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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0726 於 2015-8-18 12:55 編輯
《小刀》
上
世界之抽離與世界之頹落再也不可逆轉,你,不再是原先曾是的你。
你在沉睡之前曾經跟隨一個名為瓦克的男人,瓦克視你為心腹,所有無法與他人言明的心底話他通通和你說,因為你對他的秘密總是保持最高度的沉默,宛如節操高尚的騎士。
隨著四處征戰的經歷和感受到瓦克對你的信任,你的體內逐漸累積出一股力量,你開始運用那股如同魔法的力量帶領瓦克戰勝一個又一個軍隊、殺死一隻又一隻外來入侵者,對你和瓦克而言,敵人連家畜都不如。
瓦克用你撕開獸皮、撕開敵人的骨肉,也用你撕開暴君的心臟。瓦克因為你的力量推翻最腐敗的老政權並坐上皇位,你是他的最信任的夥伴,你甚至是他的守護符,你是他最重要的刀。
你是瓦克的刀,你為此感到驕傲。
瓦克成為國王之後,你發覺你撕開的血肉越來越嫩、越來越細,觸感越來越不像異國敵軍士兵該有的粗皮和硬肉,有天你聽到自己入了肉體的瞬間聽見稚嫩嬰兒的哭聲,你忽然意識到你撕開的是瓦克的姨太太與私生女。
有天晚上瓦克把你忘在皇宮餐桌上,收拾餐具和蠟燭的仕女僕人趁著瓦克不在竊竊私語,然後你才聽見實情。在你意識到他殺死的是姨太太和私生女之前,瓦克已經殺死了不只一對的妻兒妻女,只要不是皇宮內正宮所生的王子公主,一律私下斬殺。瓦克侵犯一個又一個少女,又生了一個又一個嬰兒,卻又用你終結了他們不該結束的生命,不顧那些年輕孩子們的哀嚎與乞求。
他最小的姨太太還不過八歲。
瓦克擁有你,擁有傳聞具有魔力的「王的小刀」的你,所以無人敢反抗。他推翻一個腐敗的政權,卻成了殘忍的暴君,其實你早該明白瓦克身來就只屬於戰場,殘殺對他而言是戒不掉的迷幻藥。
他無法居於和平年代的,更無法成為帶來和平的開明君主,瓦克用「血祭」兩個字合理化他的慘無人道。他可笑的說他的殘殺都是為了血祭你,血祭,才能獲得無上的力量,血祭,才能使王國得到最高的武力。
然而他錯了,所以你決定用收回力量來使他明白他的骯髒與不堪,你收回你賦予瓦克的最強魔力,他在一次對外戰役中箭落馬。
天真的你以為瓦克將認清自己的殘忍,然而,瓦克非但沒有,還認為是自己的不夠殘忍才使你收回魔力,他手刃了全城的人。
曾是戰友的瓦克……瘋了。
當你終於入了瓦克溫熱的喉頭時,王國滅絕,於是你將自己徹底封閉,陷入無盡的沉睡。
下
命運似乎不願讓你得到永恆的長眠,你在沒有瓦克、沒有王國的新世界重新甦醒,帶著猶如才發生在昨日的種種記憶清醒過來。
「刀刀,是刀刀!馬麻你看刀刀!」
「小建不要貼著玻璃!這裡是博物館,不要貼著玻璃指著它們!」
男孩凝視著你,彷彿看見全世界最稀有的珍寶。「那把紅色外殼的刀子,是裡面的長劍和槍枝中最漂亮的。」他晶瑩的眼直勾勾盯著你。
「小朋友,你說的沒錯,」男孩旁有個說話溫柔、和一路斥責男孩母親大不相同的沉穩長者,「就考古學家調查,這把短刀似乎是當時一位騎士隨身攜帶的護身短刀,在當時,武器就像軍人的護身符一樣,」長者看向你,隔著一片透明的窗子。「你們可以從它們身上看到不可思議的工藝鑄造水準,連最厲害的現代工匠都無法分析它們的結構和內容金屬。」
「這位爺爺,我相信它是一把國王的小刀!」男孩笑著對長者說著,長者報以男孩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王的小刀,紅金鑲嵌刻有血祭咒文的刀鞘,你跟傳說中的一樣精美呢。」你發覺召喚你的,是躺在你左右的盾牌和矛,是下等士兵的用具。
以瓦克那個年代,身為王的小刀竟與那些低等武器防具擺在一起簡直有辱刀格,但你背負了千千萬萬條性命,罪惡和腥血使你比一隻小蟲還要低賤。
「那個小孩比考古學家還厲害呢,一下就說出你是王的小刀,簡直把你看透了似地。」
是呀!你發覺孩子總是意外看得最透徹的人,就算隔著一道透明的牆還是看盡了本質,最悲哀的本質。
「王的小刀,我們現在在監獄,一座新世界人們都說是博物館的監獄,他們把我們鎖起來,供他們觀賞,大概……沒有機會再上戰場囉!」隔壁的盾牌小弟語帶感慨的說著。
「嗯……但我覺得……這樣很好。」你這麼回答盾牌的感慨,而武防具的對話也在觀賞人潮轉向隔壁明代花瓶區之後宣告結束。
玻璃牆倒映自己的身影,身上的泥土與鮮血似乎被新世界人們好好的洗淨了,現在的你是把乾淨的小刀,過去的殺戮與邪惡離你極為遙遠。
世界之抽離與世界之頹落再也不可逆轉,你不再是原先曾是的你,一旦被移植到博物館,你便遠離了自身的世界。
但你覺得你終於得到心靈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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