開雙眼。

  妳穿起衣服、套上褲子,在薛婉麗出浴室之前便悄悄溜走。

  

  「……」
  
  「阿瑞,你怎麼了?」

  妳盯著眼前的墨魚義大利麵,想到的不是烏賊,卻是星期六早晨鏡前顯得狼狽的妳。夾帶著汗水黏在臉上的碳粉像汙泥,而妳卻是用劉家瑞的雙眼凝視著。

  凝視著不是劉家瑞的劉家瑞。

  「沒事。」妳含入一口被黑色汁液沾滿的麵條,卻沒有心思將它好好咬斷。
 
  雖然馮翊偉是個粗人,卻也是見過世面歷經風霜過的,他看著妳,妳回看他。他說:「阿瑞,失戀了齁?」

  「……不算。」

  「阿瑞,我覺得你變了。」

  「嗯。」

  「你喔,是不是撞車後被煞到?要不要去招魂啊?還是去收個驚?我有朋友家是開宮廟,很有信用的保證不陰。」

  盛情難卻,妳的墨魚麵還吃不到一半,人就坐上馮翊偉的機車去到那間朋友家的宮廟。

  被拉進宮廟的時候妳隱隱感到柔和的氣薰向臉上,當妳離神壇越近,氣息越濃厚,還帶著一股花草的清香。

  坐在一張草藤椅上準備辦事時,眼前走來年約五十的中年男子,微胖,慈眉善目,和牆上掛著的彌勒佛圖畫居然還有點神似,而從他身上散發的清香氣息又比剛剛站在宮廟外時更加濃厚了。

  「阿偉啊,你這個朋友遇到的不是煞到喔,不然以我們宮廟設的檀香,真是鬼的話早就被隔在外面了,這事比較複雜,我和這個“底迪”私下談。」

  翊偉學長被遣到門外後,師父就笑嘻嘻的說了一句「是姐弟齁?」

  「咦?」

  「雖然姓氏不同,不過看來應該一個姓吳,一個姓劉,妳應該是吳語琛吧?上面有個大三歲的哥哥,現在應該不在台灣。」

  妳簡直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妳弟弟讓五個女生流產過,有些是自然流掉、有些是做手術拿掉……妳知道的嘛,就是墮胎啦。那五個小孩就一直跟著妳弟弟,叫家瑞對不對?那五隻知道是爸爸害他們的,所以這五個小孩一直等待報復的機會直到出車禍那天。」

  「那……我……」

  「對,那天是他們五個好不容易逮到的機會,妳弟弟無照駕駛,可是剛好遇到妳,因為妳是他的血親,所以莫名其妙就替他擔下部分的冤報了。我知道這很冤枉,因為以我向師父請示的內容來看,妳是很善良的人……」

  「那為什麼會這樣?所以我真的是這個叫劉家瑞的人的姊姊?」

  中年人皺起眉頭,低頭不知講了甚麼不明語言的話,又抬起頭看向妳,「妳是劉家瑞同父異母的姊姊,但是因為上輩子妳們兩不相欠,所以沒有實質的緣分相會,應該是會完全不相見的……不過似乎劉家的祖先不願意劉家一脈單傳好不容易得來的孫子就這樣死了……所以……」

  「可是劉家瑞應該不是劉家直接的孫子啊?」

  「可是劉家視如己出,連劉家祖先都拜過,當然當自家孫仔寶貝啦!而且劉家的第二任是喜歡男生的,他二十五歲那年和他小弟郎有情弟有意歡喜結緣,所以三十一歲遇到曾經喜歡上的女生也沒有再和她那個……簡單來說就是行夫妻之事啦。啊男生和男生怎麼生小孩?當然就將錯就錯,把妳弟弟當作嫡系小孩給劉家的一個交代啦。」

  「蛤?」妳的嘴巴大大的張開。

  

  

10



  「這位小妹,妳真的很倒楣,連師父都說妳真的倒楣。但是也要怪妳平常天天日夜顛倒創作,體力氣勢走低,讓那些陰間的祖先有機可趁。」

  妳邊吞著中年男子遞給妳的黃符水,邊看著那男的。

  「師父說那劉家瑞是命該絕的,傷害太多女孩的心和小生命,也不孝順父母,但是劉家祖先從中阻撓……他的靈魂現在是四處遊蕩,被撞得魂飛魄散,但還不算死,只是像是生靈的狀態,因為身體受到妳靈魂保護,還沒壞掉……」

  「那……咕吞……那我該怎麼換回我原本的身體?」

  中年男子自言自語說著一些妳聽不懂的語言,時而朝天花板時而低頭,「師父說妳這事兒還不到時機,現在好像沒有機緣處理……祖先們那邊態度很強硬……」那中年男又說著幾句怪話,手裡比劃一下,「……現在只能做到這樣而已……」

  他停止碎念輕輕握住妳的手,「現在我師父只能讓妳有機會去探望妳之前的身體,妳的身體現在是個空殼子,妳要多去看看它才行……我們這邊要幫妳把妳弟弟的魂收回來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要再重組成完整的靈魂也需要時間……現在的妳只能等待,耐心等待。」

  走出宮廟的時候妳隱約看見一雙穿著帆布鞋、灰色復興商工制服褲子的腳半透明地站在中年男子身邊,妳嘆了口氣,朝宮廟神壇處揮手道別。

  「我會耐心等的。」

  乘坐學長機車回到學校附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五點多了。



  「瑞哥!偉哥!」遠遠自復興大門走來的是幾天不見的盧昱,清秀的外貌蓋著微亂的劉海,個子嬌小又扛著大大的企業識別設計作業的裱板,若不是身上的復興制服,被誤會是小六國一生都不奇怪。

  「耶?是盧昱啊?原來你這傢伙最近都沒出來混是因為要交作業呀!」

  「對啊,我不想被當啊。偉哥你帶阿瑞哥去你朋友叔叔那邊了嗎?」

  朋友的叔叔?就是剛剛那位和甚麼“師父”自言自語之後,就和妳講出一堆連妳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的那個中年大叔。

  「我帶他去看了,但是他們都待在裡面密談,所以情況要問阿瑞。」馮翊偉轉頭,「阿瑞,方便跟我們說你在裡面的事情嗎?」

  妳在走向回家路途中,一面講了那五個小嬰靈和必須去探望原本身體的事情。雖然大部分都照實說了,卻隱瞞了自己是吳語琛這個部分。

  「那瑞哥,你還記得是哪五個女生嗎?」

  「拜託盧昱,你問這種白癡問題喔!阿瑞出完車禍連我們這群常跟他混的名字都記不得幾個,只上床就分手的女人多到爆炸他那會記得?」

  劉家瑞以前到底過著甚麼樣的日子?擁有著甚麼樣的人生觀?而居然這種人是自己的弟弟,明明流動著一半相同的血液,命運和性格卻大相逕庭。

  妳在藝大時也不乏復興商工的朋友,有些甚至優秀到得校外美展優選當家常便飯,然而同樣一間學校卻也……

  「我的確忘了那些人,然而既然事情發生了,而且其實“我”本來是命該絕的,但現在既然沒死,是不是要我留著命去做些甚麼彌補呢?」

  身為被莫名捲入的局外人,現在也似乎無法身在局外。

  絕對要向那些該死的劉家祖先討個公道。

  「總之,我們一起去探望那個“被撞的衰女人”吧。」妳泛起苦笑,看向算是知情的兩位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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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0-14 23:51:18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0726 於 2015-10-15 20:41 編輯

11  




  吳語琛,躺在那裏的那個,看起來比妳想像中的再乾枯了許多。

  病床上蓋著一大片綠色的塑膠布,屎和尿堆積在塑膠布上,被請來幫忙清理的阿姨坐在一邊玩手機,護士只顧著在語琛身上扎針,讓葡萄糖順利進入體內,維持一旁心電儀器上的穩定起伏。

  明明一切臟器、腦部和皮膚都完好無損,頂多是一兩處擦撞傷,但是說醒不過來就是醒不過來。

  「阿姨,那女孩子的床上都是……排泄物耶……」

  妳用劉家瑞的身份說著看似事不關己的話,然而如今的確就是事不關己。

  「沒關係啦,只要在明天下午她媽媽來之前清乾淨就好了,每兩天清個一次就好啦。」

  妳的拳頭握的死緊,「阿姨,那個……該怎麼清?」

  妳看見吳語琛的大腿已經被尿漬浸泡出濕疹了。

  「矮唷,不用清啦,讓尿順著塑膠布那邊流到水桶就好了啦!」她一面看著智慧型手機,一面隨便敷衍了事。

  妳默不作聲,動手把塑膠布的一邊抬起,讓尿液更快流向另一角下的水桶。然而笨拙的動作卻讓尿液濺出水桶。
 
  「你在幹甚麼!你這樣又讓我要清外面的尿!你以為你很了不起是不是?看你染成這樣紅紅黑黑一定是那個爛學生……撞壞女生的那個……」阿姨還順手推了妳一把。

  馮翊偉忽然用肥壯的身軀頂向台勞阿姨,「妳才在不知道幹甚麼!人家女孩子的媽媽花多少錢請妳,妳他媽的搞成這樣?」

  「對阿對阿……妳才是……不知道在幹甚麼……他打翻……我們來清呀!又沒說要妳來清!」

  妳默默的清理著下半身的尿和體垢,像是替娃娃換衣服一般替吳語琛換上另一件潔淨的醫院病人服。把塑膠布拆下床拿去醫院廁所清洗之後擦乾,才又放回床鋪。那短短兩、三個月就瘦得不成人形的吳語琛在妳面前顯得如枯木般一折就要斷成一段段似地……

  妳突然感覺眼眶有點熱,眼前開始模糊。

  馮翊偉和盧昱不顧妳身上還殘留的尿騷味,緊緊把妳摟在臂膀裡,「兄弟,反正我們是挺你到底。」馮翊偉說著。

  「嗯……」

  醫院的角落陷入一陣沉默。
  



  在出了醫院各自解散後,薛婉麗打了一通電話給妳。

  到了劉厝時已經是晚間七點,開門時,婉麗的洗髮精味和一桌菜飯香氣迎接妳的到來。她抱住妳,妳回抱她,手輕輕放在她的後腦勺。抱著她的時候才知道她其實不高,大概跟吳語琛時的妳一樣高,可能更矮一些,才會讓現在的妳覺得她像個孩子。

  妳覺得她的味道很好,所以輕輕在她的耳邊嗅了一下。

  「你這樣好變態喔,一直聞我,之前那個的時候也是,呵呵。」

  在吳語琛的時候,也還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實際對任何人產生情愫。然而就算是現在好像也還是不夠明確,因為她還沒有確實的表現出她愛妳。

  也可能她愛的是劉家瑞。
  
  妳坐在餐桌上,手托著下巴慵懶地看著眼前的女人,選擇沉默。她的眼睛是澄亮的,但是說不老是假的,三十歲了,就算今天的她刻意用妝容的掩飾,該有的細紋、眼袋和法令紋還是無可避免地在薛婉麗臉上若隱若現。

  不過那些歲月刻畫的痕跡依舊不減她的丰采,或正是那些若隱若現的瑕疵反而使她更有人味。

  那天餐後,餐桌另一頭的吳語琛拋下醫院裡的吳語琛,決定好好裝作劉家瑞,當個薛婉麗喜歡的劉家瑞,僅僅只是一瞬的溫柔,都使人沉醉。

  妳的面前坐著正在卸除衣物的美麗女子,而妳的手也伸了過去,指尖觸碰到一股令人悸動的溫暖。




12




  路邊樹上的黃葉被涼風吹落到妳的肩頭,感覺襯衫制服已經稍嫌單薄了,涼意逐漸滲入皮膚,而整個台北被冬日的滄桑壟罩。

  穿過馬路走進醫院,妳循著之前來過的路線來到病房,開門映入眼簾的依舊是怎麼也醒不過來的吳語琛。潔淨的百合與象徵活力的向日葵在玻璃瓶中綻放,而床上的她卻是一朵被風霜侵蝕而逐漸陷入枯萎的將死之花。

  妳坐在她的旁邊,妳不確定妳是不是她了,但同樣的妳也不確定妳是不是家瑞,現在的妳似乎處於一種游離的狀態,每當看見語琛沉睡而緊閉的雙眼,游離不穩定的感覺更加明顯。

  劉家瑞的妳擁有真的很罩妳的兄弟,也有刺激而豐富的人生體驗,還有雖然年紀有差距但是死心踏地喜歡著自己的漂亮女人,這是吳語琛不可能有的生活。但是吳語琛沒有辦法讓她的家人朋友鎮日以淚洗面的祈禱,她不能不回去。只能切斷一切糾葛,然後回去,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妳打開手機,找到薛婉麗的電話,然後撥通。

  「家瑞是你呀?打來幹嘛?」

  「我……」妳吞了一口口水,「爸媽不小心知道妳跟我的事了,他們不答應,所以就只能是這樣了。」

  手機的另一邊傳來一陣強烈的呼吸聲,「這樣啊……呵呵。」她還是輕快的笑了,反而是妳顫抖著身體沉默許久,電話裡只剩薛婉麗不斷安慰妳不要緊的話。

  妳的身後傳來一句話,是一個妳這幾個月以來都相當熟悉的聲音,口氣卻與妳大不相同的男聲,「吳語“探”,妳和她說完話了沒啊?」

  妳轉頭,看見身後站著一個身穿復興美工夏季短袖襯衫、頭上染著鮮豔俗氣紅色的男孩。「還沒。」妳這麼回答他。

  「那我們……就……分手吧。」薛婉麗在電話另一頭笑著說了,「畢竟我跟你…呵呵……差太……多歲嘛~」

  「嗯……」妳不想說太多話,而暴露了自己的情緒。

  「跟一個三十好幾的老女人分手有甚麼好哭的拜託?而且上次去看了長得也不正啊……是不醜啦。」

  「如果你不想換回身體,我有權利一輩子不幫你……你現在最好給我安靜一點。」妳輕輕蓋起話筒朝身後的痞子冷冷地說完,身後就乖乖的噤嘴。

  回到電話上,妳柔聲柔氣地說了好幾聲對不起,和好幾聲抱歉,聽到婉麗的「沒關係」時,妳發覺劉家瑞在床邊無聊戳著吳語琛乾枯、臉頰凹陷的臉。

  「我可能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妳了,因為妳不可能再是我的老師了,爸和媽下星期就要叫妳離開了不是嗎?」

  「沒那麼嚴重啦!之後要約出來玩還是有機會的不是嗎?嗯?」

  妳微微一笑,「是真的,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了。就算以後有機會,妳可能也認不出我是誰了。」

  薛婉麗的笑聲依舊清脆,「才不會!我一定認得出來!你才認不出我!呵呵呵呵呵呵……」

  「那就,再見囉。」有點希望這通電話永遠不要掛斷。

  「嗯,再見,會再見的。」

  但這通電話還是被切斷了。

  「吳語“探”,妳還真的是很喜歡那個女的,講好久。」

  「我是吳語琛,那個字是念作琛,很像吃很撐的撐那個音。」

  「喔?我還以為是探咧!好啦,總之快點把兩張符咒塞進我和妳嘴巴,魂就會回去對的身體了,快點啦,我想趕快把我的頭染成紫色的,而且我好久沒泡妞了超無聊的。那個大叔成天只會叫我念經……」

  「劉家瑞,」妳叫了他一聲,他熊熊被妳嚇了一跳,「答應我回去之後,好好孝順你爸媽,然後不要再腳踏兩條船了,跟一個女生在一起就要好好負起責任。」

  劉家瑞一笑,「會啦,我才不會再搞大別人肚子咧,這次教訓夠嚴重了,妳根本想像不到被分屍埋在五個不同地方的感覺。我的頭最後是在化糞池找到的耶……我可是在化糞池被困整整四個多月耶,我上禮拜才被找到然後接回身體的。」

  妳嘆了口氣,果然朽木不可雕也,這人雖然是妳的親弟弟,卻和妳一點都不像呢。

  倒是遺傳了爸爸的花心。

  妳各自將符咒用打火機燒成灰燼放入兩杯水,畫有女性圖案的那張餵給床上沉睡不醒的吳語琛,畫有男性圖案的妳自己喝下肚,接著,妳坐在病床旁的一個沙發坐上閉目養神,感受妳的……不…是劉家瑞的身體被另一股力量衝入,而妳則被擠出身體之外,來到床上。

  妳逐漸從坐的姿勢變成躺的姿勢。

  妳沒有在第一時間甦醒,妳的眼前呈現昏暗的狀態,但是從一開始的混沌不明到後來越來越明確的觸感,包括疼痛的頭部和發癢的背脊到大腿,妳身上的觸感越來越鮮明。

  距離上次吳語琛這個身體陷入沉睡,已經四個月又十天,從暑假剛結束到寒假剛開始沒多久,彷彿被冬日的寒氣逼醒,妳在隔天睜開雙眼,護士和醫生緊急通知父母親友又是更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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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0-14 23:51:56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0726 於 2015-10-15 21:10 編輯

13完結



  再度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隔年的九月。

  雖然順利甦醒,但是久不活動的身軀就像關節上了膠水一般到處沾黏著,無法像以前順著自己的意思轉動和伸直。能夠下床走路、日常生活自理,也是經過好幾個星期的復健才有的好轉。

  所幸沒有傷及骨頭肌肉,所以在還未復學的時候妳又開始創作些東西,那些創作大部分來自於妳在這段期間所做的夢。

  後來妳在跟教授談論自己的作品時,妳說那時車禍過後沉睡了好一段時間,做了一場相當於四個多月時間的長夢。妳夢見自己變成復興美工的小混混,染了一頭沒品味的紅頭髮、到處拈花惹草、跑夜店、跑特種行業的店。雖然妳在夢裡是這個人,可是妳的內心依舊是不是真正的這個高職小混混,所以妳做出許多讓這個高職生身邊的人感到錯愕的事,最後還愛上一個應該不會是普通高職生會愛上的熟女。

  妳嘗試用速寫去記錄夢境中的人物,然而醒來之後早已忘記細節,只能大概記下一些比較衝擊的情節,例如從高職小混混的視野看見自己的身體被浸在尿之中的畫面。

  將手中的「砂糖」交給高職生母親的畫面。

  一個叼著菸、臉上寫滿滄桑的男子訴說著關於一棟老祖厝故事時的神態。

  一個女人笑著抱住妳,而妳回抱住她,鼻尖傳來的奇異香氣。

  妳畫了幾百張速寫,貼滿的牆面,就像混亂的拼圖,而妳試圖從這些破碎的記憶中去理出頭緒。
  
  教授叼著一根菸看向工作室牆上滿滿的速寫,「妳相信夢是真實的嗎?」

  「我不覺得是。」

  「但我覺得是喔。」教授撿起一張畫有吃剩的青醬義大利麵的圖畫紙,「人物和地點都這麼明確,沒有想過去找找看嗎?找到那個妳說的,叫劉家瑞的那個人。喔對,還有那個女老師。」

  「可是那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可是妳也說啦,妳來循著夢境確實也查出妳爸爸年輕時放著五專時的女朋友選擇有錢人家出身的母親,然後把五專時的女朋友金屋藏嬌,女朋友還傻到跟有黑道背景的女人借錢讓妳爸念研究所。」

  「那可能……有可能我下意識有在幼時看過……」

  「那個女人確實存在,對吧?」

  在爸爸年輕時留下的一些照片中,確實有幾年常常出現一個漂亮的半屏山髮型的女孩子,然而妳卻看不出那女孩和夢中出現的特種行業女子的相似之處,一個燦爛陽光、一個陷入毒品的深淵,一個年輕、一個遲暮,可是在夢中與現實卻隱隱約約拉上了線。

  「那個女人……黃啟芳……確實是我爸爸曾經認識過的人,而劉富祥也是,但我爸只是淡淡地說那些人都是過去,現在沒有再聯絡了。」

  妳發覺妳爸爸這幾年永遠只出席成功大學和台大材料所的同學會,這是在這場夢之前妳未曾去意識到的部分。五專時期對於爸爸而言似乎是個黑暗時期,是個沒有必要去記憶和緬懷的過去。

  因為他現在過得很好?

  「妳連名字都記得這麼清楚,為何不去查呢?就當作是最近最流行的田野調查式創作,去找回深處的記憶不也挺有趣的?只是窩在工作室裡創作多無趣呀!」

  被教授說動的妳隔天趁著沒課的時間便騎著機車前往復興商工附近,夢中的記憶越來越清晰,連盧昱吸菸的巷口和青醬義大利麵店的位置都想起來了,而妳正好看見一群翹課的學生站在那邊吸菸,甚至聽見熟悉的聲音。

  「瑞哥你才戒菸四個月又破功囉!」

  「沒法度啊,最近醫生說病情穩定記憶也回來了,所以我就覺得可以開始吸啦。」

  「那今天晚上錢哥說要開的趴……」

  「挖靠,我一定要參一腳的啦!幹嘛現在才講?我還來不及買衣服耶。」講話的人是一個染了一頭沒品味鮮紫色頭髮的小男生,手裡還叼著一根香菸。

  「啊你不看那個亞瑟丹托了喔?」

  「拜託我還要交作業耶哪有時間看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最近老師說我畫的比前幾個月爛只好追上啊……亞瑟拖鞋是啥啊?」

  「亞瑟丹托啦還拖鞋!」一旁一個在幾個人之中稍微有點氣質的男生一邊抽菸一邊彈紫髮男額頭,「你之前才跟我們介紹亞瑟丹托多厲害是多偉大的藝評家咧~虧我還去看書。不過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去x藝大面試的時候老師問我我最近看了甚麼,我就拿書裡面東西出來講,老師還被我唬咧超好笑的!」

  「所以你就是那樣考上的喔?我也好想考上喔!我要去看亞瑟丹托!我要去圖書館找~」一旁看起來弱不禁風、嬌小可愛的小男孩這麼說著。其實若不是這男孩身上的復興美工制服,妳真的還以為那男生是國小生。

  之後妳依照夢中的景象騎去附近的巷子,結果果真有一間義大利麵館,正好早餐沒吃,早上十點多也飢腸轆轆了。

  青醬義大利麵的滋味比夢中印象更加香濃,妳也不顧熱量了,只管顧著吃乾抹淨。

  夢中的場景隨著妳的探察一 一出現在眼前,彷彿曾經真正到過一般真實而熟悉,包括尚未開門營業的《心弦咖啡》和劉家祖厝。

  妳的手機裡拍下一百多張照片,有幾張不僅拍下了場景,也捕捉到與夢中人物外貌相呼應的人們。

  「小姐,妳在我們家樓下一直拍我們家幹甚麼?」妳看見一個年約五十幾的女性朝妳走來。

  妳的相機正好拍下那個女人。

  「您好,您是黃啟芳小姐吧?我是吳語琛,是……吳……吳豐的女兒。」當下講出這句話的時候,妳看見眼前女人的肩頭顫抖了一下。她邀請妳進入公寓劉家祖厝的時候,妳便理所當然地走了進去,並且出乎那女人的預料,妳直直地走向客廳坐下,彷彿妳曾經在劉家祖厝待過,熟悉每個公寓內的陳設。

  「這裡有個……教畫畫的地方吧?妳兒子和一個女老師……」

  妳看見黃啟芳驚愕的表情,臉上實實在在表現出「妳怎麼會知道」的樣子。但卻在下一秒又用一種「原來如此」的眼神看著妳。

  「為什麼……」

  「為什麼甚麼?」妳看見黃啟芳看著妳有點五味雜陳的表情。

  「為什麼妳會願意讓我進這個房子?明明我是吳豐的女兒。」

  「因為……那女人在富祥老家也就是這裡,自殺,磁場變差,所以帶著全家去家瑞的學長認識的宮廟收驚。宮廟的老師跟我們說,有個叫吳語琛的女孩子救了家瑞,因為是血親,所以替他擔了一些因果……那女人.......只是頂替了家瑞。」

  「那女人,是指……」

  「嗯,就是那個畫畫老師。」

  妳嗅到一股香味,感覺既熟悉,又帶著一股邪氣,從儲物室裡傳出。

  妳的鼻子忍不住開始嗅著,臉上有一種頭髮拂過感覺,有點搔癢,然而妳的眼前是沒有人走過的。
  
  「她就是在那裏吃安眠藥的。」黃啟芳塗著紫色指甲油的食指指向了,灰色鐵門之後,放著石膏像的儲物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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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5-10-15 19:34:55 | 只看該作者
好好看喔!
老實說一開始我對這個完全不感興趣
但沒想到一看之後會這麼有趣

但是,中間有些人名跟人物關係都讓我有點混亂……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問題……

07,加油喔!(๑و•̀ω•́)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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